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世の蒼鷺
3 years ago


《衍生創作:來日方長》
參與角色:商柩

沒有關係,他告訴自己,沒有關係的——只要能演過十年、二十年,總有一天,他會帶著張叔與他母親的靈魂,回到覆蓋棺木的塵土之上,被囿於深柩的靈魂終會擁抱陽光。

只是演了這麼多年,他好像也分不清到底哪一個自己,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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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世の蒼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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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有記憶以來,管家就是比父親還像父親的角色。

「你要記得,你母親是被你父親害死的,她本可以逃過一劫,只是老爺覺得她的命還能換來更值錢的東西。你則是意外,是老爺沒有預料到的武器——他也只把你當作武器。」

「好好活下去,然後替她報一回仇。」

「不要活成你父親的樣子。」

張叔,對不起,我好像還是活成了最討人厭的樣子。
商柩看著手裡那塊一半浸染血漬的手帕,想開口說點什麼卻又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會原諒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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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

那時候的大宅院裡,商柩還是家裡的么兒。剛升上國中的少年正值愛玩的年歲、一不留神就能溜出大人們的視線範圍,就連向來寵著小少爺的老管家也不得不板起臉孔,把人扣在書房裡乖乖聽講。
小時候的商柩誰都不怕,就怕他這個從小服侍自己的管家。

老管家跟了老爺二十餘年,論輩分、名望皆在家族裡占有一席之地,連來訪的客人都會禮貌性的和他行禮打聲招呼、尊稱一聲「張叔」。他並不嚴肅,相反地,張叔總是笑臉盈盈的在宅邸裡穿梭,打理著這大家族的瑣碎生活,卻也因為太過熟悉家族裡的每一個人,商柩的弱點可以說是被老管家抓在手裡,任憑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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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逃課不幸被張叔抓了個正著,張叔也不會打他、罵他,但是那天晚上他就得一個人在廚房為全家的晚餐與餐盤盡一份心力、或是下午去後院拿著練習用的木刀、木棍練上一整天的基本功。

通常這幾件事做下來,小孩子的手不是紅腫起水泡就是破皮,這時候老管家會再抱著一桶冰水走進房間,讓孩子把手放進水裡——一邊聽孩子不敢喊出聲的嗚咽,一邊慢悠悠的唸上幾句訓斥,或是講個幾句大道理,直到水桶裡的水也不冰了,再意味深長地歎道,若有下次、家主絕不輕饒。

商柩是這麼被張叔帶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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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乖巧聽話的大姐,他從小就不怎麼聽長輩的命令,尤其在年僅四五歲就被父親帶去學習各家武藝,抗拒訓練的反抗心理更甚,下場便是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淤痕。

但是在嚴厲的管教過後,趁著他尚未入眠、父親回房就寢的空檔,張叔總會從廚房端來一杯溫好的牛奶或熱茶,還有舒瘀活血的膏藥,無奈地叮囑他下次不許再胡來。

「張叔。」

年紀尚小的商柩趴在床邊,手裡還攥著一枚自訓練場摸回來的鏢,小孩子大半張臉都埋進了床鋪裡,悶著聲音小小聲的喊。

「怎麼了?」張叔好脾氣的溫聲應道,一邊仔細地把瘀血推開、上藥,他知道小孩子恢復的快,外傷有處理過多半隔天就能好全,要是放著不管恐怕接連幾日的訓練都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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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去練武。」商柩小小聲的控訴著,「大姐也沒有去,堂哥堂姐也沒有去,為什麼我要?」

「你父親只是希望你能多保護一點自己,將來有餘力也能保護整個家,這是少爺應該承擔的責任。」張叔頓了一下,放緩了語氣輕聲解釋,輕輕地拍了拍小孩子的手,「你少反抗幾句,就不用每天找老爺報到了。」

「那他怎麼從沒來看過我練習?」少年賭氣似的把臉塞進棉被裡,依稀能聽見幾聲從布料堆傳出的幾聲碎念,「比賽贏了也不關心,考核升段了也不關心……」

張叔輕輕嘆了一口氣。他把最後一點沒抹開的藥塗上,確定瘀血被推的差不多以後,隔著被子揉了幾下小孩的頭。

「來日方長吧。」

來日方長。商柩輕聲地覆誦著,一遍又一遍,這四個字一度成為他執迷不悟的信仰,嚼碎了溶在骨血裡不肯遺忘。
如果這個來日方長,能再久一點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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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畢業那年,商柩拿著剛申請上名校的錄取證明,眉宇間盡是藏不住的笑意,他急著推開家門,想跟照顧自己多年的管家道一聲謝,卻沒想到迎接他的是鮮血浸透的磚紅地毯。
少年明亮如星的眸出現裂痕,嘴角的笑容僵在一瞬。

