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詩手上是聖誕節發剩的貼紙，五彩繽紛的可愛大象，他凝視這些，腦袋亂轟轟。

oO（好像軟糖……）

將它們都吞入肚中，是否會因為堵塞氣管而亡呢？

「啊、是瑪尼！」在三間男公關店聯合活動的日子，朝陽總是不厭其煩的在門口迎接前來報到的同業。由於平時自來熟又健談的形象，即使在Cinnamon之外也結識了不少熟人，這一天也毫不意外。
他朝秋詩誇張的揮手，三步併作兩步的湊到秋詩的身邊。
「是從Luminescent過來的嗎？小松爺爺沒有再迷路了吧？」朝陽看著秋詩，精緻的五官配上水潤的大眼。撥了撥秋詩的瀏海，逕自伸手將Cinnamon的店徽夾上秋詩的左邊前髮。相比過去前來的同業，秋詩的身高小巧讓朝陽毫不費力。
「嗯，很適合哦！很可愛！」

面對眼前的自然熟，秋詩毫無打招呼的心情。

雖然或許該感謝他，從朝陽的口吻至少確定爺爺沒有再迷路到 Cinnamon，而他之前去 SAKU 聯合活動，也是沒打聽到爺爺的消息。
就像人間蒸發般，三間店都沒有小松曉春的蹤影。

「嗯……沒有迷路……」

總算迎來報應，畢竟他那麼無理取鬧，使勁將所有怨氣發在爺爺身上，被疏遠也是正常。可是手上的大象貼紙怎麼回事？明明不久前的聖誕節，兩人還好好的。

當朝陽將店徽夾上秋詩的頭髮時，秋詩的身子抖了一下，似乎有些嚇到，他往後退幾步。

「謝謝，大家都這麼說，嘿嘿，秋詩最可愛了。」戳下自己的臉頰，照慣例裝可愛，今天還得工作，得打起精神才行，雖然剛剛他一度想吞下貼紙自殺。

「對了……你弟、唔，也就是楓，他最近是不是有交男朋友？或是有男性炮友？」爺爺會不會去楓那裡了？畢竟爺爺很好拐。

朝陽注意到了秋詩語氣中的失落，正想詢問時就被那強扯出來的笑意打斷，即使擺弄裝可愛的姿勢手上還握著那個大象貼紙——是小松先生跟秋詩在聖誕節發送的貼紙吧，真的很依賴小松先生呢⋯⋯

「嘿嘿！那Luminescent的人還真有眼光呢！」朝陽順著秋詩的話，摸了摸他的頭。卻聽到了楓的名字和男性砲友。

「楓！？ㄆㄆ砲⋯⋯！咳！」朝陽被那話震驚得不輕，差點被口水嗆到連咳了幾聲。
「不、不是⋯楓不是那樣的孩子，學校的事情就讓他非常忙碌了，我想大概沒有那種餘韻⋯⋯⋯⋯」到底是什麼樣的思維才會想到那方面去呢⋯⋯

「瑪尼說話意外的很大膽呢⋯⋯⋯不過即使是在這個圈子也是，像是男朋友或是砲友這種事情，不能夠當作常態。或許因為瑪尼年紀輕輕就踏入這個圈子所以忘記了，踏出了歌舞伎町一定還是會有願意排除『性』的珍惜著你的人。」
「啊、就像是小松爺爺一樣！」

oO（課業忙碌還有時間把爺爺拐去旅館開房間？真是精力充沛呢……）

雖然想過將楓帶曉春去旅館的事，以酸言酸語完整告訴眼前的男人，比如「少把你弟弟想得那麼純真，天曉得他會不會受到牛郎哥哥的影響性關係淫亂」，但對方可比他高大多，秋詩沒有蠢到去威嚇比自己強壯的男人。他就只敢欺負爺爺。

「當然，他是最好的爺爺。」對於朝陽的話不以為意，敷衍地拉高聲線，歡快地給予回應。
望向手上的大象貼紙，他以稚嫩的聲音道：「看起來很好吃呢，你覺得將他們吞進去會不會甜甜的？像是糖果一樣。」

「欸！？」聽到秋詩想把貼紙吃下去，即使認為對方可能只是在開玩笑還是連忙阻止。
「等等等等⋯⋯那個不是小松先生給瑪尼的重要之物嗎？吃下去消失就太可惜了。」朝陽將手伸進西裝外套的口袋翻了翻。
「將將———！瑪尼想吃糖的話我有喔！因為我們的工作也是體力活嘛，不適時補充糖分可不行。」朝陽把星平糖放在秋詩朝上的手心，就在大象貼紙的旁邊，彷彿大象閃起了點點星光。
「我還有很多喔，如果瑪尼想要的話全部都可以給你。」秋詩的手已經放不下了，朝陽伸手捧著一簇五顏六色的包裝遞給秋詩。

大象身邊亮起星光，秋詩的身子頓了一下，曈眸先是炫然亮起，隨而黯淡無光。糖果，爺爺常常隨身攜帶，總是說他是好孩子，給他好多好多糖果。
「當牛郎的秋詩不是好孩子，應該不能吃糖。」他說的平淡，慢緩拆開包裝紙。
「吶，你說，」抬頭望向朝陽，神情認真，「爺爺會不會不要秋詩？」

