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館室內的光線一向明亮，倘若沒有與陽光能照射進來的位置比鄰，有時連時間的流逝也會忘卻。
準點的鐘聲噹噹作響，即將入夜的警示比其他時刻都要懾人。小龍還記得，以前教堂的黃昏鐘鳴總能宏亮地傳遍整個小郡，提醒居民們儘早在天黑前返家。

夜晚不安全，這在美術館或許也是同樣的道理。

「⋯⋯」小龍能感覺到沉墜的身體開始聽自己使喚，畫框前無形的屏障也消弭無蹤。她本該開始活動四肢準備離開畫作，然而，眼前在畫前佇足的少年使她動彈不得。

屏息——哦不，她已經不具備這個功能——如臨大敵地與少年對視，小龍一動也不動，甚至連眼皮也不敢眨。

《老鼠的肖像》

昨日，真介東轉西繞，意外地繞至了四樓的此處，卻因當時即將入夜而趕緊離去。
眼尾僅僅是一瞥，他在眾多畫作中注意到了這幅畫。

雖然名為《老鼠的肖像》，老鼠也的確置於畫作的正中央，但少女卻在畫中佔有更大的比例，彷彿少女才是真正的描繪主體。

畫出這幅畫的畫家是怎麼回事？主體與客體弄不清楚了嗎？
如果要以老鼠作為存在，有更好的做法吧？

他在心底叨唸，餘光一瞥，他瞥見了比起主體與客體錯亂更在乎的要素。

畫作媒材：油彩、血肉之軀。

用血肉之軀畫作的畫？怎麼辦到的？骨骼是硬的、鮮血會乾涸，但是，肉跟皮膚——不會腐爛嗎？

懷抱滿腹的疑問，真介決定，明天白日再來一探這幅畫的究竟。

他非常好奇，這幅畫有沒有腐爛的味道。

翌日下午，他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幅畫，抬頭一瞧，這幅畫在白日更顯得灰濛暗沉，讓人渾身不舒服。

但他更好奇，用血肉之軀畫的獵奇畫作到底是什麼呀？

他站在《老鼠的肖像》面前，隔一段距離，以手搧過畫作下緣的空氣。抽抽鼻翼，仔細嗅聞，他只聞到濕潤的霉味。

「怪味。」但沒有蛋白質腐爛的味道。真介擅自下了十足失禮的評語。

再次抬眼，仔細凝視畫作上的每一道紋路，他試圖尋找以血肉之軀這個媒材到底用在何處、以及與油彩到底有什麼不同。

柔艷的桃花眼執拗地盯視畫作，直至視線落在畫作中的少女的眼中，直直望入那雙幽黑的眼，大聲抱怨，「人體組織到底是用在哪啊？看不出來啊。」

被作為藝術品打量不是一次兩次，小龍自認為已經很習慣了，她一向可以很好地無視他人的目光。

少年嗅聞的模樣像極了做研究的某人，有時那些稀奇古怪的素材不比巴黎的惡臭還好聞，那個人顯然有點對潔淨上的偏執，也會小心翼翼地輕搧氣味，再試探性地聞上兩下。

至於對怪味的評價，小龍自動將它歸因為手裡的老鼠，聽在耳裡倒也無關痛癢。

一旦轉動眼珠就露餡了，這使她無法好好觀察眼前的男孩，視線所及範圍只剩下那對宛若貓兒的雙眼。

她聽著少年大聲抱怨，打定主意，等會一定要讓他嚇一跳。

機會沒有讓她等待太久，少年在一瞬間生理性地眨動了雙眼，只是稍縱即逝，但她並沒有錯過。

「你先眨眼了，你輸了。」小龍抬起右手，指向了少年驟然出聲，左手上托著的老鼠也比出了相同動作。

「哈？」

少女突如其來的搭話，駭地真介僵硬身體，霎時腦袋一片空白。他傻愣愣地注視灰僕僕的少女，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半晌，腦袋終於重新運轉了，他才緩緩地理解少女話中的涵義。

眨眼？輸了？輸了是輸了比賽吧？所以是眨眼比賽？
他有報名參加嗎？

真介挑起眉尾，比起勁頭過去的驚駭，突然被告知『輸了』這件事才更令他燃起毫不必要的勝負慾。
這人真奇怪，強制他參加眨眼比賽還不通知一聲，最後直接判我輸，這不是球員兼裁判，連報名人員都一併兼職了啊！

哼！我是那麼好欺負的嗎！

「異議あり！」他也同樣抬起右手，氣勢萬鈞地指向女孩（老鼠先不管了，除非他是皮卡丘會電人，要不然就是一隻老鼠嘛！），比出經典法庭遊戲的招牌姿勢並喊出招牌台詞，「沒有賽前說明、也沒有宣告開始的比賽不具有公正效力！我沒有輸！」

「真要贏我，再來比一次啊？」他揚起單側的嘴角，綻出勢在必得的張狂微笑，「眨眼比賽什麼得太落伍了！我們來比有趣的遊戲！」

翻譯：我擅長的遊戲。

少年以自己聽不懂的語言大喊了一聲，然而搭配的手勢卻能無障礙地傳達他所想表達的意涵，這莫非就是手語的奧妙嗎？

「哦？」小龍的眼神倏然變得犀利，「竟不選擇逃跑反而主動提出決鬥嗎？」

自從變成畫後，小龍已經有許久沒有與人有過勝負之爭了，美術館的枯燥生活終於久違地有些娛樂。

她摸索自己的口袋，卻遍尋不著手套，只抽出了一截手帕。不要緊，將就一下。

「賭上法蘭西國王查理、約翰、腓力、路易的名譽，我接受你提出的決鬥。」幾世不重要，反正不管是查理、約翰、腓力還是路易，都有很多個。

將手帕扔到少年的腳邊，小龍以一個極醜的姿勢跨出了畫框——可以的話，她希望美術館能提供每一幅半身畫作一架梯子或台階。

灰頭土臉地從畫中跳下，但小龍表情依舊波瀾不驚，彷彿這個動作對她來說和下馬背一樣簡單。

雙腳踏實地落在地面，小龍看著與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此刻才開始認真觀察對方的長相。