濃厚的血腥氣灌進鼻腔,肺部幾乎要在混濁的空氣裡窒息,商柩咳了幾聲踉蹌著向前、倉皇失措地想找回曾經那雙覆滿粗繭卻溫暖的大手,卻率先迎上另一雙同樣灰色的眼瞳。
他連張叔的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

愧對家族、背叛出賣企業,亦暗中行謀反之事——幾乎是麻木的聽完父親沙啞地解釋與叮囑,商柩看著其他傭人忙碌的清理著行兇現場,難得接不上話的杵在原地,眼神空洞的盯著那片血跡被反覆刷洗,直到最後一滴雙氧水都被蒸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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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乎狼狽地逃回了房間,商柩摸索著抽屜的暗格,以往受了傷管家都會偷偷在這裡給他藏幾顆止痛藥,果不其然讓他翻到了一點東西。
一條沾染著血跡的手帕,還有一頁同樣斑駁的信箋。

他是跪著看完那封信的。

也許是匆忙寫下、或是早已知道時日不久,張叔的筆觸潦草凌亂,字句卻刻骨銘心,張叔記得自己從未見過的生母,記得十七年前那場無人提起的命案,記得——
記得他父親如何將人命化作利益錢財,用作武器籌碼。

自商柩出生的那刻起,父親就只想把他當作商家一柄出鞘的刃,需要時身先士卒、無用時棄之如帚。他的名字藏著父親對他母親、對他本身的恨意——是意圖親手將他封進深棺裡的仇。
但這些年來,張叔始終橫插著一手,不讓商柩真正的去接觸那些不屬於這個年齡該理解的灰色地帶,他用自己的方式,默默的護著利益鬥爭下最無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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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抿緊發白的唇,用力捏緊信箋的手指似是承受不住的顫著,這些年一磚一瓦由張叔與父親堆起來的、屬於自己的那方茶樓,終如碎石崩塌。

商柩試著在廢墟裡去撿回一點什麼,卻茫然的發現,他連靈魂都撿不回來了——他是被留下的空殼,再也無法擁有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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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管家被處死已有數年之餘。

那場處決過後,他們的商小少爺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輕飄飄的扔下一句「我出國留學」後就再沒有人影,連家主都對商柩二字閉口不提,彷彿這個名字從未存在過一般。當所有人都以為,少爺是被家族放棄的時候,幾乎要在這塊土地被抹去的名字卻又重新被喚起。

他們如今的大少爺披著黑色竹紋的長衫,姿態從容鎮定的走進茶樓裡,長髮被整齊的梳好編束在身後,乍一看如墨色清風翩然而至。一些服侍家主的僕人都被震驚的停下動作,呆愣的看著商柩步伐緩慢的來到老爺跟前。

從很小的時候,少爺就喜歡在茶香滿溢的古樓打滾、時不時還會去偷撿櫃子裡被落下的茶葉,久而久之樓裡的大家都知道,商柩身上也總是有一抹淡淡地茶香。
而今闊別多年,當他們的大少爺迎著風掠過他們身前,那股若有似無的茶葉香依然存在,彷彿他生來就該是這棟茶樓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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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未見。」青年舊時向來緊抿著的唇角微彎,眼裡夾雜些許分不清真假的笑意,他望向目光深沉的父親,語氣裡竟還聽得出幾分誠懇真切,「當年的承諾,我來兌現了。」

那年,他領著烏諾市名校的錄取證明書,走進父親所在的房間談判,商柩可以肯定的說,那是他人生中最勇敢、也最屈辱的一次俯首,他與父親做了一個交易,去換取未來幾十年的自由:他的掌心將盛滿罪惡與死亡。

商柩知道,張叔不想讓他淌的那蹚渾水,他還是踩進去了。
沒有關係,他告訴自己,沒有關係的——只要能演過十年、二十年,總有一天,他會帶著張叔與他母親的靈魂,回到覆蓋棺木的塵土之上,被囿於深柩的靈魂終會擁抱陽光。

只是演了這麼多年,他好像也分不清到底哪一個自己,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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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陶瓷碎裂的悶響與落地的清脆聲音,把商柩的意識自過去拉回現實,他面無表情的低著頭,手裡已然被碎片劃破了一道刀口,鮮血浸染半面桌巾,旁邊的服務生嚇得臉色慘白,連連道歉著收拾地板與桌上的茶杯殘骸。

商柩自己也沒意識到從什麼時候開始,憤怒的情緒突然吞噬他的思考,直到手裡的杯子率先撐不住他逐漸施加的壓力,成為這場情緒外洩的受害者。

「把碎片包好丟掉就行,傷口我讓醫生過來一趟,不麻煩你們。」

他語氣平淡的開口,只見服務生匆忙點頭拔腿就跑,眼看桌巾已經被染紅了半條,商柩索性拿來簡單止住掌心不斷外冒的鮮血,垂著頭望向腳邊幾道來不及止住而滴落的血痕。

快十年了。
張叔,我還能回到從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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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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