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簡白而言,登上郵輪後的當務之急,便是想了解要如何使用網路,想不到在鼓起勇氣去禮品鋪詢問後,卻得到晴天霹靂的消息——不打工、沒有消費金、沒有網路。
他無法理解這種郵輪為什麼會需要打工人手,但他更不想過一個多月沒有網路的生活,事已至此,他只得妥協。
反正他的人生也不差妥協這一次。
逼不得已,他從幾個打工的可能性中,選擇了房務工作。還算親切的房務員小姐說,先從簡單的開始沒關係。
把毛巾摺成天鵝。
……這個人對簡單是不是有什麼誤解?頭好痛,為什麼要學怎麼把毛巾摺成天鵝?毛巾是不是天鵝很重要嗎?
簡白腦中跑過無限多則吐槽,但他面無表情,安靜學習著房務員小姐的指導。水藍色的眼默默瞥向另一處,似乎和自己同樣是來打工的女性,不曉得對方又是怎麼想的。
⠀⠀⠀啊,明明是來玩的,怎麼連個網路都沒有呢。一之瀨聽著教學,人卻有點恍惚,一點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說好的豪華郵輪,說好的免費吃住……
⠀⠀⠀對啦,是都有給沒錯,但是居然沒有網路……斷網兩個月,是個人都不能忍吧?
⠀⠀⠀反正像她這樣的網路成癮患者是忍不了。一之瀨忍不住嘆氣,看著房務員慢慢地將毛巾摺成天鵝,心裡泛起熟悉的無力感,正所謂「我眼睛會了,但我的手不會」……
⠀⠀⠀一之瀨擺著剛睡醒又愣又懶的樣子試著摺了一遍,她學得很爛,但房務小姐摺得也不怎麼樣,看著自己悽慘的傑作還悶笑一聲:「哇,姐姐,我摺得……嗯,跟你一樣也沒關係嗎?真的不是很像天鵝耶。」
⠀⠀⠀她這才注意到一同旁聽的男性,對方摺得比她更慢些,但顯然跟她一樣是個沒藥救的手殘,頓時有一種正在共患難的感覺。
⠀⠀⠀「我覺得毛巾方方正正就挺好的,至少比我們摺的蚯蚓好,你怎麼看?」
簡白本來預想,對方會是不太好相處的人,看上去似乎剛睡醒,可能還會有起床氣?卻沒想到少女一開口,他便深感認同的點點頭,甚至有隱約的笑意在心中發酵。
不為什麼,他們三個摺得實在都太爛了。
「蚯蚓?才不會呢!不像吧……」房務員小姐似乎是個好人,微微睜大雙眼,雖然否定也沒有因此不悅。不過顯然她還有其他事要去忙碌,略思片刻後便朝他們說:
「再努力試試看,我等等回來看你們的狀況。」
等房務員小姐一離開,簡白本來就緩慢的手速變得更慢了,而且與其說是摺天鵝,不如說是呈半放棄狀態,摺成少女剛才說的方正。
⠀⠀⠀一之瀨倒是老老實實地繼續摺四不像,發現同事真的開始摺成方形,人瞬間就被逗樂了。她湊過去在對方身旁站定,主動搭話道:「你已經放棄啦?不掙扎一下嗎,不知道我們摺出來的會不會被放到餐盤上……」
⠀⠀⠀少女話音一頓,向著少年抬眸,灰濛濛的藍眼裡浮現些許調皮,她勾著唇角壞笑:「如果真放上了,肯定很好玩!我要是客人會覺得被耍耶。」
⠀⠀⠀「如何,要不要教你怎麼摺蚯蚓?」
⠀⠀⠀乾脆都不叫天鵝了。明知自己摺得爛,但她的心情還是不錯。一之瀨沒什麼心理負擔,畢竟做不來也餓不死嘛!盡己所能囉。
⠀⠀⠀少女手上的毛巾在反覆摺疊後堆得一團糟,和她橫看豎看都又捲又翹的長髮差不多,是讓人看了就無奈的亂中有序。
近乎完全放空地摺毛巾,腦中寫滿『交差了事』四個大字,直到少女的嗓音在耳邊響起,簡白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讓他手足無措地縮了縮肩膀,抿唇不語。
不過,惡作劇的想法確實很有趣,少女輕快的語氣聽來也毫無惡意。他與那對霧灰藍色視線相接,又別過頭。
停頓好半晌,簡白才悠悠地開口。
