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與祁夜笙對首領的印象並不深刻。他們不會有太多機會接觸，只是時常聽見組織的其他幹部抱怨老闆的壓榨，但他們兩人通常沒有那麼憤恨——有工作就好好完成，雖都是在良好的環境中成長、幾乎可稱是嬌生慣養，奴性卻意外的高。

所以，當聽見首領稱呼自己為「新人」時，椿只是挑了挑眉，不感到冒犯或意外。祁夜笙也是如此，嘴角抽動了一瞬後又恢復正常。

他又說了一句話，椿很快的猜到了是在指組織剛完成的一筆交易。身為中階幹部的他們沒有經手，只聽著首領愉悅的語調倒也能猜知一二。她點頭，不置可否。

「好好享受夜晚吧，有潛力的新人～」

語畢，忽然有兩張紙被扔了過來，完美降落在她的手中。椿抬首、剛想要禮貌地詢問對方的意圖，話還沒說出口便看見首領已踩著步伐不知消失到哪裡去了。祁夜笙湊近看了一眼紙上寫著的資訊，並拿去了其中一張。

「是電影票，今天午夜場的。」他在椿的面前晃了晃手中的票卷。
「我有眼睛會自己看。」

那似乎是一部恐怖電影，名字為「拖沓與血」，字體斑駁老氣、旁邊還有懾人的血跡與法陣。她搜尋著腦內記憶，想起最近好像真有在網路上見過關於這部片的相關情報，是一部講述著禁忌宗教及邪教徒的驚悚片。

不知該說是幸還是不幸，椿對於恐怖電影異常的熱衷，當下便決定好要去電影院好好觀賞了。祁夜笙還比較冷靜，思考著此處距離目的地的距離，推算了一下，最快也要十分鐘左右才能抵達。

「要去的話得快點走了。」參與聚會的人群已散得差不多，祁夜笙環顧了四周，只剩下一些高級幹部還留著整理資料。「我們走吧。」

而椿輕聲應著他的話，重新整理好斗篷後也跟著踏出會議室。

*

坐在機車後座，她環著祁夜笙的腰肢，呼嘯而過的風吹起了紅棕色的長髮。椿喜歡舒適的觀賞電影，便選擇連妝都不化、頭髮不綁，換下參加聚會時穿著的洋裝，改以短袖襯衫及長褲示人。

「我們到了。」

烏諾市的電影院理所當然位於市中心，建築頗具規模。因時間近午夜，僅有三三兩兩的人群於大廳裡來往，多數都是電影播放完畢後出廳的觀眾。來到櫃檯確認完座位，省去了爆米花及飲料，兩人接著移動到放映廳等電影開場。

他們很準時，幾乎是在踏進裡頭的一瞬間，預告片便開始播放了。於一片黑暗中摸索找到位置，落座以後望向四周，祁夜笙才發現這場幾乎沒什麼人。只有前面一位獨自坐著的男子、以及後方一小群青少年。

放映的過程中椿一直沒什麼情緒起伏。她並不信鬼神，自然絲毫不害怕電影裡出現的怪力亂神——只有突然出現的jump scared會稍微讓她受到驚嚇，這種俗套的電影手法雖存在已久，人們還是無法完全免疫。

祁夜笙倒看得津津有味，還會受劇中主角的情緒所感染，跟著握緊拳頭，抑或冒出冷汗。他平時看電影便是如此，劇中的驚嚇點不會是他特別關注的，通常只會重視劇情是否引人入勝這點。

所以當椿一臉失望的踏出影廳時，祁夜笙還滔滔不絕的想和她討論劇情，從開頭埋的伏筆到結局的大Boss，他似是有著說不完的心得想一吐為快。「......我覺得不太好看。」似乎是不解多方為何會如此興致高昂，她蹙起眉，向對方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我覺得不錯啊。」他頓了頓，像是在咀嚼著將要說出的話語。「但我知道您應該沒什麼興趣，在電影開頭部分就看得出來了。」他深知對方感興趣的主題與此部片迥異，所以才選擇自說自話的。

他們的相處方式總是如此。他說話、她沉默不語而不阻止，只因椿曾經提起過自己厭煩吵雜，卻又同時恐懼沉默，令人不適的寂靜只要延續很長一段時間，她就覺得自己快窒息了。

她是喜靜的，卻並非偏好絕對的孤寂。

在乘著晚風的路上，椿不是思考著方才電影裡的情節，腦中浮現了首領戴著的白色微笑面具，盯著它時心裡總會有莫名的涼意。

「笙，你覺得為什麼首領要給我們票？」
「......單純多出兩張ㄆ——」

話語因機車引擎聲而變得聽不清楚，椿也沒讓對方再說一次。

她總不覺得事情會這麼簡單，慣於把事態往複雜方向思考的壞毛病又犯了。椿只好搖了搖頭，想把腦中混亂的思緒拋諸腦後，專注看著沿路街邊的風景。

——夜晚的烏拉諾斯是靜的，夏夜的蟬鳴傳入兩人耳內，那是舒適宜人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