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小姐分開後，祁夜笙閒來無事地在會場裡亂晃。黑金色的狐狸面具應該是很顯眼的，搭配上一頭標誌性的紫藍色頭髮，他認為任何一位曾與自己打過照面的人理應都能認出他才對。

會場裡熟面孔很多，那些同事或在夏日祭時初次見面的人們都穿著正裝、在截然不同的情況下重聚。祁夜笙的確不太了解該如何向那些人攀談，他是從未與友人說過自己黑手黨身份的，現在才攤開來講未免太過怪異。

他從不推崇於和人坦誠相見這件事，唯一願意坦白所有的人也只有小姐一人而已。

可一直待在同一處喝香檳實在太無趣，既然現在是停戰週，也就代表三大幫派之間和平相處也是不無可能。於是祁夜笙邁開步伐，離開了角落的陰暗處，往會場中央靠近。

才走沒幾步路，就看見了與自己擦肩而過的人有著一頭眼熟的金黃色短髮——確實，自己早該想到夏陽也是黑手黨的一員才對，不然怎可能一名平平無奇的少年會在巷弄裡突然被圍攻呢？他想起曾經見過對方手上戴著護腕，感覺一切都說得通了。

sarah0720612:

用完餐後，夏陽在場內稍事休息。會場內的食物絕對安全，品質也絕不讓人失望，夏陽打從心底感到滿意。但都出席了這場宴會，只是吃東西就走未免太可惜，夏陽找個位置坐了下來，觀察來來往往的賓客。

大部分的成員們皆帶著面具出席，夏陽決定了許久，還是找不到適合自己的款式，最後決定帶個黑色口罩便直接出席。

夏陽本來還後悔沒早點準備，後來想想，自己好像也不太適合那些繁複華麗的裝飾或是簡潔幹練的優雅，也許這才是最適合他的選擇——但這並不妨礙他欣賞別人臉上那些堪稱藝術品的面具。

此時，一個戴著狐狸面具的男子走入夏陽的視線。今晚紀雨梓戴了狐狸面具，但是男子做工精緻的黑金色狐狸面具顯然更加引起夏陽的注意。

「哇，可以告訴我這面具你去哪裡買的嗎？」夏陽走上前去向男子搭話，雖然他隱約覺得男子身上有股熟悉的氣息，但還是喚不起腦中的印象。

「哦？別人送我的，應該是他親手畫的吧？」

祁夜笙顯然對於夏陽並未認出自己這件事感到很驚訝，但隨後又自顧自點頭，少年的模樣看來確實不大靈光。雖然宴會上規定要戴面具，可對方臉上只戴了黑色口罩，在人群之中倒是頗為特別。

他選擇不自報身份，想著若是兩人能像陌生人一般閒話家常也還不錯。「你怎麼不戴面具？找不到適合的？」沒有刻意裝出聲線，他心中果然還是希望夏陽趕緊認出來吧——也不知道這小子會遲鈍到什麼時候，紀雨梓看起來聰明多了。

「不過這樣也不錯啊，聽說只戴口罩看起來會比較帥。」

「說實話是忘記提早準備啦，但是後來想想跟我好像也不太搭就算了。」夏陽今天的穿著和當時出席拍賣會時類似，簡單的素色上衣和長褲，還有勉強套上的西裝外套——紀雨梓叫他一定要穿的。這樣簡單的打扮，口罩確實比面具來得適合一些。夏陽本來就不習慣太過於複雜的裝扮，還是方便活動手腳的衣服比較習慣。

「只戴口罩看起來比較帥？是這樣嗎？」一開始還沒聽出來男子話中有話，夏陽還有些受寵若驚，但沒多久就意識到這男的根本在影射自己。「⋯⋯好吧，就當作你在稱讚我眼睛好看。」

「沒想到這位先生你還挺會開玩笑呢。」夏陽知道伶牙俐齒的吵架不是自己擅長的事——那是紀雨梓和祁夜笙的專長，乾脆直接扯開話題。對了，這男的在愛開玩笑這方面和祁夜笙確實十足像，夏陽心想。「偶爾能像這樣放下組織立場聊天也不錯啊。」

「我確實是在稱讚你眼睛好看啊。」並不介意自己的話被過度解讀，他說出這句話時才沒有多想呢，畢竟總是依循直覺說話，偶爾確實會脫口而出一些令人冒犯的話語——可祁夜笙必須承認，那有時是真心的。

曾經來往過的人們脾氣都不太好，他甚至覺得自己根本可被稱作紳士了。祁夜笙從不認為自身的言行有什麼需要改變的，他當然會逢場作戲，也會按場合說話，但拋開一切，果然還是更喜歡做自己一些。「蠻多人說我會開玩笑的，只不過他們都是很生氣的說這句話，真是可惜。」