「……覺得被耍,也是沒辦法的事。又不是自願想做的。」微啞的音色不經意流露些許頹喪、低迷及哀怨。
他停下工作,瞥了眼對方手中的毛巾,臉上晃過轉瞬即逝的淺淺微笑,「好吧。要怎麼摺蚯蚓?」
⠀⠀⠀一之瀨察覺少年的侷促,稍微有些意外。都敢隻身上船了,照理說不太可能怕生吧?對方卻連視線都不敢對上太久。
⠀⠀⠀明明面對的是自己這樣的矮子……呃,應該沒什麼能造成心理壓力的元素吧。
⠀⠀⠀不過還挺有趣的,她本身非要歸類的話也算是內向者,完全不討厭這樣的人。
⠀⠀⠀「來來,你看著我摺……其實我好像也忘了幾個步驟。」少女超級坦承,一點不遮掩自己金魚腦的事實,「我可能是個小天才吧,反正看起來都差不多……還省了時間耶。」
⠀⠀⠀她觀察了一下少年的態度,雖然有種很低落陰鬱的感覺,但顯然也不是很抗拒這樣的閒聊。摺毛巾真的頗為無趣,要是他倆都安安靜靜的,可以想像場面有多麼無聊。
⠀⠀⠀她順勢用對方剛剛的抱怨作為話頭。
⠀⠀⠀「其實我也不是很想來打工,到底有誰會在渡假的時候跑來賺錢……」一之瀨輕聲嘆息,「你是想買什麼東西呀?」
對方似乎不介意他的態度,仍是一派自來熟的感覺,也不太拘泥小節,讓摺毛巾天鵝這件枯燥乏味的工作,多了意外之喜,至少,他不用一個人在這裡鑽牛角尖,亂扭毛巾。
「…懶人包版本。」低聲咕噥感想。目光平靜,一面觀察少女的動作,一面如法炮製的替毛巾增添新摺痕。
本來造型有些漸入佳境,當對方問起想買的東西,簡白雙肩顫動一下,捏著毛巾的的手也逐漸施力握緊。
是呢。誰想來打工賺錢,下船後養不養的活自己都是大問題,還沒下船就得提前經歷嗎,簡直太痛苦了。
斷網!誰能忍受斷網!斷網就算了要買還那麼貴,賺的到有鬼!海量的吐槽在腦中傾巢而出,簡白面不改色,只是手上擰毛巾擰的愈發用力,想宣洩所有無法言語的情緒。
「……我想,買網路吃到飽。」嗓音微微震顫,低聲喃喃,「跟…人約好了,要一起打遊,要推副本。」
⠀⠀⠀聽見懶人包版本這麼有親切感的詞,少女噗哧一笑,覺得對方也許比她預料的還要有趣,太幽默了吧。
⠀⠀⠀她剛這麼想著,就發現那人的情緒肉眼可見地鬱悶下來,還以為對方是不想說,趕忙接話道:「我想買網路吃到飽,我的手遊任務都沒清,連續登入也飛了……」
⠀⠀⠀兩人的聲音瞬時重疊,一個是少年壓低嗓子的顫音,一個是少女略微沙啞的輕呼,他們同時怔住了,眼底漫開笑意,連手上的毛巾都忘了摺。
「……你也是?」
熟悉的話題、一致的目標,讓他在詫異中緩聲問著。本黯淡的藍眼,如海面浪花,微光爍閃。唇角略微上揚。
⠀⠀⠀「你也是?」
⠀⠀⠀難怪那句懶人包聽著這麼熟悉!這也是一位資深宅友啊。一之瀨灰藍色的瞳眸霎時一亮,綻開了比方才更加燦爛的笑容,在船上偶遇同好的事實讓她瞬間精神起來。
⠀⠀⠀而且,她終於看見少年的笑容了。
⠀⠀⠀那是真正符合容貌的、稍微帶點少年氣的淺淡笑意。
少女臉上綻放的笑靨,是與夏陽相仿,燦爛、明朗,充滿朝氣的鮮明。亦是找到知音的驚喜。
「看來,是盟友。」想不到在這艘豪華郵輪上,會遇到和自己一樣需要網路、喜愛遊戲的人,心臟鼓譟著,不是因為緊張或焦慮,而是因為喜悅。這對簡白來說,相當新鮮。
他的神情依然平靜,語氣也沒有增加過多起伏,眼中微微熠動的光點,是最顯著的改變。
⠀⠀⠀少年的情緒反應依舊寡淡,卻逃不過一直注視著他的那雙眼睛。無論是語氣、言詞抑或是眸光,每處細節都證明了他稍微放晴的心境。
⠀⠀⠀「不只是盟友,我們還是戰友哦!一起存錢買網路吧。」少女開朗地伸出手,等待對方握上。
⠀⠀⠀宅友的浪漫就是這麼簡單,此時此刻她頗有一種漫畫名場面搬到現實裡的感覺,戲劇性、命運般的,簡直像少年熱血作品裡會出現的橋段。
⠀⠀⠀這個時候嘛,就該問這句……
