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們需要家具，天界的王八……我是說，諾恩。」

在離開登記處後，他們倆約定了稱呼彼此的方式，以免遭人起疑，但看來對一個惡魔而言，要適應還得花上點時間。

說完，李孽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算盤，口中唸唸有詞地撥弄起算珠，幾秒鐘後，他將打出來的數字展示給對方看。

「預算。」

諾恩貝爾格並不在意惡魔的習慣性用詞，比起計較那些，他對那木製且串著一排排珠子的玩意更有興趣。
他靜靜地靠近李孽並認真觀察對方的行為，直到李孽將木製品端到自己面前後仍興趣富饒地端詳了一會，然後緩緩地開口道——

「薛子，我看不懂。」

「……」
「你現在是要告訴我，你活了一兩千年沒見過算盤？」

李孽將算盤收回囊中，改以紙筆寫下方才紀錄的金額，並亮給對方看。

「總之，先去家具賣場。以後再教你打算盤。」

或許是文化差異吧。李孽如是想。但如果要共同生活，往後的日子裡他勢必得學會。

啊，原來叫「算盤」。諾恩貝爾格默默地記下木製品真正的名字。

「好啊，我從來沒有用過計算工具呢。」諾恩貝爾格看了一下預算，比自己預期的少，但既然合作夥伴認為那樣夠用就這樣吧。

「吉榭爾她們有跟我推薦一間賣場，我想我們可以在那裡買齊所有家具。」他回憶了一下Y市的地圖與賣場的位置，索性走到了李孽前面。

「大概十分鐘就到了，走吧。」

如諾恩貝爾格所預計的時間，十分鐘後，兩人便來到了一間藍黃配色且佔地頗大的家具賣場「以ㄎ一亞」。

「到了。」諾恩貝爾格停下腳步，轉頭向李孽說道：「聽說裡面還有餐廳，你會餓嗎？」

「餓……倒是不會。」怎麼搞的，區區一間家具賣場還有餐廳？這地方難不成真的跟外表看起來一樣大？

「總之先順著路逛吧，要買的東西可多了。」說完，李孽逕自走進店內，還順手推了台購物車。

👣👣👣 ［ 客廳區 ］

推著購物車，兩人來到的第一站是客廳區，茶几、長桌、沙發、電視櫃等等的展示品在步道兩邊擺得整整齊齊，在區域的最後方還有數間展示房，供客人參考以及試坐。

「真是玲瑯滿目呢。」

「薛子，你有特別想要將客廳布置成什麼風格嗎？」

「風格？嗯……」似乎從沒有思考過一樣，李孽在一間間風格迥異的展示區中徘徊，最後停在一張純黑的皮質沙發前。

「這個就可以了吧……啊！」他突然向左橫跨一大步，移動到另一個展示間。

「搭配隔壁這個，有特價，不錯！」他指著幾顆以七彩麻布拼接成的靠墊，似乎完全沒考慮過統一風格這回事。

「……噢。」

「那就這兩個吧，靠墊我想三顆是剛剛好的數字。」差一點就要違背 契約了，諾恩貝爾格在筆記本上寫下沙發和靠墊的編號。