膚色偏黃，五官雖不特別突出但卻極為精緻，是沒見過的人種。

「我沒見過你。」她左右端詳少年的衣著外表，下了一個結論。

決鬥，換句話說，也就是勝負賽。
這人真是不簡單，膽敢在他的主場應邀他的挑戰！
挺有勇氣的嘛！但是，美中不足！

「賭上不知道哪一代的法國國王名譽也太遜了吧。」真介擺擺手，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國王的榮譽可榮耀不了你，只有你能榮耀自己，你該賭上自己的名字。」

「我是九重真介，我賭上自己的驕傲，接受你的挑戰！」真介立起右手，挑釁似地朝少女招了招手，那副姿態彷彿某種遠古格鬥遊戲（格鬥天王）的街頭挑釁姿勢。

對方雖然和自己一般高，但沒想到居然擁有堪比成年人的氣勢，小龍頓時生出來大約兩頭羊那麼多的敬佩。

「是這樣嗎？」彎腰撿起手帕，拍了拍沾上的灰塵，小龍小心地將它疊起收回口袋，偏頭思索，「那我再加上教皇國主教的名譽好了。」

「叫我小龍就好。那我賭上我們法蘭西國王、主教大人、美術館士兵、隔壁那幅畫⋯⋯還有⋯⋯」她四下環顧，最終抬起托住老鼠的手，「還有我的老鼠，這些人的名譽。」

「接受你提出的決鬥。」她的語氣毫無起伏，但已經盡力在營造出熱血的氣氛了。

老鼠看起來對小龍的專制很不滿意，怒氣沖沖地「吱吱」亂叫，搭配上比手畫腳，最終戲劇性地倒在她的手上裝死。

「九重真介，我沒聽過這個名字，你是哪一位貴族的眷屬？」完全無視老鼠的自導自演，小龍逕自對少年發問。

「啊？賭上你自己的名譽就好，跟我比賽的人是你。」真介困惑地抬起一側的眉，右手食指直指自稱為小龍的少女，「又不是主教和美術館的士兵，我不認識他們，他們就算身敗名裂也跟我沒關係。」

「一人做事一人當，千萬別當小叮噹。」真介雙手盤胸，挺起胸膛，彷彿想做一個好榜樣給小龍看，驕傲地抬起下巴，「你要拿出自信，勇敢報上自己的名字。你的名字聽起來很帥氣，多少勇者都被龍打敗了，你能自豪。」

雖然最廣為人知的龍是守護寶藏的惡龍Fafner，而Fafner最後的下場是慘遭齊格飛掏心取血，慘不忍睹，但現在不需要說這個！

此時，突兀的吱吱聲尖銳叫響，真介低頭一瞧，正好瞧見小龍手上的老鼠正在博取人類的關注與愛(？)，不但比手畫腳、甚至還裝死了。

嗚哇，這隻老鼠是演技派老鼠耶！說不定比皮卡丘還聰明！
不知道能不能讓這隻老鼠立正、坐下、撿飛盤？

「這是你訓練的老鼠嗎？他會裝死耶。」食指下挪，真介直指小龍手上的老鼠，好奇詢問，「他會跳舞嗎？會撿硬幣嗎？會找金子嗎？」

「貴族？華族嗎？」當小龍詢問他隸屬於誰時，真介的注意力從裝死的聰明老鼠身上轉移，這人還真的是生存在遠古時代的人，如果換做日本歷史，這人是詢問他是德川派還是織田派吧。

現在哪有什麼德川跟織田？

「現在可是二十一世紀，除了天皇，早就沒有華族世家！」他呼出一口氣，決定幫眼前的古代小龍上一堂現代的人權課，「二十一世紀可是主張人人平等、追求自我的年代！自己的人生屬於自己，跟天皇毫無關係！由你自己決定怎麼過！」

「我就是九重真介，你沒聽過的話，現在就記起來！」真介拍了下胸口，對自己的名字無比自豪，「我也知道你是小龍了，你也能因為我知道你而自豪！」

她感覺這個叫九重真介的少年和小郡那隻橫行霸道的鵝極為相似，牠會在小郡的大路上徘徊，頭抬得比貴族還高，但凡有人路過，便要振翅裝作追擊的模樣。最重要的是，你叫牠一聲，牠會回你很多聲。
劈裏啪啦扔回來的話裡摻雜許多聽不懂的詞彙，小叮噹是什麼？天皇？小龍暗自消化著這些新字詞，一邊組織著語言。
「你說的故事似乎和我聽過的不太一樣，只有被打倒的惡龍才會被記載下來。」
「不過，龍確實很厲害，雖然是邪惡的化身，但憑自己的力量就十分強大。」和那些靠著諸神幫助的勇士完全不一樣，想到這裡，小龍也不禁點了點頭認同。

「⋯⋯牠叫叔鼠（Uncle)，你說的那些牠應該都會，但我沒有訓練過牠。」終於分了一點關心在老鼠身上，小龍朝著牠吹了一口氣，原本癱軟的老鼠馬上像被充了氣般跳了起來，恢復生龍活鼠。
「別靠牠太近，牠很危險。」出於善意，小龍還是給了少年一點叮嚀。
從二十一這個遙遠的數字中，小龍已經清楚明白自己和少年之間的鴻溝有多深了，不過始終還沒有實感，她並不了解過了那麼久之後，世界是否還和原來一樣。
「沒有貴族？那你們靠誰來保護家園？天皇是國王陛下的意思嗎？」
「如果人人平等的話，又由誰來耕種放牧？」不自覺說出了充滿封建氣息的話，她為了追求權力付出了許多努力，如果未來真的變成了九重真介口裡說的那樣，那她該怎麼辦？
王公貴族保護他們的人民、而人民繳稅生產維持國家運作，各司其職理所當然。

