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那太招搖,凱特從進會場前就不斷嘲笑和跟他合照,說這花色GAY到很適合你,一邊把他的照片上傳到IG限動Hash Tag# 徵砲友,害亞當真的收到一堆男女的屌照。
而丹佐拍了拍亞當的肩膀說:「挺帥的兄弟,我從小就支持你的品味,做自己總是快樂的。」講得好像亞當是什麼每天主餐只吃酪梨的怪人,讓他氣得脫離了這兩個白目Alpha情侶。
而亞當的自信從舞池中找了回來。他勾著笑優雅地牽起陌生人的手起舞,擅長社交的他把社交舞跳得淋漓盡致,有些舞伴會被亞當浮誇的西裝和動作逗樂,畢竟這是身為演員的他最擅長的,面對他人笑容亞當也會感到心情極好。
跳完兩曲,亞當和一名剛認識的女舞伴聊了開來,兩人一同往美食區走去。對他來說晚會的料理可是重頭戲之一,龍蝦、羊排、生蠔、肋眼和生魚片他全都吃了一輪。
那讓女子打趣地說這樣會營養不均衡,讓亞當爽到笑瞇了眼,被美女關心總是令人心花怒放,沒想到對方卻迸出一句:怎麼就跟她兒子一個樣——
得知對方有家室時,亞當差點被鮭魚嗆到(他原本在期待啥呢)。最後他只能勉為其難地呈了點綠色蔬菜,畢竟亞當才不想跟對方兒子相提並論。
閒聊一陣亞當甚至見到女子的丈夫,一位知名的飛機零件小開,有錢有臉還是個Alpha,讓亞當隨便寒暄一陣後就摸摸鼻子抽身,他才不想被渡假約會的熱戀夫妻閃瞎眼睛。
台上的音樂轉為輕鬆雅致,開始瞎逛的亞當漫步過人群,隨手向一旁的服務生拿支紅酒,正要飲用時,他被遠處的吵雜聲吸引而停下動作。
最終因為距離太遠,他沒有聽見發生了什麼。但就是那一撇,他恰好看見對面牆壁的紅色布幕前,有位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身影。
亞當眨了眨眼,像是為了確認般緩緩走近,最後確定是心中所想,他露出比自己想像還驚喜的笑。
他一手插著口袋,穿過人群走近那名穿著跟平常還迥異的黑髮男子。
「嘿!」亞當出聲叫喚,「涅梅特先生?老天,真的是你?」
他睜大雙眼,好奇地來回打量對方不同於標準西裝的深色禮服,「哇喔,我必須說,你的服裝……看起來不像這個世紀有的!」
與對方相對,艾凡覺得自己似乎沒有辦法像之前見面那樣輕鬆的保持原先的優雅,他需要花大概兩至三倍的精力才能好好的與人對答,然而表現在外的仍舊泰然自若,他很慶幸自己這麼多年來的努力讓他的面具可以掛得很好。
他喝了那杯酒的三分之一,是的,加上他原先就吞了不少抑制劑才來到晚會,而他感覺到抑制劑效用正因為那個奇怪的紅酒緩慢的減退——音樂家知道那杯酒的效果了,但他仍舊自信的認為即便沒有抑制劑,他也有辦法在這個會場裡當個正常人。
因為他曾經這麼做過,事實證明他的自制力比任何肉眼可見的Alpha還要強。
然而若是有能夠偷閒的時間,他還是更樂意站到角落的。
艾凡在與方才互相點酒的友人分別後便揀了個空擋溜到大紅布幕前,至少這樣能讓自己更不顯眼些,也能喘口氣——但當然,要是有人搭話,他還是能勾起微笑。
——正如現在。
亞當.路易士的笑容比他預想的再次見面的場景還要燦爛,對方身上的玫瑰西裝出奇的在這般氣質之下襯托的恰到好處,他是發自內心認為亞當非常適合這套襯衫,因而在對方說出對他的服裝的評價時小小的笑出聲。
「晚安,路易士先生,」他捏了捏自己手中的酒杯,不像平常那般遮蓋兩眼的瀏海隨著他偏頭的動作移了一下,「我就當作您是在稱讚我了?現在想來,以往兩次見面都是我身穿普通服飾,但不得不說……好幾個世紀以前的衣物才是我平時的正裝呢。」
他若無其事的解釋,接著在一聲小小的嘆息之下將話引重新放到對方身上。
「以及、剛才看到的時候就想說了,這身非常適合您,路易士先生。若非如玫瑰奔放熱情的性格,換作他人也駕馭不了這樣的服飾,我認為您可以成為今晚耀眼的貴賓之一。」
「哈,你剛剛吃了什麼,太妃糖嗎?真會說話——那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謝啦,很高興我們品味很像。」亞當樂呵呵地笑著,大提琴家體面的稱讚讓他樂不可支,畢竟亞當挺喜歡這套浮誇的花色西裝,對方的盛讚讓他把兩位損友的評論拋到腦後。
他又再度打量對方的衣裝,復古的暗色披風和點綴的紋路與鑲鑽,讓音樂家看起來更加高挑和沉著,卻又散發一股不可忽視的優雅氣質,亞當感到很稀奇地吹了聲讚許的口哨。
「這叫什麼,中世紀風?還是歐式復古風?總之披風和花紋真適合你,果然音樂家的喜好與眾不同……看來我們都有獨特的服裝品味?」亞當笑了笑,「而且涅梅特先生,今天挺帥的嘛?連頭髮都梳了起來……如何?剛剛有什麼豔遇嗎?」
晚會熱鬧的氣氛讓他講話都輕挑了起來,他瞧著對方的同時搖了搖手上的紅酒,無意識地想要喝一口。
「是中世紀風格沒錯,希望下次巧遇時能讓您看我平常真正的穿著?獨特的品味也謝謝稱讚,能與您一樣獨樹一幟是我的榮幸。」艾凡有稍微意識到自己的話變得有點多,或許是身體不適造成的,但至少他還不會說出任何失禮的話,那麼放著思考有些直接的腦袋如水龍頭般拋出字句,似乎也無妨。
只是下一個話題……就讓他的思考迴路頓了一下。就像是那天風和日麗的午間,他想自己肯定有被抓到這個把柄,然而豔遇這個詞在剛進他腦袋沒多久,他就看著面前的場景,腦袋嗡嗡作響。
艾凡終於理解方才阻止自己喝酒的友人為何會如此強硬且尖銳,尤其是在他自身早已知曉那杯酒的作用之後。