待說出口，才發現自己問了奇怪的問題，他將糖果含在嘴中，靜待甜甜的滋味在舌根融化。
「我好怕……」怕爺爺離開他、怕被爺爺討厭、怕再也間見不到爺爺，他怕小松曉春的存在從他的生命中消失。

朝陽聽到秋詩的話，先是愣了愣——為什麼當牛郎就不是好孩子了呢？
還沒等這個疑問脫口而出，那深邃如海底般的雙眸望相了自己，濃密整齊的睫毛在燈光下閃著點點反射，彷彿撒上了水珠，配上那有些陰鬱的表情，深怕下一秒眼前的人就會哭出來。
從前後文來看，小松先生似乎失聯許久了。朝陽這次清晰的聽見了秋詩的本名，這是不是表示對方更加信任自己了呢？
溫和的稍微彎下腰，伸手揉了揉那柔軟纖細的髮。

「不會的，小松先生一定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你想，小松先生之前不就迷路了好幾次嗎？在沒有偶然進來Cinnamon的時候，肯定也在你我都不知道的地方迷路了數十次，卻都沒有放棄尋找秋詩，這就是很重要的證明。所以即使這次耽擱了，一定也是在哪裡努力的想要來見秋詩。」
「吶、如果下禮拜小松爺爺還沒出現的話，我們就一起去找他吧？」朝陽伸出了左手的大拇指和小指，做出打勾勾的動作。

「嗯……然後就迷路到開開心心吃烤地瓜，忘記找秋詩了。」似乎想起先前和爺爺在超商的相遇，莫名地生起悶氣。
「明明我一直在等他，他不是在吃烤地瓜，就是在迷路，爺爺真的在乎秋詩嗎？我看比較在乎烤地瓜吧。吃吃吃，身材都快走樣，還在那邊吃胖胖，哼。」越想越生氣，說話也越來越尖銳，雖然嘴中含糖的他，鼓起的腮幫，看起來只像鬧脾氣的孩子。

看到朝陽伸出的指尖，秋詩愣了一下，他呆滯幾秒後才緩緩伸出手，尚未勾起便立即放下。
「嗯，謝謝！秋詩會找到爺爺的，也謝謝給的糖果。」

「畢竟不吃飽就沒有力氣繼續找小秋詩了啊。」面對秋詩的抱怨，朝陽腦中浮現小松先生之前對著含酒巧克力垂涎三尺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秋詩其實很了解小松先生吧？只是對自己沒有自信而已。」

懸在空中的手沒有迎接預期中的小指，朝陽把手放下，也挺起了腰部。

「秋詩不需要是『好孩子』，原本的你就很值得被愛了。」

秋詩沉默片刻，注視眼前試圖安慰他的青年，他不禁想反擊「你是不是很想當聖母呀」，但他沒必要將自己的刺，如此露骨地扎向他人。

oO（爺爺拋下我囉，曾經，我要怎麼相信他，這次不會再拋下我……）
只要一想起這件事，他的情緒又起了波動，害怕恐懼在心中盤旋不去。

「那是因為你就算不是好孩子，也有人愛你吧，真是幸福呢。」秋詩忍不住反擊回去，說完後，嚇得往後退幾步。
「啊，沒事沒事，幸福很好很好，秋詩很幸福喔，Sun 葛格也要幸福喔。」

面對秋詩的話，朝陽竟啞口無言。
的確，在自己的生長背景中，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他的父母都還是愛著他和楓。父親為了照顧家人而消耗生命，母親也多次為了給自己和楓住處而到處低頭下跪。

這不禁讓他想著眼前的少年究竟是經歷了什麼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內心既心疼又無力。看著秋詩往後退了幾步，朝陽卻朝對方的方向往前了幾步。

「秋詩說得沒錯，因為我得到了很多的愛。」朝陽拉起秋詩的雙手，彎腰在手背處落下一吻。
「但是，我不介意分享自己的愛哦。就算是牛郎的秋詩我也希望秋詩可以幸福。」

oO（就算這樣色誘我，我也不會點你的臺。）秋詩直覺認為朝陽在拉客，他可不會相信牛郎的甜言蜜語。

「真的嗎？那麼 SUN 葛格會常來找秋詩嗎？秋詩非常需要 SUN 葛格的愛喔。」
「因為秋詩很寂寞呀，爺爺最近又不在，假如 SUN 葛格可以常來 Luminescent 找秋詩，秋詩就不會寂寞了。」邊說邊拉近彼此的距離，將朝陽的手拉到自己的心口，「可以嗎？SUN 葛格說過不介意分享愛，不是嗎？」

朝陽先是因為嗅出空氣中突然驟變的曖昧氣氛而愣了愣，但一聽到寂寞二字隨即又掛起了笑容，滿面盡是對於年下的寵溺。他抽回被放到胸口的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溫暖的擁抱。
「當然可以啊！我不會讓秋詩寂寞的！」朝陽拍了拍秋詩的頭，像是安撫一般輕柔。
「說起來，楓小時候也曾經這麼可愛吶⋯⋯真好，我會把秋詩當第二個弟弟好好照顧的。要健康快樂的長大喔。」

