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在日常中，雅人也鮮少穿著和服出門，只是今天要逛的地方有些不同，稍微應景一下也是追求生活的一種浪漫。

在日本的代表花中，櫻花雖不及菊花的高貴，可呈現的卻是一種極致清爽的美。男人樂於追尋這種氣氛，粉花飄散的空氣中散著花意清香，連帶心情也清爽許多。

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五分，緩步來到目的地，從遠處便能見到那高大——卻也微妙地低調的身影。

「午安，你可真早。」幾步來到跟前，站定後自然地將雙手交叉掩入藏青色的和服袖口，瞇著眼招呼道。

「我們家的規矩…與前輩碰面一定要提早十分鐘，是前輩早了。」他高大的身材被紫灰色的袴遮住，脖子上的繃帶依舊從交領延伸上去，遮住大片的皮膚。這身和服看上去就像是定製的，羽織卻不像是一套的，可能是擔心家紋被認出來吧。
「我之前都不知道還有這種地方。」他抬頭看了看周圍的櫻樹，「謝謝你邀請我來，五十嵐前輩。」

「那可真識時務啊。」男人將視線落上那看著質地良好合身的和服上，也不知這話說的是青年守規矩之事還是指衣服。
他喜歡和服，青年穿著的這件大氣無比的和服，自然是吸引了他的視線。

「沒什麼，你有興趣自然是好。這時間你應該還沒吃過午餐吧？我們先走吧。」

男人率先邁步往櫻花開得最炫爛的地方走去，幾片粉嫩花瓣落上他的頭頂甚是肩頭，隨後又隨風飄去。
兩人早已穿著和服，自然地掠過了攤位最前方佔地頗大的和服體驗區，稍稍前進後第一攤則是散著醬料香氣的炒麵攤位。

「歡迎光臨、歡迎光臨，現在炒麵便宜喔，情侶打八五折喔！」攤位老闆在攤位裡叫賣著，視線隨即轉到兩個大男人身上來。
「兩位小兄弟，要吃炒麵嗎？好吃的炒麵喔！」

「明天有工作，我現在不能吃澱粉類。」男人直接忽視了向他們叫賣的中年男人，說明自己的狀態後轉頭用眼神詢問奧野是否要停下購買。

餓想吃炒麵

「我還不是很餓。」他還沒有吃飯，但是要在前輩旁邊自己吃東西總覺得有些尷尬。「要是有前輩想吃的再一起吃吧。」
「那棵樹很漂亮。」他走向前面的櫻樹，拿出自己的相機晃了晃。
「我幫你拍照吧、前輩。」相機是國中攢錢買的二手佳能AE-1，現在已經是很少人用的機型，不過他還是喜歡舊式的底片。

「跟我吃你會餓死的。」同樣在牛排部，他多少也知道奧野的食量並不小，要是跟他這種挑食食量不大——又需要控制體型的人一塊吃，大概會一路餓到街尾。
男人只是順口提醒了句，不遠處的櫻花樹高大又盛得美麗，他不禁仰著頭注視這道美景一邊邁進，後腦黝黑順髮隨著微風飄動。

「嗯？拍我嗎？」對於奧野的提議倒也不排斥。
五十嵐雅人一向上鏡，不僅僅是作為演員而早已習慣了配合鏡頭的捕捉，打小學習女步時他也是在鏡子前鍛鍊多時，相當明白動作表現與其產生的美感。

男人笑了笑，他並未走進櫻花樹下，而是站在相機估計能納入那邊粉嫩色彩的範圍內，白皙略顯骨感的手臂彰著剛毅的男性線條，自袖口探出。
他一手撐著肘，另一手屈指輕掩唇角笑意，是如往常一般的招牌動作。

「這樣？」隨即朝著鏡頭瞇起彎月般明亮的赤眸。

他沒有回話，而是認真地看著鏡頭貓眼，按下快門連拍。攝影對他來說是個遙不可及的詞，畢竟再怎麼有文藝氣息，他終究是個混黑道的小子。但他依舊會紀錄一下有紀念價值的時刻、和漂亮的景象，至少五年、十年後，他看到那幾張相片也能夠多少回憶一下。

「…拍好了，之後我洗出來再交給前輩。」良久，他才放下舉著的相機收回包裡。「我們往前走吧？」

「你不拍點給自己紀念的照片嗎？」對奧野的舉動其實不是這麼意外，這人怎麼看都不是會喜歡拍攝自己照片的類型。

但對於青年有一台屬於自己的相機感到有些新奇。

兩人來到那棵櫻花樹旁的飾品攤販，男人默默地停駐在一旁，伸手拿起了——

雅人自然不是會想給自己買些飾品，做為一名大男人，即使有過去種種的女裝經歷，可也不是會特地在自己身上裝飾這些東西的類型。
他喜歡打扮地乾淨簡單，如此便好。

這種純潔又小巧可愛的飾品，其實更適合他的妹妹秀子。
不，她又不戴耳環，他們五十嵐家的孩子在成年前都禁止穿耳洞的。

「…」他才不想買東西給那傢伙。
男人緩地回神，招呼著奧野往下個地方走去。

他看著雅人對著飾品若有所思，又直接往前走，連忙三兩步跟上去。「相機…是小時候買的。今天很適合拍照所以帶來了。」
「前輩不喜歡首飾嗎？」他覺得剛剛的還挺適合雅人，但對方看上去興致缺缺，想要確認一下。
話音剛落，他便看到不遠處有

