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小真人到這裡就行了。」

走在前方略有些年紀的長輩方出聲，跟在後頭穿著一身白衣道袍的青年才頓住腳步，他遲疑了下，用溫和的聲音問道：「呂伯，之前不都送您到山口的，怎麼這次只到這兒？」

湛湛藍天，曦光照水，給問仙湖舖上了一層銀紗，清晨的湖畔泛著薄霧，然而並未阻礙視線，從霧中窺粼粼波光，如此仙人之景，也不枉這美名。

倒是眼下的尷尬情況可惜了這勝景。

「看到那小村落了嗎？我等會要繞過去一趟找朋友，您這一大早的，就來幫拎這貨那箱的，都好幾天了吶！也該讓您歇息一下。」

這大清晨的並不是拜訪的好時機，明顯是對方的推託之詞。

「在下不累——」剛想回覆就感受腰間配劍震了震，他也不是個傻的，即知這是阻止之意，銜在嘴邊的話這才又咽了回去。

青年還是如以往般的笑著，只是眼中還是盛滿了疑惑，老者看了眼白衣青年，嘆口氣轉移話題：「我那朋友時常來這湖走走，真人也知道那仙人之說，聽說誠心投幾枚銅錢下去，可心想事成，保平安順遂。」

「小真人最近奔走也都是助我們老百姓的瑣碎小事，不妨多看看些美景，別勞心勞累了罷……我們也過意不去。」

接著又說了幾句便塞了兩個肉包給他，就自個兒拎著大包小包看上去有些吃力的離開了。

「適可而止。」腦海響起一沉靜男音，是他的配劍——「清河」。
「人被給予的太多會不安。」

他沒有回應清河，腦內快速運轉著，思來想去他這幾日的忙活，也照呂伯所說「歇息和欣賞美景」，邊往湖邊緩步而去。

　　附近人聲吵雜，將尚在打盹的陌嵐驚醒了。
　前些日子在魏家陵偏遠山處驅趕墓鬼時不慎負傷，他只得將隨身武器等藏在附近的隱蔽洞穴，化為錦鯉的模樣棲身水底，打算靜靜地修養幾日。

　　幸好受的都是皮肉外傷，再嚼些水草便能好轉。
　　或許也只是找著了理由偷懶罷了。

　　此處環境清幽、往來人客大多稀少，可也不知怎地今日卻多了些交談聲、與他分辨不出的陌生氣息。
　　耐不住好奇，他擺動帶著淡灰藍斑紋的尾鰭就這麼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

大抵上還算是個樂天派，這煩惱也沒有拘著他太久，青年低著頭看著右手兩個肉包，啟唇：「知道了，許是我這陣子過於急切，可我也懂得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劍靈沈默，他也習慣似地笑了笑，接著望向平靜的湖面另一手拿出一枚銅錢。

「阿清，該許什麼願望？」傳聞不盡信，不過他從來都是入境隨俗之人，不妨試試。他翻看著手中物，「早日還完債？」

「你該習慣接受旁人善意。」

也不知道男音是在延續方才的話題還是回答後者，青年嘴角的弧度又往上了幾分，狹長的眼開心地瞇了起來，他道：「好！那就這個了。」

連闔眼靜心都無，青年在說完話後徑直將銅錢拋入了水中，如鏡面一般的湖面被這一異物打破了平靜，「咚」ㄧ沉聲，本是再正常不過的過程卻讓青年擰起眉頭。

這聲響不大對勁。

「我打到東西了？石頭？」

「⋯⋯不是，是這湖中的生物。」

　　逆著光無法將來人面容看得仔細，陌嵐只知是個白淨修長的身影，額前長髮垂落在旁，再多便看不清了。

　　他歡快地擺了擺鰭將自己送到近水面之處，稍微破開那層光霧才能看得更加清晰。

　　眼前人垂首似乎在和誰說話，陌嵐並無見著其他來者，便毫不掩飾地恣意打量著眼前男子——眉眼俊秀、氣質翩翩，看樣子是個溫和有禮的——

　　「咚。」

　　有個扁硬的東西打到他頭上。
　　太失禮了。被砸得暈頭轉向的錦鯉如此想著。

儘管許願之事只是道聽途說，可是問仙湖本身傳說就已經傳唱了好幾年，對這湖裡的生物百姓都有共識，自是不會去捕撈或是傷害的，許願的動作也只會在邊上輕巧地實行。

總之，傷害到這裡的「住民」可是大不敬。

「唔，糟糕了。」

青年隨即釋放神識查探，沒有靈力的生物在神識裏只會是淺淺薄淡如霧的一團，他卻在接近水面的地方探到了ㄧ穩固實心的⋯⋯魚型之識。
那魚影卻不知怎地一動也不動，像是暈過去似的。
「是牠嗎？」
「是，鯉魚精。」
青年心裡暗道聲「完蛋」，居然還是修煉成精的，這更不能善了。