突然被抱住，令秋詩愣了幾秒，腦海第一反應是掙扎，但勉強鎮定下來，動也不動地待在對方懷裡。

「小時候可愛，意思是現在不可愛囉？」想起楓的嘴臉，嗯，確實不可愛。
「放心，秋詩會一直可可愛愛的喔，不會變得不可愛。」畢竟唯有可愛，才能賺錢呀，可愛，已經是他的職業守則。
「所以請 sun 葛格多愛愛秋詩吧，不要讓秋詩寂寞了。」請多付點錢吧。

「咳、呃⋯⋯楓現在的話⋯——」朝陽沒把句子說完，然而從他有些遲疑的反應不難看出他的想法「大概是到了叛逆期吧。」
「不過就算楓變得不可愛了，我們也還是一家人。」朝陽輕柔的放開秋詩，談論到楓時眼神堅定。
「秋詩也是，就算不可愛了⋯⋯一定也有人會願意包容你、守在你的身邊。」——就像小松先生一樣。雖然想要這麼說，但或許在小松先生再次出現前，開這種空頭支票只會讓秋詩更加失望而已。
「該任性的時候任性、覺得不滿就好好的說出來——」朝陽話說到一半似乎想到了什麼而愣神。
「對了！等小松先生回來時，就這麼告訴他吧！要好好的把『想念』和『寂寞』說出口。」朝陽衝著秋詩一笑，希望能夠帶給秋詩坦率的勇氣。

oO（真好呢，那傢伙就算任性或是不滿也有人包容，難怪養成那麼扭曲的性格。）腦海是楓屁屁的臉。
oO（爺爺和我，可不是家人關係喔。現在的話，比較算牛郎和常客，或者說是炮友關係吧？……唔，要怎麼變成家人，結婚嗎？可是日本同婚不合法……拐去國外？）

「就算我不說，他也應該理解不是嗎？他無法理解，不就是不在乎我？跟不在乎的人說那些有什麼用。」語氣非常冷淡，似乎沒發現自己此時淡然得跟往常的可愛形象截然不同。
「我呀，很明白喔，向不在乎的人討愛，是多麼白費功夫。不論做什麼都會遭來責罵，就算不出聲也是礙眼。」
「爺爺現在不就是厭煩我，才不再出現嗎？呵，嘴上說的好聽，關鍵時刻還不是拋下我。」愛，毫無價值呢，只是嘴上開的白票。雖想繼續說下去，但秋詩察覺自己說太多，而趕緊止住。
注視朝陽，心想眼前的人是否察覺到他灰暗的心靈。糟糕，因為一時口快，新拐到的 ATM 要飛了，都是腦海那張楓屁屁的臉讓他不耐煩害的。

這一次朝陽對秋詩的反應並沒有露出詫異的神情。即使是他，在那一兩次充滿違和的態度切換也能明白秋詩並不如外表上的天真稚氣——事實上，會在牛郎店工作的孩子能單純到哪？
他一語不發的聽完秋詩一連串的控訴，在對方抬頭時看進了秋詩的瞳孔，彷彿看得出對方因為一時口舌之快的懊悔。他伸手撫上秋詩的髮。

「嗯，做得很好。」朝陽沒有否認秋詩說的任何話、沒有急著安慰他。而是又揉了揉那頭黑髮，露出燦爛的笑容肯定秋詩。「就是要像現在這樣！把所有不愉快的事都說出來。」
「我沒有辦法替小松先生代言，但是我很在乎秋詩喔，也很在乎Cinnamon的每一個人。」朝陽又把一顆星平糖放入秋詩的手中。「如果能夠讓秋詩感受到一點就好了。」

「這是『我的愛』哦！」

oO（你的愛只有一顆金平糖？真廉價呢，好歹多顆點，或大顆點。）內心吐槽歸吐槽，但還是收下了糖。

他思考該如何是好，按照往常，他該笑嘻嘻地裝可愛，但眼前的人陽光得令他不耐煩，尤其是那張與楓有相似點的臉，果然是兄弟呀，都令他不舒服。

「真好呢，你應該會是爺爺喜歡的好孩子吧。」他努力想拉扯出笑容，但手上的糖太沈，讓他想到爺爺也曾給過他的糖。
「假如我能更討人喜歡就好了呢。」邊說邊打開糖果包裝，「這樣不管是父母還是爺爺，都不會丟下我，客人也不會嫌我年紀大不可愛。」

朝陽側頭思考了一會才緩緩啟齒。
「秋詩所認為的『好孩子』是什麼樣的呢？」
「我啊，唸書的話完全不行⋯⋯小時候也總是調皮搗蛋讓父母傷透腦筋，現在也是，一天到晚都在跟楓吵架。———這個樣子算是好孩子嗎？」
「說到底，到底怎麼做才是『討人喜歡呢』？別看我這樣，我可是有被初戀劈腿的紀錄呢，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永遠都是討人喜歡的。可能、會被留下的原因，也不是討人喜歡可以解決的⋯⋯⋯⋯。」朝陽說到一半突然陷入沈默，表情也變得有些抑鬱，和方才的陽光判若兩人。