「嗯，九重真介，我記起來了。」平淡地看著驕傲的少年，小龍嘗試讓自己看起來誠懇一點。

「沒有訓練就做得到這些事嗎？你的叔鼠其實不是老鼠，而是玻璃獸吧！」真介亮起眼，正想伸出一根手指，跟老鼠來個戲劇性的Touch，不料，小龍這時對他提出了警告。

他立刻收回了手指，好險、好險，他還沒有摸到！還好！萬一被咬下一根手指頭，他就不能畫畫了！太可怕了！

「對，天皇在西方就是國王。」真介想了想，決定用對方較能理解的方式翻譯一次，「不過，國王其實沒有實際權力，他就只是一個精神象徵，大家尊敬他，但他什麼事都不能做，就像十字架上的耶穌基督一樣，得承受所有人的期望，不能有任何一絲差錯，否則就會被抨擊。」
「真正的權力掌握在總理大臣身上，總理大臣差不多就是你的年代的宰相吧，而宰相跟出身無關，可以是商人、也可以是喜劇演員、也可以是羅馬鬥技場的鬥士。」

「只要你想要進入權力的中樞，人民也願意支持你進入，你就能慢慢爬上高位，成為總理大臣。」真介仔細地為小龍解說現代制度，民選制度與封建制度的差異，小龍一定無法理解，「現在已經沒有貴族了，人人平等、人人都能成為最上位的權力者。」
「即使沒有貴族，也有自衛隊與警察保護國家。」真介說道，「用你那個時代的話來說，騎士就是一個職業，國家用軍隊來管理騎士、軍隊聽令於總理大臣，他們就會保護國家了。」
「耕種放牧也有農民，農民也是一個職業。」真介突然『啊』了一聲，補充一點，「農民可不是一個下等的職業，他們超有錢的。」
「無論是農民、商人、工人、政客、司機、還是百貨公司的服務人員，誰都不會因為誰從事什麼職業而有貴賤、也不會因為血統而必定要從事什麼職業，就算爺爺是商人、我想當畫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這就是二十一世紀，跟歷史課本不一樣了。」真介雙手環胸，「你的世界是怎樣的世界啊？貴族最大，整塊地都是他的，人民只是借用貴族的地耕種養活自己、但大部分都得繳交給貴族的佃農嗎？」

「我說了這麼多，該換你說了吧！」

玻璃獸？又是一個沒聽過的詞。
「沒有實際權力，但卻還是坐在那個位置上嗎？真是個吃力不討好的頭銜。」九重真介一連串的解釋儘管複雜，但小龍還是努力理解了大半。
那些代表著權力的身分不能說不復存在，但至少也是名存實亡，所有階級彷彿經歷了一次大洗牌，財富、土地、榮耀再也不被掌握在少數人手中。
「你的世界聽起來真不賴。」說到底，她還是沒有真實感，也因此只落下了這樣的評語。教會、王權，這些都太不可撼動了。她無法想像那些每天享用著美酒佳餚，過著奢靡日子的傢伙們，有一天會心甘情願地放下身段，與賤民、農奴平起平坐。

「我們嗎？和你說的差不多，但也不全然如此。」小龍想起自己居住的那個小郡，只挑了幾個重點描述，「就算是貴族，也有窮得要變賣家產的傢伙；佃農也不全然身分低微，畢竟大家還是得靠他們吃飯。」
似乎想起了什麼，她輕哼了一聲，像在發笑。
「他們被惹火了可是很可怕的。」
小龍突然想起，她與少年對談的開端好像是因為一場決鬥，然而他們眼下聊得過於投入，竟都把這件事忘了。
「你的腳會不會痠？」她突然岔開了話題。

「不管哪個時代，都有必須解決的問題，好不好不好說，但跟重視的人一起開心的過每一天，地獄也是天堂、如果一無所有，天堂也是地獄。」

「我真的腳痠了。」真介毫不猶豫地承認自己的腳後跟痠疼了起來，他不等小龍坐下、完全沒有Lady First的禮儀，直接席地而坐。
放下一直背上的肩背包，打開拉鍊，他自背包深處拿出一台IPHONE，「眨眼比賽太無聊了！我就讓你見識二十一世紀的新娛樂吧！」

文化(？)交流的太入迷，真介險些忘記了方才較勁的認真，被小龍一挑起，他立刻想起而趾高氣昂了起來。

指尖點開銀幕，IPHONE立刻亮起畫面。仔細一瞧，他的手機桌面是一位黑髮青年、與一名奶茶色短髮少年的合照。
黑髮青年神態嚴肅、氣質沉穩，可細心觀察，青年上揚的眼角、與臉龐的輪廓意外地與真介有幾分相似，或許是真介的兄弟也說不定。黑髮青年身旁的奶茶色短髮的少年的臉龐則與真介全然沒有半分相似，顯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可奶茶色短髮的少年卻愉快地瞇起一雙森綠圓眼，一手拉住身旁的黑髮青年、一手朝攝影的人伸出，似乎想邀請對方一起加入。

指腹搓了一下銀幕，真介垂下眼，卻在思及小龍的存在後，他立刻點開了CGSS。
銀幕畫面瞬間轉換，許許多多的制服美少女蹦出來，大喊偶像大師灰姑娘星光舞台！

畫面再度轉換，一位褐色長髮的美少女正敞開雙手、打開他的懷抱，站在博物館中，朝銀幕外的人大喊，「製作人！」

「來比吧，讓你見識見識。」他挑釁地朝小龍招招手，活像是個地痞不良少年。

小龍其實想說，天堂和地獄都只是虛構的東西。否則她怎麼會事到如今，都還未見過天堂與地獄的大門？
她看著少年大剌剌地席地而坐，也跟著蹲了下來，看他從隨身的行李中掏出了一塊平滑的石板。
還沒來得及發問，對方手指只不過是輕輕在上頭撥弄，石板居然自己亮了起來。小龍被光線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身子往後一仰，眼睛瞪得比平時還大0.1釐米。

她絲毫不敢眨眼，深怕錯過石板上任何的異動，然而什麼都還沒看清，畫面已經經過數個切換，僅剩一名畫風奇特的少女躺（？）在石板中央。
「等一下，你沒看到嗎？」她大著膽子朝石板指去，打斷了九重真介的挑釁。
「我剛才看到了兩個人，他們怎麼了？」小龍一臉「拍攝者為什麼不救」。
「他們是被你關起來的囚犯嗎？」歪著腦袋去瞧石板的背面，試圖尋找那兩人的蹤影，然而只看到一顆被啃過的蘋果。

