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中驚醒，殘淺的呼吸似乎尚留一絲夢境裡的痛楚，P在意識回籠的瞬間反射性屏息。他定定凝視近在咫尺的安靜睡顏，良久才無聲長出一口氣，像是從尚未完全腐敗的肺部裡把什麼吐得乾淨。

夜如涼水，萬籟俱寂，兩人不知何時躺在了一個枕頭上，P蜷著身子捲走大半棉被，看B壯實的臂膀裸露在外，只剩腹間搭著一點被角，卻仍安穩睡著的模樣，沉默了一會，心中某個不為人知的頑劣念想突然奇異地被滿足了。

一點都不設防的樣子可真蠢。他低嘆。

輕蹬雙腿把自己往上挪，也不管是否會打擾對方睡眠，P伸手攬住眼前人的腦袋，一邊嫌棄自己這點膩歪的心思和舉止，一邊卻無法放棄，不知悔改；反正認錯本就不是他的風格。他理直氣壯地擁抱和索取，霸道得心安理得，乾燥手掌撫過那頭時而亂翹的髮，向自己的胸前輕按，彷彿懷抱一枚巨大珍寶。

說是珍寶倒也沒錯。

B不出意料被他弄醒了。或許是氣味過於熟悉，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閉著眼低聲問句怎麼啦，雙手下意識回抱，側過臉更貼進溫熱胸懷裡，半夢半醒間兀自喬了個舒服的位置。

P不說話，垂目看了一會兒，靜靜等男人再次陷入沉睡，濕熱鼻息全撲在鎖骨上，癢癢的，不怎麼讓人討厭。

好冷。他才從剛黑潭般的夢裡將自己用力拔出，又很快墜入另一個摸不著底的深淵，而這個深淵美好得像一場騙局，令他心慌。太蠢了，他想，耽溺和貪戀都是打開脆弱的鑰匙，毒品似的，碰不得，沾上一點就會粉身碎骨。

只是夜晚仍那麼安靜，人也還是那樣蠢得太過好看。

「……沒事啊。」他小聲道，回答B的問題。

睡著了的B沒有聽見，自然也不會回應。偶爾P會表現得生氣，但其實那些都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P低頭，把下巴擱人額頭上，闔上眼睛。B，你別給自己留後路。嘴唇上下輕碰，他露出一點殘忍的微笑，未出口的聲音比夜還涼。你別想走，退一步後面就是地獄了。

我給不了你天堂，可你是我最後的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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