「我父親在我十三歲時去世了，那是因為我不是個好孩子嗎？我認為不是這樣的，這個世界上多得是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的事實。或許秋詩身邊的人最終也會因為各式各樣的理由離開，但這並不代表秋詩就要因此變得自暴自棄或是消極。因為在你人生的路上還會擁有更多的際遇。」
半晌，朝陽盯著前方，雙眼沒有對焦，就像是在看著遙不可及的地方。
「啊、像我不就遇到了秋詩嗎？」整理了情緒，他又重拾了之前的態度。

面對突然說起自己事的朝陽，秋詩想過冷言冷語潑他冷水，然而朝陽突然的沉默，以及那張略帶陰鬱的臉，卻讓他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頭，說聲別哭。但是他太矮了，必須墊起腳尖才能勉強摸到朝陽的頭。
「謝謝 Sun 葛格就算說這些難過的事，也要安慰秋詩，但不要這樣，秋詩討厭看到 Sun 葛格難過。」刻意使用慣常的可愛語氣，希望能讓對方感覺好點，這是他遇上情緒失落的客人時常用的手法，摸摸頭，也是爺爺習慣的安慰人方式。

其實他很想反駁朝陽，想用更惡劣更帶刺的方式攻擊，他不喜歡眼前的陽光，更討厭那句「身邊的人最終因為各式各樣的理由離開」，不要，他不要。

－－假如爺爺不在的話，我大概會去死吧。
只要想到真有那麼一天，他內心的黑暗就足夠將他殺死，心死，無用的肉身留著又何用。

他沒這麼直白吐露，而是努力撐起笑容。

「嗯！秋詩也很高興遇到 Sun 葛格喔！」

看著秋詩伸直了手想要安慰自己，朝陽內心升起一股罪惡感。他稍微屈下身子低著頭，讓秋詩能更輕鬆的觸碰他的頭頂。

——會不會太殘忍了？畢竟秋詩也還沒有到非得認清現實不可的年紀啊。

看著秋詩硬擠出來的笑容，朝陽感覺有什麼東西刺著他的內心。

「果然，還是一起去找小松先生吧？」朝陽握住了秋詩的手，雙眼閃著堅定的光芒。

——現在的話，還不想讓秋詩必須面對失去的痛苦。

秋詩無法理解，眼前的人方才說身邊的人會離開，現在又說要帶他去找爺爺。

手突然被握住，秋詩只感到茫然，方才還瞇眼笑的他，在看了相握的手後，抬頭望向朝陽，像迷路的孩子。

「不需要找也沒關係，說不定爺爺也不想見我，畢竟做壞事的孩子，被討厭也是沒辦法。」
「或許吧，就像你說的，總會離開。」任何美好，都如過眼雲煙。

「會離開。但不是今天，不是現在。」朝陽對秋詩眨了眨眼，露出自信的笑容。這股自信並非源自於他對自身的尋人能力，而是賭在曉春對於秋詩的感情。

——若是能讓秋詩振作起來，就讓我當一次說謊的大人吧。

「放心，不管做了什麼事都一定不會被小松先生討厭的。因為這就是家人。」接著安撫的說著。

秋詩無法理解眼前的男人怎麼能說的這麼肯定，他低下頭，苦笑般說道：「那是因為你不知道我對他做了什麼。」

「我可是、強姦了他喔。」語氣冷靜，但孱弱的身子卻在顫抖，「用矇眼遊戲的名義，將他騙上床，無視他的抵抗，毫不留情奪走他對身體的掌控。」

「已經不能說是壞孩子，根本是罪犯，爺爺沒有報警，就已經是對我最大的仁慈。」抬頭望向朝陽，「我可以死心了，對嗎？」

當那尖銳的詞彙劃過朝陽的耳道，幾乎像是造成了一陣耳鳴。朝陽強裝鎮定，表面上並沒有誇張的反應，水藍色的瞳孔卻還是在剎那縮小震動。

「無視他的抵抗」——什麼抵抗？小松先生——一個可以在暗巷獨自制服數位流氓的人，會被身高不及一米五、手腕纖細得像隨時可以被折斷的秋詩強姦？

朝陽漸漸的也無法克制自己的表情，眉間的微微蹙起嘴角也被拉扯下垂。他堅定的往秋詩的方向跨出一步，用力拉起秋詩的雙手。

「我們一起找到小松先生吧！找到小松先生然後好好道歉！」朝陽彎著腰，眼神平視秋詩，眼中比剛才只是為了撫平秋詩的罪惡感更為堅定，甚至有些忿忿不平。然而他這股怒氣的指向並非秋詩。

他一定要找到小松先生，並且質問這件事情。為什麼明明有能力逃走卻放任事情發展至此，並且丟下一無所知的秋詩自我責備。

「⋯⋯⋯⋯但是秋詩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呢？」沈默許久之後朝陽還是忍不住問了他內心的疑問。

朝陽突然間的拉近距離使秋詩嚇著，尤其是他臉上的忿忿不平，使得秋詩感受到被責備。身子的顫抖更為劇烈，嘴角喃喃的是無止盡的「對不起」。只差將「不要打我」說出來，似乎重回幼時看父母臉色而縮小身軀的孩子。

