用完早餐回到房間不久,愛非霍迪克又因為太過寒冷而回到有大面玻璃及遊客的餐廳,冬日的暖陽、生物的氣息與相較之下較溫暖的空調讓他鬆了口氣。
他已經忘記自己到底多久沒有上來天上界,更別說特別到寒冷的地方了。
嚴重懷疑,埃文斯是故意想讓他去找別人取暖……但他才不會。
環視四周,愛非霍迪克準備找個位子繼續看書。列車行進的時間佔了多數,在車上好像也沒有除了看書能做得事,很高興他還有這個興趣可以打發時間。
動作一頓,他眨了眨眼睛,注意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似乎與昨夜的模樣差了不少。想起昨夜的交代,青年緩緩向前,直到對方注意到他的腳步才開口搭話。
「你還好嗎?伊莎莉亞小姐。」
早上花了一段時間打理自己儀容與情緒而感到疲憊的伊莎莉亞這次選了偏向角落的位置用餐,她在昨夜是第一次嘗試由外力迫使淫紋平息——這讓她感到身體到現在還有股說不清的怪異感。
當注意到男人時,伊莎莉亞心頭一震,幾乎就要起身迴避,要是平常,除非是特殊種族的男性,否則才不可能都到了這個距離她還沒察覺。
煩躁,為什麼事情總是這麼不如她所願,昨天勾起她慾望的罪魁禍首、同時也是打算在旅程期間收割的對象,就這麼選在她狀態最糟的時候主動靠近,她對自己的運氣感到十分無奈。
「......真巧呢,早安,我很好,愛非先生呢?你昨晚也醉了不是嗎?」
——當然是糟透了,不過她一點也沒表現出來,畢竟伊莎莉亞沒意識到對方早在一段距離前發現了自己的憔悴,她就是為了能有時間做好表情準備才選擇角落座位的。
愛非霍迪克是角落座位的愛好者,除了角落、邊緣的座位都客滿以外,青年不會主動坐在中間的位子,人兒大概沒有想到她的刻意,正好增加了被發現的機率。
「我還好。我醒酒比較快。」揚起一抹溫和的笑,他沒有戳破對方的謊言,也沒有特別詢問什麼,只是讓指尖滑過桌緣,直到少女對面的座位。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坐這裡嗎?」輕聲詢問,紫金的眸眨了眨,愛非霍迪克的口吻格外誠懇。
他能接受伊莎莉亞對一個外人不坦然,甚至覺得這樣是不錯的反應,畢竟女孩子在外面總是要多一層防備,不過如果沒有打聽到一些事情,青年的心裡會不太平靜。
擾人的小毛病,卻不打算改變。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她莞爾,以為只是一般寒暄罷了,視線卻補捉到對方指尖的動作,伊莎莉亞有些困惑,他是打算做什麼?
直到青年開口。
若是平時,她當然是完全歡迎的,但是挑現在?自己的狀態最糟的時候?伊莎莉亞遲疑了。
她聽得出來對方的誠懇,但也記得在昨晚,愛非似乎對自己還不存在多大興趣。
伊莎莉亞一向習慣以萬全之姿面對看上的獵物,循序漸進,一點一滴促使其擁抱自己,這次的情況卻不允許她這麼做,只剩下六天的時間,她感到十分揪結。
「哎呀、失禮了......我怎麼會介意呢,請坐吧。」
最後她回過神,這才注意到距離青年的提問已經過好幾秒,連忙回答道。
所謂的醒酒比較快其實他馬上回去睡了一覺,然後半夜起來灌水的結果,不過這樣也行吧?