音樂家幾乎是毫無預兆的收起笑容,比起語言更快行動的是動作,套著半掌手套的掌心無禮的直接蓋在對方的紅酒杯口上,隨後壓上外杯壁的五指就顯得不容置喙了。
「不要喝這杯酒,路易士先生。」
他曾看過不少模特兒喜愛中世紀服飾,亞當雖然有不少復古花紋的衣服,對中世紀卻沒有特別狩獵。他同意那是挺酷的穿衣文化,畢竟豐富刺繡和奢華面料顯眼又注目,那讓喜愛成為全場焦點的亞當此時分心想著,乾脆回國後也去挑一件什麼華麗又有金邊的放衣櫃,哪天或許自己紅到能晉見英國女王時就能穿哩。
他還想說些什麼,對方的手便突地蓋住紅酒杯口,阻止他飲用。突如其來的警告讓亞當驚訝地愣了楞,話題來的戲劇化讓他心跳下意識落了一拍。
「什麼?」金髮演員疑惑地皺起眉,不安地反問,視線在音樂家的嚴肅表情和手上的紅酒杯來回移動,「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喝?」
「等等——」他瞇起眼瞧著黑髮男子,懷疑的開了個玩笑,「你該不會要說這杯酒有毒?」
艾凡知道自己的態度過於強硬,這與平時的自己不一樣,但即使對方已經表現出困惑,他仍然沒有打算將壓在酒杯上的手撤去。
他試著讓自己的神情變得柔和一些,稍微將微笑掛回臉上後才呼出一口氣,對於那個緩和氣氛似的玩笑沒有其餘想法,只是似是而非的看了一眼會場。
「沒有毒,但……」他還在斟酌自己究竟要怎麼說才不會造成恐慌,卻能讓人不帶懷疑的把酒放下。艾凡思考幾秒後便用空著的那手比向會場中央。
隱約能看見微微的騷動之處似乎有侍者穿梭其中,接著說了點什麼,然後有幾杯紅酒被放下——那與亞當手中拿著的那杯如出一轍。
「建議不要喝。喝下去會有微微的催情效果,不是適合在公眾場域飲用的飲品,剛才我有被一位友人與經過的侍者提醒。」他沒有開口說出自己已經喝下三分之一杯的事實,反正於他而言他仍舊看上去正常,那麼就可以暫時忽略不計。
那兩個字讓他震驚地瞪著手上那杯紅沉沉的酒水。
「什麼?」亞當臉上的眉頭蹙得更深,神情是滿滿的不可置信,好像對亞當來說,催情比有毒還可怕。
「為什麼要在晚會提供這個?這他媽的有什麼毛病——操,抱歉——我是說,廚房怎麼會犯這種錯誤?」
他的反應會這麼不悅,就是因為在這種晚會場合,亞當最不需要、也最不希望發生的,就是第二性別意外起反應。
為了參加人多的晚會,亞當總是需要吃劑量重一些的抑制劑,否則他很容易因濃厚一點的Alpha氣味感到不爽和神經敏感,生理帶給他的不便他過去早就體會得多。
他先向黑髮男子點點頭,示意自己了解這杯酒的不妙,將紅酒杯從對方象徵提醒的手掌下移開。在一名負責收拾的侍者經過時,亞當出聲並將紅酒放回盤上,還不忘對侍者碎念一句「不要亂端這種垃圾鬼東西給人喝」。
「涅梅特先生,謝謝提醒。」
看著服務生回收紅酒的背影,亞當一手插著口袋揉了揉鼻子,瞇起的眼有些不安,但視線回到大提琴家身上時又放鬆了些,像是迴避了什麼而鬆口氣,「我真不敢相信,公眾場合會有這種露骨的——唉,我參加晚會是來放鬆,可不是來亂搞……而且好樣的,現在我沒酒享受了。」
他看著自己空著的手翻了個白眼,轉頭挑望不遠處的調酒區,亞當像是想起什麼般,神情從剛剛的無奈慢慢勾起一抹笑。
「為了表達謝意——」亞當稍微向前傾身做了個標準的撫心禮,並凝視男子的雙眼,完美模仿上次的午後,對方做的邀請姿勢,「這次換我有這個榮幸邀請你喝杯酒嗎?善良的大音樂家先生?」
艾凡似乎沒有辦法對對方不悅的反應回應任何得宜的句子。他同意廚房不該犯這種錯,但給他更深的感覺是這艘船似乎並不如眾人想像的安全,加之先前他可是有被關進密室裡的。
然而得宜的對答……自身的情緒太過複雜,他現在沒有心思辨認自己到底是擔心、愉悅、不悅、憤怒還是其他的什麼,他只能從路易士先生與自己的談話之間確認這張臉上的笑容還維持的很好。
而他想他能理解的,為何對方會如此擔憂這杯酒。Omega要是變成那樣可就難辦了,所以他能理解的。
「不會,還好您在過來之前還沒有喝下任何紅酒,否則心情會全部被打亂呢。」就像他自己嗎?艾凡分神的想,但他更傾向自己只是沒有花費足夠的力氣保持正常的思考,正如他以往面對任何壓力那般。
「這樣就稱得上善良,您的嘴也很甜——」艾凡甚至不曉得自己聽到這個詞真正的想法是什麼,只能讓自己遵循以往的行為模式,也回給對方一個右手撫心口的傾身禮,「當然,您願意的話我也非常樂意收下您的酒,路易士先生。」
對方依然優雅的回應讓亞當哼笑幾聲,舉起雙手做出投降姿勢打趣,「好吧……以後這文謅謅的動作我可不能做太多次,太不適合我了。」
他們來到晚會的調酒區,大理石的吧檯旁早已出現不少酒酣耳熱和聊天的賓客。玻璃碰撞聲不絕於耳,幾名酒保穿著捲起的短袖襯衫搖著雪克杯,玻璃櫃子裡的烈酒被一瓶瓶消耗,一名酒保負責切割冒著寒氣的冰塊,加進每一杯精調的酒水。
亞當靠著吧台,在酒保遞酒單過來之前就開口,「一杯黛綺莉,你們有吧?」
見酒保搖了搖頭,他露出可惜的神情,「哼……那內格羅尼?側車?琴湯尼?」
亞當列出一串他喜愛的調酒清單,還沒說完就被塞了酒單,他這才意識到這是要用點的。
「怎麼幾乎都是過甜的派對酒,」他瞇起眼,像是有些不滿,「好吧,畢竟是晚會嘛,穆集團最大。」
最後他從酒保那接過兩杯調酒時,亞當將咖啡色調酒的雞尾酒杯遞給黑髮音樂家。
「來,幫你挑的天使之吻。」他勾起輕鬆的笑,隨意擺了擺手,「不要在意酒單寫的那些象徵性的鬼東西,我純粹覺得那顏色跟你的衣服挺搭的……當然,誇獎也是……我是指甜度的部分!」