當朝陽詢問為什麼這麼做時，秋詩的唇微微顫動。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明明很清楚這樣不對，但只要想到爺爺的轉身離開、想到爺爺交給他的手機、想到爺爺初次重逢時垮下的嘴角，他就腦袋亂糟糟。

－－都是他的錯，是他離開我、是他沒有遵守諾言、是他……是我，讓他失望了，而我除了這種事之外，什麼都不會。

「我、我……我愛他……」結果溢出嘴角的，卻是這種與腦海所想，相差甚遠的答案。秋詩的眼睛濕潤得紅通通，他用手揉了揉眼睛，不想哭。

當秋詩婆娑的雙眼印入朝陽的視線中，朝陽頓時手足無措。他將雙手放開，還沒整理好該如何安慰眼前的男孩時，聽到那細碎的聲音。

『我愛他』

朝陽露出五味雜陳的表情，心疼之餘也有些心痛。他拍了拍秋詩的頭，ㄧ把將其摟進懷裡。朝陽的下巴抵在了秋詩頭頂，從胸口一路蔓延的是有些冰冷的身體慄慄危懼。

「性，並不是綁住對方最好的方法，也不是表達情感的唯一方法。」朝陽的左手緩慢梳理著秋詩的髮絲，另一隻手則強而有力的支撐著秋詩，彷彿用盡全力將破碎的秋詩拼起。朝陽深吸一口氣，恍惚間似乎聽得到秋詩頭頂傳來的微微嘆息。

「我前男友為了跟我上床而遲遲不願意分手，然而他早已經愛上了別人。秋詩覺得這樣也沒關係嗎？」

「如果沒有愛的話，即使做了再多的性，最後留下來的也只有空虛和罪惡感而已。」朝陽沒有放開秋詩，始終是用那溫暖且堅定的擁抱包覆著對方。

被朝陽摟進懷裡的秋詩是害怕的，他渾身都在顫抖，蜷曲的兩手似在推卻，卻毫無力氣。
當朝陽說起自己的前男友，秋詩愣了片刻，身子停止哆嗦，只剩下怦怦的心跳。

「沒、沒關係……」緩緩，他開口。「因為，爺爺最愛的是奶奶，所以……沒關係……」

秋詩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腦袋亂哄哄，只知道眼前的人這樣自揭傷疤安慰他，讓他的心紛亂無章。
不要這樣，他不想自己的存在傷害到他人。這份擁抱不該屬於他，越遠越好，與他人的距離越遠越好，這樣誰也不會受傷害。

「就算只有空虛還有罪惡感也沒關係、沒關係……沒關係……」他想要抬起臉龐，但早已縱橫的淚水告訴他，現在最好將頭低得越低越好。

「只要他陪在我身邊就好……」可是現在，他不在。

朝陽蹙起眉頭，秋詩顫抖的聲音讓他的心慢慢斑駁。他想告訴秋詩不用這麼卑微、想告訴秋詩那個會無條件愛著他的人一定會在不久的未來等著你。但是他也深知開這種空頭支票對秋詩來說只會是二次傷害。

最後朝陽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不斷輕柔拍撫著秋詩的後背。

「我會陪著秋詩的哦。」朝陽用溫暖柔軟的語氣細細的說著。

本來想著要照顧遠道而來的秋詩，最後卻是把人都給弄哭了，朝陽有些懊惱和自責。

「就算等下招待客人也一起。」朝陽拉了拉秋詩的手，半開玩笑的說著，希望轉移秋詩的情緒。在主打熱鬧的Cinnamon同時點多人檯並不少見。

我才不需要你陪呢。秋詩在內心如此冷嘲推拒，但身子卻仍置在朝陽懷中，低垂的睫毛輕搧，似在訴說什麼祕語般。

「我累了，我想回家。」秋詩想抓回自己的步伐，想繼續戴上可愛的面具，想要在這裡多打聽爺爺的消息，但無力感籠罩，他知道此時的自己絕對無法做好讓客人高興的職責。

「謝謝你。」秋詩輕輕撥開朝陽的手，揚起的笑容也輕輕的，只有無力感。

「欸、等等⋯⋯！」朝陽被撥開了手卻馬上跟上去「我送你回家吧。」放著這樣的秋詩獨自一人他還是有些不放心的。

朝陽向前臺簡單的打了招呼，確認自己和秋詩今天都沒有指名。按照流程是需要回收徽章，但是朝陽卻遲疑了一會。

o0(有點⋯⋯可惜吧，好不容易才有機會過來的。）最後朝陽把自己的徽章交給櫃台，讓秋詩保留了Cinnamon的徽章。

「好了，我們走吧。」冬天還沒完全離去，朝陽把自己的圍巾披在秋詩頸上。尼龍纖維的便宜材質稱不上暖和，但卻有股朝陽專屬的太陽味道。

秋詩想直接離開，但朝陽跟了上來。當他看到朝陽向前台交出徽章，赫然想到自己也該交出，默默地將徽章摘下來，等到朝陽上前時，交遞出去。
「麻煩幫我交給前台了，謝謝。」

當朝陽將圍巾披在他的頸項時，他感覺癢的呵呵笑起來，手輕撫圍巾說道：「爺爺很怕冷，所以一直都戴圍巾，是橘色的，他說是柿子色，會讓人想到秋天，而秋天有很多好吃的。」追憶的眼神滿是溫柔。