想到昨日的失態,愛非霍迪克只是無奈笑笑,他真不該因為太冷喝太多,但誰讓他就是這麼怕冷,光靠衣服總是暖不起來。
「不會,看來是我提出了個令人為難的請求呢。」語氣帶著點歡喜,又含蓄有禮,他拉開座椅,緩緩坐下,途中未發出一點聲響,也沒有任何停頓。「那麼我就打擾了。」
由於不久前才用完早餐,他僅是掃了菜單一遍,向服務生點了一杯焦糖瑪琪雅朵,便將視線回落於少女身上。
「看來小姐來不久而已?」人兒桌前的果醬吐司、沙拉似乎都如照片上完整,拿鐵也還冒著熱氣,青年如此猜測。
她還記得昨晚青年替自己喝了一杯,光是這點就足以讓她選擇性遺忘他的失態,甚至認為那也是對方的魅力之一。
「我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而已,不為難。」
伊莎莉亞感到些許懊惱,也明白自己不該繼續這麼下去,愛非這種類型在她的印象裡,讓對方以為他打擾到自己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大忌。
話雖如此,但對方仍然毫無遲疑選擇了入坐,她愈發疑惑,動作之流暢像是無論如何都打算坐在自己的面前。
待青年翻看菜單的期間,她輕啜一口拿鐵,思忖對方究竟有什麼打算,雖說自己狀態不佳,卻也不代表做不到表面功夫。
「莉亞,叫我莉亞就好,我是剛來不久沒錯,愛非先生......已經用完餐了?」
她的眉間幾不可見的一抽——昨晚動手動腳的男人叫自己叫得那麼親密,沒理由讓眼前看似可口的青年繼續用那麼生疏的方式稱呼自己,即便是對方的習慣,她也不在乎,同時也不忘順著愛非的寒暄反問。
若是青年能夠明白伊莎莉亞的疑惑,肯定會輕笑幾聲誇獎她直覺真準,愛非霍迪克的確是不管怎麼樣都會坐在人兒的附近,同桌不行,那麼就旁邊的空閒座位,再找機會搭話就好。
他不會放著自己認為狀態不佳的人獨處……至少在他視線範圍內不會,這點青年格外固執。
至於原因,那是一時半會解釋不清的故事。
是似漫不經心,提起無關緊要的話題。愛非霍迪克還記得人兒昨夜在吧台邊的一舉一動,包括那耳際的親吻、與柯拉的互吻。
「也請別叫我先生了,莉亞。」
他勾起唇角,輕笑一聲,頭斜了點,右邊較長的鬢髮隨之擺動,一向沉穩的氣息起了些波瀾,令人眼睛一亮。
那樣的靈動一閃而逝,他恢復先前的沉靜,接續回覆對方的提問,「是,已經用完餐了。只是來找點熱飲,天上界的天氣我習慣不了。」
說著,青年似乎感到些害臊,稍微轉移了於少女身上的視線,在語尾又轉回原處。
既然青年都主動表示了,伊莎莉亞接下來也不打算客氣。
深綠鬢髮輕晃,窗外透入陽光為使其染上若有似無的異色,她瞇起眼,在陽光的渲染下,青年給她的印象似乎與昨夜有了些許的差異,是錯覺嗎?
不過也有可能跟場合有關,並且目前的青年看起來沒什麼異常表現,伊莎莉亞暫時將愛非當成只是因為巧遇新朋友而主動湊上來。
「我明白,畢竟是這種天氣呢......愛非看起來是很畏寒沒錯。」
雖然她不認為這種事有什麼好尷尬的,真可愛。
青年今日的穿著比起昨天休閒。一件高領厚毛衣打底,米色與深灰色的長版外套相互襯著,搭配深藍色直筒牛仔褲,日常配戴的單片眼鏡掛在臉上,垂吊的金飾隨著動作一晃一晃地,不可思議地融入日常裝扮中。
或許這是青年的氣質所致。
「是,因為種族關係我總是耐不了寒,雖說熱也不太好對應,但很難真的熱起來不是嗎?」莞爾一笑,他眨了眨眼睛,紫金眸蘊含笑意。
談話之間,服務生送來他的點單,溫熱的拿鐵上覆蓋著濃厚的奶泡,上頭擠著金黃色的焦糖,一看就知道添加的糖分不少。青年端起杯子,輕啄一口,輕緩地放下。
伊莎莉亞看著對方的飲品送上,服務生端著杯子經過身旁時,飄岀的焦糖香使她意識到自己甚至還沒有動手用餐,她拿起沙拉旁的餐具。
「畢竟連雪都下下來了......這麼說來愛非在車上很辛苦吧?」
不擅應對溫度差是屬於冷血動物那類型?她意識到愛非化人也算是非常高了,自己認識的小花精化人則是......差太多了沒辦法比較。
「我跟你相反,體溫偏高所以反而怕熱......至於這個,算是意外?」
雖說如此,伊莎莉亞卻比昨晚青年看到她時還多一條純白毛絨圍脖,昨天的經歷使她體內的循環亂了套,以為沒事時偶爾又會開始發冷,值得慶幸的是至少她不會發抖了。
直到說完,她才開始享用碗中的沙拉,希望用完餐後可以稍微取回平時該有的狀態。
「稍微有點吧。」
無奈笑笑,愛非霍迪克伸手拿過桌上的方糖鐵罐,從中連續取了兩顆丟入熱飲中,以小湯匙輕輕攪拌著。
「不過就像昨天說得那樣,這是五週年的員工旅遊,不來可惜。」聳了聳肩,他再次端起杯子啜飲幾口,放下後又加入一兩顆方糖。事實上,他根本不在意員工旅遊,要不是副店長的身份及老闆會多給「年資」,青年根本不會出現這裡。
「……原來如此。」聽到人兒說自己體溫偏高的同時,他的視線已經落在圍脖上頭,內心疑惑被解開,青年莞爾一笑,又很快地收斂。
「那個意外是發生在昨晚嗎?我以為店長他們會送你回去。」笑意被擔憂與些許的不悅取代,愛非霍迪克詢問起昨夜他離開後的狀況,口吻仍然如之前沉穩、溫和,沒有讓任何負面情緒污染他清澈的聲音。
伊莎莉亞邊聽著對方的話語點頭表示理解,同時也有些分心——她對青年嗜甜的程度感到嘆為觀止,焦糖瑪奇雅朵本身就有一定甜味了,在加入那麼多糖之後他還能神色依舊。
啊,對了,跟種族有關吧,伊莎莉亞胡思亂想並同時清空裝著沙拉的小碗。
直到愛非將話題焦點轉回自己身上,她很清楚的感受到了對方話語中的擔憂,再度起了疑惑,再怎麼說他們也不過是見過一面的關係,有必要這麼關心她嗎?