「一個大男人帶這種東西，不太合適吧。」倒是對對方的話感到有些好笑，雖說以前跳舞時早就習慣這些首飾了，可如今他已經不是那個跳日踴的五十嵐雅人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你喜歡的話，再看一會也可以。」

「怎麼了？」順著奧野的視線望去，櫻花樹與攤位眾多，一時也不知道對方看了什麼。

「我認為不管是誰、都可以喜歡漂亮的東西。」村正前輩在他小時候就總是戴著耳環手鏈，對他來說這些並沒有什麼性別之分，就只是首飾而已。
「那裡…似乎有隻小貓。」他向那裡看去，小貓看上去很害怕，在樹枝上瑟瑟發抖。他盯著那處看，有些在意為何沒人去救。

喜歡是一回事，打扮出去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只是用做收藏的話，我會很喜歡。」但奧野說對了，他確實是喜歡漂亮的東西。

隨著青年的視線向櫻花樹上望去，兩人隨即來到樹旁，仰頭觀望那隻小黑貓。
「我不會爬樹。」他相當直白地說著，即便雙手張開，似乎也不見小貓有膽量跳下大樹。
側頭望著奧野稔生的和服模樣，其實他也不覺得對方有辦法就這樣爬上去。

「要幫它的話，還是去問問攤位有沒有梯子或比較長的竿子可以借用一下。」語畢便左右環顧有沒有合適的攤位可以提供幫助。

「嗯…是這樣呢。」他思考著該怎麼辦。其實自己跟樹枝也沒有差多少高度，只是小貓不敢跳下罷了。原本是想爬上去的，考慮到雅人在旁邊，弄髒和服似乎也不是個好主意。
「抱歉、前輩，請等我一下。」他像想到了什麼，跑到剛才的首飾店借了一把摺疊椅，伸手直接架到樹上。小貓花了分鐘才（紅黑走上椅子/藍綠突然跳進稔生懷裡）

「看來想做還是做得到的。」他掃掃貓咪下巴，小貓便踩了他兩腳溜走了，在胸前留下兩個掌印。「前輩、我去還椅子。」為了感謝店主，買了
「前輩，冰淇淋可以吃嗎？」他走回去找雅人指著前面的冰淇淋攤，沒注意到被抖了一頭的花瓣。

男人的視線跟隨著嬌小黑貓，直至小動物竄進草叢消失無影後才收回，正巧對上了將椅子還給店家的奧野，他暗自感到有些可惜。

「…你的頭都快變成櫻花樹了。」兩人身高差得不多，男人稍有猶豫後仍是決定替青年將那滿頭的花瓣給掃落，至少有克制自己去掀弄額前瀏海的衝動。又伸手替人抖了抖那身羽織沾上的枝葉，注視著那兩個貓掌，一時覺得還挺搞笑。
這傢伙根本被當貓跳台。

「可以，還是你分我一點吧？我不想吃太多，你知道我食量不大的。」

「謝謝你，前輩。」他垂下頭給對方整理，見他並沒有動自己的瀏海覺得很意外，但也感到安心許多，畢竟他大可以趁這個機會一探究竟。
大概、如果是前輩，看到自己的眼睛也不會厭惡吧。他是這麼希望的。
「太好了，那我去買。」他先一步走過去，回來時舉著冰淇淋遞給他。「前輩先吃吧？我之後再吃就好。」

「嗯，讓你跑一趟，辛苦了。」男人接過甜筒，十分怡然自得地享受有學弟跑腿的舒適感。

他有一點點的口水病——但也不是自己吃別人口水，他就很自在。
冰品是最普遍的牛奶味，男人僅是提著袖口張嘴淺嚐兩口，由舌尖拭去純角殘留的奶味，更透心涼，這樣就足夠了。

「給你吧。」隨即將幾乎完整的甜筒遞回奧野手上，不遠處似乎有三味線樂曲演奏，向青年示意了下便朝那個方向走去。

他安靜地吃著冰淇淋，一邊默默跟在後頭。看著前方的身影，再一次從心底感受到他的姿態優雅。

這場賞花祭的內容與性質全是五十嵐雅人感興趣的事物，無論是景色、風格還是食物。

人群中這高挑的身材相當顯目，多少能穿越人群去觀賞到樂團彈奏三味線的指法。
他觀望了幾眼，隨即收回視線，正巧看見青年鼻尖上沾

「…你的鼻子。」他低聲笑了笑，從兜袋裡取出手帕交給奧野。
通常他心情一好，是不介意逗逗這些小學弟的，只是奧野不太行，畢竟觸碰面容總不免讓人有些想掀對方前髮的疑慮。

