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喬納斯舞完一曲,安西雅向他行禮感謝他願意出手幫助,與青年分開後她又開始找尋下一位舞伴,畢竟暫時還不想回去家人身邊,她的目光在人海中搜尋,最後停留在舞池中心,那裡似乎正隨著每一首曲子的變化而交換舞伴,雖然不曉得這個群體會持續多久,但應該能消磨一些時間,於是安西雅決定混入其中。
似乎是為了能夠以一個和諧的氛圍共舞,裡頭的成員都沒有配戴或是露出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安西雅也悄悄拿下她的胸針,像是有著千斤般的重量,在拿掉它後她覺得整個人輕鬆許多。
舞池中心彷彿是與周圍區分開來的特別區域,這裡的人們不分黨派,只是在每一首曲子之中與一位素昧平生的人一同享受跳舞,一曲作罷又是新的組合,在終曲到來前一直無限循環。
一段時間過去,安西雅已經數不清自己和多少人跳過舞,隨著舞曲的轉換她也跟著移動腳步,這一輪她的舞伴是戴著深藍色鏤空面具的女性,身上穿著與面具顏色相同的長禮服,值得在意的是對方的沙金色長髮,似乎與她認識的那一位很像,心裡開始猜測著什麼。
因為站位的關係得由安西雅來跳男生的舞步,她沒有忘記在跳舞之前伸手邀請眼前這位美麗的女性。
「美麗的小姐,不知道我是否有榮幸邀妳跳舞?」
聽見熟悉的語聲,饒是對於社交場合早已熟悉的芳琪絲卡,也不由得微微一愣,目光落向面具後海水一般藍的眼眸。
「被您邀請才是我的榮幸。」她溫聲回應,搭上朝自己伸出的手。
──烏諾市的秩序任誰都無法逃脫嗎?她想著,幾乎為此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就算隔著綴滿花朵的面具,她也能認出安西雅.賽普勒斯,被人們稱作花朵的女孩穿著與名號相符的純白禮服,肩上卻裹著不合乎季節的黑色披肩。那樣溫柔善良的女孩,卻在滿是罪惡的夜色裡與自己共舞,兩人的形象荒謬地重疊。
「恕我冒昧,不知名的小姐。」
舞池的音樂漸強,節奏比前一首要更快一些,她踩著拍點踏出步伐,在一次次旋轉間貼近而後遠離。芳琪絲卡帶著禮貌的笑容,循著舞步稍微貼近少女一些,語聲輕微,幾乎被淹沒於音樂與人聲之中,「對於您而言,錯認才是失禮,或是不被認出要更失禮一些?」
在聽見那人的嗓音時,安西雅也證實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她將呼之欲出的嘆息吞下肚,斂下海藍的眸遮掩住驚訝,舞伴貼近自己說話能看見她臉上一直保持的笑容變得更難以言喻。
老實說,安西雅並不希望在這裡遇見熟人,尤其是芳琪絲卡·恩格,那位她出道後帶著她走向光的人──可是為甚麼,她們兩個今天都會出現在這裡?
「在這種情況下,我認為兩種皆不為失禮,親愛的小姐,妳以為呢?」在讓對方又再度旋轉一圈之時,她又將問題丟回去給芳琪絲卡。
她並不曾在皇后佔據的地盤看過對方,是從沒遇見過還是因為她們分屬不同組織?
不管是哪個,她都不想要知道答案。
「我贊同您的觀點。」
她的語聲如同輕嘆,卻又伴隨著合乎禮儀的溫婉笑容。音樂的起伏漸強,四周的男男女女隨著旋律在舞池中旋轉,芳琪絲卡順著安西雅的牽引轉動步伐,在四目交會時笑著說道,「畢竟這正是蒙面舞會的用處,不是嗎?」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邂逅,彷彿一切正面的表現都被翻了過來,在她眼裡正是烏諾市的美妙之處,雖然對少女而言或許並非如此。她們之間的交會短暫,大多僅限於筆墨之間,那不足以讓人深入了解彼此,但她仍然認為,少女不會是甘願踏入黑暗之人。賽普勒斯家本身就與禮帽皇后脫不開關係嗎?她面上神色不改,心底卻大致有了猜測,落在安西雅身上的目光於是帶了幾分憐憫。
那就像是生來注定帶著棘刺的花。
「不介意的話,您可以稱呼我為紫菀。」她在樂聲裡輕聲自我介紹,宛如與少女初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