對方的反應讓她感到遲疑,這次要說多少?又或是有說出口的必要嗎?
「是昨晚沒錯,店長......啊,是指柯拉小姐嗎,我看她似乎還沒盡興所以沒打擾她......至於銘狐先生,我只是稍微捉弄他一下,他卻馬上逃走了。」
伊莎莉亞最後笑著答道,言下之意就是——不過就是她自找的罷了,她沒事,沒什麼好擔心的,事實上她也的確沒受什麼傷......。
只能說現在的她真的很反常,若是平時,她可不會沒發現這是個靠近獵物的好機會。
她自認到目前為止的表現都和往常一樣,即使對方似乎在擔心著什麼,她也不認為是自己有哪裡表現的不對勁,那是當然的,畢竟伊莎莉亞根本沒意識到,在自己發現對方前,對方就已經先察覺她的反常。
注意到人兒的分神,他並沒有主動解釋自己味覺的問題,愛非霍迪克沒有興趣主動提供個人真實資訊給只有一面之緣的半個陌生人,因此青年僅是扯了扯嘴角,再次表現出靦腆。
大部分的奶泡都與咖啡融合為一,原本精緻的網狀焦糖已經不見蹤影,僅剩下熱氣騰騰,他拿起咖啡杯,讓擁有過量糖分的液體流入口腔。
於常人來說甜到膩的程度,對他而言剛剛好。
愛非霍迪克不太在意味道如何,可是也不想點了咖啡卻像在喝水,重點是那味道還會介於有與無之間,事實上也很難稱得上好喝。
杯子再度被放回軟木做得杯墊,他靜靜地聽著人兒好似藉口的話語,垂下眼簾,沉默不語,遲了一會兒再次打開那燦爛的眸。
「我很抱歉,如果我還清醒,小姐就不會出意外了。」聽得出來伊莎莉亞沒有打算分享到底出了什麼『意外』,換做是他,他大概也不會告訴陌生異性發生了什麼事。
「或許我們不該參與拼酒活動,畢竟好好一個旅程的開始就弄得如此狼狽,怎麼都說不過去吧?」說著,愛非霍迪克將視線移至窗外流逝的風景,同時注意著玻璃反射的影子。
沒事,不願直說,他還有幾種方法可以旁敲側擊,看看有哪邊需要幫忙,這是青年昨晚欠對方的債。
「這又不是愛非的錯,你幫我擋了一杯酒這件事我倒還記得很清楚呢。」
包括自己那些親吻和酒醉後的親暱舉動,不過這些她本就不太在意,更何況是對於眼前岀自真心擔憂著自己的男人了——對方昨晚做的事就只有勾起她的慾望而已。
伊莎莉亞再次笑笑,她只是招惹錯人,並且其實那件事本身對她沒有造成多少傷害,主要還是那之後的事情——她還曾經想過,要是被房客看到那個模樣可能會直接搬走呢。
再加上伊莎莉亞昨晚的記憶有一小段空白,不清楚詳細卻能猜個大概才是讓她最焦慮的。
剩下的就是偶爾竄上的寒冷了,她很少感到這麼......難以言語的寒冷,不過不是氣溫的因素,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你說得對,品酒本身值得享受,淪做比拼的道具似乎就沒必要了。」
她附和,伊莎莉亞從不隱藏她喜歡酒,自己在住處時還更放縱一些。
語畢,她將有些歪掉的圍脖拉好,至於剩下的土司依舊完整,不知道是沒胃口或是單純等待著適當時機。
青年當然不是真心感到抱歉,而是事情脫離規矩,就勢必要補正,「感到抱歉」是其中一種方法。至於是不是真的在擔憂呢?至少愛非霍迪克不想擁有錯失機會的悔恨感,這種小事他做得來。
又或者,這一切都只是他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事實上拉斐爾依舊如故,是那個多管閒事到令人心煩的人?