「哈？」你在說什麼東西，哪來的囚犯？光世和幸央就是他的手機桌布啊！難道他不知道相片——

——對喔，古人不知道相片這種東西，以前人不是還覺得被人拍照、靈魂就會被拘禁在相片之中嗎？

欸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真介打開內建的高畫質相機，舉高手機、調好角度，在小龍還來不及反應前飛快地拍了一張小龍的照片。
他翻過手，將小龍的照片出示給本人瞧瞧。

「你放心吧，我的弟弟們都活得好好的，只是一部分的靈魂被我關入手機裡面了。」他綻出陽光燦爛的笑，說得爽朗，「我只是把他們一部份的靈魂關起來了，很棒吧。」

「你的一部分也被我關起來了。」他倏然壓低嗓調，語氣陡然陰森恐怖。

響亮的「喀擦」聲又使她一愣，小龍凝神一瞧九重真介遞過來的石板，發現自己的模樣被分毫不差地描繪了下來。
轉而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又回頭看看身後，好像也沒感覺有什麼異樣。
「哇，好可怕。」用著平板的聲線發表了感想。
「真是個厲害的東西，你能再表演一次嗎？」她好像對自己被偷走的靈魂不太在意，一把抓住身旁的老鼠，捏住牠後頸的皮肉，將牠吊在半空中。
老鼠大受驚嚇，拚命地掙扎。
「一部分太少了，把這傢伙全部的靈魂都關起來吧。」

被偷走靈魂了，為什麼反應這麼平淡啊？！不好玩！

鬧人不成，反而得到了一個鹽對應，讓他頓時沒了勁，連小龍手中的老鼠都比他害怕多了。

「能拍是能拍啦，但他就是一隻老鼠欸。」真介毫不猶豫地嫌棄，「不可愛，我不想拍，你幫他戴上紳士帽、穿上西裝拿紳士杖，我就拍。」

要求很多欸，九重真介。

「好吧。」遭到拒絕也沒多糾纏，小龍和老鼠圓滾滾的眼珠對視了兩秒，便將牠放回了地上，「你提的要求有點難度。」
她對九重真介手裡的石板更感興趣一些。
「為什麼你要把自己的兄弟關起來？莫非，他們也在跟你爭奪父母的財產嗎？」小龍很想將石板拿過來一探究竟，但骨子裡的禮貌壓制了這股衝動。
「我給你一個建議，囚禁不是一個能高枕無憂的辦法，你可以把他們送去邊境的鄉村，暴民與瘟疫不能解決問題，但能解決製造問題的人。」
小龍已經開始腦補眼前少年和他的家族中各式各樣的愛恨糾葛。
「以及，這是什麼？它看起來很像石板。」

哇哩咧，你也是家庭內鬥出身的人嗎？
中世紀內鬥法跟八點檔也說得太順了吧！大姊！東野圭吾都該請你當編劇了！

「我對九重的財產才沒有興趣，一成年，我就要帶弟弟離開本家了。」真介斂下眼瞼，懶散地擺動手掌，一臉毫無興趣的嫌棄，「囚禁靈魂是古人的迷信，這東西只能拍下你的長相而已，就跟畫像一樣，你就當作這是用機械畫下你的長相吧。」
「我最喜歡弟弟們，才會隨身攜帶他們的照片，就跟你們會把喜歡的人放入項墜隨身攜帶，這就是二十一世紀版的喜歡。」

「這叫做手機，功能很多，可以打電話、聽音樂、玩遊戲、拍照，也能查詢地圖、聊天、看影片或是付款，什麼都行，現代人已經是人手一支手機了。」他再度點入YOUTUBE，GOOGLE鋼鐵人的預告片，點開預告片後，告訴小龍按下中間的三角形就可以撥放了。

小龍的反應實在太平淡了，用恐怖片嚇他應該沒有用，只好讓他見識見識未來科技幻想了。

快哇給我看啦！！！

嗯？原來剛才是在捉弄她嗎？
理解了「照相」的來歷後，小龍才頓悟剛才少年的所作所為，一方面也更加提起了興致。
要將喜歡的人隨身攜帶，好像可以理解。
她也恨不得能把自己的土地農奴隨身攜帶。
「機械？是類似機械鐘這樣的東西嗎？在我們那裡只有國王或少數貴族才能擁有，通常都是薩拉森的商人帶過來的。」她突然想起對方曾說自己是「西方」那邊的人，所以也就代表，他可能是東方的來客，「你是薩拉森人？但你看著不像穆斯林。」

提問的同時九重真介已經把石板遞了過來，小龍想了想，雙手在褲子上擦了擦，才以指尖碰了碰石板上的三角形。
這麼神奇的東西居然能做到人手一支，她也得想辦法將它弄到手才行。看著石板上的畫面開始動作，小龍一面分出心神想著。
小小的長形方塊塞進了許多奇裝異服的人，有的還飛了起來，火光沖天的景象接連不斷，小龍忍不住縮了縮頭。
「這就是你們的世界嗎？真是太危險了。」她偏頭看向了不知道在期待什麼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也能像那個人一樣飛起來嗎？」
此刻的她，滿臉只寫了一句話：「請開始你的表演。」

「比機械鐘錶更進步，進步到你無法想像的地步，就算用科學的力量引發你曾聽過的神蹟也是沒問題，人人都能做。」真介難以跟小龍解釋光學、物理跟化學，考量到小龍生活在中古歐洲，他乾脆以歐洲最著名的聖經內容作為例子，「比如二十一世紀，人人都可以是聖母瑪利亞、大家都能是耶穌，即使沒有跟男性性交過，也能懷孕生子。」
「科學新世紀很厲害吧。」來自現代的小鬼翹起鼻子，哼哼兩聲，洋洋得意，分明這些也不是他製造的產物。

