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享受假日的心態或是晚上的放縱，讓不少旅客還在夢鄉之中，這段時間的水療池幾乎沒有人，至少此時在池中練習憋氣不怕打擾到他人，出糗也不會被太多人看到。

諾比將戴在頭上的泳鏡拉下來套在適當的位置，深吸一口氣，腮幫子都快成河豚那般，再慢慢地將早已泡進池中的身體壓低，只有金黃的頭頂還半露在水面中。

即便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走進水療設施，從簡潔卻高貴的希臘風設計和動線規劃，也不難看出又是一處高級的休閒設施。自古浴場便是人文匯聚之處，作為上流社交場所，時至現代也免不了處處講求舒適及尊貴，以及高壓水柱如何在降噪的同時產生更加綿密氣泡。

暫時免去社交煩惱的布萊克，縱使想認真研究其中的機械構造，也總不能請工作人員幫他鑿開水泥，讓人一探究竟，便是恢復放鬆身心的主旨，找到一處水壓按摩床躺下。

「這是什麼⋯⋯？偷窺狂？⋯⋯不對、是溺水？」目光橫視水面上的一團金黃色，他抱持著警覺起身涉水向前，將雙手探向水裡，胡亂抓起對方的肩膀。

儘管諾比戴上了泳鏡，在混著氣泡的水中也看不清有人接近，更是沒有會碰到誰的心理準備，本該憋著的一口氣在感受到肩膀被誰抓著時，隨著受到驚嚇而張開的嘴巴化為了幾個大氣泡升上了水面。

還好本來水療池的水原本就沒有很深，甚至是因他被人抓起了，沒有花多少力氣就能讓頭探出來，順便咳出差點要喝進肚子的水。

「咳咳……怎……怎麼回事？」在鏡片下藏不住的些許驚慌，更多的是疑惑，都指向了面前的男性。

布萊克看著面前的人，倒是解開他一部分的疑惑。早起的他偶爾會在電梯遇見對方，卻沒看見對方在餐廳的樓層離開，而是繼續往上不知去了哪裡，如今他的好奇貌似找到解答，卻也伴隨著更多疑惑。

「我看過你⋯⋯你沒事在這潛水做什麼？」只見金髮的人非但沒有溺水，還特地戴了泳鏡，總不是趁著人少就來這裡數池子裡的石頭數量吧。

諾比抬手就將泳鏡往上拉，正好當成髮帶那樣把瀏海都固定好，視野才清晰多了，看清楚對方的臉才知道他所說的不是謊言，多次的偶遇總會令人留下印象。

「啊！是你！不是潛水，我在練習憋氣，游泳一開始不都是要先練這嗎？」在不是泳池的場所倒是說得理直氣壯，率真的目光直視著對方的臉，腦袋卻是思考被誤會潛水的話有沒有撈起他的必要。

「是沒錯，不過在這裡練憋氣也太容易被人撞倒了。」布萊克挑起眉，不知道該從哪裡吐槽起，雖然對方看來還是個旱鴨子，但池子的水位僅至他的半腰，恐怕要蹲著才能把自己的埋進水裡，還要躲著路過的遊客，未免也太不方便。

「那你練得怎麼樣了？我常常在早上看到你搭電梯，該不會都來這練吧？」他在附近找了石階坐下，順手又打開氣泡開關，正好從腳邊湧上強度適中的水柱，按摩著四處奔走的腳底。

「我是覺得在水中閉氣應該練習得差不多了，除了第一天是來看日出，之後幾天的確也是……」不用說出後續已經是一個明顯的回答，莫明有種做了錯事被抓包的心虛感，諾比再次戴回泳鏡，把身子壓回水裹中，下巴則是稍稍碰在水面上。

「是說，難道剛剛你是差點撞到我才要抓住我嗎？」沒有別人的描述，他只能憑空想著其他人從上方看的他應該像一棵橘色的海葵，當然在這兒不可能有這種海洋生物，更不能構成被人抓住的理由。