「那是我應該做的,雖然沒有帥氣到最後,但至少要一時吧。」愛非霍迪克讓視線轉回人兒身上,瞇眼一笑,笑聲帶著些許的自嘲。
擱置於杯緣的指尖悄悄地接觸桌面,他的身軀向前傾倒,以接觸過溫熱的掌心撐著下顎,一絲慵懶的氣質頓時染上那保持認真俐落的臉龐,列車正好駛入隧道。
「很高興我們擁有共識,莉亞。」
耳邊頓時剩下列車行進的聲響與青年溫和又沉穩的聲音。自然光被黑洞吞噬,餐廳的暖黃光打在青年的臉上,襯出深邃的輪廓,紫金色的眸似乎閃爍著不定的光芒,他臉上帶著不變的笑。
「哈哈、愛非對自己很嚴格呢,在我看來你已經很帥氣了。」
這可不是客套話,伊莎莉亞對於帥氣的定義與他人有著微妙的不同。
——是叫自己別再參加那種活動了?
她看不明白愛非的動作與眼神,也不清楚眼前男人本就如此難以捉摸、抑或是自己的問題。
伊莎莉亞沒有餘力去弄清楚,思及此,她再度埋怨起自己的運氣。
「......說起來,今天的行程似乎可以看到雪景,雖然剛剛你說了怕冷,但既然是難得的員工旅遊,你也打算跟同事們參加雪夜祭嗎?」
話題結束,她總算是拿起餐盤裡頭最後的土司,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並在吞下一口後開啟新的話題,想要擺脫這份煩躁。
一方面也是好奇其他集體旅行的乘客們是如何安排,自己原先也是打算與房客們一起行動的,但在不確定昨夜『受害者』有哪些房客的情況下,她有些遲疑還該不該這麼做了。
他們是真的很難得一起出遊。
越認識拉斐爾的人,就越能明白他是多麼符合人們對蛇的定義──某種捉摸不定又神秘的生物。有人會稱之為美,又有人會稱之為醜。
愛非霍迪克不知道眼前的人兒會如何定義,也不怎麼在意。
列車駛離隧道,自然光重新從兩側的窗戶竄入餐廳,青年垂下眼簾,調整坐姿,令背部靠上椅背,伸手拾起桌上的咖啡杯。
雖說列車上的空調持續在運作,但是熱飲總是難以持久,為了避免難以下嚥的狀況,他最好快點解決。
「啊……你說今晚啊。」眨了眨眼睛,他停頓了一下,思索著到達旅館之後的行程,「嗯……或許?難得的員工旅遊跟大家在一起應該不錯。」
愛非霍迪克不想來這裡的原因除了寒冷以外,還有要被迫跟員工們待著,他們真的都不是讓人省心的類型,甚至可以到達讓人擔心的程度。
「你呢?身體還可以嗎?」簡單帶過自己的部分,青年將話題拋回去,與人兒對上視線。
伊莎莉亞不會在意只打算與其共度一夜的對象有什麼故事,但十分碰巧的,愛非霍迪克的神秘感正好足夠成為那個例外——唯一可惜的只有對方出現的時機,她在心中嘆了今天以來不知道第幾口氣。
她一頓,沒想到對方就這麼直接帶過了,看來自己終究還是得面對現實,或許自己也該相信房客們是體貼的?
「嗯?沒什麼大問題?」
伊莎莉亞身體的不適沒有那麼嚴重,只是因為很少出問題而有些不習慣罷了,如同前面所述,她在精神上的疲憊更勝一籌。
「愛非從今天遇見我開始到現在,看起來像是有什麼不適嗎?」
心型瞳孔坦然迎向來自紫金相間的目光,似是好奇又似是否認,實為確認自己在對話過程中有無失誤。
輕笑一聲,他的視線從人兒的臉上移至圍脖上,惡魔的黑皮配上純淨的白色,要人不發現也難,何況人兒剛剛自己說……
「你說那個是意外。」說著,愛非霍迪克聳了聳肩,紫金眸眨了又眨,似乎有些困惑與遲疑,「而且我記得你也說自己體溫偏熱。」
頓了一下,營造出躊躇不前的狀態,再次緩緩開口,道出他剛剛所觀察的事實。
「那麼我想你應該是身體出問題了才會如此,而且你說昨夜確實出了點意外……當然我能理解你不想細談。」
他再次停頓,眼眸映出面前人兒的表情,專注於或許會顯露的任何情緒。愛非霍迪克清楚人跟人之前需要一點距離,所以惡魔若是再度迴避,他不會繼續深入。
這是該有的尊重。
「不過如果有任何我可以幫忙的地方,興許你可以與我說說,畢竟我們只是一面之緣,不需要太有壓力。」
——就因為這樣?
