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至少數百年以前的事情。
堊還只是個剛學會化形不及百年的小妖怪，就連自己的妖術也沒辦法熟練駕馭，狩獵吃食全靠本能運作。
而重也才習慣化作人形沒多久——平常當然還是刀子的模樣，只是偶爾堊惹了麻煩還是得自己出去處理。
一人一刀的生活過得顛簸，基本上都是處在流浪和躲術士的過程中輪迴。
重對堊近乎是賣春的進食方式沒什麼意見，但偏偏會常常過來光顧的人身上自然容易沾上堊的妖氣，妖氣沾多了就會容易招惹不幸。
對方只要去找有點能力的術士或者僧侶處理，通常都能找出妖氣的源頭，然後就會帶著一群人過來要斬妖除魔。

於是他們只能一再躲避。
某日，堊和重走進山林裡，想著到了越過山頭的另一個聚落之後的生活該怎麼辦。
堊露出明顯的疲態，靠著一棵大樹微微喘息。看得出來紙面具貼著肌膚的部分已被汗水浸透。
「需要我化形出來扶你嗎？」
重問。他知道身為太刀的自己肯定不算輕，而對方也不是慣於佩刀的武士，這份重量無論如何在逃亡路上都是負擔。
堊搖搖頭，把凌亂的深紅色髮絲撥到肩後。
「要是你體力耗盡的時候我還沒恢復的話那更糟。」

稍作休息過後，堊繼續沿著荒涼的山路前進。
過了大半天總算快要到接近村落的地方，但前方卻擋著一群一看就來者不善的男人。
「要通過麻煩交出過路費啊。」
看起來像是首領的男人說道。
難怪這條山路一看就沒什麼人走，原來是有山賊出沒。重暗忖。
「……我沒錢。」
堊實在沒有多餘力氣管他們，將近一個月沒有進食的他體力跟理智基本上快到極限了。
山賊們交頭接耳一陣後，有幾個人一個箭步衝了過來抓住堊的手，將他壓制在地上。
另外幾個則是走過來直接拉開他的衣服翻找有沒有值錢東西。

半晌，山賊們搖搖頭，然後嘆了口氣。
「首領，這人身上真沒幾個東西啊。衣服看起來也不值什麼錢。」
「……所以可以放開我了嗎？」
被強制趴在地上的堊轉過頭盯著那些山賊。
「哎呀，你不肯付過路費我們也挺困擾的。」
山賊首領放下盤著的雙手走了過來，再仔細打量一次後，抽起堊腰間的重。
「不准碰他！！！」
被壓在地上滿身泥土，甚至被脫到半裸仍一臉平淡的堊在重被拿走的瞬間對著對方大吼。

山賊首領愣了一下，然後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哦？反應這麼大，真讓人在意這刀什麼來頭啊。」
抽出刀身，前前後後都看了一遍後，首領原本還有點期待的臉垮了下來。
「……什麼啊，根本就是沒聽過名字的刀匠的刀啊。這也沒什麼用——」
話都還沒說完，一顆石頭直接砸上首領的左眼，頓時鮮血直流。
他轉頭一看，原本被壓制的堊掙脫了其中一邊的盜賊，手上還抓著另一顆碎石。
「放開他，少用你的髒手碰他！！！」

首領的臉因痛楚扭曲成一團，僅存的右眼瞬間閃過了怒氣和殺意。
「你這……」
抓緊手上的太刀，他用力往路旁的大石頭劈下。
使盡全力地，一次，又一次。
「住手——」
堊打算衝過去奪下對方手上的刀，卻被其他盜賊反剪雙手。
刀身上出現裂痕的同時，堊看見的是倒在地上，嘔著鮮血的重。
看見裂痕後，首領將刀身扔到地上，抽起綁在腰後的手斧，朝著裂開的地方使勁敲下。
聽見金屬碎裂聲的同時，堊似乎也聽見自己腦中有什麼發出了清脆的斷裂聲。

「哈，這可是你先動手的。既然你身上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那就賣去奴隸市場——」
首領大聲嘲笑道，但在轉身看向堊的同時僵住了。
無法饒恕。
絕不原諒。
全身泥巴的男人原本漆黑的髮絲一瞬間轉成艷麗的胭脂色，長度也詭異的伸長到幾乎及地。
瞪著首領的深色瞳孔也變成和髮絲同樣的艷紅色。
到剛才為止都抓著堊的山賊和旁邊的同夥全變成了被長髮纏繞的乾屍。
「妖、妖怪啊——」
滿臉驚恐的首領丟下手上的斧頭打算轉身就跑，卻被深紅色的頭髮絆倒在地。

堊一個箭步過來，伸手掐住首領的脖子把他壓在地上。
俯身怒視著首領的彼岸花顏色的雙眼滿溢著殺意，垂下的頭髮蠢動著。
「對別人的家人動手很有趣？」
不斷增長的髮絲開始從首領的耳朵、鼻孔、嘴巴，甚至指甲縫和眼眶中往身體內鑽入。
不用多久，對方也同樣成了死狀詭異的乾屍。
堊拿走山賊們身上的小刀割下自己長到拖地的頭髮，然後拿走他們藏在身上的錢袋。
隨手抽了塊破布將斷刀的重緊緊抱起，堊也不管現在自己衣衫不整，往前方的村莊衝去。