然而當他們走出店沒多久，秋詩的身子發起哆嗦，下意識躲在距離最近的大型物件後，而那剛好是朝陽。

「小秋詩……！總算找到你了，把拔找你找得好辛苦，怎麼都不接電話？」

「不用了。」朝陽把徽章重新放回秋詩小小的掌心。「這個就留給秋詩作紀念吧，要幫我保密哦！」朝陽笑出了花，左側虎牙顯得格外顯眼。

當秋詩蹭到自己身邊時，朝陽淺淺的輕笑，正想把手搭在秋詩肩上時卻被一位男人的聲音打斷。

「把拔？」朝陽挑起眉頭，他記得秋詩和自己說過雙親都已經去世了。朝陽把手搭上秋詩，將秋詩又攬近了自己一點。

「請問先生你是⋯⋯？」

心裡想，我才不需要呢。但還是收下徽章，假如等爺爺出現，再給他看看好了。

面對眼前的男人，秋詩似乎被嚇傻，當朝陽將他攬近時，一向排拒人的他，毫無抵抗，甚至在朝陽衣角緊抓的手又更緊了。

男人在看到朝陽後，整張臉都垮下來，隨後冷冷地笑，「也是，你本來就是這種誰都能上的貨色。」

「這次對方付你多少？我付你雙倍，給我過來。」他腳步急促地上前，眼看就要抓起秋詩的手。

當朝陽感受到被捉緊的衣角，他更加確定不能將秋詩交給眼前的男人。
「那麼看來大叔對秋詩還不夠了解呢。」朝陽皺起了眉，語氣也從原本的禮貌轉成了警告意味，甚至直呼眼前的男人大叔。
「秋詩現在不接客，你請回吧。」
朝陽將摟著秋詩的手往身上轉，讓秋詩背對了男人。

男子感到不滿，掄起拳頭就準備開打，但再怎麼說現在也是燈紅酒綠的歡快時間，夜晚的歌舞伎町熱鬧正盛，店內也走出幾位牛郎查看狀況。

他呿了一聲，放下的手仍是緊握成拳，「也不想想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錢，不是說好最喜歡我的嗎？」他咬牙，滿是恨意地控訴：「你這騙子……！」

四周的人議論紛紛，是起了什麼感情糾紛嗎？畢竟牛郎就是這樣的職業，大家似乎也見怪不怪。當男子離開後，宛如風雨下的船舵迎來片刻的平靜。

Cinnamon 的牛郎上前詢問朝陽沒事吧，而秋詩的頭壓得低低，緊抿的唇已經聽不清想說什麼。

「啊啊、沒事，鬧事的客人而已，謝啦！」朝陽向其他同事道謝。或許是朝陽平時為人親切，又或者Cinnamon的氣氛使然，其他同事並沒有刨根問底當下的情況，而是拍了拍朝陽的背隨後搭上幾句關心的話便離開了。也算是讓秋詩另類的體驗了Cinnamon文化。
「我送你回家。」朝陽拉了拉秋詩的手，示意對方帶路。

一路上朝陽有些心不在焉的觀察周圍，似乎是擔心剛才的男人又來騷擾，躊躇片刻才開口詢問。

「雖然做這行免不了剛才的情況，但是那個男人⋯⋯⋯⋯秋詩你，沒有在做什麼危險的事吧？」

「——小松先生也會擔心的喔。」明白這或許並不是秋詩最想要聽到的話，但朝陽還是忍不住提起了小松爺爺。

秋詩和朝陽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期間他是低頭宛如正在懺悔的孩子，依偎在朝陽身旁顯得更加孱弱。

當朝陽提到是否有做危險事時，秋詩一驚，慌張的瞳眸對上朝陽，當下一句提到爺爺時，他破防地抿起唇瓣，眼珠縮得小小在眼眶內打轉。

「所以，我才被爺爺討厭嗎？所以......他才離開我嗎......？因為我......」視線避開朝陽，看向歌舞伎町被霓虹燈照得五顏六色的地面，咬著下唇道：「很髒。」

「誒、不、不是的！！」朝陽看著在眼匡打滾的水珠，連忙否認了秋詩的話。
o0(馬上就想到那方面去了呢⋯⋯)朝陽捏了捏牽著的小手，希望帶給秋詩一些安全感。
「對不起，剛才那個並不是要責怪秋詩的意思。男公關也算是風俗業吧，多多少少都會碰到這種情況。我自己也有在做，算是售後服務或是一種行銷手法⋯⋯？這些都很正常，沒有什麼髒不髒的事情。雖然同業也有非常排斥這樣的做法啦，不過我想小松先生應該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句末朝陽的話語透出了一絲絲的不確定。他並沒有了解小松爺爺到能夠替對方代言，只能用這種模稜兩可的方式安慰秋詩。