「那桌子我認為可以配這一張。」他走到另一間展示間，停在房間中央的大理石印花的長方桌。

「你看，它的底下還有置物空間呢。」拉開隱藏在桌子下的抽屜。

大理石長桌的價格

「哦……看上去是滿實用的。」李孽走近一瞧，順手將掛在桌腳的價格吊牌翻了過來。

「價格也很實惠，就它吧。」

越過長桌，李孽的視線掃向後方的沙發，當然還有上頭的價格牌——哼，明明就跟剛才那張長得差不多，還想誆我李孽的錢？門都沒有。

「我想，其他的家飾之後再慢慢補齊就可以了，先往下一個區域移動？」一點也不想坐上那張沙發，李孽只想盡可能地加速採購行程。

「好啊，其他區域應該也會有適合擺在客廳的家具。」把桌子的編號也記下，諾恩貝爾格很快地跟上李孽的腳步一塊前往下一個區域。

👣👣👣 ［ 餐廳區 ］

「餐廚用品啊……我記得房子裡有瓦斯爐，既然還能用，就先省著吧。」

李孽一邊說，邊把玩起展示在櫥櫃上的鍋碗瓢盆等。成套的餐盤、成對的馬克杯，一旁的掛牌還標示著「新婚小家庭必備」，令他有些心癢。

「是說，諾恩，你會煮飯ㄇ——」

「哇！你死定了！」
「你才追不上我——！」

伴隨刺耳的尖叫聲，兩名嬉戲中的孩童直接朝李孽的大腿後側撞去，使他一個重心不穩，不小心就鬆了手。

眼看滑落的馬克杯即將碰上桌面，那對吵鬧的孩童頓時僵在了原地，目睹一切發生——

（紅黑/摔破杯子；藍綠/杯子沒破）

驚險剎那，一隻手即時攔截住馬克杯和桌面的親密接觸。

「在商場內奔跑很危險。」墨鏡下的眉頭微微皺起，諾恩貝爾格嚴肅地向兩個孩童斥責道。「我會當作沒發生，現在，回去找你們的父母並跟好他們，否則我會和他們告狀。」

聽見可能會被父母責罵，兩個小孩紛紛嚇得連忙道歉，隨後乖乖地用走的離開了惡魔與天使的視線。

「戰爭後我就沒有做過烹飪了。」孩童離開後，諾恩貝爾格又重新揚起微笑，將杯子放回櫥櫃上的同時回應了李孽講到一半的提問，「如果需要的話，得給我一點時間重新學習。」

該說不愧是軍人出身嗎？沒想到這副竹竿般的身材，身手倒挺俐落。李孽盯著那隻橫在自己與諾恩貝爾格之間的纖細手臂，忍不住出神地想。

「嗯？戰爭後……？」
「你少唬我，戰爭不是打了三千年有嗎？我可是從有記憶以來就在讀兵法了。」

不會煮飯就不會煮飯，李孽不懂為什麼諾恩貝爾格要用「戰爭後」這種說法，講得好像他見過戰爭前的世界似地……

「薛子，我是戰爭前誕生的天使喔。」言下之意就是他已經三千多歲，是少數看過天魔戰爭全貌的天使。

「我以為你是清楚我的背景後才決定與我合作的呢，哈哈。」言下之意就是你沒摸清我的底細就來找我也太魯莽了吧。

「連個『孽』字都不會讀的人沒資格講吧。」李孽當然聽得出對方的弦外之音，他並不是沒有調查過諾恩貝爾格，只是情報真的太少，在戰爭期間，要以反戰為名義調查一個人可說難如登天。