「二十一世紀帶來新科技產品的的不是薩拉森也不是穆斯林，而是亞馬遜網拍，今天下定，明天送達，保證取貨。」真介比出一個OK的手勢，「只要你有錢，什麼事都能買，還能專人送到府。」

真介一邊解答小龍的疑惑、一邊讓小龍觀看YOUTUBE，他滿心期待小龍會驚慌失措，但是——但是——

——嗯？他縮縮頭了？有用耶！他不喜歡爆炸場面！那我要找明天過後給他看！

「有些能做到了，但平時不能用，人人都能炸毀街道，那真的是世界大亂了。」真介在對讓小龍驚慌失措這件事下了認真，逐漸開始走向瞎掰之路，「我不能像這個人一樣飛起來，但是想要飛起來，坐飛機就好了啦！」
「飛機帶你飛、太空梭可以帶你抵達太陽跟月亮，不需要自己飛。」

「聽起來很厲害，但大家都是耶穌還是不要好了，教會那些傢伙會為了這個吵架的。」她對科學的話題很有興趣，然而一想到世界上會冒出更多宗教、發生更多次教派分裂、宗教戰爭，她覺得還是不要好了。
說實話，石板——或者說手機——上變化過於快速的畫面讓小龍眼花撩亂，直到畫面靜止，她也壓根沒看懂這些人飛來飛去是在幹嘛。
「太——空——說？」抵達太陽和月亮的話題勾起她的好奇，小龍嘗試地重複了字彙，恍然發覺，在九重真介口裡的世界，那些以往只能靠神學解釋的東西都不再神祕。他提起時的理所當然，就彷彿只是閒聊著午餐菜色一般。
「你不如說說看，還有什麼事情是你們辦不到的。」一切都太過前衛，甚至到超乎她以往所能想像的。

她又把目光放回了叫手機的東西上，想起了少年一開始給自己看的那個畫風奇怪的女性，「你剛才不是說要和我決鬥嗎？用這個？」
這塊小板子太無所不能了，現在就算跟她說能用它來擊敗不列顛人，她也不覺得奇怪了。

「雖然科學發達，似乎無所不能，但人終究會死、不能長生不老；乾旱和水災也會發生、也無法阻止瘟疫與蝗災。」真介隨口以埃及十戒為基準，說出了科學其實並沒有那麼萬能的事實，「該發生的事情就是會發生。」

「沒錯，我們決鬥！」他從小龍手中拿回手機，指尖點開APP，等待CGSS的LOADING畫面再次跳轉，他倏然朝小龍笑了，笑的很賊，「你不會因為沒看過的東西，就不戰而逃了吧？這樣很遜喔？」

「單純的勝負很無聊，我們不如來說，輸家要聽贏家一個命令吧。」他提出十分壞心眼的要求，「你可以讓我跟你說未來的科學知識是如何，太陽跟月亮要怎麼到達之類的；如果我贏了，你要告訴我你的弱點，驚慌失措給我看！」

到底有沒有品？

啊，原來如此。
總算有什麼是能與自己那邊連接上的東西了，小龍直至此刻，才有了一點對未來想像的實感。
人類終究不是無所不能。
看著少年把手裡的板子再次一陣操作，熟悉的少女又跳了出來。原來她剛才一直等在那裡嗎？還好沒讓她等太久，小龍想。
「你放心，背對戰場的騎士會被就地處死，我不會這麼做的。」她垂下眼皮，專心地看向畫面，然而九重真介提出的意見徹底打動了她，猛然又抬起頭。

「哦，打賭嗎？」緊盯著對方不放，小龍一字字地緩緩道出：「比起知道如何抵達月亮、太陽，我更想知道你的故事，如果我贏了，就告訴我你更多的事情吧。」
「當然，倘若我輸了，我會告訴你我的弱點。」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但是驚慌失措不是我能控制的，這點我無法和你保證，端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小龍能隱約察覺眼前的小少年的好勝性格，她有預感自己說的這些話，能輕易地起到火上澆油的作用。

「當然沒問題。」有人會拒絕穩贏的比賽嗎？沒有！

真介打響如意算盤，他得意洋洋地說出勝利宣言，「職員給了我很多能具體化事物的紙，絕對能讓你嚇到哭出來！」

點出歌曲模式，將歌曲設定為PRO等級，真介找出VOY@GER（這首歌比較好聽！），並切換為練習模式。

「你看，他下面有一條線，線上有五個圓圈圈對不對，等等上面會掉圓圈下來，你必須在圓圈與圓圈交會的時候按下去，當然，必須按在對應的位置，就跟打鼓一樣！」真介簡易地示範一次該如何操作後，將手機交得小龍，「一整條圓圈是不可以放手，直到圓圈消失、箭頭是左右滑動，很簡單吧！」

「我不當小人，讓你練習幾次以後，我們再來比賽！」

她上一次哭出來的時候，十字軍都還在東征勒。
小龍一向對自己很有自信，因此並不把九重真介的勝利宣言放在心上，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錯了。
手機這種東西看著堅硬，但實際上拿在手裡沒多少重量，小龍用指腹摩挲了會光滑的表面，在對方的協助下開始了第一次練習。
由未知語言組合成的活潑樂曲在耳旁響起，伴隨女性朝氣十足的歌喉，這類型的歌曲她聞所未聞。
然而直到一首歌的時間過去，她卻連一根指頭都沒有動。
大事⋯⋯不妙了。
剛才看這個人操作分明挺容易的，未來的人動態視力都那麼好的嗎？
眼花撩亂的箭頭根本讓她來不及判斷，更遑論用手指去按、去滑動了，甚至還有同時出現好多個圓圈的狀況。
雖然人有十根手指頭，但不代表可以同時操控他們做不同的事啊⋯⋯

儘管不妙的念頭在腦內盤旋，憑著一股不服輸的精神，小龍仍舊硬著頭皮開始練習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你別急，我們之間約差了五六百年，大概再給我練習三個英法戰爭的時間就差不多了。」終於勉強能摸到圓圈的規律，小龍此刻雙眼比先前更加的無神，近乎自暴自棄地對著自己的對手說道。