⠀⠀⠀「很高興認識你,我叫一之瀨 若,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來自少女的那份開朗,有著魔法般的感染力,看向對方時,簡白感覺自己像是化身少年漫畫裡的配角,正在被主人公感化的那種自閉男之類的。
他垂眸望著伸在半空中的那隻手,有些猶豫地,他伸出食指,輕輕碰觸一下對方的指尖。是盟友,也是戰友,不過跟女生肢體接觸…,唔嗯、現階段,難度好像還是偏高。
「我叫……簡白,請多指教。」他依然接下了對方拋出的善意,回以發自內心的問候,「像你說的,一起努力。」
⠀⠀⠀——居然只碰指尖?
⠀⠀⠀少女險些不給面子的笑出聲來,可她又怎會不理解對方的難處,光是願意回應好像就很棒了,不可以笑,不可以……要尊重人家的努力……
⠀⠀⠀一之瀨忍到肩膀都在抖,表情變得十分微妙,努力把心裡逗一逗簡白的想法壓下。少年和他給人的第一印象差距很大,她現在都開始覺得對方可愛起來了……
⠀⠀⠀有了同為戰友的認知,他們的距離好像瞬間近了不少。
⠀⠀⠀這種情況一之瀨還蠻熟悉的,交網友也大多如此,不過在現實中還是首次碰到呢。
⠀⠀⠀少女接著摺屬於他們的蚯蚓——對,他們的,畢竟網路吃到飽理論上可以開WIFI吧——她想也不想就決定好之後存到網路錢一定要跟簡白分享。
為什麼是那種表情?這種回應很怪嗎?
看著對方又是肩膀微顫、又是神情轉變,水藍色眼波漾著不少茫然,他將手收回,默不作聲的繼續摺蚯蚓。
算了,如果對方笑話他,也沒關係。現在少女對他而言,是珍貴的戰友,更是能相互理解處境的夥伴。
當幾隻歪七扭八(可能也有漸入佳境?)的毛巾蚯蚓完成,房務員小姐也回來了。儘管他們的成品差強人意,親切的房務員小姐並沒有太為難他們,打工得以順利落幕。
那麼——接下來呢?
平靜的雙眼看向對方,「你……要直接回去嗎?」
⠀⠀⠀少女正低頭看著手機,聽見聲音抬起頭來,順便把自己的鎖屏秀給對方看。藍天碧浪,似乎是在甲板上拍的照片,上面用數字顯示著時間。
⠀⠀⠀「時間還很早耶,又剛好到飯點了。」她稍微思考了一下,「雖然沒有網路,但這裡吃喝玩樂的地方倒是挺多的,我應該會去逛一下美食街。」
⠀⠀⠀一之瀨勾起唇角,輕眨了幾下眼睛:「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跟我的新進戰友吃個飯呢?」
對方鎖屏上的照片相當漂亮、引人注目,以至於簡白其實只將照片看仔細,而沒有認真去看現在時間幾點。
美食街……他經過幾次,一直沒有好好逛逛。
思索間聽見對方的邀請,他沉默幾秒。和有個共同目標的夥伴一起吃飯,聽起來——比單獨用餐好很多,不是嗎?
他微微低頭,看向比自己稍矮一截的一之瀨:
「唔、你不介意的話,走吧。」
於是,不同的身影、相同的願景。
向著美食街、以及買到網路的偉大目標,並肩同行。
MU ∥ 簡白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謝謝天使若中一起跑打工交流!!!

能讓簡白在船上遇到網癮夥伴(?)好快樂…

廢萌廢萌可是又很開朗ㄉ若實在是太口愛惹!

希望他們殼以一起掙到網路錢一起打遊…(好
#在豪華郵輪開啟打工新生活的我們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什麼輕小說標題)
white004152: 簡白中是我的天使大人

他們真的好可愛好喜歡……簡白好怕生害羞太Q惹……

輕小說標題也太真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