而亞當幫自己點的是雞尾酒之王馬丁尼,髒(Dirty)的版本。他喝了一口,輕輕聳肩露出還不錯的表情。
「回到剛剛的話題……」金髮演員背靠著吧台,露出狡黠的笑,「我們大音樂家先生今晚的表現如何?收了幾位少女的聯絡方式?」
對方口中所說的調酒與酒語他也都認得,只是在那聲關於對甜酒的抱怨時他就小小聲且不置可否的多講了句話,「甜的也好喝啊……」
好吧,他現在更加認知到自己講話開始沒有遮攔了,在接下那杯天使之吻時,他更有這種感覺,未經大腦而出的字句在修飾之前就被他拋出。
「嗯,我明白,謝謝您稱讚我嘴甜,那麼我會以虔誠的心將杯口當作路易士先生給上一個誠意十足的吻的。」啊、這句沒有修飾,太過頭了,艾凡有些後悔的想,然而表現在面上就只是一派輕鬆的笑容,他想這樣看起來可能會很像嘲諷,但算了,因為下個問句更讓他的腦袋卡殼。
……終究是又回到這個話題,艾凡不著痕跡地咬了咬牙試圖讓自己的腦袋清醒一些,表現得既尷尬又不失禮儀,雖然尷尬的成分有點太多了。
「嗯——」他靦腆地將食指抵在自己的雙唇之間,張口就稍微咬了一下黑色手套,這樣的表現稱不上焦慮,但的確足以表達他今晚過多的情緒。
接著艾凡挑起眉,像是想到了什麼最佳解答,要是能夠就此堵住這個話題那就太好了。
「不瞞您說,我剛剛收到一杯B52轟炸機,所以沒有。」褐色雙眼透出的訊息帶點挑釁,艾凡自己大概沒察覺,這讓他看上去像是在用眼神興高采烈的說哈你沒得問了吧,都被拒絕的這麼徹底了,他今天就是要回去吃自己了!
雖然嚴格上來說那杯轟炸機只是對方意外點到的拒絕名酒,但艾凡覺得這拿來回應路易士先生正好。
親吻那句讓亞當發出意外的哼笑,因為那不像他印象中的音樂家會說的話。
他認識的涅梅特先生溫婉有禮,而剛剛那句像極了酒店搭訕美女的富二代,或……或也挺像自己在興頭上時會說的(他非常有自知之明)。
總之,那句話只是有點突兀罷了,他內心升起的怪異思緒很快就被對方下一句回應取代。
「什麼?你被拒絕了?」亞當自然知道那杯調酒的含意,那讓他發出看了齣好戲的愉快大笑,「噢,老天!怎麼會?我可是很看好你的,老兄!你做了什麼讓對方點這杯給你?」
他沒有錯過對方異常高昂的語氣,畢竟那雙棕色眼眸比過去都還有情緒,亞當乘著氣氛繼續提問,「涅梅特先生,我很好奇,你偏好怎樣類型的伴侶?嘿,等等!我先猜——我們的好好先生或許會喜歡潑辣一點的類型?」
「我點了一杯瑪格麗特過去。」對於那個愉悅的大笑,艾凡較勁似的乾脆把自己的底掀了,反正原本的場面也不是為了搭訕,他說的問心無愧,只是對方似乎沒有要停下這個話題,這讓他覺得自己的情緒快要被翻攪成無法辨認的怪東西了。
音樂家的神色在提到潑辣類型時稍微變得尖銳一些,他自己當然沒有自覺,只是這個話題理所當然的是他的罩門,也許對方不管現在說的是潑辣、文靜還是優雅,他都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那不是被冒犯到的表現,也並非嘲諷,此時他的微笑更接近難以自抑的……無奈,沒錯,無奈還混雜著尖銳,他相信自己組織出來的字句肯定會無法成章,所以在將沒拿著酒的那隻手往身後藏時他順帶以指尖狠狠的戳向自己的掌心。
「哈哈……我不清楚,我沒有交往過那麼多任,說是屈指可數也不為過,然後豔遇什麼的也鮮少遇到了——潑辣,我倒是有個前任從文靜轉潑辣,所以這樣算嗎?但我不喜歡他了。」
艾凡.涅梅特你說這麼多做什麼——他在心底掌自己的嘴,但透漏這些個人訊息其實也算還好,他都把亞當.路易士的黑歷史看了個遍了他自己洩漏這點資訊算什麼,所以他還能保持微笑,真的,看起來相當正常的微笑。
他接著抬起酒杯,牙齒咬上杯口停頓片刻後才喝下小小的一口——他有股衝動想要將其一飲而盡,但不行,這樣的不對勁就太明顯了,所以他只淺嚐了一下,接著咬著牙(面上還是微笑的)將那個高腳杯拿離自己。
他回想起瑪格麗特的含意,加深了亞當臉上毫無遮掩的笑意,「啊哈!好吧,那可比長島冰茶和環遊世界都還含蓄多了。」
他戲劇性地深深嘆口氣,試圖安慰對方,「你盡力了,兄弟。不過別灰心——凡領悟音樂的,便能從一切煩惱中超脫——貝多芬的意思是說,你還有音樂可以擁抱嘛。」
雖是如此,音樂家對於感情史的一連串自白,成功挑起亞當更多好奇心,「哦?真神奇……涅梅特先生,你介不介意跟我分享,前任怎麼會從文靜變成潑辣的個性?」
他故意語氣放緩,雙眼發光,像是期待老師諄諄教誨給予解答的學生,一邊喝了一口馬丁尼,一邊細細端詳對方的神情。
該怎麼說……亞當察覺黑髮音樂家的狀態,與前兩次見面有些微妙的不同,可以說多話了一些、甚至衝動了一些。
其實那沒什麼不好,但直覺讓金髮演員忍不住決定繼續觀察——也可能那是亞當.路易士天性頑皮,忍不住想看溫柔禮貌的大音樂家有沒有什麼沒見過的一面罷了。
是啊、是啊,含蓄多了,他還有音樂──他只剩下音樂。
或許是對方的下一個挖掘的問句讓他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也許是單就音樂方面的安慰讓他的情緒難以自持的感到難受。
今天晚上、應該說這是這麼久以來,久到自數不清的日子以來,他覺得自己也許應該可能需要休息,他現在人應該在房裡而不是在這裡、逼著自己站在這裡面對鬧烘烘的場景。
他當然不是嫌棄金髮演員了,只是他真的、真的一瞬間覺得好累,卻又覺得這樣才是他想達到的結果──所以他其實真的想虐待自己嗎?