「啊。」直到雅人拿出手帕遞給他，他才意識到自己臉上是不是沾到了冰淇淋。 「那個……在哪裡？」他根本看不到位置，只好請雅人指給他看。

「請問要不要試試我們的櫻花酒~」女店員從旁邊的攤位過來推銷。

男人稍稍歪頭，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索性直接取走自己的手帕，往青年的鼻尖上一抹。
正好銷售員過來打斷了接續的對話，他直接抬手勸退了銷售員。

「啊、我們未成年，不好意思。」然而只是這麼說，便見對方露出驚訝又不好意思的笑意離去。

「…還是你想偷偷嘗點酒呢？」摺疊收回自己的手帕，他開口揶揄道。

「既然已經說了未成年…好像就來不及了。」他的酒量不算好，所以並沒有喝酒的打算，「前輩原來會喝酒嗎？我不是特別能喝。」對雅人他也不遮掩自己會喝酒的事，總覺得也瞞不住。
儘管他確實是想嚐嚐看的，感覺只喝一小口並不會怎麼樣。

他們尚在交談途中，突然傳來陣陣喧鬧，似乎是一旁的舞台在進行歌舞伎表演。人潮一下湧上來，差點將兩人擠散。

「嗯，之前也去過國外表演，那裏對酒精與年齡的拘束不是那麼嚴謹，有被帶著用力喝過幾次。」

「在校內當然是不行的，我們是學生，要守規矩。」男人是相當守規矩的，可換句話說——出去就可以了。

「我意外地還挺能喝的？」男人笑了笑，收回想繼續觀賞音樂的心思，這下又被不遠處紅色舞台上的歌舞伎劇給吸引了注意力。

「在校外會喝酒？」他偏了偏頭，多少有點好奇。
平時一直都負責冷靜的雅人在這裡難得露出些興奮的神色，看來是真的很喜歡傳統的祭典。從他的舉止和談吐也看得出來，應該是在比較古典的家族長大的。
會喝酒這點，算是意外的情報吧。

他也跟著看向上面的舞台，歌舞伎華麗的表演並沒有讓他覺得無趣。實際上他還挺喜歡的，以前在家裡就偶爾能看到，也讓他對這些表演有了一開始的認識。

「劇組慶功宴，或者有需要的時候會喝點。」清酒甜酒這類能暖身體的都挺好，他不討厭喝酒，但討厭發酒瘋的人。
抽空回覆青年的詢問，歌舞伎劇在帶著能面的男人長手一聲喝令下結束段落，他知道這只是其中一章的結束，要看完整部劇要不長的一段時間。

「還能走嗎？」在不遠處看見一座模樣精緻的水上涼亭，兩人才剛開始走入賞花祭典，似乎也不太需要休息。
他仍是禮貌性地詢問和自己一同活動的青年意願。

「我沒事，前輩會累嗎？」他走進涼亭環顧四周，「這裡的視野真好。」
涼亭周圍充滿了盛開的櫻樹，隨著風徐徐搖擺，花瓣隨之落下與日光融合成絢麗的景象，如星點墜落到水面。

「還好，也就才剛開始逛而已。」從亭裏向外望去，更是一片亮麗美景。
這樣的風景以典雅又精緻去形容也沒什麼不對，男人微微彎起笑靨，微風撫過柔順前髮，帶過幾片櫻花花瓣。
這平日看著不太鬆散的男人，確實地散發著一種「我很快樂」的氣場。

「這裡還有天鵝船啊。」不遠處的湖畔上有幾艘白天鵝模樣的船正在前行著，稍稍引起了他的注意。

「啊，真的。」他也朝著那邊望過去，看著幾艘船。
「前輩想要搭嗎？乘船處好像不是很遠。」他指了指湖邊的碼頭。

「湖面的風景似乎也挺好的。」
「…但那看起來是要自己控船。」老大少爺只覺得麻煩，都穿著和服來了還得自己控船，不能雇個划手真不太親切。

「我來划船？」對他來說沒什麼差，只不過是增加點運動量。這麼看，雅人確實不像是很喜歡運動的人。
「前輩你看上去很想搭的樣子。」

「你說得我像是期待玩玩具的小孩一樣。」男人的自尊迫使他不去承認那句想搭，他自顧自地邁步離開涼亭。

「…在到達乘船處之前還有不少攤販，先逛再說。」在把青年拋在身後的同時，他帶著微妙的彆扭吐出了這句話。

「哎呦，那邊的小帥哥，要不要來打一把，贏個獎品給女朋友也可以！」途徑空氣槍攤位旁，笑得諂媚的中年人招呼著拉客，隨即在看見雅人身旁高大的奧野時頓了頓。
「送給你朋友，還是男朋友都可以！」

「……」五十嵐雅人溫和地笑了笑，心裡閃過幾個暴力的念頭，這攤位老闆為了生意什麼都能說出口，真是過於滑稽。

「…我可以朝他開槍嗎。」他小聲碎念了一句，隨即側頭詢問奧野稔生：「你玩不？」

他看著雅人徑直穿過涼亭向前，心裡確信了他對此很感興趣，不由得笑了一下，想著原來尊敬的前輩也有這樣的時候，比以往親切了許多。
「前輩要玩嗎？」他依舊是習慣性地先問對方，然後付了錢拿起氣槍，既然來都來了，體驗一下總沒有損失。「…如果打得不好、還請不要嘲笑我。」
舉高瞄准器對準前面的鐵罐

