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店內的氛圍還是酒精的效果使然，他總覺得在這裡時的世界像是隔了一層毛玻璃，無論看見什麼都不是真實的，這裡的人會記得彼此在一片朦朧下的樣子，卻永遠不會望見對方清晰的輪廓。

聽說醉了的人會變得誠實。不，李知宇反而覺得這裡是最適合放心隱藏秘密的地方。

父親要是知道他以課業為藉口留宿在學校的每個假日裡，幾乎都會在閒暇無事的晚上來這種地方，肯定會大發雷霆。想到這裡李知宇苦笑著晃了晃杯子，裡頭的淡藍色半透明液體因為光線折射成了綠色，像是寶石一般。

燈光突然變化將李知宇的意識拉回現實，他注意到舞台方向傳來不小的聲音，一小群人各自調整著樂器和台前的內場音響，台下則是有人開始聚集。

有表演嗎？李知宇手靠在吧台上，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面對舞台，帶著微笑期待接下來台上會有怎樣的畫面出現。

昏暗的環境總是能讓人放鬆下來，那種你好像能看清別人卻又不被人看清的感覺是最完美的保護傘。

看著各自撐著保護傘的客人們，菲爾斯上台前在主唱耳邊說了話，吵雜的四周讓人聽不清內容只見主唱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朝著他比了個OK的手勢，隨後兩人互相擊掌就一同上了舞台。

在樂團的人上台後店內的燈光變得更加黯淡，直到音樂落下的瞬間台上的燈光也一同亮起，充滿渲染力的嗓音透過音符唱出一首首屬於你又或是屬於別人的故事。

接連幾首歌下來，台下有人開始跟著音樂搖擺，也有人靜靜的坐在一旁喝酒聽著音樂，唯一相同的是此刻他們都一起在這享受著音樂。

「接下來的最後一首歌我們的小卷毛難得說要唱，大家一起歡迎他吧！」主唱打趣的說著並帶頭鼓掌歡迎接下來的演出。

菲爾斯放下BASS來到了台前，笑著握拳搥了主唱一下打鬧著將人趕下台，最後台上只剩下他和一旁的鍵盤手，他坐上麥克風前剛放上的高凳轉向身後的鍵盤手微笑表示自己準備好了。

前奏 落下的同時店內的色彩變得幽藍，甚至開始有雨滴落下，但那些雨滴卻不會浸濕衣物，落到肌膚上反而還能感受到一絲溫度，而每滴雨滴在落地後都會變成微亮的星碎，整個空間因為’’這場雨’’變得幽靜而夢幻。

『去一間安靜的咖啡店
找回 平靜
躺一床柔軟的回憶
無聲的 夢囈』

細細的嗓音輕柔地唱著，這首歌是菲爾斯和華裔的團員學的，當初聽到旋律就很喜歡了，在了解歌詞內容後他就請求那名團員教自己如何發音，雖然發音上不是那麼的準確，但卻不妨礙大家沈溺在其中，去享受這一場雨。

『整座城市 只有你在撐傘
你的天空下著雨 也望不到彼岸
這座城市 我願陪你撐傘
或讓臉頰淋著雨
洗去一點傷感』

唱完最後一句歌詞，菲爾斯微笑和台下的人們鞠躬便跟著鍵盤手一起離開了舞台依舊什麼話也說，雖然他會上台演唱，但老實說他還是不太敢和台下的人有互動。

回到吧前的位子上後，因為體力的關係菲爾斯就將空間魔法給解除，店內又恢復成原本的模樣。

在台上樂團演奏前幾首歌時，李知宇都是閉著眼睛靜靜地聽著，雖然童年時期不愉快的回憶讓他不願主動去觸碰音樂，但說到底他還是很喜歡像這樣被旋律牽引著四處遊走的感覺。

閉上眼失去視野後似乎就分不清虛實，音符鋪成的道路可以帶著聽眾到任何想去的地方，短暫地忘記自己所在之處、還有心中所有煩惱。

聽見台上的人說最後一首歌是另一個人要唱，李知宇好奇地睜開了眼睛。

小捲毛？聽起來好可愛。看著走到台前的白髮男孩，李知宇瞬間明白了他被叫做小捲毛的原因，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過，這個人是小孩子嗎？看起來才十三、四歲的樣子……