艾凡最終選擇扯開嘴角。
「我……」但他說了開頭一個字就卡住,他覺得有點想哭,易感期加上抑制劑加上催情酒會變成怎樣他真的不曉得,然而這樣的衝動他還能壓,所以他就著這個笑容,將天使之吻真的一飲而盡。
可可甜酒的基底不嗆人,但即便不嗆人也能把他的理智拉回來一些,酒精總是有用的,他酒量很好所以他還沒醉──然後他要試著把自己的心結包裝成一個枯燥乏味的故事,這顆腦袋現在辦的到嗎?
「我猜可能是因為……中間隔太久沒見面?」他伸出手,豎起食指,「我猜可能快十年,十年能改變的東西挺多的。」
但他自己卻──不行,負面情緒只能留給自己不能丟在公眾場合上,艾凡試圖讓自己的笑容跟天使之吻嚐起來的味道一樣甜,但拿著空高腳杯的動作卻用力到彷彿在抑制顫抖。
他很慶幸自己現在戴著手套,這樣就算捏到指節泛白也不會被發現。
對方突然將調酒一飲而盡,亞當想出聲卻來不及,只能訝異地被男子的舉動愣住。畢竟那酒精濃度不低,上面的白奶油與利口酒甜膩,分層風格的雞尾酒從來不適合當shot喝。
他甚至竄過對方是否想趕快脫身,才將酒一口氣飲盡的想法,但亞當不認為待人得體的音樂家會選擇這種方式,那或許可以說是為了壓抑什麼而衝動。
而收起玩笑後的亞當,沒有錯過音樂家細微的變化,畢竟他們之間的距離只隔了幾個酒杯,是幾縷髮梢垂下都能明顯察覺的程度。
他察覺黑髮男子的溫和微笑依舊,卻多了一絲不穩定和空洞;即使言談仍然優雅,那明顯的茫然停頓和衝動的飲酒方式,還有捏著杯身的手指力度——
亞當再神經大條,也能感受到涅梅特先生的不對勁。
沒錯……或許是逞強、硬撐,逼迫自己保持友善、忍耐敏感話題帶來的不適……這些可能性瞬間竄入金髮演員的腦海,身為演員的他不可能不懂社交場合中,他人會有的明顯心思。
感受到對方的異狀,讓亞當不免收起笑容瞧著對方。
「涅梅特先生,你……」亞當抿著嘴,他方才快活的氣焰幾乎瞬間消逝,轉為關心的情緒,「唉,抱歉——但我懂,那些都過去了。」
他能感受到音樂家盡力維持和平,所以為了不讓氣氛變得太過尷尬,亞當沒有直接說明為什麼道歉,而是用溫和的回應毫不猶豫結束這個話題,畢竟此時話說得太白只會有反效果。
「吧台這邊人越來越多了,」他將最後一口調酒喝完,將杯子放回吧檯,也向對方手上的空杯撇了一眼,「怎麼樣?我們去外面吹吹風?連我偶爾也會想逃離這種人多的場合哩。」
他不應該再因為對方的任何一句話而做任何暗自神傷的聯想,那無疑非常的失禮且自私,但屏除這些想法之後,他卻看著對方的應對露出一點點錯愕的僵硬。
誠如對方所想,自己在逞強,但同樣也深諳社交禮儀的自己,怎麼可能無法在對方收起笑容的當下察覺到路易士先生看出來他在逞強,還給他台階下。
這讓艾凡感到有些焦慮,不想麻煩對方與自己真的需要休息的想法夾雜在一起,他當然還留有繼續硬撐的想法,隨即發現要是手指再用力一點,高腳杯就會被他捏到碎掉。
所以他知道現在該怎麼做了……順著對方給的後路退,也是種禮儀,於是艾凡把酒杯往吧台上放,動作出奇的輕柔。
他還想說出點自認為的情緒性字眼,但強迫自己不要把神經繃得這麼緊之後,他就只是以上排牙齒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然後用誠實且疲憊的笑容看向對方。
「……好,麻煩您了。」
見對方同意,亞當也彎起一個了然的笑。
他們穿過人潮,一前一後步出晚會大廳,熟悉的夜色伴隨海風吹撫,比起融合許多氣味和喧鬧的密閉空間,外頭自然流動的新鮮空氣顯得舒適許多,那讓亞當深呼吸的同時稍微活動筋骨。對他來說,暫時離開需要社交的場合,能讓隨時繃緊和外放的情緒獲得緩解。
兩人向不遠處的甲板邊緣走去,他倚靠著欄杆,沉默地挑望遠方夜空和同樣墨黑的海面,耳邊些許風聲呼呼,幾縷星光讓他無暇顧及被風吹亂的髮絲,而夜晚的沁涼卻也讓他放鬆許多。
無聲的情況沒有很久,亞當偏過頭看向身旁的音樂家,「涅梅特先生,你有沒有發現今晚的你特別健談?」
他彎著眼哼笑,像是回想起剛剛的情況,「你之前話少又拘謹,而今天我看到特別多話版本的你——嘿,是因為喝醉嗎?」
艾凡在接觸到外頭空氣的那一瞬間呼出一口長長的氣,的確比起廳內人聲喧嘩且壅擠的空間,能夠看著夜幕以及吹點自然風,帶走一些身上的熱氣是個最好的冷靜良方。
他覺得自己冷靜多了,更可以發自內心的給出笑容了,然而那些卻是在晚宴上辦不到的,而他因為這樣矛盾的想像擅自感到無奈。
音樂家並不像金髮演員那般整個身子靠著欄杆,而是在凝視對方片刻之後,隔著手套撫摸欄杆冰涼的金屬。就像個小孩在試探這是什麼物品一樣,他摸得很緩慢,腦袋放空,神情像是什麼都沒想,腦子漸漸的不那麼沸騰的感覺很好,直到對方又丟了點問題過來。
這不算太難回答,他想,雖然易感期的部分他不想說,他仍舊有理由可以解釋為何自己今晚會如此失常。
「有的,路易士先生,但我的酒量很好,我不是喝醉,而是……」他稍嫌困擾的低下頭,「那杯紅酒,我不小心喝下去三分之一了。」
亞當一時反應不過來,意識到對方是喝到被回收的紅酒,他的表情像舞台劇般,從愣住逐漸戲劇性地扭曲成不可置信。
「你喝到了?」他驚訝地在音樂家的臉和身體來回打量,像是想找出對方身上的變化,「你沒事嗎?等等……嘿!老兄!為什麼你剛剛不說?」
亞當無法理解對方阻止自己喝下,卻隱瞞喝到酒的理由,畢竟不知東西成分為何,那讓金髮演員下意識皺起眉頭。
「你該不會一直忍耐著不適?老天,你怎麼會……會覺得我什麼都沒察覺?」他語氣十分不解,更多的是擔憂,「別跟我說那杯紅酒只有讓你變得健談……就算是Beta,喝到催情成分肯定有影響。」
亞當有些挫敗地垂下頭,毫無掩飾地嘖了一聲,像是自責發現太晚還問了一堆蠢問題。
最後他還是出聲關心,「……總之,你現在感覺還好嗎?」
啊。艾凡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後悔的情緒快要淹沒自己,或許當中還是有催情以及易感當作增幅器,但他真心覺得自己做了個爛決定。
他應該要在上次共進午餐時就告訴對方自己是個Alpha,這下可好——就連他隱瞞喝了紅酒的事情都能造成對方那麼多的負面情緒,那麼未來要是知道他是個Alpha的話呢?