「小龍，手指要動啊！」瞧小龍渾身僵硬、愣在當場彷彿一尊木頭人，真介雙手比出食指與中指成一個V，學習兔子耳朵似的勾動兩下，「在拍點上打他！打圓圈！」

「你還沒練習完三分之一個英法戰爭，我的手機就要先沒有電了。」真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全然沒有半點教養，「果然音樂遊戲對老人來說太難了嗎？」
「要不然，你要玩簡單的運氣跟策略遊戲嗎？」不如，換個遊戲吧？要不然這場勝負不知道何時才能定槌，「Fate的角色你應該會比較熟悉，有亞瑟王、蘭斯洛特、梅林、基爾嘉美修、貞德跟拿破崙之類的。」

聽了九重真介的話後才恍然大悟，原來她也進入了老人的範疇了嗎？
「我確實不太擅長搭配音樂的狩獵箭頭遊戲。」她一向比較習慣待在後方指使別人狩獵。
對方提出的遊戲依舊是她第一次聽說，但接著列出的人名絕大多數勾起了她以往的記憶。
「貞德？你是說奧爾良的貞德嗎？」這對小龍來說也是個傳說般的人物，她從未真正見過這位民族英雄，甚至曾對那些充滿神蹟的傳說提出質疑。
但是，她終究還是對這樣一位女性感到憧憬的。
「亞瑟王和他的附庸是不列顛人杜撰出來的人物，原來你也知道他們嗎？」好雙標的人。

「對，是聖女貞德，最後被當成魔女處死的聖女。」真介關閉CGSS的程式、點開FATE GRAND ORDER，此時，畫面再次跳轉，LOADING畫面出現一位身穿鎧甲的女性，他頭戴王冠，身肩披風，威風凜凜，「大家都喜歡用貞德當題材寫故事，甚至還有因為被神背叛而墮落的版本。」

「亞瑟王的故事當然也知道了，石中劍的英雄誰不知道，亞瑟王的電影甚至比貞德的電影更多。」他一邊等待FGO的程式跳轉，一邊跟小龍閒聊，「你真的很討厭英國，是因為你當時在戰場上跟英國打仗嗎？」

真介反問，他對戰爭的概念很模糊，畢竟，他從來沒有上過站場、也沒有殺過人，雖然看過血淋淋的畫面，但那畢竟不是戰爭。

「不，我沒有真的上過戰場。」紙上談兵倒是不少。
儘管這場戰爭持續了一個世紀，但戰火始終未綿延至小郡，她也沒那份高尚情操與能力上前線打仗。
「嗯⋯⋯」她似乎此刻才開始思考自己是否真的那麼討厭不列顛人，得出的答案也令她訝異，「怎麼說呢，法蘭西與英格蘭水火不容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就好像基督徒與回教徒。」
「如果不表現得好像很討厭他們，就會失去歸屬感。」
「況且，消遣不列顛人，很有趣。」這才是真正的原因。

嗚哇！這人性格一定好差！消遣英國人才是他的興趣吧！
可是他好想聽聽更多地獄梗耶。

真介轉開遊戲畫面，指尖直比威風凜凜的女性，對小龍說明，「你看，這人就是這個遊戲作者寫的亞瑟王，你快消遣他一下！快點快點！」
「不過禁止用亞瑟王不可能是個女孩，我膩了。」還指定。

雙眼幾乎盯成鬥雞眼地端詳起畫面裡的女性，說實話，她的模樣在小龍看來，和前面看過的那些女性差別並不大。
「⋯⋯」正想講一句：「亞瑟王是個女性？」結果便被九重真介後頭補上的話給堵在嘴邊，小龍鬱悶地斜眼看向對方，不想因為對方催促就真的如他所願。
開什麼玩笑，她那麼好擺佈的嗎？
「竄改不列顛人的傳說、杜撰民族英雄的故事，你的世界那邊的人膽子真大，一口氣將所有人得罪光了。」
看到這樣的亞瑟王和貞德，不知道是不列顛人、還是法蘭西人會先氣到中風。
應該是不列顛人，因為他們的國王都很擅長死於中風。

「說什麼呢，這款遊戲有出英文版，歐美人都玩得很開心。」真介擺擺手，否認小龍的猜想，「這款遊戲可是超賺錢的。」

「而且不只亞瑟王是女孩，很多英雄都被變成了美少女，美少女可是財富密碼。」真介嘖嘖搖頭，「變成女孩很普通，亞瑟王、摩根和貞德長得一樣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人的想像力就是超能力，你也可以把國王跟主教變成美少女，賺一波。」

「吶，我讓你用亞瑟王打怪，你快告訴我你們怎麼消遣不列顛人的。」真介隨手點入一個關卡，便將手機遞給他，使用的角色剛好是亞瑟王，他要求小龍快告訴他如何用古代話消遣人，他想回去消遣八朔給他聽。

美少女是——財富密碼？
此刻小龍的腦袋裡並沒有把主教變成美少女，國王也沒有性轉成王女，反倒是某個人被擅自換上了女裝，想像出來的畫面竟意外的賞心悅目。
「哇，這就是百年後人類的智慧嗎？」看到手機都沒使她如此讚嘆。
「我不想用亞瑟王，我要聖女貞德。」接過九重真介遞來的手機，小龍眉頭擰在了一塊，指頭在介面上亂按一通，似乎想把亞瑟王戳走。
「你知道嗎，不列顛人總說，當英格蘭陷入危機時，亞瑟王便會再度出現。」她專心地探索介面上各個地方，分著心神滿足少年的求知慾。
「但直到戰爭結束，亞瑟王都沒有出現，顯然這還不算是危機。」
「因為不列顛人最大的危機，是他們的髮際線。」

「髮際線！」真介拍手大笑，笑地上揚的桃花眼角都沾上淡淡的水氣，「我懂呢！這個我懂！沒有一個英國人能逃過禿頭的命運，我曾聽同學們說，愛一個英國人，要連他的髮際線一起愛。」