伊莎莉亞有些訝異的眨了眨眼,意外又可以解釋成大意外與小意外,看來愛非是解釋成大意外了。
對方似乎很在意那所謂的意外,所以當愛非欲言又止的說出明白自己不想細談時,伊莎莉亞反而有些想笑,她僅是挑眉,成功忍住了。
回想起昨夜粗暴的男人,雖說疼痛是有些印象深刻,但她明白要是自己沒醉,對付男人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若是順利甚至還能迴避之後的破事,在這層意義上對方可說是給她上了一堂課。
忍耐持續至愛非表示自己願意幫忙,伊莎莉亞以唇前的土司做為遮掩,舔了舔些許乾燥的唇。
「你是說......即使不知道那所謂的意外是什麼,愛非也打算幫我?」
這是個誘人的提議,伊莎莉亞猜得到現在自己需要的東西,只是沒想到會以......以人類的話語來說,宛如從天上掉下的禮物還是餡餅那種形式,她剛剛怎麼沒想過?
噢,因為那是對方主動提起的。
伊莎莉亞放下手中的土司,專注於等待對方回應。
看來是普遍人無法給予的幫助。人兒的話語意有所指,愛非霍迪克不動聲色地想著,同時拿起杯子啜飲幾口,不知不覺中杯中的液體已經少了許多,熱度也降了不少。
「當然如果你願意跟我說,我會安心許多。」
沒有正面回應,也沒有一口回絕,青年輕放咖啡杯,對上伊莎莉亞的眼眸,現在的她與昨日的人兒相符,雙眼透露出幾貪婪,宛若鎖定目標的獵犬。
依昨夜的情況來看,伊莎莉亞想從自己身上得到的東西是……視線再度飄向窗外,這次他不是刻意為之,青年的嘴角微微揚起。
他可不記得有說過他是潔身自愛的男人。
高明的應對,不過伊莎莉亞不吃這套,與他人共有秘密這件事只適用於信任對象。
並且那對伊莎莉亞而言是尷尬到極點的事,她甚至不打算跟其他魅魔朋友與身為摯友的花精說。
她還沒準備好讓自己成為笑料的一部分。
「或許等我哪天做好心理準備吧?」
伊莎莉亞苦笑道,同時間接表明了現在不可能,開什麼三界玩笑,即使她才五十歲不到,體會到的這份屈辱在目前生涯裡可以算是最想帶進棺材的秘密中排行前三的事了。
「愛非看起來很有精神,是不太會宿醉的類型嗎?」
她也注意到愛非的笑容,那讓處於尷尬狀態的伊莎莉亞感到有一點焦慮,同時也清醒了些,她在心裡做了個深呼吸,最後輕聲問道,一開始遇到時她也問了對方,但青年的回答是還好而不是很好,再加上她的狀況也不太理想,她猶豫了,萬一自己無意識中取了太多怎麼辦,這種有惹人嫌風險的事情,即使有機會讓自己恢復,她也沒辦法說做就做。
她得確認對方的精神狀況才行,儘管目前為止愛非看起來很有精神。
聞此,愛非霍迪克轉回飄移的視線,微微一笑。其實不說跟說都可以傳達出情報,以現在的情況來說,那件意外應該是特別讓人兒感到尷尬的事情。
至於是什麼呢?可能跟酒醉的狀態有關吧?他如此推測。
「抱歉,我沒有想勉強你。」伸手順過右邊的鬢髮,青年似乎有些沮喪,眼簾垂落,盯著所剩不多的咖啡,睫羽留下了不淺的陰影。
就好像是真的感到沮喪。
沉默持續了一、二秒,青年抬起手將最後的咖啡一飲而盡,不留痕跡地舔去唇角的奶泡,緩緩啟齒,「我不容易讓自己宿醉。」
回答沒有公布他到底是容易宿醉還是不容易又或者就只是普通,答非所問又好像有回應到。
要是知道對方的推測,伊莎莉亞可能就又得花費心神在忍笑上,畢竟她酒醉的狀態就是昨天表現的那樣,沒有什麼其他好說得了。
「我知道,不過謝謝你的關心,我很高興。」
——有必要嗎?
伊莎莉亞今天第幾次想著,論人生經驗,她不及對方,面對愛非時,她並不能很有把握的判斷他真正的想法,但是她可以肯定對方很在意自己發生什麼事,這反而讓她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該納入在體貼的特質裡嗎?或是好奇?抑或是......多管閒事?