雖然冷風是讓他清醒了點,但他仍舊因為對方的反應重新上緊發條,艾凡現在表現的有些侷促不安,頭楞是沒有抬起來,他將原先放在欄杆上的手收了回來,兩手背在後頭,手指在對方看不到的範圍內攪成一團。
他不行也不應該讓路易士先生感到自責,因為做出這些決定的人是自己。
——然而他更害怕現在要是說出自己正處在易感期,對方會做出什麼反應。
艾凡.涅梅特應該要是個落落大方且表現怡然自得的音樂家,下船前、下船後都是,所以他決定了。
他鐵了心要瞞到底,關於自己是Alpha這件事,至少對於亞當.路易士必須這麼做。
「我……抱歉,」他很努力的組織字句,希望稍微挽回一些現在的場面,「抱歉、我習慣、啊這樣說會讓您覺得不快嗎?我習慣、一直以來都是表現如此,無論遇到什麼狀況。」
「我沒想過除了繼續保持正常之外的其他選項……這是我的疏忽,真的,所以不是您的錯、您也沒有義務要發現到我的不適,您還願意給我台階下已經……很足夠了。」
「謝謝,我現在已經沒有那麼不舒服了,晚風很好,抱歉。」他從剛剛到現在到底說了幾次抱歉?艾凡強迫自己抬起頭用笑容以對,盡量將該舉動做的看起來很輕鬆——雖然光是聽談話內容就曉得內心大概不會是多輕鬆的狀態了。
亞當並沒有真的生氣,他只是不解對方為何隱瞞身體狀況,畢竟他從來不會做這樣的選擇。
但人類有趣的地方就在這,你不會馬上了解太多新認識朋友所有的做人處事和與生俱來的價值觀,總得花點時間去發現彼此之間更多的不同。尤其現在,從那些過多的道歉和謝意,他似乎開始逐漸發現對方溫和表面再深一點的思維。
而對亞當來說,艾凡.涅梅特先生可以說過於顧慮場合和他人想法這點,他並不討厭。
「嘿,嘿,抱歉,我沒事,」金髮演員和緩地開口,伸手將前髮往後梳,試圖也讓自己提振精神,「老實說,我沒有不愉快,也沒有特地給什麼台階,我想……我可能就是——把你當朋友了——如果是朋友,會擔心是正常的?」
他沒有想要改變音樂家想法,也沒資格批評做法,亞當單純只是說出自己心裡的話。他輕輕聳了聳肩,露出一個輕鬆的笑,「你真的沒事?好吧,很好就好,好險喝到的不多,真幸運……總之,你懂的,我們可是來渡假,身體有點不舒服就虧大了。」
「這樣吧!剛剛都是我在向你提問,」亞當換了個背靠欄杆的姿勢,向大提琴家露出好玩的笑容,「換你問我?想知道什麼都行,工作、家庭、感情,或八卦什麼的——都可以!」
他還噙著自信的笑,比了個「放馬過來」的手勢,示意什麼都會回答。
接在後悔之後而來的,是幾乎更為霸道的罪惡感。像是因為對方所說的朋友、擔心,他才剛決定自己必須隱瞞,惡劣至極,卻被彷彿推心置腹,他似乎沒辦法忍受。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路易士先生真心的成分再少一點,很可惜的對方看起來不像如此。
他該開心嗎?這是當然的,而把方才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收斂過後,艾凡表現出來的就像是因為對方的話所動容的普通人,眉頭微皺卻飽含感謝與歉意。他接著因為對方的提議而無奈的笑了起來。
「是這樣嗎?什麼都能回答?」但他壓根沒有那個心思要去逗弄對方或是做其他稍微惡劣的打算──所以他問出來的問題極其普通。
「那……路易士先生為什麼想當演員呢?還有喜歡的類型?我也想聽。」真的再普通不過的問題,但艾凡想,或許這些簡單的問題能夠成為拯救場面的大功臣──因為路易士先生很風趣啊。
很少有人不愛分享自己的喜好,那問題馬上就讓亞當勾起笑意,像是在說「問得好」愉快的點頭,「嘿,某位電台主持人也曾問過我這問題,當時我說了過去一件小事,你聽聽看……」
「我剛上小學的那年,惠特老師安排我們一群小鬼頭去鎮上警局參觀。」他頓了頓,「去體驗一堆警局的酷東西,手銬、警犬、審問室……當然,最酷的就是測謊器。」
「我們開心得要命,每個人都上去被機器夾手指,讓惠特老師問問題測謊——但惠特老師就是個壞胚子,問一堆還有沒有尿床啊、是不是喜歡誰誰的蠢問題,搞得測謊器像什麼地獄折磨。」
「輪到我上去,惠特老師問:『亞當,告訴我,之前辦公室我的相框照片被亂塗鴉,是不是你做的?』當時我就想——操,我就知道她要問這個——我搖了搖頭,然後神奇的是——那機器居然過了!」
亞當攤開手,得意洋洋的笑著,「後來我又上去測了幾次,五題通過四題,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辦到的——你能想像嗎?一個小屁孩騙過測謊器好幾題,連惠特老師都不得不相信——當時我得意的要命,覺得我真他媽會演戲!」
「總之,這是我小時候想做演員的契機之一——沒錯,當個測謊器都能騙的演員。」
誰都聽得出,這是個引人發噱又不正經的小故事,但這童年回憶讓他十分開心,亞當臉上的笑意絲毫沒有減退,「當時在上節目嘛,所以我分享個無關緊要的趣事……但真要說為什麼想當演員,唉,沒什麼感人勵志的原因,普通的很,就是喜歡做自己擅長的事罷了。」
金髮演員認為,他不用過多闡述有多喜愛演戲,比起嘴上說說,他更傾向將這份對演員職業的熱愛直接表現在作品上,而他認為細心的涅梅特先生肯定能感受到他對戲劇的喜愛。
「至於喜歡的類型……」亞當輕輕摸著下巴,像是在思考,「溫柔、貼心?當然,外表也要順眼嘛。」