似乎就差一點，決定再試一次。

「哦。」見奧野四發子彈打落了全部的鐵灌，發出略帶欣賞的語調。

而他也付了錢拿起空氣槍，試圖嘗試一次。
「我可是室內派的，對槍枝不太上手。」

好像還能再補一槍。

「嗯，意外地還挺簡單。」男人這麼說著而放下了空氣槍，在才藝方面他可是個偏科生，與表演與藝術相關的事項都不在他會想鑽研的範圍內。

隨即從老闆那裡接過了獎品

想也不想就把玩偶熊塞到奧野懷裡。

oO(這是要給我的意思嗎？)乖乖抱著熊跟在後面。

「比較適合你。」這倒也不是調侃，他老覺得奧野有一種微妙的遲鈍或笨重感，有一點——大熊的感覺。
這當然也只是他的一面之想。

「老闆要拿獎品給你了。」看著攤主拿著獎品站在一旁，男人提醒道。

「啊，謝謝。」收下了老闆給的

像抱小孩一樣抱著兩隻熊。

「…還挺可愛的。」看對方抱著兩隻大熊玩偶的模樣有點像是帶小孩的老父親，男人不禁笑出聲來：「拿著礙事嗎？」

「嗯…也還好。」姑且就這樣拿著，原本很大隻的熊在他懷裡也有點小。「前輩不要嗎？」

「兩位帥哥～要不要來體驗我們的十字繡呢？可以做小袋子喔～」一旁的女生朝他們搭話，好像想搭訕雅人的樣子。

「嗯，我對玩具布偶沒什麼想法。」這倒是真的，如果奧野說讓他幫忙拿的話他多少會帶一隻走，可這麼大一個玩偶帶著走他自然會嫌麻煩，就仗著自己是學長直接當作送給年紀比自己小的學弟。

男人隨意地朝攤位少女笑了笑，他對十字繡不太感興趣，大多是淑女在進行的活動，也不怎麼覺得奧野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

還想跟奧野叮囑如果有想逛的攤位可以和自己說一聲，走著途經停留在路中一對男女，這時正巧男子單膝落地。

雅人頓了頓，立即意會過來，拉著奧野稔生退到幾步外的距離，轉過身看男子正巧中氣十足地大喊著：

「妳願意和我結婚嗎！」

「……沒有清場啊。」甚至直接在他身邊跟女友單膝下跪了。
男子求婚的話語一出，對面那群似是親友的人更是發出一陣歡呼，他側頭望向奧野，不確定青年是否要繼續觀賞這場熱鬧。

連退好幾步才注意到旁邊的聲音，看著一群人起鬨，對此沒有多少興趣。
「希望他們真心相愛。」畢竟這種地方也不好直接拒絕人。
「前輩，那裡有一家茶屋。」他指向前面不遠處，一直在這裡看別人求婚也沒什麼意思。

「是呢，不過在這種場合帶著朋友起鬨求婚也挺過分的，女方真要拒絕也需要一番勇氣。」他倒是不認為愛情有這麼美好。

「嗯，走吧，我們去坐坐。」望向青年指去的方向，男人覺得這茶屋來得正巧，兩人一同來到茶屋找了個座位後入座。

點了

？

「你之前送的糰子，全是你自己做的嗎？」從老闆手中接過兩模樣小巧的櫻餅，也隨後附上冒著蒸氣的櫻花茶，他隨意地搭話道。

日式甜點的製作方法不太像一般餐點飯菜，雖然五十嵐雅人也不確定大致的製作方法，但在他心裡甜點與烹飪是不同程度的困難。

「啊，那個是我自己做的。」他的實力還沒有強到能夠做太精緻的和菓子，有些羨慕地看著桌上精緻的點心。
日式點心與西點的做法有很大的差別，基本上每一個步驟都要非常精準，就算能做出相同味道，他也做不出一模一樣的外觀。

「不知道前輩覺得味道如何…？我是第一次做，也不太清楚。」一開始只是想試做看看，做完的時候剛好想到可以送雅人一份。「因為前輩感覺不喜歡太甜的，所以我沒有加別的糖漿。」

「無論是味道還是口感都挺好的，我很喜歡。」能讓五十嵐雅人說出挺好的那確實就是很喜歡了，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櫃子裏會出現這種日式甜點，收到當下紮紮實實地讓他感到驚艷。

「你猜的挺對，我確實不喜歡太甜的口味。」退一萬步他只能接受甜醬油，即便男人很喜歡糰子與和裹子，也不認為自己有辦法在不配茶的情況下吃下這些過於甜膩的日式甜點。

「能做出這些東西，你還挺厲害的。」垂下的一雙精緻眼睫墨如扇，被粗茶蒸氣縷縷半掩，一句稱讚後也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男人伸手揉了一下被放在身旁的大熊腦袋。

oO(他摸了熊)看到雅人跟這種軟綿綿的玩偶互動的畫面，他覺得很新奇。

自己做的點心合對方意當然是最好，他也遇過不愛甜食的人，所以會特別注意甜度。
「前輩喜歡的話…就太好了。我下次會再做的。」在這方面被稱讚讓他很開心，氣氛也放鬆了不少。「我很常做點心…前輩有喜歡吃的也可以告訴我。」