還來不及細想內心的疑惑，四周就突然被霧濛濛的藍光給籠罩，雨水輕輕地落在身上，李知宇驚訝地抬頭，晶瑩剔透的水滴正好掉在他的臉頰上，似是代替了眼淚撫平所有傷口和疤痕，在胸口留下恰到好處的溫暖。

前方地上開出了一朵朵閃亮卻稍縱即逝的煙花，熟悉的中文歌詞像風一般吹進耳朵裡，台上的男孩即使咬字和真正的母語人士還是有點差距，卻仍然享受地唱出每個音的樣子讓人不禁跟著他的聲音陷入這迷幻的氣氛裡。

是魔法吧？但有魔力的是這個空間還是台上男孩的歌聲呢？要是這時候還閉上眼睛的話就太可惜了。李知宇撐著下巴這麼想著。

最後一個音落下，李知宇跟著眾人一起鼓掌，目光依依不捨地流連在舞台上。

店內的燈光恢復成溫暖的橘黃色時，李知宇才注意到剛才在台上唱著歌的白髮男孩坐在自己附近的吧台前和老闆說著話，他靜靜地等待兩人談話結束後才上前去搭話。

「嘿！剛剛的歌很好聽，雖然有點唐突……但我想說聲謝謝。」謝謝你的歌聲安慰了我。

到了吧台前和老闆小聊了一下便得到了一杯鮮橙色的螺絲起子，雖然沒有很喜歡喝酒但他也並不排斥。

收下調酒後，在他嘴唇貼上杯口準備要喝下一口就聽到身旁傳來的道謝，突然其來的感謝讓他維持著相同的動作眨了眨眼，最後吞下口中的酒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

「謝謝你的讚美...」菲爾斯不太好意思的抿著嘴笑著。

「但...我好像沒有做什麼你需要跟我道謝的事情？」他怎麼想都想不明白自己有做了什麼需要對方道謝的事，這樣不知道原因的道謝他可不能隨便收下。

「帶來了這麼精彩的表演本身就是件值得感謝的事。」聽見對方的話後李知宇搖了搖頭回答道，即使可能會被對方當成奇怪的人，他還是想要把這份被感動的心情傳達給對方知道。

「表演結束時觀眾都會鼓掌吧？那些掌聲代表的意義除了是在告訴你們表演得很好以外，也包含了對你們的感謝喔！」從對方表演完後不發一語走下台的樣子和剛剛聽到自己搭話後的反應，李知宇大致猜測對方可能是個怕生的人，而且很不習慣接受讚美。

好像我剛到日本時的樣子。雖然聽完那首歌後心裡有好多問題想要問，但也在聯想到自己以前的模樣時變得更小心翼翼，害怕自己一廂情願的熱情嚇到對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距離拉近了不少，李知宇覺得對方的臉在一頭捲髮陪襯下看起來更像是小孩子了，但身高看起來又不像。他微微偏著頭思考著對方擁有魔力以及就讀聖路恩學院的可能性。

「你們樂團不是第一次在這裡表演了吧？但我還是第一次聽你唱歌，怎麼今天會想要唱呢？」將心中的幾個問題過濾後，選擇了最無關緊要的一個。畢竟走進這個霧濛濛的地方後，披上面紗的人們大部分都不太想被談論身份、魔法這種相對隱私的話題。

「那我也要謝謝你願意對我說這些。」說著菲爾斯笑著就將手中的酒杯輕輕碰撞對方的，並喝下了一小口酒表示謝意，在這裡雖然每個人都挺和善的，但還沒有過像這樣有人直接來到他的面前感謝他的演出，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讓人挺開心的。

他開始在這裡演出打工的時間並不長，但在這段時間常來的客人他多少還有些印象，從對方所說的大概能推算出並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看著好像也有些眼熟，但又似乎並不是在這裡.....

透過昏暗的燈光菲爾斯觀察對方的面容，年紀似乎是與自己差不多大，身高的話...光是這樣坐著就能看出差距了呢.....