接著他像起什麼般開口,「還有欣賞我的工作——沒錯,這比什麼都重要——最好還是有點幽默感,哈,冷冰冰的太無趣了,我可不想談個感情還碰一鼻子的灰。」
亞當說著說著,意識到什麼將視線轉向黑髮音樂家,露出狡黠的笑容,「例如你——涅梅特先生,你看過我這麼多部電影,如果你是女人,我一定會感動到追求你哩。」
他覺得自己選對問題了,尤其是在聽路易士先生如此生動有趣的講述他小時候的故事,活潑且生動的口吻,加上身歷其境的用詞,艾凡覺得對方就算去當說書人也沒問題。
而這樣的情緒在對方為此告一個段落下的最後一句話輕巧的完結時,被代換成另外一種思緒。他想,自己大概還是持續的受到催情酒以及易感期的影響,儘管身體的不適已經消退許多。
──他好羨慕。
羨慕可以為自己的夢想侃侃而談的路易士先生,羨慕至今仍舊喜愛這份工作的路易士先生,羨慕看起來毫不迷惘的路易士先生,就連上次面對自己不足的部分也如此坦率且真誠。
而這讓他的神情有些複雜,基本是溫柔的,但更深之處更像失落感,他希望這層情緒能夠被瀏海的陰影擋住。
「喜歡做自己擅長的事……我覺得任何人來聽這句話,都會敬佩您吧。」他的評論很簡短,但是真心實意的。
只不過面對下一個回應,他就抬起手用拳頭擋在自己的嘴巴前咳了幾下,不曉得是掩飾什麼情緒比較多,但抬起頭時眼神又復歸在會場上那個微微挑釁的模樣。
但他確定這次是自己故意的。
「哦──是這樣嗎?」他再度挑起眉,「真的?就算我已經看完了某個老奶奶電影,某個勵志的拳擊電影,還有驚心動魄的喪屍片以及有些淒慘、前期被騙錢的愛情片,您依舊不改其志?佩服。」
亞當捉弄的笑瞬間凝成傻眼的愣住,但驚訝只是一時,他似乎快習慣自己的黑歷史被對方翻個透。
「當真?老天!你居然又看了那麼多……」金髮演員揉了揉眉間,發出半無奈半被逗樂的笑聲,「哈哈,當然,你這麼捧場,我感動都來不及了——現在只差買束玫瑰花跟你求婚呢。」
亞當隨著氣氛打了個趣,瞧著音樂家閃爍的雙眼,又轉向旁邊的夜景,安靜幾秒後緩緩開口,「曾經有人說我天生適合演戲,有人說我演得爛透了,還有人說我比較適合去當藝人……你知道,網路有些評論真夠傷人,他們根本不在乎我經歷了什麼。」
「但那些人知道個屎,」他聳聳肩,「每場戲我都當作是最後一次去演,這份心他們怎麼會懂。」
金髮演員好像終於自覺說得太多,他將視線放回男子身上,「那你呢?」他帶著好奇的目光輕鬆地開口,「我們的大音樂家先生……是什麼讓你選擇這條路?」
還會繼續看的喔。他的神情就像是在說這句話,但比起調侃,那更接近真情實意的捧場——艾凡當然不會因為對方說的太多而感到不悅,不如說在羨慕對方之後能聽到這些自白,讓他了解到任何人都有較為難以啟齒的那一面。
「是啊,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那種人了吧。」艾凡很確定自己這話說的沒有底氣,因為他在他們兩個之間肯定是更為在意這些評價的那個。
不過與此相比,那個朝向他自己本身的問題更加需要他盡心應付。
他當然又稍微感到一些稍早前的情緒波動,然而就像他至今被問過無數次一樣,這個問題的回答他早就準備好了,絲毫不假,只是後半部分他大概這輩子永遠說不出口。
艾凡也跟著回以輕鬆的笑容。
「我的家鄉附近有個小教堂,雖然我沒有信仰,但那時候有很多年紀相仿的同伴會一起去教堂玩。」
「通常只要外頭還是亮著的,教堂內的彩繪玻璃就會折射出漂亮的花紋,我們會在教堂外面玩,然而只要進到裡頭就會自動靜音,只留下一些耳語聲,畢竟我們總被父母教導不能在禮拜時喧嘩,而禮拜時最常出現的聲音除了神父的禱詞,剩下的就是管風琴的樂聲了。」
「我覺得那很好聽,所以所有孩子都在外頭玩耍時,常常趁著教堂內空無一人時溜進去偷偷的碰那台管風琴,直到某次被神父發現,他沒有責備我,而是拿了一本樂譜給我,並且讓我有空時能夠自由出入也沒問題。」
「我很喜歡音樂,喜歡音符在自己手下被演奏出來的感覺,所以我後來為了決定聽更多的音樂,便不顧家裡反對,跑出去念音樂學校了——以及,我是大提琴家沒錯,但其實最一剛開始學會的是管風琴喔。」艾凡抬起兩手,面帶微笑的做了幾個彈鋼琴的手勢。
亞當可以想像那幅風景——某個鄉村的小教堂,莊嚴明亮,年幼的涅梅特先生埋首在管風琴旁,瞧著樂譜彈起琴鍵,旋律青澀卻滿是好奇與熱情,一切都是那麼愜意美好。
「哈,真厲害,管風琴我以前摸過幾次,那可是需要天分的——小時候就多才多藝很不容易。」亞當很是欣賞地輕輕點頭,對他來說追求藝術的人生並不簡單,「我也喜歡音樂,不過許多古典樂對我來說……太溫柔,很適合休息時聽。」
他摸了摸鼻頭,把聽到古典樂就會睡死的這件事說得非常委婉。
「見面這幾次我還不知道你是哪裡人?」亞當隨口聊著,「你剛剛說家裡反對……那現在?他們會不會來看你的演奏?」
「我能明白。」艾凡想他大概是聽出來對方的言下之意了,但他在將裝作擺弄琴鍵的手轉而靠在嘴邊時,那抹笑意仍舊不帶嘲諷。
「如果是點我的演奏會那就更是……我更偏好溫和的曲調,所以像是您認識的貝多芬的曲子,我就比較不常彈奏。」當然還有其他例如史特拉汶斯基這類作品並不總是柔和的作曲家,但他想若非音樂界的人,也許很難會聽過這種人名。
而他在對方提及國籍時做了點形式上的禮儀,只以右手放上心口,但沒有傾身。