短暫沉默後,伊莎思考愛非話語中的意思,不知道對方是誤會了自己這麼問的理由或是裝不懂,最後她決定解釋成——他自覺身體狀況很好。
「那麼,雖然我無法跟你說我發生什麼意外,愛非願意分給我一些活力嗎?這麼一來就當我就欠了你一次?」
伊莎莉亞將手指蜷於唇前做思考貌,看向愛非的眼睛眨了眨,畢竟接下來自己打算做的事,在有了對方的應允後會容易許多。
活力。
動作一頓,愛非霍迪克在腦中搜索相關資料,曾聽說有些妖怪們是以人類的精氣為食,與他們相處一陣子就會感到乏力,長久下來還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
但他沒有聽說過惡魔也會有這樣的情況……除了那些神話傳說類的書籍,上頭確實有提及有種惡魔與妖怪類似,其名為「魅魔」。
「怎麼會是你欠我呢?這樣一來是兩不相欠吧。」他瞇起眼睛,勾起唇角,對人兒唐突的請求不但沒有不悅,反而看起來心情不錯。
第一、這樣他就不用繼續介意昨日沒有完成的幫助;第二、青年對魅魔要如何生存有不少的興趣。畢竟於他而言是幻想生物嘛。
「不過、我該怎麼做呢?」愛非霍迪克將咖啡杯往桌緣移動,望著惡魔雪青色的眸,毫不畏懼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或許他早有戒備,又或者他真的是如此單純的濫好人?
愛非思考的方向沒有錯,雖說伊莎莉亞沒有主動提起自己的種族,但她也沒有要特意隱藏的意思。
現在那些為了融入人類社會的惡魔們吃著普遍的食物,但曾經,惡魔們會食用靈魂,魅魔們會透過攝取雄性體液做為主要營養。
而繼承各一半血統的伊莎莉亞也能夠透過攝取介於兩者之間的東西做為代餐,也就是精氣。
既然對方同意,那麼對她而言,也算是成功一半的收割,通常這會導向兩種完全相反的結果。
伊莎莉亞很高興,畢竟她有好一陣子沒有享用人類以外的對象了。
與大同小異的人類、千篇一律的天使與精靈還有無味的妖精不同,感受山精鬼怪的『味道』是一件有趣的事,就像是她曾經在好奇之下偷了些摯友花精的精氣。
自然的氣息,柚子果肉的甜香,是清爽的『味道』。
所以,根據自己感受到的,導向的結果會是因為『美味』而衍生岀貪圖更完整的『味道』,與因為『沒興趣』而完全失去興趣兩種。
目前來看青年有意迴避透露太多自己的資訊,若是明白她想做的事可能會了解一些東西,大概......不對,是肯定就不會答應了吧。
伊莎莉亞決定當作沒聽到兩不相欠那句話,畢竟青年不會明白這份額外的營養來得正是時候,反正她記下了。
「雖然有些冷,不過能不能請你暫時脫下手套呢?不用擔心,只是要直接跟你握個手而已......如果過程有任何不適可以讓我知道,我會停止的。」
——雖說只要控制得宜是不會有感覺才對,不過她也很清楚表明了,有可能造成不適。
還真是……貼心的事前提醒。
莞爾一笑,愛非霍迪克輕聲應允,以右手食指與拇指拉住左手中指的布料,輕輕往上拉,純白手套下的手背隨之顯露。
他的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指甲整齊乾淨,平常大概有保養的習慣,不過並沒有上指甲油,只是單純的肉色。
「一手就可以了吧?」邊說,他邊將左手手套對折,撫平上頭的皺摺,與咖啡杯放在一起,伸出左手,掌心朝上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面對可能到來的不適感,愛非霍迪克沒有放在心上,雖然他不清楚給予他人活力到底會有什麼後果,但伊莎莉亞都先打預防針了,代表對方不會過分。
當然是在保有理智的情況下。
在對方做準備的途中,伊莎莉亞也將餐盤裡未開封的濕紙巾取岀,先將自己的唇擦了乾淨,而後清理沾上果醬的手。
「對的,一手就夠了。」
正確來說,只要直接接觸肌膚就可以,不過以對方的衣著而言,手大概是最方便的部位。
或許是體型緣故,那好看的手比她自己的大了些,將自己的手覆於其上,雖說早有心理準備,但對方與室溫同樣冰冷的體溫讓她有些驚訝的眨了眨眼,如果是平常狀態自己摸到一定會更驚訝的。
「就像你知道的,我現在狀態不太好,所以不舒服的話絕對不是我技術不好喔?」
伊莎莉亞用有些俏皮的口吻說道,這個男人暫時讓她忘了剛起床時的尷尬感,也比她一開始以為的更柔軟。
已經開始了,看起來卻又像什麼都還沒開始,似乎是過於小心,伊莎莉亞擔心的事沒有發生,精力一點一滴並穩定的流入體內,自己不平靜的身體似乎緩和下來,甚至開始有些暖和,她垂眸,看似專注控制力度,實為感受著愛非的『味道』。
同為自然氣息,但與花精有所不同,裡頭混雜的野性與危險性更勝一籌,她現在可以清楚明白,愛非溫文儒雅的外皮下深藏著危險本質,那使她有種自己才是獵物的錯覺。
雖然很可惜,但差不多該收手了。
人兒的手很暖。這似乎是理所當然,很少人會比他還冷,甚至連差不多的溫度的人都少得可憐,不過他似乎有一陣子沒有像這樣直接接觸人的體溫了。
「喔,我怎麼知道舒不舒服呢?莉亞可是我的第一次。」說著,他放鬆身子,彎起右手撐著下顎,歪著腦袋望著眼前的少女,話語有意無意地誘導著人們的思考,卻又張著一雙清澈的眼眸。
不可思議,他感受到一股微微的能量流動從左掌心流出消失得無影無蹤,體溫似乎又下降了些微,莫約是活力被取走後,原本就已經很難升溫的身子,無力抵擋自然的冷意。
見伊莎莉亞閉上了眼睛,青年收斂起笑,沿著惡魔的手臂往上瞧,昨夜他對人兒的印象類似店裡的小姐們,她們總是細心打扮,試圖勾引店裡的公關。
不知為何,她們總是認為對方不清楚她們的意圖。
怎麼可能呢?店員們又不是沒經歷過?