「就只是單純覺得今天很適合唱這首歌吧。」怎麼想都還是想不出自己曾在哪裡見過對方，菲爾斯暫時放棄這件事轉而回答對方的問題。

「再加上...我很想唱這首歌給現在在這躲雨的大家。」雖然因為語言的關係現場大概沒有多少人真的能聽懂剛剛的那首歌，但他在台上時看見太台下的人都靜靜的在享受著音樂，放鬆的神情他到現在還歷歷在目，能在那短短的時間裡讓人獲得享受的時刻他就心滿意足了。

「躲雨？很有趣的說法呢！」李知宇挑起眉毛，在對方的酒杯碰到自己的之後也喝了一口，柑橘汽水和檸檬的味道在嘴裡散開，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對方看起來年紀比自己小，手上卻捧著漂亮的橙色調酒；而自己明明都成年了，來酒吧還點這種加了糖漿的汽水，看起來超遜。

反覆咀嚼對方說的話，以今天的心情來說，他覺得雨似乎在剛才表演完後就停了。但他來這裡並非每次都是這麼放鬆，偶爾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之後，他會事先拜託室友晚點來接他，然後就放任自己在這喝醉。

因為那樣就能暫時忘記自己身在雨中，忘記濕透的衣衫和混著雨水流下的淚。只有這種時候他會慶幸自己很容易醉。

「那你也是在這躲雨的其中之一嗎？」回想起剛剛表演時那場溫暖的雨，讓他覺得好像不是只有自己在淋雨，而是所有人都陪他撐起了傘。李知宇不禁微微笑著，跟一群人共享一場雨的感覺挺好的。

「嗯....算是吧。」菲爾斯扁嘴想了一下，來到這裡都會感到特別放鬆的自己也算是把這裡當成了避風港吧，在這裡就能躲避外頭的雨，能在短暫的時間中讓自己從平常一直存在的窒息感中解脫。

「在這裡的大家都帶著傷，雖然隱藏傷口很累但在這裡能神奇的放鬆自己，大概是因為都是同類的關係，而能更清楚彼此的底線在哪吧。」轉動著吧台椅菲爾斯看向形形色色的人們，其實他還蠻享受這樣觀察人群的。

在一個小小的角落看著各個不同的人演出著各自的故事，而他就是故事中不起眼的路人，這麼一想平常束縛著自己的枷鎖似乎也會跟著變的渺小。

「我叫菲爾斯。」說著他又轉動著椅子面向一旁的男子，「我有這個榮幸知道你的名字嗎？」面露稚氣的臉龐說著這樣的話多少有些不自然，但對於還不太會認識新朋友的菲爾斯來說這已經非常值得嘉許了。

「都帶著傷……」很喜歡對方從躲雨到傷口這樣細小的地方形容酒吧內的人，李知宇看著對方說出不符合那張稚嫩的臉的成熟話語，心情不知道為何放鬆了下來。

他覺得和對方聊天好像會在無形中被治癒，就跟身處剛剛那場不會被淋濕的雨一樣，要是對方真的有魔法的話，應該會是像雨水一般能洗刷掉心中所有負擔的療傷類魔法吧？

「不知道對剛認識的人說這個會不會太突然了，但我想在這個酒吧裡偶爾分享一下心情好像也不壞。」李知宇思考了一下後拿起酒杯晃了晃，雖然杯裡的飲料並沒有酒精，卻彷彿藉著這個動作可以卸下一些心防般，習慣性的湊進嘴邊喝下一口。

「我有時候會覺得……不管在屋簷下躲了多久雨好像都不會停，就像世界上有永遠不會好的病，也有永遠沒辦法痊癒的傷。」李知宇放下酒杯後帶著笑緩緩說道，也許是因為知道這裡的大家都有各自隱藏著的傷口，他對於眼前用歌聲帶給躲雨的大家安慰的人感到佩服及感謝，也願意對他說得更多。

「我叫李知宇。」思忖著既然會來這裡喝酒那應該至少有成年了，他又補充了一句，還加上了剛剛在看表演時就擅自幫對方取好了的暱稱，「可以叫我知宇就好，很高興認識你，白捲捲。」

「白捲捲？」陌生的暱稱讓菲爾斯愣了一下，腦子轉了一下摸著自己白色的捲髮，他馬上明白了對方是在叫誰，也不禁露出笑來，有些人可能會對突然的被取暱稱感到冒犯，但他卻覺得挺開心的，畢竟這也算是種親暱的象徵吧？

「李知宇...」學著陌生的音調唸了名字，有些難發出的音調讓他意識到對方可能也是來自遙遠到東方，難怪在聽完那首歌會這麼有感觸了...