「雖然我現任職於義大利中型交響樂團,但其實我是匈牙利出身,畢業於奧地利的音樂大學,只是……」他微微低下頭,話語的內容聽上去像是顛沛流離,他想對方可能多少猜到自己要說什麼,因而給了個有些無奈的微笑,「我……很少邀請他們,他們也不會來。」
亞當對音樂家的留學和工作經歷吹了聲口哨,也不難聽出對方微妙的家庭狀況。
但他並不特別感到難過,這種事對他來說稀鬆平常——演員嘛,在還沒紅之前都無法像醫生律師光鮮亮麗,他與許多演員友人同事都一樣,不支持孩子出路的家庭關係他看得多、感受太多。
「你知道你該做什麼嗎?那就是——別管他們!」他斬釘截鐵地宣布,笑著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說著,「我爸也不會看我的電影,尤其是經理那部——唉,就是你看過的——他說那讓他很丟臉……哈,我才不在乎,他們也沒想了解,所以最好別來看,省得我還要在謝幕時假裝紅著眼眶介紹家族全員,還要感謝他們沒在我決定走演員路時就把我掐死。」
「演戲讓我覺得自己獨一無二。」亞當感觸良多的說,「你呢?涅梅特先生,在拉大提琴的時候——」
金髮演員模仿對方演奏大提琴的手勢幾秒,還勾起「我學的很標準吧」的得意微笑,「你會不會也覺得,詮釋音樂的自己是最特別的?」
掐死這個詞讓他差點不顧形象的直接笑出來,但最終他只是選擇用拳頭壓住自己的嘴,然後自嘴角漏出一兩個明顯愉快的笑聲。
他不應該這樣的,尤其他自己其實非常、非常的想要得到認可,但在這個當下艾凡卻覺得就這樣瀟灑的跟著路易士先生的思維走……似乎出奇地輕鬆。
「聽上去路易士先生已經在家人手下死裡逃生多次,那我在此祝您劫後餘生?」他不太介意的開著玩笑,比起在宴會上的緊繃狀態已經不知道放鬆了多少倍,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即將說出口的話似乎沒有像平常那麼難以啟齒。
「很遺憾的,我並不覺得自己演奏的當下很特別,」那不是純然開朗的笑容,而是帶點除了他自己以外沒人看的懂的深沉以及放棄,「我只是單純覺得自己除了音樂以外一無所有。」
而為了不讓氣氛因為這句變得奇怪,他又裝腔作勢的單手比了個ok,「……或者,我該說我窮到只剩下錢?」
「謝了,我很確信你的祝福能讓我多活幾年——不過不誇張,如果有像《回到未來》的時光機器,我媽那晚肯定會把我爸踢下床,要他穿好褲子把屌收好,從二樓爬窗戶滾蛋。」
這仍是個玩笑話,連亞當自己都朗笑出聲,他瞧著音樂家被自己逗樂的模樣感到莫名愉快。
「有錢……只有錢也很好,要不是大概知道你的個性,我還以為在炫耀哩。」亞當對大提琴家的話發出不置可否的輕笑,「我總感覺你給自己的標準特別高,可惜我們不是耶穌基督那傢伙,不用當什麼聖人救世主,活得沒那麼好也沒差。」
「在我看來,每個人都特別得很……當然,演奏時的你也是……」亞當認真地發表完,忽然被自己一連串正向話語驚訝到發笑,「天,涅梅特先生,我現在就像個廢話一堆的心理醫生!總之,待會我會開一張鐘點費的請款單給你。」
他真的很羨慕路易士先生能夠擁有的這些想法。這不同於稍早前的羨慕,艾凡想現在平靜下來的自己很能夠理智思考,所以他大概知曉自己下了船之後就會變回原樣。
只是如果可以,也許在這剩下的一個多月內,他會試著不要讓自己過的這麼拘謹,前提是他有想到的話。
艾凡聳了聳肩,對於對方彷彿看透自己其中一樣本質的發言做出略帶無奈的承認,「恭喜您看出來我對自己標準很高。」
他也的確認為對方現在簡直就像在給自己心理輔導,雖然他知曉以自己真正的情況而言很難起到更多實質作用,但至少在對方面前他願意開點更多的玩笑了。
「沒問題,」他笑笑的抽出自己的信用卡,以食指與中指夾著那張卡片——金船證先不要,暴露機會太高,所以他也只是單純做做樣子,「既然我是拿金船證,那麼今後要是路易士先生想買什麼我就都幫忙買吧,讓您感受一下花錢無後顧之憂的爽快感。」
對方連信用卡都拿了出來,亞當頓時因為富豪發言而笑開懷回了一個玩笑,「哈——謝了,慷慨的大音樂家!我會在決定玩NFT或在布魯克林買房時想起你這張卡的。」
亞當很高興現在他們的氣氛變得輕鬆許多,那八成是自己的功勞——亞當豪不害臊地這麼認為——當然啦,都是那杯紅酒的問題,才讓涅梅特先生身體不適,不然他們現在或許還在大廳享受晚會氣氛呢。
外套口袋傳來幾次明顯的電子震動,亞當隨意撇了眼手機螢幕,他才發現這段時間收到好幾條訊息和幾通未接來電,最新訊息是凱特用一堆emoji問他該不會一夜情去了有好康為什麼不揪。
「嘖,我該回房了。」亞當想到損友就無奈地瞇起眼,一邊從欄杆上離開,「你呢,涅梅特先生?也回房休息?」
在那個明顯的嘖聲出現時他才意識到現場只有他沒有伴一同上船,這讓他感到抱歉佔用了對方的時間——當然不是那麼強烈的抱歉,他想路易士先生應該也沒有排斥與自己聊天,所以這單純只是客套的感到抱歉。
「是的,我也是要回房休息。」這次他沒有再說出或是決定要留在晚宴上,艾凡想自己還是必須為這場談話表達謝意,於是比起之前單純的傾身加上把右手掌心貼在心臟前,他更加正式的讓左腳往後退了一段距離,左手背在身後的同時也向前彎身,角度比之先前多了不少。
「那麼感謝您今晚願意撥空與我談天,也為我占用您的時間表達歉意,謹以此獻上我最誠摯的感激,祝您擁有一個無與倫比的美好夜晚,以及香甜夢境過後的美好早晨。」