再者，天使的嘴，騙人的鬼，他怎麼知道諾恩貝爾格口中的就是真話？

「我還沒有完全信任你，諾恩貝爾格。」他的視線直直地對上諾恩貝爾格，卻看不清墨鏡底下的那雙眼。

說完，李孽便轉身往下一個區域移動。

「真可惜，我已經完全信任你了喔。」雖然剛剛才差點不信任對方的美感就是了，諾恩貝爾格雙手擺在身後，慢悠悠地跟隨對方的腳步。

👣👣👣 ［ 書房、辦公室 ］

「哎呀。」才剛走入新的展示區，諾恩貝爾格忽然驚呼，立刻穿越李孽走向一張簡樸的白橡木書桌。

「和我在天界使用的桌子很像呢。」他撫摸桌面，似乎非常喜歡的樣子，隨後他望向李孽，問道，「我能買嗎？放在房間裡。」

桌子的價格

「嗯？」聽見同行人的詢問，李孽停下腳步，左右端詳了一下那張書桌。

新家是三房兩廳的格局，本來就協議好分配一人一間雅房，餘下的大房的作主臥室，老實說諾恩貝爾格要在他的房裡放什麼，不太關李孽的事。

「可以啊。價格合理，買吧。」

迅速地做出決斷後，李孽來到其他展示廳，他眼明手快地抄下幾串商品編號，然後又回到諾恩貝爾格身邊。
只見方才還盯著書桌瞧的男人，這會倒是坐下了，還坐得挺舒適。

「怎麼？你要買就買啊。」

「正在猶豫呢。」諾恩貝爾格在辦公椅上轉來轉去地，看起來似乎玩得不亦樂乎，「之前去 吉榭爾的徒弟家時坐過一次這種椅子，雖然很舒適，但能轉來轉去地讓我不太能專心。」

「你看，它還可以這樣。」他握住坐椅扶手，開始用腳踢地使辦公椅開始旋轉，幾次之後，椅子轉到最高速，諾恩貝爾格就這樣成了一個黑色的小旋風。

（紅黑/頭暈想吐；藍綠/完全沒事）

轉了好一會，辦公椅和上頭的天使終於隨著速度漸緩而停下。

「轉久了會不太舒服。」諾恩貝爾格只說出那麼一句感想，最後去選了一張不會轉的普通白色椅子。

（這個人真的有三千歲以上嗎……果然是騙人的吧？）

看著對方如孩童般幼稚的舉動，李孽忍不住在心底吐槽。

「選好了？選好就走了。」見諾恩已經選定他的命中情椅，李孽不打算多做停留，率先往下一個區域走去。

👣👣👣 ［ 收納區 ］

與方才的展示空間不同，收納區的商品是緊挨著陳列的，大大小小的收納櫃連成了一排排走道，有開放式的，也有帶門的，看上去有些令人眼花撩亂。

「嗯……客廳可以放一組矮櫃，廚房也能放一套……玄關能再擺個鞋櫃……」像是在反覆確認購物清單一樣，李孽喃喃自語著。

「哦，還有這種小盒子啊。」他不知從哪抽出了個小收納盒，藤編的籃子裡頭，似乎有什麼若隱若現。

（紅黑/是 顏色的內褲；藍綠/普通的布）

（繩子？裡面怎麼有這個……）

李孽打開收納盒，將裡頭躺著的繩索拿在手中把玩，但就在他以雙手將繩子左右兩端拉起時，李孽突然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蛤……蛤？這、這不是商品吧？」認出「繩子」的真實身份後，李孽不禁驚呼出聲，連忙將東西扔回盒子裡蓋上。