「亞瑟王才不會因為髮際線而出現，因為他也得面對髮際線危機，自顧不暇！」真介將小龍說的消遣翻倍再吐槽，看來，他也是有消遣人的天分。

將角色切換為聖女貞德，他再問，「還有沒有什麼好玩的，繼續繼續！」
「啊，差點忘記提醒你，貞德使用普通攻擊就好，他的大絕招沒有攻擊力，是保護全隊的防禦招式，如果要打死怪物的話，按紅色跟綠色的卡片就好。」真介指尖輕點前方的巨龍怪物，熟練地解說如何玩這一遊戲，「你可以試著打打看怪物，沒有時間限制，你能慢慢想。」

「嘁⋯⋯」聽見九重真介對亞瑟王髮際線的評價，小龍忍不住從嘴角縫洩漏了點或許能稱為笑聲的東西，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更多的表情。
「你說的對，或許梅林的魔法也幫不了他，這就是拔出石中劍的代價。」
按照少年的指導操作著遊戲，期間胡亂講著沒營養的話題；沒有時間限制的玩法讓她輕鬆許多，但手法依舊顯得生澀。
長時間的注視使她眼睛痠澀，在結束了一局後，她放下了手裡的東西，揉了揉眼睛。
成為一幅畫並沒有使她對病痛免疫，拿來增進視力的小鏡子也未跟隨她一同來到美術館，這真是令人頭疼。
「你不是要和我決鬥嗎？我已經了解該怎麼玩了，你想怎麼比？」

「這款遊戲是回合制，你動一次、敵方動一次，就比誰殺死對面的怪物比較快、用的回合數最少吧。」真介取過小龍手中的手機，晃晃手中已經發燙的手機，「牌卡是由系統隨意分發，也就是靠角色性能、策略來決定誰是贏家，公平簡單吧。」

「既然你討厭亞瑟王，我就用亞瑟王跟你打吧。」好過份的人。

真介選擇了BERSERKER版本的亞瑟王，進入關卡，一看系統分發的一排紅卡（BUSTER卡），他得意地揚起嘴角，將技能全部打開之後，第一回合就把BOSS的血條砍了只剩下四分之一、第二回合變漂亮的收尾了這場勝負。

他得意地哼笑，比比上面的回合數，「我用兩回合就解決了，你得用一回合打死怪物才能贏我，加油。」

將手機交給小龍，他快樂地哼起凱旋之歌，啦啦啦——他等著讓小龍嚇壞了——啦啦啦——

小龍還沈浸在準備打爆亞瑟王的躍躍欲試中，誰知一轉眼，對方已然用超快的速度結束了比賽。
「⋯⋯」比賽開始了嗎？
硬著頭皮開始了自己的回合，可惜，這遊戲對她來說還很陌生，她也不擅長戰爭策略的調度，在回合數超過兩局後雙眼再次失去了靈魂。
回合數來到兩位數時終於結束成功擊倒怪物，小龍看著勝利畫面，不情願地轉過頭交還了手機。
「好吧，你贏了。」
認輸認得乾脆。
「你想知道我的弱點對吧？那你靠過來一點。」她壓低了聲音，一副準備講悄悄話的模樣，示意少年湊過來。

「啊哈！」贏了！贏了！真介右手握拳高選，宣告勝利。

他毫不猶豫地湊到小龍身旁，將耳朵借給小龍，打算好好搓磨這個弱點好一舉戰勝小龍，讓小龍平靜無波的臉充滿驚愕與驚恐。

「是這樣的——」她深吸了口氣。
「財富和權力就是我的弱點，你若是拿這兩樣東西對付我，我完全抵抗不了。」咬字清晰地說完話，小龍馬上收回身子，雙眼緊盯著少年的表情不放。
想不到吧。

哈？財富跟權力……

真介困惑地揚起眉，他不解地望向小龍，莫非，小龍十分仇富嗎？或許他過去曾被富有人家當作養女打罵，就像灰姑娘那樣……
說起來，他也很灰。

「原來你是仙杜瑞拉啊。」真介以手指搓搓下顎，美術館是不被九重管轄的範圍，無論金錢跟權力都沒有用（何況，他也沒有），讓人重溫被繼母和姊姊虐待的事情，他也不想做（他也不喜歡被親戚冷嘲熱諷），最後，他「啊」了一聲，點點頭。

「我知道了。」他飛快地爬起身，催促小龍也快點站起來，「走吧！我們去找職員！」

不管你現在腦子裡在想什麼，總之一定是錯的。
並沒有在對方臉上看到惱怒、生氣等一干自己預期中的反應，反而能感覺到他的思考迴路似乎正以反方向橫衝直撞。
「仙杜瑞拉？」還是個法文名字，誰是灰女僕啊？
慢吞吞地站起身，小龍拍拍衣服，不明白九重真介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真是個精力旺盛又勇於實踐的人。
「你是說找那些士兵嗎？」

「士兵？」真介反述小龍的形容詞，腦袋一轉，職員們的確是維護美術館的運作並保護美術品的存在，說是士兵，倒也沒錯。

「對。」真介點頭，反手招呼小龍趕緊跟上他的腳步，「快點快點！」

真介不認為自己是一位紳士（他也不想當！）、也沒有護衛女性或是等待女性的習慣。兩人走到樓梯間，真介一馬當先地跳完一段階梯，直到轉折處，等待小龍慢吞吞地走下階梯並踏穩轉角，才迅速地蹦蹦跳跳至下一段轉角，周而復始，直至一樓的樓梯間。

雙手圈成圓筒，真介放聲大喊「有沒有人在！」，高聲呼喚四周有空的職員。好不容易，有一位職員（人模人樣的！開心！）應他的呼喚到來，真介雙臂還胸，要求對方幫他尋找紀念品販賣部的員工。

員工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但顧客如此說了，他們也只能照做。

當販賣部員工在員工的尋替下快步趕來樓梯間，氣喘吁吁地詢問真介有什麼需要，真介刻意用了顧客就是大爺的態度，倨傲地說，「我要買一個紀念品！」

放下手中的肩背包、取出皮包，真介自皮包夾層拿出一張一萬元紙鈔，卻沒有交給員工，而是拉平福澤諭吉後，將紙鈔極度貼近小龍的面前。

他用鼻子哼哼兩聲，笑地嘲諷，「這是日本的一萬元紙鈔，面額最大的紙幣，害怕了嗎？恐慌了嗎？還沒有呢！」
「我還有信用卡！這張卡的額度是一年一百萬！」真介又從皮包取出一張設計簡約的塑膠卡片，在小龍面前晃了幾下，「這就是我的財力！可怕嗎？恐怖嗎？」
回頭，他驕傲地睥睨販賣部員工，高聲詢問，「美術館接不接受刷卡！我要刷卡！」