見音樂家正式的用鞠躬表達謝意,讓亞當一時扭著唇說不出話,只能乾瞪著眼,挑眉無語地扯開笑——畢竟他從來沒有因為打屁閒聊還被以禮感謝,那讓他頓時有點難為情。
「你每次聊完天談完心都會鞠躬?」他一手插著口袋,另一手搔了搔後頸,用輕鬆的笑掩飾不好意思,「我剛剛還以為我是突然來訪的義大利教宗哩——開玩笑的——好吧,晚安,涅梅特先生,請好好休息。」
大提琴家連道別都十分彬彬有禮,但今晚的意外和談天,讓亞當恰巧看見,優雅斯文的涅梅特先生有著脆弱和更加放鬆的模樣,那讓他覺得音樂家從初識的友善客氣,多了許多平易近人。
「對了,以後叫我亞當就好。」他離開前向對方開口,彎著笑眼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開口,「畢竟以後我要用你的信用卡買東西,現在就是拉近感情的時候嘛。」
他以一個不置可否的笑容回應關於是否每次都會鞠躬的問題,看的出來似乎多少有點僅限此次的意思,而他也由衷的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他需要鞠躬道謝以及道歉。
之後要是再失態的話他大概會回房間試圖喝酒喝到失憶斷片吧。
「好的,」艾凡並不帶困擾的點點頭,他想對方未來大概也會直稱自己艾凡,那麼這部分他就不提了——信用卡的部分也是,要是真的有機會刷到再說,「亞當,晚安。」
而在對方離開後,他才趁著周圍都沒人時整個人趴到一旁的欄杆上,大概多吹了三分鐘的風才起身。
他想,雖然身體不適程度已經最大幅度的降低了,的確要感謝亞當.路易士,但他回去還是再補幾顆抑制劑好了。
保持冷靜是他最該永遠不缺的東西。
今天真他媽太多事了,那是亞當回到客房的第一個想法。他脫下浮誇的西裝外套,直接仰躺在床上,隨意地將皮鞋踢到一旁,盯著天花板的壁紙稍做休息。
他先用語音留言跟丹佐說他回房了,接著凱特開始瘋狂打電話過來,他只能稍微花點時間解釋自己沒有一夜情只是在船邊吹風,然後把稍早傳屌照的陌生訊息全部封鎖後,手機被他狠狠丟到一旁放置。
亞當的思緒有點多,今天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不管是晚會的熱鬧還是有問題的紅酒都是,那讓他準備盥洗時腳的小指硬生生撞到了桌腳,幾乎是要致死的疼痛讓他一邊哀號一邊在客房地毯滾了半圈,差點看到天堂的白光和胰臟癌去世的艾達阿姨對自己招手。
最後他順利在蓮蓬頭下享受溫熱的水沖洗,一天的疲憊些許隨著水流進排水孔,那讓亞當感到輕鬆一些。但他發現自己仍在反省某些東西,那讓他一時有些困惑,不禁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瞧一邊眨眼。
亞當默默覺得,鏡中的演員能做得更好。
最後入睡前,他決定繼續把黑髮音樂家演奏的曲子當作睡前音樂。雖然對那名朋友很抱歉,但大提琴柔和的旋律對他來說真的很好睡,幾乎是快速入眠,而丹佐推薦的那些狗屎靈性冥想音樂鳥聲水聲啥的根本一點幫助都沒有——
亞當閉上眼,在內心下了這樣的結論。
亞當寵寵杜賓犬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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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凡每天都吃飽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都艾凡在雷!!都艾凡在雷!!!(尖叫)
首先要感謝亞當如此熱心且溫暖的當個把人抓去甲板上吹風的小天使,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艾凡要撐到什麼時後才會回房間......而且他還要人安撫,是小嬰兒嗎

謝謝亞當講一堆幹話逗他笑還順便分享一堆奇聞軼事給他聽,我最賺

我最賺

亞當自己感覺也有故事但還是先來安撫艾凡真的人太好了吧這種天使.....這種天使........(感動到跳針)
齁唷真的好多地方都好喜歡但就以艾凡非常樂意自己的音樂被當作催眠曲播放唷他會非常的榮幸呀呀當心得結尾剌!!!以及要好好呵護小指唷雖然我覺得撞到很好笑但要好好呵護小指唷!!(大笑)
亞當寵寵杜賓犬
3 years ago @Edit 3 years ago
schiavone:
乾好好笑不會啦艾凡就潛在地震源,正常能量釋放遲早會爆出來的

(幹講得很輕描淡寫)而且謝謝艾凡的信用卡不過放心亞當這傢伙不會真的要刷,他就只是愛講講幹話

(很愛講)
這次也謝謝艾凡中,寫角色互相分享故事和談心真的很滿足,亞當很多設定也是突然有靈感加的,有機會跟艾凡聊心事還說到一些過去都超驚喜,真的對得很開心也謝謝艾凡每次忍耐他的幹話.....(每次中之都說一樣ㄉ話)然後我才賺爛好ㄇwwwwww
亞當小指會好好的就算不好也可以去醫護室謝謝穆集團(謝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