時間緩慢流動著,愛非霍迪克依舊盯著對方的臉龐,思考著人兒會不會有讓他意外的一面。
就這樣,那雙雪青色的眸撞入了他的眼中。
——能這樣正大光明偷吃人家豆腐她很愉快,所以在結束後她沒有馬上張開眼睛,回味著那股『味道』。
「魅魔的確不是那麼常見。」
只要是在地上界混習慣的種族,沒看過魅魔反而普遍,就像是她也沒認識多山精鬼怪一樣。
伊莎莉亞很意外這次的結果,論質,她不確定對方能不能稱得上是『美味』,但她喜歡那種危險性,即使昨晚因此吃了苦頭,她還是喜歡,就像是一種本能。
至於論量——她自覺自己的客氣,若要繼續下去可是會沒完沒了的,尤其是剛剛除了『味道』本身,似乎還有其他感受影響著她,試圖使她變得遲鈍,不過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對方無意阻撓她,畢竟那種影響要是太嚴重,遭殃的可是會有兩人。
「......如何?身體應該沒有什麼異樣吧?」
伊莎莉亞睜眼,明白對方在觀察自己讓她有一點點害臊,原本還打算多吃點豆腐的那手因此放開,她把圍脖取下,掛在旁邊空著的椅背上。
身體的恢復讓她不再像愛非一開始看到她那樣緊繃,這次不是偽裝,而是她真的感到舒暢許多。
還真的是魅魔。
愛非霍迪克眨了眨眼睛,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他向來喜歡新奇的東西,不論是古董還是新科技,青年都會去嘗試理解,這是他與生俱來的求知慾。
魅魔現在就宛若一件活樣本在他眼前晃來晃去,腦中千奇百怪的問題一一浮現,愛非霍迪克依舊撐著腦袋,細細地觀察著對方,他不打算將問題問出口,那樣太無禮了。
人兒大多的外表特徵都與惡魔相符,天藍色的角、收在背後的翅膀、黝黑的肌膚,視線往下,他注意到人兒亮眼的指甲油,那顏色似乎跟角的顏色相同,不知道是不是特別喜歡。
「還好,沒什麼問題。」說罷,青年挺起身子,收回置於桌面的左手,稍微觀察,跟伸出去之前一樣完好無缺,只有因為持續相同姿勢的僵硬。
「看來你不需要那個了。」瞇眼一笑,笑容恢復先前的溫和,他拾起桌面的手套戴好,動了動手指。既然是缺少活力這種東西,那麼不難猜測她昨夜沒有『進食』,或是出現急需『食物』的狀態沒有解決?他猜想。
「那就好......這是托了愛非的福,謝謝你。」
伊莎莉亞收起笑,望向對方的眼睛再次道謝——這頓餐來得太是時候了。
她知道愛非還在觀察自己,身後的尾巴緩緩扭動著,不過既然對方沒有發問,她也就沒打算主動說些什麼,雖然她很感謝愛非,但這對伊莎莉亞而言完全是兩回事。
對自己抱有好奇也就意味著機會,在找回一點狀態的現在,她十分明白這件事的重要性。
但伊莎莉亞不知道,青年針對自己的猜測比她所想的還多。
「不用客氣,有幫上忙就好了,況且對我來說似乎沒什麼損失……」紫金眸映出眼前人兒的樣貌,青年輕笑了幾聲,接續開口:「能獲得美麗小姐的好感,或許還是我賺到了。」
他說得輕巧、流暢,聽不出是否為刻意為之、單純的客套話,還是真的打從心底的稱讚,能確定的只有「青年真的很會討好女性」這件事。
雖說如此,同時能感受到如影常隨的疏離感,就如飄落的羽毛,想伸手捕捉時便會隨著風兒飄移。
「啊、吐司冷了應該不好吃了,要喚服務生來處理嗎?」注意到伊莎莉亞盤中最後一點果醬吐司,愛非霍迪克提議道,臉上帶著點悔意。
「愛非真會說話,你也很帥氣。」
伊莎莉亞在心裡厚臉皮的接受了對方的讚美,同時又仍揪結著他是怎麼隱藏那股危險的。
要是她沒有『嚐過』愛非的味道,光從言行舉止來看她根本無法想像對方的本質會與『危險』有任何關聯。
不得不說,她好奇死了,雖然『危險的冷血動物』這個範圍就已經縮小很多,但是她好奇的是其他方面。
就像是惡魔普遍被認為是『惡』,但通常,他們只是比其他種族更擅長動歪腦筋罷了。
