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接下瑪瑙委派的任務，前往位於地盤內盤根錯節的小巷子。

祁夜笙貌似對此地極為熟悉，儘管瑪瑙有提供確切位置，他還是一看也不看，走在椿的前方，腳步從未有任何一刻停歇。他走在巷弄裡已有好多次了，幾乎摸清了這代的地形，還意外發現了幾條捷徑——但都是得翻牆過去纔到得了的。小姐不太喜歡耍這套，他也只能乖乖照著路線走。

毒品交易。椿想起上司當初提到的問題，組織內的成員通常會照實通報後才進行交易，平時根本沒什麼人敢違抗高級幹員的權威。不知怎的，總感覺最近意外事件發生頻繁，這是打從兩人進組織的這半年來未遇見過的。

「到了。」他以口型示意跟在自己後頭的椿，貼在磚牆上細細聆聽那些人的交談聲。

再一個拐角之後，便能見到幾名正在竊竊私語、手中還提著皮箱的身影。某種敏銳的直覺告訴祁夜笙來人已察覺到他們了，也不難推測有能耐支開眼線的人會輕易識破此次的行動。他不願意把別人想得太聰明，可事實便是如此。

不得不打斷他們的動作，祁夜笙一腳踏出陰影處。「各位打擾了，」他往另一邊伸出手，把剛想跟著出來的椿輕輕推了回去。「可以給我看看你們手中的東西嗎？這是臨——檢。」拖長尾音，餘韻甚至微微上揚，他面帶微笑走到他們面前。

也不知道自己外套內的繡紋能不能起到警示作用，他抬手想把對方手上的小包裝搶走，毫不意外地被擋了下來。陌生男子個頭比祁夜笙小得多，甚至還要低頭才能完全看見臉，他笑出了聲，目光卻異常鄙視。

「啊，不交出來嗎？」
「你誰啊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那名剛要「交貨」的男子面露兇狠，另一位交錢的看起來倒是害怕多了，但依舊佯裝鎮定，是提著皮箱顫抖的手出賣了他。「不知道，我幹嘛知道你誰？」祁夜笙誇張地大聲嘖了一聲，又往前一歩，幾乎貼上那人的胸膛。

「你們——」

「......隱者齒輪，聽過這名字嗎？」一陣跟鞋的腳步聲傳入耳中，一下一下、高挑而身材姣好的女子朝此處走來。她撥了一下被吹亂的長捲髮，眉眼間有著某種高傲、目中無人。識相的風迎面而來，斗篷內裡的玫瑰與繡字在路燈下嶄露無遺。「這裡未通報不能進行交易，請回吧。」

她沒有刻意加重語氣，甚至仍然使用了敬語，可其中的不容拒絕又如此明顯。椿沒有再說話，桃色的目光靜靜落在那任一人再往前幾步就要糾纏在一起的三人身上。

那人啞口無言，祁夜笙想著對方肯定是知法犯法。額上的冷汗滴在他深色的衣服上，忽然一股煩躁感便湧上心頭——趁著他走神、本來握緊的力道放鬆之時，便動作俐落地順走手上的小塑膠袋，迅速退開後還不忘朝人挑釁般做了個鬼臉。

漫步上前與椿僅距離幾尺，祁夜笙這才把透明袋子裡的粉末好好端詳了一會。「......嗯，就是這個沒錯。」說完便把它放入外套口袋中，隱約露出了內裡同樣的繡字。「終止交易、跟我們回去就還你。」

他們相顧無言，雙雙沉默。

椿朝祁夜笙擺了擺手，轉過身作勢要走進原路的巷弄裡，在踏出腳步前還與那兩個違規者相望了幾秒。眼角餘光瞥見了某個反射著光線的物體於腰間被抽出，眨眼片刻便射了過來。

「喂，不講武德啊？」

祁夜笙將她拉過，利刃僅斬斷了幾跟紅棕色的髮絲。看著零星散落的秀髮，意志力又被削弱不少。雖然上司有交代過不能出手，但這也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吧？但椿卻將他想探入內袋摸出槍枝的手壓下，眼神帶有十足警告意味。

或許是祁夜笙誤會了，那是叫他再等一等的告誡，

她不願宛如膽小鬼一般落荒而逃，更不能把粉末銷毀，眼下看來只能讓他們束手就擒了。「看來您也沒有和平解決的心思，」嗓音很輕，彷彿一出口便消散，她自暗袋裡掏出了小刀，從頭到尾都毫不掩飾自己的一舉一動。

「那我們也只能奉命行事、強制讓人就犯了。」

語音剛落，子彈已經上膛。左輪手槍的槍口直直朝著買方，祁夜笙不介意直接扣下扳機，但他想這樣一來應該會被瑪瑙責怪才對。「懶得陪你們玩說好話遊戲，要來不來隨便你，我也不差這一顆子彈、一條人命。」句句屬實，他挑眉看了眼對方，只瞧見了深層的恐懼。

他當然不會開槍，或至少不會對他們開槍。片刻間，手槍已被高高舉起，祁夜笙朝著天空開了響亮亮的一槍。「你看，聲音很大吧，等等就有人要來了喔。」他又笑了起來，把槍收回原位，好整以暇的看著那兩人。

「那就先失陪了，我們先回去嘍。」

見他們再也不敢有所動作，攬過纖弱的肩膀，祁夜笙順手替她把帽子戴上，眸色晦暗不明。似乎還唸唸有詞些什麼，椿卻聽不清了，她盯著方才對方交給自己的粉末袋子，觀察之後發現它和之前在入幫儀式與拍賣會上看見的外觀極其相似，又有些出入。

她想起前一陣子，港口調查完後返回組織時聽見的資訊。那些白色粉末好像能夠引起發狂反應，乍聽之下與毒品一致，若繼續思考下去卻能發現不大對勁。「把這東西上繳。」把袋子丟回青年手上，她邁出步伐脫離對方懷中。

「我知道，小姐。」

他長舒一口氣，有種終於放鬆了的感覺。剛才椿自角落踏出來的那刻他心臟彷若停止跳動，不是欣喜，是恐懼；祁夜笙無法推測此次任務的危險性，才會在一剛開始就將她推回藏身點。

可到祁夜笙望向那道堅決的背影時，便突然察覺到了——自己是阻止不了的，他永遠也無法遏止女子盛放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