「小松先生失聯的原因，等我們找到小松先生再好好地問他吧。不可以這樣自己胡思亂想馬上就變得消沈了喔？」朝陽伸出空著的手點了一下秋詩的鼻頭，隨即向他眨了眨眼。
「我剛才想說的是，呣⋯⋯你看，小松先生對秋詩來說不是很重要嗎？所以小松先生不見的話，會很難過對吧？這對剛才的大叔來說也是一樣的喔，因為秋詩對他來說很重要，所以像我這樣強行的帶走秋詩就會讓他很傷心很傷心。」朝陽試著用讓秋詩能夠共感的方式闡述所謂的「危險」
「然後，有些人如果太傷心的話，就會做出傷害人的事情⋯⋯嗯⋯⋯這一點跟秋詩也是一樣的。」

「傷害重要的人，很難過吧？很自責吧？這並不表示秋詩、或是剛才的大叔是壞人，只是因為對方真的很重要，而你們選擇用了不對的方式去留下對方。」
o0(會不會講得太複雜了⋯⋯)
「所以，在秋詩被大叔傷害之前，必須要好好地告訴對方，尤其是在我們這個行業更是如此，打迷糊仗的話很可能會發生無法挽回的事情。吶，就像我現在好好地告訴了秋詩一樣。」朝陽不確定秋詩聽懂了多少，他衝著秋詩笑瞇了眼。

秋詩聽不太進朝陽的話，當朝陽捏了秋詩的手時，他嚇到而整個僵直，假如他是小刺蝟，此時一定縮成一團。

眼前的朝陽越來越模糊，秋詩的呼吸也越來越不平穩，他討厭現在旋即若泣的模樣，他討厭脆弱的自己，更討厭將這份脆弱展現給他人的自己。

當朝陽點他的鼻頭時，秋詩似乎意識到什麼。啊啊，原來是營業呀，眼前的男人確實有使人輕易破防的特質，他大概也是以此讓無數多的客人展現脆弱，並進而賺進大量金錢。

秋詩似乎有些冷靜，雖然眼眸還是紅通通，鼻頭也仍有酸澀感。他握緊朝陽的手，弱弱道：「秋詩聽不懂..... Sun 葛格幫幫秋詩......」

「呣唔⋯⋯。」看著秋詩似懂非懂的樣子，朝陽露出有些苦惱的表情——果然還是太難了。
然而這個情緒並沒有困擾他太久。
「秋詩你看！」朝陽修長的指尖指向夜空。今夜的天空一片清澈，深邃的黑讓璀璨的星月更加明亮。大大小小的閃爍在空中排列，彷彿一紙靜謐的畫布。

「那裡！那邊的星星是不是很像秋詩給我的大象貼紙呢？從今天起這個就是大象座了！」朝陽對星象一竅不通，但還是自顧自的給那叢群星起了名字，他高舉著一隻手，將星星連線，在空中畫出了大象的形狀。
「你看！大象座在跟著我們回家呢！」因為星體實在距離地球太遠，相較街邊的景色，大腦無法判斷人與恆星的相對位置，以至於眼睛會產生星體和月亮跟著走的錯覺，而朝陽則是巧妙的利用了這一點。

秋詩順朝陽的手抬頭，眼前所見寥寥點星，在黑的畫布寂靜得可怕，朝陽所說的大象，在秋詩眼中像是潛伏於夜的怪物。

秋詩苦笑，那才不是他的大象。

然而側旁朝陽歡快的語氣，秋詩不想壞了他的興致，敞開笑容，裝出開心的模樣，「真的耶！大象跟我們回家了！嘿嘿，不知道是什麼顏色的大象。」

秋詩頓了一下，他突然想到件事，「大象貼紙好像沒有橘色的耶......」他缺橘色的大象。

朝陽注意到了秋詩嘴角的那一抹不自然，他想著秋詩或許對星空沒有興趣，還在想著怎麼轉換話題讓秋詩開心，對方就馬上接了下去。
「嗯⋯⋯顏色嘛⋯⋯」
「秋詩喜歡橘色嗎？」朝陽接著秋詩的話問「我有辦法給秋詩一隻橘色的大象喔？」
——既然秋詩不喜歡天上的大象，就讓橘色的大象幫秋詩找到「回家的路」。
朝陽伸出食指比在嘴巴前，做出一個秘密的姿勢「橘色的象徵意義是幸福。我會把橘色大象送給秋詩。等小松先生回來的時候，秋詩再把橘色的大象送給小松先生吧？」

聽到橘色的大象，秋詩的眼睛眨呀眨。

他第一次聽到橘色象徵幸福，爺爺總說橘色是秋天的顏色，所以是秋詩的顏色，也是烤地瓜、糖炒栗子、秋刀魚、鰻魚飯、大閘蟹的時節，在秋天出生的他，有那麼多好吃的能吃，一定是被老天爺祝福下誕生。