想幫助對方但自己卻又無能為力，因為他擁有同樣的想法，太過相似的心聲讓情緒更快的染上心頭，現在他能做的就是在這裡傾聽對方的話，暫時的讓彼此在只有對方的時後稍稍的展露一角的傷口，讓傷口透氣不讓它繼續悶著，避免它慢慢腐爛...

「雨如果停不下來，或許可以踏出去...出去找一個沒有佈滿烏雲，高掛著太陽的地方。」帶著薄繭的指尖順著杯緣一下一下的劃著，「只是那個過程會很辛苦，也需要很大的勇氣跨出那一步。」菲爾斯露出無奈的笑容，他也是在保護傘下不敢邁出腳步的人，當雨水尖銳的劃過眼角落入胸口將早已千瘡百孔的心浸濕，他沒有勇氣再讓自己承擔這些，所以還只是待在原味用欣羨的目光望著遠方那看不見的陽光。

聽見對方唸出自己的名字，那也許一輩子都沒有試過的發音方式讓李知宇饒富趣味地欣賞著，不是第一次看見西方臉孔努力嘗試把自己名字唸對的畫面了，但卻是李知宇第一次不想告訴對方自己有另一個較好發音的名字。

唸得蠻好的。他心想，稍稍收斂了過於張狂的好奇目光。雖然剛剛聽對方唱歌時，他就覺得以一個非母語者來說，對方的發音已經算是非常優秀了。

眼角餘光瞥見對方的手指輕輕摩擦著杯緣，李知宇有點後悔對同樣滿身是傷的人傾吐煩惱。離對方較遠的那隻手在桌面下捏了捏衣角後，又伸到桌面上握住酒杯，把原本到了嘴邊的「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那種充滿陽光的溫暖地方該怎麼辦？」這句話給吞了下去。

「像是要消毒傷口時滴在上面的酒精，對嗎？」李知宇轉過頭看著對方，目光並沒有停留多久就轉回了手中的酒杯，他拿起杯子把透著光的藍色飲料一飲而盡。

「那真的很痛呢。」放下杯子時嘴裡跟著吐出了這句話，小時候跌倒時擦藥的感覺歷歷在目。連想把自己灌醉都需要再三考慮的人，怎麼可能有勇氣親手把酒精滴在傷口上呢？

在對方將視線放在自己身上時，菲爾斯看見那黑色的眸子像書中形容的夜晚的大海，海面閃爍著月光微弱而溫柔的光芒，但在深海中卻是光線也探不進的冰冷孤寂....

明明才第一次見面，還是連說認識都還有點誇張的關係，但在此刻他卻有種對方和自己或許有那麼一點點相像。

「既然我們都是膽小鬼...那之後我們在碰面的每一天都向彼此加油打氣，這樣會不會有一天我們都敢為自己的傷口上藥了？」菲爾斯稍微探頭進入對方低頭的餘光中，潔白的白髮和臉龐染上了四周昏黃的光線，襯著他臉上的笑容更加柔軟溫暖。

他想知道當陽光升起時那片大海，就算一點點也好，會不會有一束光芒能使深海有那麼一星點的微光，這樣或許也能讓他知道自己心中的那片森林能不能擺脫陰霾，再一次接受陽光的沐浴。

看見對方從自己的視野邊緣出現，李知宇被這可愛的行為逗得輕輕笑出聲，也對於自己似乎讓對方想起了心中的傷口而感到內疚。

翠綠的眼眸和悲傷不搭，和汽水的甜味還比較搭，他朝著探頭過來的人笑了笑，想起剛才被自己喝完的藍色汽水在光線折射下透出綠光的樣子。

「你這麼說的話會讓我想常常來這裡欸……這是一種行銷手法嗎？」為了蓋過不知從何處湧上來的愧疚感，李知宇頑皮地眨眨眼，朝對方開了個小玩笑，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因為心中的小小情緒而產生任何一點風浪。