「算是吧？」布萊克聳了聳肩，看對方練得這麼努力，總不好意思說他只是擔心有人溺斃，即使水療池的水溫正好，也太潑人冷水了。

「要不你憋個十秒來看看？就這樣抱著膝蓋、腳離地，把頭朝前往下潛試試。」畢竟一口氣也游不了多遠，除非是學來防止溺水的，那更該嘗試更安全防撞的姿勢。

「十秒嗎？三十秒也可以！不過動作就……我先試試看！」根據對方所說的動作先吸了一口氣，慢慢彎曲雙腳後準備雙手抱住了膝蓋時整個人就往一旁傾斜，伴隨一聲悶在嘴裹的叫聲後池中便泛起了水花。

狼狽地站了起來的諾比又再次試著這套動作，反覆了好幾次才抓到了要訣，這次終於讓自己漂浮在水中而不是只有憋氣，還順著水流緩緩地被推到池邊。

布萊克僅是點點頭，又坐向另一側的石階，順手按下氣壓開關：「哇喔⋯⋯！加油、加油啊。」被突然從腰間沖向脊椎的氣泡嚇了一跳，語氣不禁帶著某種驚訝地，看著在溺水和憋氣之間不斷嘗試的人，最後緩緩飄走的樣子。

早上的水療設施雖然人煙稀少，這麼漂著也不知道要到哪去，儘管水下的氣泡仍在拍打他的腰椎，布萊克還是負責地起身跟上，「二八、二九⋯⋯已經超過三十秒了⋯⋯哈囉？」他走進靜靜地靠向岸邊，像顆巨大西瓜似地縮著四肢的人。

池水阻擋了大部份聲音令諾比沒聽清布萊克的叫喚，在他專注完成動作那刻就已經忘了數秒數，只等快要不能呼吸前才準備站起來，再過了幾秒，他放開了雙手的下一刻便在水中掙扎，沒學習如何換氣的他很快沉到池底中，然後再用雙手將身體撐起來。

「嘩！」帶著驚喜的聲音想要跟對方說些什麼，卻手一滑失去平衡又掉進水裹去，再起來時甩了甩頭便立刻問道：「我這算是成功了嗎？」

「哇喔小心點！」看著在憋氣成功之後一連串介於溺水和摔跤之間的動作，布萊克忍不住笑意：「呵呵呵⋯⋯做得不錯！但是起來的時候小心點，別把自己溺死就行。」水療池雖然造景優美，但絕對不是個晨泳的好地方。

「我叫布萊克，你呢？」他抬起單手，想跟對方來個擊掌。

「我叫諾比！」看見抬起的手，便跟著舉起手拍向對方的手上，擊掌的聲音在這個空間特別響亮。

照射進水療池的晨光讓水面閃閃發亮，連身上的水珠也反射著光芒，諾比眼睛顯得特別明亮似的，似是陽光的溫度令人感到暖意，又或是被對方的笑聲感染，也跟著露出笑容：「有了布萊克的指導，距離我學會游泳又邁進了一大步了！」

布萊克張口頓了一頓，本來想反駁諾比這只是基本常識，但無論怎麼看對方都只是個初學者，面對那溢於言表的自信笑容，臨時當了游泳教練的電動宅男，只好莫可奈何地聳聳肩：「你說是就是囉。」

「這下諾比也可以水療池畢業，去標準泳池練換氣和打水吧。」他接著說。就算是人來人往的午後，在池邊認真游泳的旅客也不比曬太陽來得多，倘若諾比幸運的話，說不定能遇見正在練習的游泳選手給予更專業的指導。

「沒想到這麽快又迎來畢業，不過不是人生畢業就都是好事吧！」心情很好連帶想法都變得積極，但也不至於衝動得立即去泳池為這十八年人生畫上句號。

「要是之後在泳池碰面可能又要麻煩你的指導了！」儘管諾比沒看過布萊克的泳姿，但他已經把對方當成了游泳高手，就算不是也總比自己懂游泳這件事，不然怎能說出那些專有名詞。

聽著諾比說得像是剛完成學業，布萊克看向那活潑率真的表情，年少青澀的感覺遠勝於外表的年紀，或者只是這個時期的自己活得太過憂慮罷了。

「呵呵、看你那時候練得怎樣囉。」相形之下，終於從長年的疲勞中恍然大悟的社畜，擺了擺手便倒回水療池的按摩躺椅去，心想郵輪才這麼點大，亦是什麼人都遇得到。

______________END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