不過既是成精的那⋯⋯沒猶豫太久他便再次釋放神識，想與那魚對話。

『非常抱歉，在下打擾到您，您還聽得到麼？』
『我很擔心您，若您還有意識希望能回我一聲。』
青年為了喚醒那錦鯉精又在靈識裡喊了幾句。

劍靈嫌吵，默不作聲地關閉接收青年的神識。

　　尚在暈眩之中，嘴裡下意識地便含住從頭頂掉落的硬物，吐出仔細一瞧才發現是枚銅錢。

　　天上怎麼掉錢了？

　　隨後一陌生溫和的聲音浸入腦海，似是在向他傳遞訊息，陌嵐穩了穩心神仔細聽完，卻不解如何同對方那般以神識溝通。

　　他便選擇最直接快速的做法，探出頭去朝那面容斯文之人——潑了一大捧水。

被噴了一嘴的水，青年愣著不知如何反應。往好處想，至少那魚精並沒有就這樣被他給砸死，可喜可賀。

「這樣是生氣的意思麼？」也不知是在問配劍還是那魚，他俯下身看著那魚影。

「他身上有傷」劍靈接著又補了一句，「不是你砸的。」

本聽到前面那句他深吸了一口氣，而後聽到後面才又放下心，他將空著的那隻手緩緩伸進水裡，輕輕撥著。

『在下想要補救方才對您不敬之事，您能游到我這兒來嗎？』

　　他盯著那隻探入水中的手，判斷了會兒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便又一頭栽回深水——先去放銅錢——再快速地冒出頭，好奇地朝對方游去。

　　游至那手附近時，陌嵐在其周圍繞了兩圈，他對這人還挺好奇、可自己早已不是半大毛頭小子，身上帶著傷更不可貿然顯露自己已能成人。

　　遂努力且稱職地扮演一條單純的錦鯉，擺尾吐泡沫一樣不差。

他向來與水淵源頗深，不管是他的名字，亦或是清河，或許是因為這層關係，他也莫名受動物喜愛，是以他才敢做出這個舉動。

魚精還未來到他手邊時青年早就把一股靈力聚集到腕部，在牠靠近那刻緩緩洩出，若靈力是肉眼可見的，現下那魚精該是被一股靈力所包圍成球了罷。

『我不知這樣有沒有作用，但應該能讓您舒服些。』

　　周身環繞一縷無色溫和之氣，原先還在隱隱作痛的傷處也緩和許多，都說傷筋動骨需勤加修養、也要數日才能堪堪復原，陌嵐卻覺得現在要是讓他化型再爬座山興許也沒有大礙。

　　魚身蹭了蹭青年手掌，表示自己已從眩暈中恢復，他張口吐出成串泡沫，一下回身潛回了水底。泥沙中埋著一顆拇指蓋大小的石頭，陌嵐將它銜起，又冒出水面將其推入青年手裡。

　　那石子洗淨打磨後能泛出流光，原想帶回家裡鑲嵌於木雕之上，可一陣權衡後他還是給了出去，只希望那青年不嫌棄自己連個謝禮也得藉湖水所得之物。
　　畢竟他只是一條普通的錦鯉。

本以為牠已經潛回湖底，他也準備離去，可不到一會兒，那小魚影又從水面冒了出來，塞了他一顆小石頭。

「這是⋯⋯？」

他對礦石的涉略僅僅停留在其製後的樣貌，雖不解這石頭的價值，但他人贈與之物，他還是好好的把它收入了錦囊。

『謝謝你。』青年望向魚兒身上黑白交錯的花紋，牠應當是因為受傷而不能化型，不過鱗片沒有明顯外傷，他才暗暗鬆口氣。

說來也是他失禮了，卻又被贈了禮物，實在慚愧。青年又揚起他那無害的微笑道：『在下名為問川，乃玄真劍弟子，若之後您有任何需要幫忙之事可以來找我。』

『您想吃肉包嗎？』另一手的肉包他遲遲沒動，聽聞鯉魚是雜食，適才無厘頭地問了句。

　　這肉包打進水裡油膩膩地，連同自己也會被弄髒。

　　一隻鯉魚擺不出嫌棄的神情，陌嵐只得輕輕甩了甩尾打出一片餘波盪漾，試圖潑出點水將青年勸離——把你那肉包拿開，離水遠點兒——雖是如此打算，可對方懂沒懂就不是自己所能控制。

　　方才經過靈力療傷，現下他只想等人走了、快點兒啟程回家。可眼前這人溫和俊秀、多看幾眼心情也好。
　　陌嵐暗暗記下了對方名諱，見是不可能再見的，至於這臉麼......他潛入水底吐了一個泡泡，覺得自己喜歡。

『該走了，不打擾您清淨。』嘴上這麼說，他心情卻是很好，笑眼還瞅著湖里黑白相間的身影，將伸進水中的那隻手用手帕擦了擦便站起身。

「有緣在會。」他ㄧ禮，轉身邁步。

「不是原湖中之物。」久久未出聲的劍靈在回灕水鎮的路上忽然沒頭沒尾的冒了這句。

「是啊，不過應當常在那兒活動，在問仙湖養傷的確是個明智的選擇。」靈氣充裕，景色宜人，是他煞風景了。

一刻鐘前的尷尬氣氛早已被這小插曲沖散，何況他從來就不是糾結之人。他拍了拍藏在暗袖的錦囊，輕笑：「這樣也不錯。」

錦囊晃動，那一粒善意在囊內世界溢出一抹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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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阿啵真卡哇！！！感謝啵中陪我對這麼可愛的交流，希望沒有把阿啵打笨.....（？？）

....... （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