「薛子，我想買那個櫥——嗯？你的臉變得好紅，怎麼了嗎？」找到心儀櫃子的諾恩貝爾格慢悠悠地晃了回來尋求同居人的允許，恰好看見了對方驚慌失措的後一刻。

「看到了什麼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東西嗎？」天使的直覺總是特別的準。

沒想到對方能馬上看穿自己的心思，李孽意外之餘，不忘故作鎮定地輕咳兩聲，以掩飾自己的失態。

「咳嗯，沒什麼，只是……嗯，看到了潘朵拉的盒子。」

說完，他將收納盒輕輕地塞回櫃子裡。

「所以？要買什麼？」

「哈哈，或許是員工們留給顧客的小驚喜吧。」明明不知道是什麼還笑咪咪的說道。

「我想買那個。」諾恩貝爾格指向一套書櫃和衣櫃組成的純白系統櫃，「它放在我的房間裡尺寸剛好，只要再找一個相似的矮櫃，我想我的房間就只剩下床鋪需要買了。」

系統櫃的價格

「嗯，不錯，那就省事多了。」聽完對方的說明，李孽再次習慣性地查看價格吊牌，確認在預算內後，他滿意地點點頭。

（還有出黑色的款式……不然我也買一樣的好了。）

「那客廳和廚房就放這兩個，你沒問題吧？」他指了指一旁的桃木櫃組，深棕色的櫃子與先前挑選的黑色沙發搭配，雖不至於衝突，但明顯不是諾恩貝爾格會喜歡的樣式。

「……」

「你喜歡的話，我都沒問題喔。」諾恩貝爾格已經能清楚看見未來的住處會變成什麼模樣了。

「……」

「是嗎？那就這樣吧。」

在一陣短暫的停頓後，李孽上前將櫃子的貨號抄下，再順手將幾個收納盒扔進購物車，用眼神示意諾恩往下個區域前進。

👣👣👣 ［ 燈具照明區 ］

「和繁星一樣呢。」看著滿桌滿天的各式各色的燈具，諾恩貝爾格不禁讚嘆。

「薛子，你有聽過一個有關星星的傳說嗎？」他忽然轉頭向李孽說道。

「天使們起誓時會朝著天空說出他們的誓言，當天使達成她的承諾，天空中就會多出一顆星星。」

「不久後，星星就會誕生出一名新的天使，於是就產生了一個用詞來表示這種現象，叫做——」

「『星誓蛋蛋』。」

語畢，諾恩貝爾格笑看著惡魔，似乎是在期待對方的感想。

「……」

「……噗。」

「噗哈、哈……你們天界的傳說……真是怪透了。」

李孽的笑點本來就低，突如其來的諧音笑話又恰巧正中好球帶，使他人生第一次在「上界的傢伙」面前笑開了懷。
但幾秒鐘之後他便意識到這點，隨即收斂起笑容，試圖佯裝出什麼都沒發生過的假象。

「咳嗯，嗯，沒事。你剛剛說什麼來著？天使是從星星變出來的？」

諾恩貝爾格的笑容似乎多了幾分滿足。
「天使誕生的方式有無數種，雖然這只是個笑……傳說，但或許，真的有從星辰中誕生的孩子也說不定。」

「畢竟主神的想法總是捉摸不定呢，哈哈。」

「哼嗯——明明底下的人在忙著打仗，你們的那什麼神還真有閒情逸致。」魔界可沒有主神這號人物，在李孽聽來，那更像是盲目的信仰。

「不過，跟我認識的傢伙很像。」

講到星星，忍不住就想起了一些陳年往事。李孽抬頭看向那些漫天星辰般的燈串，嘴角邊勾起了一抹溫柔的弧度。

「我想帶一串這個回家，雖然不太實用，但營造點氛圍也不錯。你呢？」說著的同時，李孽已經將架上的商品放入購物車內，接著才回頭詢問諾恩貝爾格。

（紅黑/被煞到；藍綠/臭木頭）

「嗯？」注意力被花朵造型的小檯燈吸走的天使聞聲回頭。

柔和的燈光灑落於李孽的臉龐，將其本就立體的五官更添幾分姿色，一雙丹鳳眼此刻看上去竟然有些迷人，彷彿一不小心就會被吸入其中，深深不可自拔。

「薛子，你有一張很好看的臉呢。」帶著墨鏡根本感覺不出差異的諾恩貝爾格說道。

「啊？」
本來預期聽到關於燈具的回覆，卻冷不防被稱讚長相，李孽的臉上寫滿了錯愕。

「……！」
「唉……諾恩貝爾格，在以建立信賴關係為目的的交涉中，這一點也不自然，你知道嗎？」

「但基於禮貌——謝謝你的稱讚。」

似乎並沒有把對方的誇獎當一回事，李孽推著購物車繼續向前移動。

「……噢，但我是真心——薛子等等，我想要這個燈。」話還沒講完，李孽就急匆匆地往前進，諾恩貝爾格只好連忙抱起瓦斯燈造型的桌燈跟上對方。

👣👣👣 ［ 廚房區 ］

「碗盤、菜刀、餐具組……這不是很齊全嗎！選擇也比剛才的餐廳區還多，真不錯、不錯！」

雖然不敢自詡大廚，但多虧某位吃不慣魔界伙食的墮天使，李孽在做菜這方面還算是有點才能。
他愉悅地在鍋碗瓢盆間打轉，想找到一把稱手又經濟實惠的刀，時不時還將展示品拿起來比劃一下，看上去儼然就是個稱職的家庭主夫。