到了村內，堊找到類似打鐵舖的地方就直接闖了進去，將包著重的布和飽飽鼓鼓的錢袋塞給鐵匠。
「救他，不然我跟你拚命。」
約莫是堊來不及掩去的殺意和全身凌亂不堪的樣子太過嚇人，鐵匠一邊忍著快奪眶而出的淚水接了下來。

*

數日後，鐵匠過來告知堊刀子已經修復完了的消息。
此時的堊已經打理好自己的精神和所有狀態，他先是為了自己的失態向鐵匠鞠躬致歉，然後接過用綢布包裹著的重。
拿到手的同時，堊愣了下。
重量不太對。
他疑惑地看向鐵匠，對方露出相當不好意思的神情。
「真的很對不住哪，但碎成那樣俺實在也沒法完全修好，只好磨短些了。」
輕輕掂了下刀子，然後將他抱進懷裡，確認了重仍在裡面後，堊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沒關係的，謝謝師傅。」

重醒來後，看著死死盯著自己的堊，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嚇壞那位師傅了。」
「對不起。」
扁扁嘴，堊老實道歉。
「要在這裡暫時歇歇腳嗎？」
「嗯……那個，重。」
「怎麼了？」
「你……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師傅說他只能把你磨短，弄不回原本的長度。」
重沉默半晌，然後化形出來伸手把堊抱進懷裡。
「我都很好。少了點長度而已，不成問題。」
「……我保護不了你。」 抓著重寬闊的背，堊咬緊下唇，滿臉不甘心。

「拜託，你才多大。」
重輕輕拍了拍堊腦袋，笑道。
「我總有一天要變得可以保護你。」
「那你先給我學會保護自己，聽到沒？」
「好。」
緊緊抱住對方，堊點頭。
他不甘心，也對無力的自己感到氣憤。
得趕快找個穩定下來的方法，繼續這麼流浪也不是方法。
但自己的進食該怎麼辦？
在苦惱許久後他向重詢問有沒有什麼好主意，對方想了想，回問了他。
「只能直接從活人身上吃那些思念跟感情嗎？其他東西行不行？」

「……沒試過，但原則上來說應該可以。」
「那就往這個方向去想吧。」

*

在那以後，堊發現了吃下物品中殘留的思念、感情抑或怨念也能讓自己吃飽。
更久以後，他在那時仍不被稱為帝都的場所找了個地方開了自己的店。
然後在那塊土地被改稱為帝都後一段時間，古董店內迎來了新成員。
經歷不少風波過後，看著為了自己的無力而急躁的史，堊露出有些無奈的笑容。
「我好像多少懂那時候你的心情了，重。」
而被供在架上的打刀回嘴。
「風水輪流轉啊，堊。」
他們相視而笑，或許接下來的日子還會出現其他變數，但三人是彼此最重要的家人這點絕對不會改變。

END

草我是在挑戰自己可以寫的長度是不是 怎麼最近文章越寫越長(發瘋

隨便聊聊，這篇是堊還是菜鳥妖怪(欸)時候發生的事情，應該看得出來堊還沒有很冷靜&措辭舉止沒有現在這麼沉穩優雅
雖然說是菜鳥妖怪但因為本來就是殺人用的咒具所以攻擊力超高

現在回頭看看堊跟史在某方面上實在很像，到底是有什麼父母養出什麼小孩還是同類相吸就看大家的解釋了(笑
重基本上不care自己變短，反正都還是刀子(幹

上一期提過堊不擅長用武器，所以把重帶在身邊就只是為了攜帶方便+會有別人陪著的安心感

事情發生當下重沒有直接現形出來是因為跟著堊一陣奔波連他都累了，腦袋一時沒轉過來
然後在被別人拿著本體的時候他也無法化形

被磨成打刀前重的身高跟堊差不多，比他高一點，被磨短後是178前後
目前古董店的身高按順序排列是堊>重>史

最喜歡又臭又長的故事請寫多一些 (走開
不過我以為他們會在意自己本體變短或是誰比較鋒利之類的居然不在意

tottorimiko: 重是不在意啦，本體被折斷的狀況下可以活下來都很幸運了
再說堊本體是面具所以他也不會跟堊比長度或鋒利度之類的東西wwwwww 最根本的基準完全不同

雖然變相變矮有點好笑但被破壞到斷掉真的太痛了QAQQQQ
請多寫一點我想看

bailing_kitsune: 救命白泠中你是想繼續看他們受傷嗎 照順序輪的話下一個是史捏

NOOOOOOOO寶貝史不可以！

bailing_kitsune: 差別待遇太明顯了ㄛ老闆

偷偷說年輕時期的故事好青澀好可愛wwww
斷刀的緣由看得有些難過，但看到風水輪流轉我還是忍不住笑出來。
三人之家真的很好⋯⋯請繼續挑戰越寫越長⋯⋯拜託⋯⋯

firejasper: 所謂當了父母才知道當年爸媽心情這樣(X
我我我長度拖長就不保證會不會開始鬼打牆跟灌水ㄛ…… (眼神游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