「嗯——我就只喜歡這種的，這家攤販菜單上的那些甜點也算，只是平時要兼顧戲組要求的身材，不會吃得太多。」修長的指指向桌上櫻粉色的粿子，他喜歡精緻的物品，看著心情就好，也多少解釋了自己為何平時少進食的原因。
多少也預防對方之後不停塞食物給自己，這種人他也遇過。

「這種你也會做嗎？」維持食不言的原則，竹叉將櫻餅切成四等分，男人結束搭話後不急不徐地進食著。

「如果是日式點心的話…可能需要練習幾次才可以做好。」他視線停留在分食的手，在心裡記下了對方吃的不多。
「一般的菓子也很甜呢…我想大概可以減少糖的用量，吃起來比較沒有負擔。」說完他乾脆地直接拿起櫻餅放進嘴裡，跟對面儀態端正的人比起來差了許多。他好像吃得很認真，咀嚼進腹後還順手舔了舔沾著糖的指頭，小聲念叨材料和做法。

「你還真厲害呢。」他很欣賞這種勇於嘗試與創新的人，這是日本人最值得他人尊敬的匠人精神，他在舞蹈及戲劇上也有相同的作風，這同樣也是男人總是維持著心態優越的一大原因。

「這下應該是吃不飽了。」熱茶香氛入肚，時光伴隨著幾片櫻花瓣落上木質桌面，男人放下茶杯道：「等逛完了我們再去吃點別的吧？」
主要是奧野——大概沒辦法在這趟過程獲得飽足感，邀請對方前來的男人自然得負起責任。

男人悠悠起身，主動地抱起了其中一隻小熊玩偶準備繼續前進。
但不是所謂的良心發現，就是剛才摸了一下覺得手感挺好的。

「前輩餓了嗎？我吃什麼都可以…」他跟著拿起另一隻小熊走過去，鈍鈍地看著雅人抱著小熊。
這畫面實在是難得一見，打破了他平時的優雅形象，他沒有想過雅人會在自己面前露出這樣的一面。在內心揣摩著…他興許是投入在這祭典中，也放鬆下來表現出私底下的樣子了。

oO(他是這樣的嗎？)仗著眼睛被蓋住，他不停往旁邊偷瞄，想多看幾眼雅人抱熊玩偶的樣子。
「天鵝船就在前面了，前輩。」他指向出入口旁邊的簡易碼頭，「還是說你想看看禮品店？」他知道雅人對此沒什麼興趣，也就只是隨口問問，腳步還是在前往碼頭的路上。

「那等會就去我常去的餐廳了。」並沒有對自己的決定多做解釋，五十嵐雅人實際要照顧人時，反而不太習慣直白說出自己的目的。
「我對禮品店還好，我們有這兩隻玩偶就夠礙事了。」賣些和風飾品就算了，那店還不知為何賣的是國外來的卡通人物商品，在這地方可真是礙眼至極。

兩人一同排入搭乘天鵝船隻的隊伍中，前方工作人員正在給客人套上腰部簡式救生衣，處理速度相當俐落。

「……要是能雇個船夫那就更好了。」這裡的大少爺怎麼也不想要親自划船，他一手抱著熊兒，手與下巴抵在其頭頂上喃喃道。

「我很期待…前輩喜歡的餐廳。」要是可以學到什麼新菜，他就是賺到了。他從不質疑雅人的品味，甚至可以說是相當認可。

「…我來划船吧？前輩只要休息就好了。」他看向旁邊，雅人此時倒有點像個孩子，抱著玩偶又自言自語，惹得他臉上不禁多了幾分笑意。
他拿著熊朝前面看。「我以前就是做體力活的，」是在說打架？「這點不算什麼。」
他跟著隊伍向前，穿好了救生衣之後穩穩地上船等著。

體力活是——以前還要靠打工維持家計的意思？
怎麼可能，西城公學可是怎樣的一間學院。
聽到這話，他也忍不住對於奧野稔生的背景感到些許好奇，

「那就麻煩你了，抱著熊踩船不方便，我替你拿吧？」隨後乘上船的五十嵐雅人這麼說著，將兩隻大熊抱在自己懷裡，踩船之事全程交給奧野稔生。
既然奧野稔生如此自告奮勇，得了便宜的五十嵐野人也心安理得。

反正就前輩之誼，晚點那頓飯是他該請的。

「你之前是做怎樣的體力活呢？」基於一個對方有說就能詢問的原則，男人的目光落在暖陽燦櫻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如此搭話道。

他還在安靜地踩船，突然被問到這樣的問題，似乎有些支支吾吾的。他左思右想，慢慢地開口回答。

「那個…我之前練過柔道…還有空手道…家裡常常會讓我幫忙做力氣活。」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在學校…會幫大家拿重物。」
總不能說自己的體力活是打手吧？先不說自己在西城上學，雅人可是個大少爺，要是知道自己是那種野蠻人，說不定連嘲諷的話都懶得講。