「諾恩你覺……啊，對了，你不下廚的，是嗎？」李孽拿著一組三件套的刀具，正想詢問同行人的意見，卻想起先前的烹飪話題。

「其實我對烹飪很有興趣，只是戰爭後就沒有能夠煮點什麼的機會。」諾恩貝爾格拿了一件花點點圍裙試穿，西裝大衣再加上淺色花圍裙的搭配看上去莫名的合適。

「如果你不介意浪費食材的話，我很想嘗試烹飪，尤其是燉菜。」

「曾經有一位擅長烹飪的同胞煮過幾次，濃郁的味道讓我印象很深刻呢。」

「燉菜？可以啊，不是很難。」將刀具放進購物車後，李孽又伸手從諾恩貝爾格後方的貨架上拿了一件小花圍裙。

「燉菜以外呢？你以前都吃些什麼？」既然都要同居了，事先弄清對方的飲食喜好也是理所當然，他可不想「又」做了整桌菜才發現對方一口都不碰。

「如果是戰爭的時候，嗯……乾糧？」諾恩貝爾格想了一會後說道。

「停戰之後的話，應該是水果、麵包和一些清淡的肉湯吧，因為長期營養失調的關係，醫療長不敢讓我吃太豐盛的食物呢，哈哈。」輕描淡寫地說著戰爭痛苦的部分。

「……天界的環境也太高壓了吧。」難怪拉米卡會自願墮天。

「我可不是什麼醫療長，接下來的日子裡，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考量到對方聲稱自己長期營養不良（看上去也確實如此），李孽盤算著先從清淡飲食下手，確保對方有攝取足夠的營養，以防自己的合作對象哪天就突然歸西。

