釘馬蹄是一件大事。

一匹馬的腳如果受傷了，那就等於死亡，無論是何種用途的馬匹，沒有人會需要跛腳的馬。

戰馬、駝馬、駿馬，受到人類的飼養，也就必須接受人類的價值評斷，在失去價值的瞬間，就是迎來拋棄和死亡。

然而對於農奴來說，他們的地位甚至不如一匹好的戰馬。

更不用說是魔女了。

老約翰還在滔滔不絕的介紹著馬匹與蹄鐵，燒紅的鐵塊與冷卻用的水桶早已備置好，只剩下捉緊馬匹，將蹄鐵安置上去就算是完工了，只可惜學徒不在，老約翰也只得妥協的找人來當臨時助手。

那是一匹強壯的農耕馬，有著棕色的毛髮，裡頭還卡著細碎的草梗，此刻正在不安的踱著蹄，馬廄的前方擺著堆滿飼料的馬槽，老約翰說這是為了安撫馬匹，結果這傢伙一口也不吃，白浪費了。

馬兒的躁動不安的眼裡映出了瑟菲斯的臉。

他想起了年幼時的自己，鞋子破了，母親蹲下身，輕柔的招呼他，瑟菲斯趴伏在母親的背上，就這麼在夕陽下一步步走回家，是那樣溫暖而令人眷戀。

他順著花白鬍子的男人指示，幫著男人架住馬匹，對照著蹄鐵的形狀，將馬兒的修正乾淨的蹄燙出黝黑的印記，隨後燒紅的鐵浸入水中，發出了滋滋的聲響，就好像火刑架上被熄滅的火。

燒焦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中。

恍惚中瑟菲斯猛然憶起教堂神父曾經唸過的詩篇。

「求你轉向我，憐憫我，好像你素常待那些愛你名的人。」

「求你用你的話使我腳步穩當，不許什麼罪孽轄制我。」

罪人應當被燒死。

工作結束後，老約翰將他送出馬廄，倚靠在柱子上，那模樣像是正在看這一匹馬，而瑟菲斯才驚覺，前陣子普雷在他腿上留下的傷疤還未痊癒，如今他像是跛腳的馬兒一般。

他從忙的帶著兼職所得的錢財離開，卻無法忘記那種感覺，老約翰沒有提起過他的紅髮與綠瞳，或許在男人的世界中只有強健的馬、光滑的鬃毛，還有釘得正好的蹄鐵。

而神的罪人將被釘死在火刑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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