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都不會與您分開。」

在那個繁星照耀的夜裡、罕見沒有一絲光害污染的郊區，某位少年曾經向她許下過誓言。可是她並不相信，沒有束縛與信仰的誓約只是一個空殼子，承載了所有期待後才發現一切皆空。她遇過太多次了，露出諂媚笑容的大人也會對自己的家族獻上忠誠，卻每次在白家陷入危機時馬上拍拍屁股走人。

她僅是眨了眨桃紅的眼眸，不發一語。似乎是察覺到了對方的反感，少年不再以熱烈的目光看向小姐，而是轉而同對方一起仰望星空。「再待一下下，就會被抓回去了。」而椿想起那名凶巴巴的老女僕亞緹，從她童年時就去一副討人厭的嘴臉，直至現在還是會親自出馬把她抓回家。

「那我們就逃走吧。」

他好像笑了，在只有月光照耀的街道旁，背著光的身影宛如融進了一片夜色之中。「一直跑一直跑，亞緹就找不到了。」祁夜笙轉過頭，深紅的瞳孔像是在發光似的，讓她想起曾在書中讀過的吸血鬼種族——擄獲人心後吸乾血液，椿認為少年很可能也有這種能耐。

那樣的眼彷彿能看穿一切，她的心思、理想與生命，原先的偽裝於他的注視下忽然就變得不復存在了。熱切或冷淡，殘酷或溫柔；她不知道該如何定義對方眼中的情感，實在太複雜了。

最後像是終於放棄一般，她攤手，表情中的無奈顯而易見。

「我不......」

椿是想要開口拒絕的，或是本該要拒絕對方的邀請，可話說到一半便被生生止住了，再也吐不出任何一字。祁夜笙輕輕拉過她垂在身側的手，不明所以地在手背處落下一吻。「我的小姐，讓我追隨您一輩子吧。」他笑得燦爛、同時令人頭皮發麻。她是這才認知到，祁夜笙的愛意是無比瘋癲的，破碎的婚姻結晶也會有裂痕。

椿緩緩拿開自己的手，依舊是面無表情，不慍不火。「我知道了，回去吧。」她終究嘆息，下意識抬起手又想揉揉那頭紫藍色的鬆軟髮絲，卻只對上他那雙仍笑著的眼眸，愣愣地望向眼底，手停留在半空中不動。

「怎麼了，小姐？」
「......祁夜笙，我是你的什麼？」
「什麼？」

這次換祁夜笙愣住了，整個人呆站在原地，還輕蹙起了眉頭，貌似非常苦惱。這只不過是一時興起的提問，她連探查忠誠度這方面都還未考慮到，不過是想到了什麼即問什麼罷了，沒想到對方的反應竟如此之大。

張口了又閉合，動作重複了好幾次，目光也投向路邊另一處的植株上。他陷入極專注的思考，努力的想表達出小姐之於自己的定義——天使、女神、摯愛，堆疊過多華麗的詞藻只會降低小姐的格調，不論哪一個詞都無法完美敘述出他的情緒。

那是他唯一抓住過的光芒，儘管會刺傷自己，也必須牢牢抓住的光。

「您是我的光。」

這是個很常見的回答，或許連母親也曾對她如此說過，可當祁夜笙道出此句話時，注定有某種東西改變了。

命運的齒輪悄悄開始轉動，兩人的未來已注定糾纏不清。陷入膠著、兩難與顛狂的愛意，這些似是皆由白家與祁家的祖先所傳承下來的、扭曲的價值觀。上樑不正下樑歪，椿仍然不承認自己是歪的那一個，她是決不會變得與父親一樣的。

「那我還真是榮幸。」
「不，是我才要感到榮幸。」他笑了一下，沒有接著說出下一句話。

——而光芒背後的影子將會一輩子追隨著您的，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