「哈哈，我會好好期待的。」諾恩笑咪咪地說，將圍裙和一個沙拉木盆放進購物車。

「等房子的部分告一段落之後，我們再分享兩界的環境差異吧，現在將家具買齊比較優先。」

👣👣👣 ［ 臥室區 ］

「哎呀。」跟剛剛書房區一樣，諾恩貝爾格剛走進來就被一張看起來很柔軟的床吸引過去。

「薛子，除了主臥的雙人床之外，你的書房需要再放一張嗎？」他默默地躺下，整個人轉眼就要被床給吸進去，只剩下一對墨鏡露在外頭和李孽對話。

「嗯，買一張吧。在家裡的話不用顧慮外人，我想也沒有非得一起睡的理由。」

李孽伸出強而有力的右臂，將陷進床墊裡的墨鏡……更正，諾恩貝爾格，一把拉了出來。

「那張太軟了，傷脊椎。」

「我的書房挑這種好收納的床具就行，空間比較寬敞，有人來作客也方便掩飾。」他指著一張便宜的椰子床墊說。

「謝謝。」雖然沒有想爬出來的意思，但重獲自由的諾恩貝爾格仍然答謝道。

「你確定嗎？這樣會容易睡不好的。」諾恩貝爾格又走到另一邊試躺了其他床墊，這次沒有一口氣陷下去了。「還是，你睡主臥房，我的書房再放一張床，這樣也是分開睡。」

「是嗎？我倒覺得沒什麼差別。」還不知道在冬日寒夜中打地舖會有多痛苦的李孽如是說。

「嗯……反正主臥室放的是雙人床，真的受不了就一起睡也行，我不在意。」他不拘小節地坐到諾恩貝爾格旁邊，以掌心為支點，側著半個身子俯視對方。

「那，若是你的書房需要的話，我們再來挑。」諾恩貝爾格彈了起來，笑咪咪地與李孽對視。

「書房的床我想挑這一張，枕頭和棉被就不必了，吉榭爾會替我將在天界用的那一組帶過來。」

「主臥室的床得一起挑比較好，你有特別喜歡哪一種床嗎？薛子。」

「嗯……不要太軟，然後……寬敞一點的。」

回想了一下在魔界時，由於長年征戰，生活忙碌，李孽也練就沾床就睡的功夫，對寢具的要求實在不高。反正只要隔日起來不至於腰酸背痛，對他而言就是張好床。

「事實上，就算只有床板我也能睡，挑你喜歡的就好。」他直視著諾恩貝爾格說。假使天界的環境真如他先前所說那麼高壓，那這傢伙的睡眠品質肯定也糟透了吧。

「我知道了。」諾恩貝爾格起身，稍稍思考了一會後便開始試躺展示區裡的各個床墊。

沒花多少時間，諾恩貝爾格就把所有能躺的床墊給試躺完了。
他低頭思忖，反覆在展品之間走來走去，最後向李孽指向其中一個淺色床板與床墊。

「我選這兩個。」他說，同時寫下產品的編號。

李孽點點頭，順手挑了幾套特價中的床被組，再為自己選了顆軟硬適中的枕頭，一併放入購物車內。

「那麼，我想差不多買齊了。」然後他推著車子，往下一區前進。

👣👣👣 ［ 浴室區 ］

浴室區的展示品同樣琳瑯滿目，但兩人晃了一大圈，諾恩貝爾格卻遲遲沒有看到什麼特別想買的。

一是他們所買下的套房的浴室設備非常完整，二來真正需要的牙刷、牙膏、沐浴乳等日用品在這間家具商場中都沒有賣，導致兩人在這區只逛了個空虛。

「薛子，我想回家前我們得去一趟生活百貨。」諾恩貝爾格說道。

「嗯，到時候再順便將其他日用品一併補齊吧。」雖然這些日常備品也可以從魔界帶回，省下一些開銷，但為了新婚的設定，還是全部換作成對的會更好吧。

兩人達成共識後，離開了浴室區。

👣👣👣 ［ 寵物用品區 ］

沒想到，在浴室區之後緊接著來到的是寵物用品區。然而，無論是李孽或諾恩貝爾格，都是空手來到人界，在這之前，兩人也沒有提過任何飼養寵物的相關計畫，顯然這個區塊的商品完全不在購物清單內。

「好吧，我想這個區域也不會有我們需要的東西……諾恩？」

正準備跳過前往下一區時，李孽發現自己的同行人似乎很專注地看著架上商品。

「嗯？噢，我也這麼覺得。」

「這裡的用品尺寸都太小了，沒有適合給馬兒使用的呢。」

「馬？！」

「諾恩，我寧願你養條狗，你看起來會是個不錯的狗主人。」

「我是對養隻小狗挺有興趣的，例如博美，不過薛子，我想你誤會了些什麼。」

「阿嘉莎是我的使魔，為了方便我與天界聯絡所以一起跟下來，事實上，他現在就在這裡喔。」諾恩貝爾格拉起左手的袖子，露出一條金屬材質的手鍊，上頭鑲嵌著一顆拇指指甲大的祖母綠。

「不過，現在請阿嘉莎出來的話恐怕會引起一陣混亂，回家後我再讓你們熟識彼此吧。」

「阿嘉莎？使魔？」

「我可沒聽說你有養馬。」李孽說，並在腦中理了一下目前為止得到的資訊——看來，他的契約對象是個在天界吃不飽睡不好，管了一群兵還得顧馬的可憐老頭。

「如果牠願意的話，我並不介意認識牠。但醜話說在前頭，既然是你的使魔，我是不會幫忙照顧的。」但就算要幫忙，李孽也照顧不了就是了，畢竟他本身對寵物就沒有太大的興趣，他唯一養過的只有「一整支惡魔軍隊」，而那明顯不能被稱作是種寵物。

「哈哈，別擔心，阿嘉莎比我還擅長照顧自己呢。」諾恩貝爾格自嘲道。「她總是在我意識到之前就把自己需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是很可靠的使魔喔。」