「你還挺厲害的嘛。」自詡非運動派的男人笑了笑，發自內心地道。
柔道與空手道或許是真的，可拿重物那句的欲蓋彌彰感卻是明顯了，奧野給自己的偽裝就如外表那般顯而易見，可確實能起引他的好奇心。

他將腦袋靠在玩偶的頭頂，側首望著正巧從船旁悠遊過的白天鵝，又有些遲鈍地加快划水的腳步來遠離他們，頓時感到有些好笑地彎起唇角。

還真是笨得要命。

「對了，會介意我喊你名字嗎？」似乎是想起什麼，男人頭也不回地詢問道。

天氣好得像是在開玩笑，一旁傳來的笑聲也讓他覺得自己很尷尬，周圍有些安靜得過了頭。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低下頭不發一語地踩著船，視線停留在外側的湖面。

「名字？當然不介意。」他正專心地沿著路線船，完全沒看到周遭的游船，聽到雅人的聲音，他這才抬頭看向對方，順便環顧四周風景。
「前輩想叫的話，不用問我也可以的。」

「你不介意自然是好。」對男人來說做出改變之前先詢問對方意見是紳士美德，且其實他提出這個提議也是有理由的。

「小時候家裡招待過一幫家族，主要是搞黑道的，我記得也叫奧野來著……」主要是兩家族長輩寒暄的一次小酒會，五十嵐家貴為注重待客禮儀的傳統家庭自然盛大招待。

五十嵐雅人當時還年幼，長相相當女氣。作為當家新一代舞者自然以表演形式在家裡宴會廳表演了一段，可本人作為一個孩子倒是沒有太過接觸那些大人。

混黑的怎麼都印象深刻，那是當時他第一次接觸黑道的人，要說實話——他覺得就跟一般人沒什麼兩樣。
之後接觸演藝圈碰上的林林種種才是他認為人性最為黑暗的時刻。

「唔！」他在一旁聽著對方講話，剛要回到碼頭，才停船到中途，雅人的一句話讓他突然抖了一下，頭撞在本就不高的天鵝船頂上，發出重重的響聲。
「那個……」他好像想講什麼，但還沒站穩身子，後方突然傳來強烈的撞擊，似乎是其他遊客的船不小心撞上了他們的船。
他就這樣一個趔趄跌入水中，濕淋淋地上岸難免有些狼狽，撞到的頭還在隱隱作痛。

只輕眨眼，就看著剛才用力地往船頂撞去的高大青年噗咚落水，濺起的水花稍稍染濕了他的和服衣擺。
男人是有下意識伸出手搭把手的——就是有點慢了。

「…………」不妙，是我的錯嗎？
望著奧野稔生在救生衣與工作人員的協助下攙扶上岸，穿上等待天鵝船平復的五十嵐雅人才下了船，站到了模樣狼狽的奧野稔生旁。

難免引起了些許注目，他將熊玩偶交給工作人員，同時也接過他們遞來的大毛巾輕輕蓋在青年身上——甚是遮掩住了對方險些展露的面容。

「有嗆到嗎？」奧野稔生可是整個人落水，毛巾覆蓋上去沒一會又濕透了，他隔著毛巾輕拍青年的背脊。

「工作人員讓我們去和服體驗區換一套衣服，讓你順便擦乾身體，我帶你去吧？」男人好似安撫的放輕了嗓音，隔著大毛巾難以看清對方的其他舉動，只能靜默等待對方的回應。

說青年落水這事男人不太在乎…似乎也不是如此，他仍是盡心盡力地安撫並協助青年，即便發生了這樣的狀況也能冷靜對待，估計也是習慣了給某些傢伙或是年紀小的後輩收拾爛攤子了。

他尚未從落水的衝擊中完全恢復，鼻腔裡充滿了湖水的味道，惹得他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也忍不住咳嗽。

「啊，咳咳、好的…」落水並不是首要的，真正讓他擔心的是身分被發現，奧野並不算是個光彩的家族，雖也不至於人人喊打，但名聲一直都有好有壞。
他跟著雅人一起往出入口的更衣區走。-他們之前見過？他努力地想要回想當時的場景，卻完全回憶不起來，不過現在才後悔自己不好好記住檔案好像有點太晚了。

「那我先去換衣服，前輩請在這裡等我一下…」他走進更衣室，解脫般一口氣把額前長髮全部梳理到腦後，心情有些煩悶地想著一會兒要怎麼面對雅人。

「店員讓我給你新的毛巾——」大概是想著奧野稔生才剛進更衣間，男人的聲響在外知會了一聲後便掀開簾子，直接對上青年那雙略顯銳利的雙眼。

「……」男人稍微頓了頓，之前心底某處一種難以言喻的預感徹底浮現亮起。
「…奧野稔生？」男人將頭靠在門框上，似笑非笑地喚著對方的名。
比起平時恭恭敬敬的小學弟，他叫的其實是過去曾見過的那個——

