堊和史走在蓊鬱的樹林當中，史懷裡抱著一個大小如小酒甕的玻璃壺，裡頭盛滿透明清澈的水。
兩人這次出門是為了取代價，也是為了將史介紹給那些他們經常見面的熟客或朋友。
他們給守護著山泉的大蛇送去想要的寶石飾品，然後從他那裡收下澄澈冷冽的泉水，現在正在回帝都的路上。
「店主，回去後這些泉水要怎麼處理？」
「先放在廚房的地窖裡頭，之後要用的時候再取出來就好。」
不受污染的山泉水的用處多得很，最基本的釀酒做飯自然不在話下，甚至還能作為獻給某些神明的供品。

現在手上騰不出空來寫筆記，史點點頭將方才堊所說的事情記在心裡，打算回去再謄寫到記事的本子上頭。
林木間突然有飛鳥四處逃竄，不知何物的尖鳴劃過天際，彷彿正用力刮著耳膜一般讓人不適。
然後一陣誇張的吵雜音樂響起，堊聽出了什麼——那是表演紙芝居的藝人在登場時會響起的伴奏樂。
但，在現在這個場景傳來的音樂怎麼聽怎麼詭異。
「鏘鏘！人見人愛的紙芝居要上演啦——今天來說源賴光和他的四天王的傳說吧！」
有誰用著極具舞台效果的聲音喊著，語畢還響起一陣掌聲。

「源賴光和他的部下討伐土蜘蛛、酒吞童子等妖怪的事蹟眾多，簡直是所有驅魔師的典範！」
男人的聲音繼續說道。堊四處觀望，但沒見著任何人影。
……隱身術？還是他根本不在這附近？
怎麼偏偏挑手上拿了不想摔破的東西的時候碰上術士。
「這些英雄人物的故事總是令人嚮往呢——你！有沒有興趣成為他們啊？」
話音剛落，好幾道黑影直接從樹林間竄出，有比人還高的大蜘蛛、也有頭上生著兩隻鬼角的人影，還有扭動著身軀的大蜈蚣。
但它們都並不是真正的妖異，很明顯地看起來像是用紙剪裁出的式神。
「來吧，戰鬥吧！不打敗他們可是會被吃掉的哦——」

煩死了。
堊咂舌。自己不特意找人類麻煩已經很久了吧？
深紅色的髮絲瞬間增長，纏上那些黑影。不消片刻，那些式神全被絞成碎片。
「哎呀，餘興節目結束得太快了吧，好可惜。」
男人說著可惜，但堊並沒有從對方的語氣中感到任何一絲遺憾。
「陰陽師，特地過來找人碴是什麼意思？」
「聖瑪麗亞女子學院的事情跟你有關吧？妖怪。那些女學生可都被你害得沒了大好青春啊。」
「你在說什麼？我可完全聽不懂哦。」

「哼——沒關係，你不說我自然有辦法讓你說。」
堊和史眼前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兩人沒有閉上眼，意識也還健在。而這也不像是突然的光源遮斷，更不是有人拿了黑布蓋住他們雙眼。
史還在震驚時，堊和重率先反應過來。
「閉上眼睛，抱好壺以後蹲下！」
堊向史大喊的同時，自己也閉上雙眼，然後拔出腰間的重。
——拜託你囉？
——啊啊，沒問題，我看得可清楚了。
握緊刀柄，堊順著重牽引的方向使勁砍下。
像是鳥類的慘叫聲響起，接著是男人非常不甘心地低吼。
「……為什麼。」

「不想害死你收的式神的話就給我滾。還有，聖瑪麗亞學院的事情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隨便栽贓人的行為不可取，陰陽師。」
那是那群學生自作自受，要是她們沒偷走克勞蒂亞夫人的話才不會鬧成這樣——剩下的心底話他自然沒說出口。
確認男人和其他式神的氣息遠去以後，堊才放鬆下來。靠著稍稍恢復的視力走到史旁邊，拉起他。
「店主，剛剛那是怎麼回事？有沒有受傷？」
「放心，我沒受傷。」
再多眨幾次眼睛，模糊的視界漸漸清明起來。
「大概十紋和六生那邊認為上次聖瑪麗亞學院的事情的元兇是我吧，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順藤摸瓜找到我的。」

「唔，那我們是不是該換個地方……」
「不用，店外的結界基本上擋得住跟我們和商品沒緣分的人類。要是真給他們摸進來了也有應對方式。」
堊拍拍史的腦袋，要他別太擔心。
「我知道了。啊，看得見了。剛剛那是怎麼辦到的……」
牽著對方的手，堊繼續往古董店的方向前進。店內姑且不論，再繼續待在外面很危險。
「是夜雀。」
「夜雀？」
「一種妖怪，聽說在晚上碰上了會突然看不見。但看起來能力好像不只那樣而已。」
他不確定方才突如其來的黑暗純粹是夜雀的能力造成，還是那陰陽師先做了什麼能讓夜雀遮斷視線的能力發動。

無論如何，先回去再說。
兩人手牽著手用最快速的腳步朝帝都而去。
回到古董店內，堊脫下身上的斗篷後抖了抖。
幾根羽毛隨風飄落。
「沾上了……而且還有血漬。」
一臉厭惡的望著手上的衣物半晌，堊轉頭看向史。
「史，把身上衣服全部換下，我要把這些衣服全處理掉。它們不能留。」
「好。」
兩人回到房間內迅速換上另一套衣服，堊拿起一罐清油和幾隻火柴走到店外，一把火將那些衣服隨著夜雀的羽毛一起燒盡。

他絕對不會再製造出可能讓會傷害他們的人趁機鑽進來的空隙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