「加油打氣的話，那我……也唱首歌給你吧？」有點不自在地稍微掃視了四周，幸好店裡的大家都各自沉浸在酒精和彼此的話語中，確認沒有人會注意這裡後，李知宇才閉起眼睛輕輕地唱著。

『 When you always feel you're all alone
When you always feel you're off the road 』

沒有伴奏的歌聲搖搖晃晃地浮在酒吧播放的背景音樂跟嘈雜人聲上頭，李知宇唱歌的音量並不大，若不是對方就坐在旁邊，這首歌也許就會融進眾多混亂聲音中，變成深海裡那頭52赫茲的鯨魚。

『 They say
Life is always full of ups and falls
They say
Life is always things you never know 』

李知宇沒把整首歌唱完，歌聲停在副歌的最後一句歌詞，這短短不到兩分鐘的時間是他久違地在如此放鬆的狀態下唱歌。

睜開眼睛後橘色調的光如閉上眼之前一樣暖暖地籠罩四周，此起彼落的說話聲依舊，李知宇深深吸了一口氣，朝著他唯一的聽眾露出笑容。

「如果是為了行銷我早就用更強硬的方式來讓你留下來了。」被對方有些俏皮的表情逗笑，菲爾斯也順著玩笑說著，但對於行銷的是他根本是一竅不通，更別說有什麼其他強硬的方式了，他就只是單純想多認識現在眼前這個把自己重重偽裝起來的男孩。

在聽聞對方打算以唱歌的方式為自己加油，白眉挑高了一下嘴角也揚起興致盎然的笑容，沒有多說些什麼，菲爾斯測過臉看向對方，雙手托著臉一副最完美聽眾的模樣。

知宇不自在的青澀模樣讓他想起剛開始表演的自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而在薄唇輕啟那清澈的嗓音淡淡的飄入他的耳裡，緩慢而舒適的節奏讓菲爾斯不自覺的也跟著閉上了眼。

大概是待在身邊的關係，四周的人聲並沒影響到他細細聆聽，沒有伴奏的歌聲也不顯的單調無趣，反而凸顯了它有多麼乾淨透徹，心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似乎變得開闊了些....

「知宇唱的很好聽呢！....謝謝你。」在歌曲結束後菲爾斯張開了眼，揚起了大大的笑容，像最一開始對方朝自己道謝那樣也給予了大大的感激，雖然時間短暫但在那段時間裡他是真的沈浸在音樂中並且享受著。

「但這首歌沒有後續了嗎？總覺得有點可惜...」菲爾斯扁扁嘴，臉上的表情完美的呈現了意猶未盡的模樣。

菲爾斯的笑容綻放在自己眼前，耳邊傳來道謝的聲音讓李知宇一瞬間有點呆住了，平常要是有人誇他很有禮貌或是長得好看這類對他而言無關痛癢的事，他還是能大方、甚至有點驕傲地接受。

但在意的事情……或者說曾經受過傷的地方，突然被這樣真誠地誇獎，還是有點讓人不知所措的。

是啊，從小到大被推出去唱歌或是彈琴時，他何嘗不是只想要聽到一句誇獎跟感謝，而不是被挑毛病或跟其他人比較呢？

「不客氣……」李知宇的聲音有點輕飄飄地，一不留意就會被酒吧裡的其他聲音沖散。話說出口的那一刻，他覺得心臟外頭有什麼東西稍稍崩落了，裡頭還包含著一些他自己也無法分辨的小情緒。

「啊啊！剛剛我跟你道謝時你的心情原來是這樣嗎？」因為自己腦海裡飛過的思緒導致短暫沉默，李知宇無來由地感到彆扭了起來，想用有點誇張的語氣掩蓋快要染上耳尖的紅暈，「好害羞……不過是令人開心的那種害羞……」

他故意低下頭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臉，然後從指縫中偷偷朝對方眨了眨眼睛。如果表現得很誇張，看起來就會像是裝作在害羞吧？