販賣部員工結結巴巴地一邊說沒有辦法、一邊搖頭，可是他們接受各國紙鈔貨幣。

真介刻意甩了甩頭，將一張萬元鈔票交給販賣部員工，讓販賣部員工拿來美術館中唯一需要金錢購買的魔毯紀念品，伸手接過員工遞給他的找零與紀念品後，他將紀念品交給了小龍。

「你最怕的財富跟指使人的權力都在你眼前了！」真介得意大笑，「你可以開始驚慌失措了！不用掩飾你的動搖！哈哈哈哈哈哈！」

小龍感覺這人就是一隻脫韁的野馬，明明和自己一樣只有兩條腿，卻動作快得跟獵犬一樣，究竟是野馬還是獵犬她自己也弄不明白。
以自己的步調走下樓梯，直到二樓與一樓的交界處——她已經不能再往下走了，這是規定。
少年在此處煞住了腳步，像個驕傲的小少爺般開始指使起那些士兵，並掏出了一張薄薄的紙貼到她眼前。
「？」雙眼盯成鬥雞眼，與紙鈔上的男人大眼瞪小眼，小龍剛要發表感想，對方已經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信用卡，是一種類似票據的東西嗎？
懷抱著和那些士兵一樣的困惑，小龍靜靜地看著九重真介以買下一座莊園的氣勢購入了魔毯紀念品，直到東西被交到她手上，她才彷彿明白了什麼。

「⋯⋯」
「九重真介，不，真介，我能這樣叫你嗎？」她嘴角微微上揚了一個不明顯的弧度，看著對方，好像此時才真正認識了這個少年。
「你的財富和權力完全使我措手不及，如此貴重的禮物也讓我受寵若驚。」
「你讓我動搖了，你贏了。」
「能和你一起度過這一個傍晚，我很開心，謝謝。」儘管內心仍然存有失落，但與先前相比，已經不算什麼了。

「嗯——可以！」准了！反正他也是直接稱呼眼前的人為小龍（他也不知道小龍姓什麼），何況，敵意與惡意他很清楚，小龍不對他抱有歹念，再加上，跟他聊天談話確實很有趣，當然能直呼他的名字了。

他盯住小龍的脣角，淺淺地綻出幾不可察的笑容，反倒讓他察覺了隻象——他確實讓小龍動搖了，但卻不是負面的恐懼、而是收到禮物的開心。
呀！這人誤導他！

「你很奸詐耶！」他鼓起臉頰抗議，「權力跟財富才不是你所害怕的東西，而是你喜歡的東西吧！」
「雖然對最喜歡的東西沒有抵抗力也是沒有錯啦！」真介雙手盤胸，氣鼓鼓地抱怨，可下一秒，他卻變臉似地揚起大大的微笑，「我也很開心，一起玩手機跟聊天很開心，我也讓你動搖了，是我贏了！」

「下次我再去找你，告訴你比爾蓋茲、馬斯克跟巴菲特的故事。」真介放下盤起的手，單手插在背後，「他們都是二十一世紀的全球首富，讓你參考參考二十一世紀的賺錢法吧。」

當然，面對抵抗不了的東西，只能選擇加入了。
聽見真介大聲譴責自己的意圖，小龍心裡難得的放鬆下來，儘管臉上的笑意慢慢退了下去。
至少在這裡，她不需要總擔心旁人另有所圖。
「你真的懂很多東西。」
「我很期待你的故事。」
美術館迎來了徹底的黑夜，這也代表了真介不適合再四處閒晃，而眼下恰好是個安全的地方。
「很晚了，你直接下樓吧。」她揮了揮手，作勢與他道別。

「我住在比一樓客房更讓我安心信賴的地方。」真介跟上小籠踩上階梯的腳步，小聲的嘟嘟嚷嚷，「嘛！邀請人應該沒關係吧。」

「我住在二樓的161號室，提名為《飛鳥井八朔》的展示空間，你有空可以來找我玩手機、聽故事，八朔也會歡迎你。」

眼見到了二樓，他再次對小龍揮手，「掰啦！」

拉線

謝謝小龍中答應跟真介和我交流，吼！真的是！很好笑很可愛！！！
每次對都覺得好好笑好ㄎㄧㄤwww

雖然沒有當成不列顛派來的間諜，但讓真介跟小龍交朋友了，好開心……

好好笑最後烙賽了一下
謝謝真介&真介中陪中世紀老人打遊戲
別人有冰淇淋 我有 偷摸搭雞

GET偷摸搭機 紅豆泥 五哩系……（講人話）

我們日本語 本當上手⋯⋯
真介君 塞勾得死（放棄講人話

龍獎，某，塞勾得死！
紅豆泥喔謀喜樓已捏，龍獎，交流紅豆泥他媽西

小龍真的渾身是梗，超級喜歡小龍滿滿的歷史梗（終於甘願講人話）
真的很佩服小龍中怎麼可以這麼中世紀這麼歷史笑話？？？
我好喜歡歷史笑話、好歡小龍，謝謝小龍中！！！

wordnoword: 你這樣誇 我 哈茲咖系⋯⋯
我才感謝你約我交流 不然可能到結企都沒膽跨出去和別人玩，真介真的好好的孩子朋友一生一起走8+9等於義氣⋯⋯（？

兩個8+9也太可愛www好ㄟ！跟小龍一起義氣美術館……
等我想到好玩的主題可否再約小龍一波（你）

wordnoword:
可 好 鬥走 請 有什麼好ㄉ題材我這邊隨時歡迎

二人方 交流 素敵 鼠巴拉系

sephium: 怎麼有野生的Lior中
鼠ki 我get daz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