「......你說的也沒錯。」就算爬到了還算高的位置，他依然不大想管烏諾市三大組織的恩怨，好好地處理被上司交代的任務於他而言便是此刻最好的選擇了。「今夜得來不易，先生想要怎麼享受呢？」

「會開玩笑不是壞事啦，我倒覺得這樣的人相處起來挺舒服。」夏陽這段話並不是出於客套，面對太過於嚴肅認真的人他確實會感到有些疲累。「雖然說看場合也很重要，但是凡事還是輕鬆點比較好。」

「今晚嗎？老實說沒什麼安排。」夏陽會來這裡主要只是為了吃頓免錢飯，本來吃完飯他就打算走人了，只是在場內坐了久一點，又剛好碰到這位男子才會多聊幾句。他也聽說過有些成員會在宴會上交流——甚至買賣情報，但那並不是他擅長的範圍。「跳舞什麼的我也不擅長，今天晚上就⋯⋯順其自然吧。」

「難不成你有什麼特別的行程？」夏陽聽說會場外面的水溝都已經可以見到屍首了，雖然會場內號稱和平，但私下尋仇的事情可還不少。「聽說外面正打得火熱，難不成先生是被仇家盯上？」

「怎麼可能啊。」祁夜笙搖搖頭，嘴上雖這麼說，背地裡還是想了一遍最近有沒有惹到什麼人。會有必須動用武力的麻煩事早在他加入隱者齒輪時就都解決了，也向小姐承諾不會再有任何衝動的舉動。確認沒有意外後，他才敢重新正視夏陽。「我可是和平主義者欸......大概吧。」

臉上掛著苦笑，祁夜笙也認為自己這句話太沒說服力。「好了，別再講這些有的沒的。你不去認識一些異性嗎？我看你應該長的頗為清秀，去邀個舞應該也有機會吧？」

他早早鎖定站在人群之中，漫無目的行走的紀雨梓了。其實也並非想湊對，只是心中的惡趣味正蠢蠢欲動——他們每次都是成對出現的，說沒有曖昧也太怪了吧？況且又不像自己和小姐是主僕或親人關係。

「那邊那個不錯啊，感覺年紀跟你差不多。」

「欸，她嗎⋯⋯。」夏陽就算再怎麼遲鈍也不可能認不出方才見過面的紀雨梓。紀雨梓平時穿著簡約，但在出席重要場合時絕不會忽略衣著打扮，粉紅色的紗裙充滿少女氣息，黑色的短髮綁成精緻的辮子公主頭，甜美又不失優雅。「確實是很漂亮啦⋯⋯。」

夏陽從來沒有對紀雨梓有過朋友以外的想法，聽祁夜笙這麼一說，表情變得有些微妙，口罩巧妙地遮掩了臉頰浮上的淡淡紅暈。

夏陽和紀雨梓會成為現在的關係，充其量也只是因為紀雨梓一開始的邀約，過去的一點緣分淡得脆弱，脆弱到夏陽甚至不知曉紀雨梓為何會拋棄大好的前程加入黑手黨——卡洛琳的實驗室固然是她一展長才的好地方，但紀雨梓當時一定還有更好的機會，能夠在陽光下展現才華。

為什麼？這種話夏陽從來都沒有問出口，黑手黨的成員們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貿然詢問只是失禮，人與人之間還是要保持著基本的距離適當，隱藏彼此心中的心思。

但這一刻，夏陽才發現，他和紀雨梓的距離比他想像中來得遙遠太多。

儘管被黑色口罩遮蓋面容，祁夜笙仍然感覺到了夏陽身上散發出的、情竇初開的氣息？他低聲笑了起來，臉上的笑容竟有幾分姨母的味道。「幸福要自己去追求，老弟。」

一直到最後，他都沒有說明自己的身份，就連名字也沒有。祁夜笙並不在乎這個，如果他和紀雨梓之後會合的話就會發現了，他相信少年應該沒有遲鈍到這種地步才對。

「我覺得我們還會再見面，就不和你說我的名字了，畢竟我認為緣分是個很奇妙的東西。」他的食指抵住唇，擺出噤聲的動作，眼神倒有幾分玩味。「......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

是啊，夜晚還長，他的舞伴還在等他。

沒再說些什麼，祁夜笙僅是朝著夏陽揮揮手，手裡還持著高腳杯。香檳的酒精度數明明不高呢，他想，開始有一點醉意了，真是傷腦筋。

隨後，他便消失於人群之中，往其他方向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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