「……下次再聽？」埋在掌心裡的聲音悶悶地傳出來，李知宇才察覺到對方可能會聽不清楚，他收起剛剛開玩笑的樣子，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對方。

「我們下次見面時我再唱給你聽？」揚起的微笑裡似乎少了點禮貌性的距離感，眼神裡也多了些柔和的光點。

將知宇害羞的模樣全收入眼中，雖然不是所有偽裝他都能看清，但是對於從小就習慣觀察人臉色的菲爾斯來說對方‘’假裝害羞‘’的行為他倒還看的蠻清楚的。

勾著淡淡的笑他也沒打算戳破對方，只覺得知宇這個模樣和安德爾鬧變扭的感覺很像有點可愛，這個想法一浮現手就擅自伸出去摸了摸人家的頭。

「好啊，下次再唱給我聽，約定好囉。」摸頭的手收回後便做出約定打勾勾的手勢伸到了對方面前，半強制的和人打勾勾約定。

在對方主動提出下一次再唱的約定時，那種被野貓稍微信任的感覺將心填的滿滿的，他無法清楚的解釋那是一個怎麼樣的感覺，只知道它讓嘴角的笑想壓也壓不下來，而他已經開始期待下一次的見面了。

「小卷毛！在這做什麼？跟我們到那裡玩啊！」這時，方才在舞台一同表演的團員經過他們身後拍了拍菲爾斯的肩膀，同時也注意到了一旁的知宇。

「喔？朋友嗎？要不要——」明白菲爾斯鮮少會和生面孔聊天，那名團員起了興致，正想開口也邀對方一起玩，但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站起身的身影給擋在了兩人之間。

「你先回去吧，我等會就過去了。」扶著對方的肩膀，菲爾斯將喝了點酒也有點暈乎乎的團員往座位推去，看著人搖搖晃晃的走回原位他才又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像剛被野貓給予了信任，他並不希望現在就有別人出現讓貓又在自己面前豎起防備，所以菲爾斯有意的阻擋團員接觸知宇，就當作是他喝酒後任性的耍了點酒瘋吧。

「他們在叫我了….」他沒有坐回座位上，伸手拿過桌上橙紅色的酒，「那就約好囉，下次一定要把那首歌的後段唱給我聽喔。」被酒精染上色的雙頰往上把翠綠的眸子推的彎彎的，簡單的揮手道別後菲爾斯就馬上離開了。

他不希望自己那點小心思被對方看透，但他想，那樣心細敏感的人一定會覺得自己剛剛到行為哪裡怪怪的吧，雖然有點掩耳盜鈴…但馬上離開他就能當做知宇什麼都沒注意到了，不然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往團員們所在座位走去的途中菲爾斯忍不住扇了扇有些熱的臉。

因為長得還算是蠻高的，李知宇很少被人這樣摸頭，愣愣地看著對方笑盈盈的樣子，腦袋還沒想出要怎麼反應，他就被伸到自己面前那做出拉勾模樣的手轉移了注意力。

「嗯……我答應你。」不知道是因為對方滿溢而出的善意和明媚的笑顏，還是突然被摸頭所產生的奇妙感覺，李知宇伸出手勾住對方小指時感覺有股暖流悄悄地竄進了心裡，說出口的話也跟著變得軟綿綿的。

被開朗的說話聲打斷了思緒，他認出來者是剛剛在台上表演的其中一個人，正打算禮貌地打聲招呼時視線便被一個薄薄的身影擋住了。

本來想要點點菲爾斯的肩膀，告訴他其實不用顧慮自己，但下一秒就看到菲爾斯直接帶那位團員離開。他靜靜地看著兩人搖搖晃晃的背影，回想對方有點刻意的舉動，那是……為了讓談話不被打擾嗎？還是出於擔心所以在維護自己？

還沒得出結論對方就回來了，就像考卷常常還沒寫完就被收走一樣，李知宇索性直接放棄解題，揮了揮手跟對方道別。

「去吧去吧，我們下次見。」帶著笑意的眼眸目送對方走進人群後，李知宇收回視線，手上把玩著面前的空酒杯，然後在心裡重複了菲爾斯表演時唱的那首歌。

去一間有貓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