看見臉就理解了，他在好幾年前可見過奧野家那個跩個二五八萬的小鬼頭一次，就這麼一次就令人印象深刻——是不好方面的印象深刻。

他算是認出來了。
「啊，我可真是失禮，我想說你才剛進更衣室。」男人掩著笑意將手裡的乾毛巾一把塞進青年懷裡，趁人還未反應過來時重新闔上了更衣室的門簾。

「……」他一抬頭便跟倚著門喚他名字的人對上眼，愣得不知如何反應，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啊。」他接過雅人給的毛巾，站在原地試著理解情況。
良久他才拿起毛巾擦拭濕透的頭髮，心臟跳動的聲音震耳欲聾，方才那聲稱呼明顯不是在叫自己，而是「認出了什麼」，所以他必定是五十嵐家的，而且地位還不低…
oO(??????????)怎麼辦？

「前輩…」他換好了衣服走出來，頭髮已經濕了個透，明顯是沒法遮住臉了。既然已經被認出來，他也沒必要再遮遮掩掩，倒不如這樣比較乾脆。
「那個…」這事情來得太突然，他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釋，「我是奧野稔生…奧野家的。」

「嗯，我知道。」奧野家的小少爺嘛。
男人坐在靠牆邊的橫椅上，背靠著兩隻被擠壓的可憐大熊，在青年走出更衣室的時候收起自己手中標注著台詞的小冊子。

「變成這樣真是沒能認出來，」幾步走到青年面前，換上的新和服沒有先前那套的搭調，可他仍是伸手拍了拍對方的手臂詢問：「有受傷嗎？」

「…沒有受傷。」這種程度對他來說連小傷都算不上，腦袋已經不太痛了，卻還是有些發麻。「只是撞到一下而已。」
「五十嵐前輩，」他的聲音沉下來，「沒有告訴前輩，對不起。」對於尊敬的前輩，他沒有辦法找理由，只能老實地鞠躬，「因為我對前輩沒有印象，沒有多想一下就誤以為只是同姓…應該要向前輩確認的。」

對前輩和上級尊敬是他在家裡一直被提醒的事，因為這次的事件，他不由得擔心是否冒犯到了雅人，急忙想要確認。
「請教前輩、當時有出場嗎？我只記得見到了五十嵐家的女兒…」
說到這裡他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沒有必要跟我道歉，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雖然奧野稔生如果不這麼遮擋自己的容貌的話，他也會早點認出來便是。
幾年前就見過那麼一次面，他對奧野稔生的印象其實不好，五十嵐雅人向來不喜歡那種性格跩個不行的類型。
如今的變化該說是歲月造的刀嗎，還是怎地。

「……你說的那個女兒，就是我，我以前是做女性日踊表演的。」他老實地承認。
五十嵐本家這代也就他和秀子兩人，當時秀子年紀小，為避免在客人面前出亂子所以待在別館由傭人照顧，只有他被帶去宴會現場與奧野家的長輩——以及奧野稔生打交道。

小時候跳的女步，當時上的表演妝容、留著一頭長髮，且長相較為雌雄莫辨，把他誤認為女孩子也無可厚非。

「…………欸？」他停頓了十幾秒，試著把眼前的男子跟幾年前那個小女孩合在一起。

那時候他年紀還不大，但身高已經比同齡人高出很多，即便是大一歲的雅人也跟他差了一截，他的視角來看所有孩子都比他矮，要認出拔高了的雅人更是不可能的事。
年幼未發展出性徵時跳日踊的男性不在少數，而雅人在那時就實力出眾，他當然是記住了那個「五十嵐家跳舞很好看的女兒」，卻沒意識到對方就是自己的前輩。

「前輩…都長這麼高了。」近乎無聲的沈默後，他不知為何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

「……」天都是這樣被你聊死的。

「當時我長得還挺高的，只是跟你比還是差多了。」男人低聲笑了笑，幼時見了明明小自己一歲卻高得離譜的奧野稔生確實震撼，他向前幾步靠近青年，彰顯了現在其實差得不多的身高，瞇起眼一對艷紅赤眸道：「現在也差得不多，能算是被我追上了吧？」

雖說他不是那麼介意自己的身高，可奧野稔生的話儼然戳中了他某部份的尊嚴。

這樣的氣氛稍稍僵持了一會，像是才想起不能太欺負學弟一樣退後了一步，才拋出另一個令人在意的問題。
「你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的？」

「……我…」他沒有被雅人的逼近嚇到，但還是下意識地挪開視線看向一邊。

「頂著這張臉，跟別人對視之前就會被躲開…連好好說句話都做不到。」
「看不到的話，會簡單很多。」這的確是真的，自從沒有這雙凶惡的眼睛，儘管還是會被認為是怪人，但沒有一個人覺得他可怕或視作混混…大家對他都很友好。
他慢慢朝出口的方向走，被看到眼睛、被知道了心裡害怕的事情，一切都讓他惶惶不安，曾經受過的議論聲又一次在腦海裡浮現。

兇惡…？
他仔細端詳過青年的面貌，那雙眼尾勾起的上吊眼以及冷色系的眸確實容易讓人感到銳利，可他認為邪氣感也是另有風味，至少時代漸變的至今放在節目上也是會有特定族群喜愛，況且——奧野稔生的五官還是挺端正的。