雖然當時的秋詩，僅覺得這句話是爺爺吃烤地瓜時的異想天開。但現在一想，能有那麼多好吃的秋天，不就是幸福的橘色嗎？

「橘色的大象，一定很好吃吧。」秋詩不禁噗嗤笑了出來，「爺爺一定會喜歡的，因為他是貪吃鬼。」

秋詩雖然想說，那麼約定好囉，要給我橘色的大象，但赫然想起眼前的人是牛郎，說不定所謂的橘色大象是他的加價服務！為了守住錢，秋詩改口道：「不過現在，天上的大象就好。因為爺爺，一定也和秋詩在同一片星空之下。」

「嘿——小松先生很喜歡吃啊，看不出來呢。以後也請小松先生跟秋詩來我家裡坐坐吧？我最近在研發新的料理，如果把橘色大象放進去的話或許也不錯。」——橘色的食材，南瓜、地瓜⋯⋯雕花紅蘿蔔的話或許行得通。

原本以為秋詩不喜歡星星連成的大象，沒想到秋詩卻主動提起，還賦予了這片星空如此浪漫的註解。

朝陽露出欣慰的笑容想著，如果能讓秋詩的心情好起來就太好了。

兩人從Cinnamon步行了一段距離，朝陽讓秋詩領著自己經過繁華的燈光到了幽靜的住處。

「秋詩住在這裡嗎？」朝陽環顧了四周。

看不出來嗎？秋詩回想爺爺來到店內，似乎都不怎麼點菜餚，好像只點了葡萄酒。也是，牛郎店的消費高昂，他也不希望爺爺在這裡吃太多貴鬆鬆的食物，就算這樣能讓他多些業績。

聽到朝陽要放橘色大象，秋詩嚇了一跳，「不可以吃大象。」
不小心說出這種蠢話，隨而摀住嘴，覺得自己蠢到家。哪可能吃大象，一定只是像大象的食物，比如之前在遊樂園吃的大象套餐。

兩人來到稍嫌老舊的公寓，沒有足夠的路燈，在夜晚十分昏暗，進入公寓內部，漆黑一片，秋詩摸黑找到牆上的電燈開關，但按了後，良久仍是沒有燈亮，秋詩輕聲碎唸：「又壞了呀……」

朝陽被秋詩突如其來的話語勾起嘴角，他並沒有取笑對方的反應而是瞇起眼睛，摸了摸那烏黑的髮絲。
「秋詩真的很喜歡大象呢。」

到了秋詩所居住的公寓，朝陽並不感到意外。大多從事這份工作的人在經濟上都並不富裕，朝陽自己家裡就不比這的環境好上哪去。然而對於秋詩小小年紀就一個人獨居這件事多少還是讓他放不下心。

「現在大部分的店都關門了，我明天找時間來替秋詩換燈泡吧。」畢竟也不是什麼麻煩事。「剛好時間不早，秋詩早點休息⋯⋯⋯⋯啊、小心一點哦。」朝陽摸黑緩緩走向秋詩的前方，替秋詩確認了眼前沒有什麼障礙物。

過一會兒習慣黑暗，視線變得清楚，已經能夠靠著微弱的月光闢出一條道路。朝陽逕自坐到床邊的地上，拍了拍床鋪。
「要我唱搖籃曲嗎？」

在熟悉黑暗後，秋詩看朝陽坐在床邊，拍了拍床舖。他不禁收斂眉睫，「這傢伙在想什麼」等質疑的想法，在心中盤旋不去。

他確實累了，但他也不想在這男人眼前睡去，不過逕自趕走他似乎也不怎麼好。

「謝謝 sun 葛格帶秋詩回家，要不要吃些東西呢？」他邊說邊走到冰箱，打開後，裡面如他所想，只有泡麵，他抓了抓頭，露出難堪的模樣，「糟糕，sun 葛格吃泡麵嗎？」

「欸、不用！我不用吃。」本想要讓秋詩好好休息卻弄巧成拙讓對方替自己煮飯什麼的太丟臉了。意識到秋詩或許是對自己待在屋內有些顧忌，朝陽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後腦勺。
「我今天先回去了。秋詩要把門鎖好，不能隨便讓人進來哦。」朝陽起身往門口走去。雖然想再伸手摸摸那頭黑髮，但剛才得意忘形的情況還是讓他打消了念頭。

朝陽朝秋詩點了點頭，然後主動把門帶上。
所幸朝陽的方向感不算太差，即使是第一次拜訪的地方還是能夠找到回家的路。他抬頭看著陪他回家的橘色大象座，暗自希望秋詩今天可以有個好夢。

「sun 葛格掰掰～～」

向朝陽告別後，秋詩鬆了口氣，可這時他突然想起朝陽明天會來換燈泡，不禁頭又痛起來，他不擅長和開朗的人相處，更何況家裡的食物只有泡麵，再怎麼說也是客人，明天一早還是先去買些招待的零食飲料吧。

這麼想的他，趴在床上等待疲憊退去。

——ＥＮＤ——

感謝 Pronlyuse2022 的交流，抱歉中間一直晚回覆 總算跑完一直想跑的交流，雖然秋詩應該還是會那副死樣子一陣子，但至少秋詩喜獲關心自己的大哥哥

SpringAndAutumn: 不會不會，我自己也回得滿慢的，可以在新企劃開始前結束真是太好了 （很怕擾民
朝陽有點多管閒事，謝謝秋詩跟秋詩中的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