她好奇愛非的『危險』是哪一種。
「嗯?噢,我都忘了......不用,我待會要離開時再順便拿去就好。」
伊莎莉亞一頓,收拾對她而言就是順其自然的事,並且她的確也該離開了,空碗盤不會在桌上留太久。
離下車還有些時間,但房內還有東西等著她整理,最後也需要準備面對房客們的心情。
面對伊莎莉亞的稱讚,他僅是微笑致謝,沒有推辭、沒有迴避,更沒有絲毫害臊。這種情況通常有兩種原因:一種是他打從心底不認為自己多帥,肯定對方在說客套話;一種是他已經被誇慣了。
無論哪種,都不難推測出青年是個獨立自我的人。
愛非霍迪克不曉得惡魔可以從精力中嚐到味道,當然就無法得知人兒現在於自己的想法已經超出預期,然而這資訊或許只是更加混淆伊莎莉亞對於青年的看法,讓她越來越無法看清他的本質而已。
「好。」莞爾一笑,他看起來一如往常地溫和親切,紫金眸稍微移開,接著又轉回來,似乎發現了什麼,「窗邊的座位空出來了,我就先失陪了。」
說著,他將書本用單手抱在懷裡,緩緩起身,接近惡魔的座位,伸手輕輕扶起她的手,於手背上一吻。
「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
這次他沒有說有緣再會。
「等等。」
伊莎莉亞在那一吻後起身。
「雖然稱不上是是謝禮就是了,也祝你跟同事們玩的愉快。」
這次,沒有口紅的唇快速輕巧碰上青年的臉頰。
——這男人化型怎麼這麼高大,自己不矮,連鞋跟都有六公分了,她還得稍微抬頭才碰的到他。
動作結束,她退一步,笑著向對方搖了搖手。
至於道別的話語差異她自然是不會注意的,不過若是注意到了,對她而言也不會有太大的差別。
機會是自己創造的,只要伊莎莉亞想要,她不介意多試幾種方法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雖說是個巧合,但現在,她很慶幸柯拉包含在自己接下來的行程裡。
拉斐爾🐍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這個吻來得措手不及。
「……謝謝。」眼眸閃過一絲訝然,又很快被笑意取代,愛非霍迪克微微歪著頭,笑彎了眼,看似心情愉悅。
他很慶幸那觸感是單純的柔軟,未有黏膩,不然微笑有很大機率會出現裂痕,還記得幾年前有名女子就是擦著大紅口紅親上來,不只讓青年噁心了一把還讓他丟了件襯衫。
「那麼……」他示意離開,也真的轉身往窗邊的座位走去。
但願之後不要再遇上這名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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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耶,愛非非由不得你說不
感謝愛非中讓我燒腦讓1sa把男人,這真的太有挑戰性ㄌ(挑戰性)
還額外帶岀伊莎好多設定我整個一吐為快
太爽了8
我只是想順便讓大家看看伊莎吸的多客氣(
eathalia:
其實我很難得要分兩次回覆
你對得開心就好,我明明只帶一角就有種精分感,該說不愧是愛非非ㄇ
伊莎也可可愛愛,
祝她把到(?)
太難了

但伊莎會努力(努力
人家沒注意那個嘛
欸嘿
對不起,但,愛非大人的眼神!!!
為什麼可以在辣個溫柔的眼神裡又混著好像有點壞的笑容(超譯
第二格是在隧道那ㄉ場景嗎

細節好薯ki 妳好會發發 齁
eathalia: 因為他是下垂眼?
第一格跟第二格都是那附近的劇情
我不小心畫太認真了(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