「…我覺得比起眼睛，更讓人感到壓迫感的是身高吧。」五十嵐無比實誠地說著，這個問題他也偶有類似的經歷，可好在他擅於社交以及利用自己的優勢。

「身為奧野家的人，你意外的還挺膽小的。」男人這麼笑了笑，相較記憶中那個孤傲的奧野家小少爺，眼前的奧野稔生好似僅剩那層外皮仍像是奧野家的人，卻徹底失去了光芒——他覺得很可惜。

「你等會。」一把拉住了就要往出口離開的奧野稔生，他緩地伸手撥弄對方的瀏海，試圖替對方弄出一個別如以往的造型。
「你長得很好看，眼睛模樣有種特別的魅力，瞳色也很好，只是平時打扮太陰沉了。」輕地將青年的長髮別入耳後，稍稍抓起了瀏海的層次感：「稍微調整一下造型，會很受歡迎的。」

「你明明什麼都沒做，可他們這麼怕你，這也有另一層含義，你知道嗎？」
「那是因為你比他們優秀太多了，有些人生來便是得天獨厚的。」
長相具有壓迫感並非壞事，就五十嵐雅人的思考而言，這些都是個人獨特的魅力，本就不該自卑。

說白了，他認為奧野家的小少爺不該如此。
擁有地位的人就該如他這般，自信地去散發光芒。

「…是。」他低下頭讓對方整理自己的頭髮，乖乖地聽著前輩說教，「我知道了。」
膽小……雅人說的也沒錯，自己確實是受不了別人的目光才會選擇隱藏起來。還在國中時，每當他看向別的小孩開心玩耍的樣子，就會想像若是自己也在其中，會是什麼樣的？必定不是尷尬收場，就是自己被狠狠推開。

或許他一直待在奧野家這個大環境裡，便開始羨慕一般人會有的一般的生活了吧。活在暗處的人，再怎麼享受也還是會想對有光的地方一探究竟的，更何況他的好奇心是如此強烈，強烈到能把自己刺傷。

「小時候還能置之不理的，上學之後卻越來越無法習慣了。」他無奈地解釋，情緒一向很難控制，曾經一閉上眼就會想起耳邊的聲音，險惡懼怕的目光和孤獨的自己，年幼的他做不到無視這些，只能丟給未來的他慢慢消化。

「得天獨厚的人是前輩才對。」雅人的自信和游刃有餘他一直都看在眼裡，與眾不同到能夠在人群中一眼認出，卻跟他的那種引人注目完全不同。如果他也能做到那種泰然，是不是現在就會有什麼不同？
「但是既然有前輩的認可…說明我還是能被接受的吧。雖然可能還需要努力。」

「我也並非你想的那樣。」男人似笑非笑地望著青年。
身為五十嵐家的人，得天獨厚的本就不該是身為男性的他，而是天真爛漫的妹妹五十嵐秀子。

他也不過是握住自己僅有的優勢去做掙扎罷了。
他所獲得的一切都是屬於自己拚死拚活打磨而出的閃光，無論是日踴還是演藝。名貴傳統的家族不過是為自己的人設做了更完美的背板，他不認為對自己感到驕傲有什麼不對。

聽了大概也能猜測出青年過去在同儕間受了怎樣的對待，五十嵐雅人倒也不幹安慰人這種矯情的事，轉身將兩隻熊玩偶塞進奧野稔生的懷裡，使力揉了揉對方的腦袋。
「稔生，試著相信自己吧。」他扯著唇角笑了笑，又補上：「大不了，你總能相信我吧？」

男人一身和服的休閒裝扮，眉眼間仍是透著一股自信範兒，叉著雙手環胸與青年對談，在聽到敲門聲後才側頭和前來關心的現場工作人員示意青年並未出什麼事。

他接過兩隻熊，在一旁靜靜看著正在交談的雅人。

「…我相信前輩。」待工作人員走後，他向雅人說。「所以應該也可以…相信自己的。」
他摟緊了胸前的玩偶，把臉埋在柔軟的棉花之間。
oO(剛剛那也太帥了吧。)

因為太餓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音量

人煙稀少的更衣室格外安靜，從奧野稔生肚子裡傳出的那聲響自然落入耳裡。
不意外，又挺好笑，這一趟下來青年並沒吃多少東西，餓到是很自然——且就連他也有點餓。
「離開祭典，我們去餐廳吃飯吧。」他低聲笑了笑後提議道。
時間是差不多了，吃完飯後還得各自回房換上宴會服才能去觀賞芭蕾舞。

「頭髮，你要用回去嗎？」男人側過頭望向青年，柔順前髮微微擺盪在空中，相關的話題才剛說完，此時也沒想太勉強對方。

「失禮了…我要吃。」從早上就有點精神緊張，現在一放鬆下來突然就肚子餓了。

「頭髮…就這樣。」他覺得自己需要適應，「有前輩在的話，別人不會看我而是看前輩吧。」而且是雅人幫他整理的頭髮，現在就弄亂有點可惜。

「嗯，那是當然。」習慣受矚目的男人如此回應，若能因此讓奧野稔生慢慢適應現在這番模樣也好。

「走吧。」當個甩手掌櫃把兩隻玩偶交給青年搬運，他率先離開了更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