說著說著，諾恩貝爾格忽然頓了一下。

「噢，或許阿嘉莎下來前早就把她的寢具準備好了，我剛剛根本不需要看寵物床。」

（怎麼覺得是你太不可靠……）

一路逛下來見識了許多諾恩貝爾格少根筋的面貌，李孽忍不住懷疑，過去幾年間與他書信往來，以精明幹練的文字討論和平計畫的莫非另有其人。

「用不上的話就走吧。我想應該快逛完了，沒想到這地方這麼大……」

👣👣👣 ［ 戶外空間區 ］

與前面的區域大不同，戶外區使用了大量的假草皮或木製品來裝飾整個空間，讓人彷彿就置身於舒適的露營區。

「這裡會讓人想起圍在營火邊過夜的日子呢，真懷念。」諾恩貝爾格不知不覺又坐到了一張籐製沙發上，還拍了拍旁邊的空位示意李孽一塊坐。

看對方一臉愜意，李孽便也順勢坐了下來。他以單手托腮，翹起二郎腿，左右張望觀察著周遭造景——那些綠油油的草皮可一點也不像是魔界的景觀。

「營火？我紮營可從沒生過營火。」畢竟魔界裡的岩漿比水還容易取得，特意生一叢營火只是引人注目。

「說起來，你堂堂一個指揮官還要上前線駐紮？天界就不怕重要人才翹辮子嗎？」

「哈哈，我並不是一開始就是指揮官，至少當了……九百年左右的底層士兵吧。」

「順帶一提，觀察紮營部隊有無生火，是我方用來辨識敵我的方式之一喔。」有意無意地透露出讓人尷尬的情報。

「……」
「十分值得參考，感謝你的誠實。」

如果未來兩界的和平破局，一定要告訴底下的傢伙們紮營時記得生火……如果他們會生的話。李孽想。

不過——這種重要的情報直接開誠佈公地提供給出來，沒問題嗎？

「但就憑你這弱不禁風的身子，也能在前線撐上九百年？」李孽一邊臆測著諾恩貝爾格所言是否屬實，一邊向對方發問，他得到的資訊越多，就越能拼湊出這個人的虛實。

聞言，諾恩貝爾格笑了笑，他脫下墨鏡，慵懶地讓身子靠上椅背。

「你還在懷疑我嗎？」

「死在我劍下的惡魔或許比你和你的軍隊撕碎的羽翼還多，李孽。」
方才溫吞和善的天使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飽經戰爭折磨的老兵。

「根據契約，我會無條件的信任你，我希望你多多少少也能給我一點信任，孩子。」

李孽第一次見到對方墨鏡底下的雙眸，那是一雙灰色的眼瞳，純淨而沒有一絲雜質。
他挑起眉，毫不退縮地與其對視

——這樣看起來倒是有貼近「諾恩貝爾格」一些了。

「但根據契約，我沒有必要信任你。」他挑釁地答道，期待對方會給出怎樣的回應。

然而，雙方只是沉默了幾秒。而李孽率先打破僵局，笑了出來。

「好吧，是我的錯。不過希望你能諒解我的多疑，我實在很難像你那樣……完全信任一名天使。」

「我原諒你。」天使淡淡地道，隨後戴回墨鏡並起身。

「戶外用具以後有需要再添購也不遲，我們再接著逛下去吧。」彷彿方才的事情沒發生過似的，諾恩貝爾格揚起柔和的笑容，推著購物車靜待李孽起身跟上。

「嗯。」他應和道，然後從藤椅上爬起，隨對方悠哉的腳步慢慢走向下個區域。

真是個敏銳的傢伙。李孽忍不住想。

👣👣👣 ［ 娃娃區 ］

離開了戶外空間區，他們來到一個充滿絨毛玩具的地方。

架上陳列著各種動物造型的玩偶，地上爬、天上飛、海底游的應有盡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毫無疑問是位於展區中心的鯊魚娃娃。

「我想，我們的新家不太需要這些傢伙的……陪伴。」說是這麼說，毛茸茸的觸感實在令人欲罷不能，李孽的手不安份地捏了鯊魚尾巴好幾下。

「是嗎？但是買一隻也很不錯吧。」諾恩貝爾格說道，大尺寸的鯊魚抱在懷中幾乎可以擋住他整個人。

「我想放一隻在我的書房，噢，自己睡的話，可以放兩隻。」他艱難地伸出手，試圖想要再抓一隻大鯊魚到自己的懷裡。

「薛子，可以幫我再拿一隻嗎？」死不放手貝爾格。

「……最多就一隻。」李孽無奈地對眼前的「鯊魚」說。

「你看你，一隻都快抱不動了，要兩隻等以後再買。」像是在哄小孩般，他以更為柔和的語氣勸道，並上前揉了揉鯊魚先生的魚鰭。

「可是只要——好吧。」諾恩貝爾格似乎還想爭些什麼，但很快就接受了李孽不會買單的事實。

「那我要抱著它走。」手環中，使魔的嘆息聲幾乎要傳出來了。

諾恩貝爾格，約三千兩百歲，在戰爭結束並結婚之後不知為何變成了個死小孩。

👣👣👣 ［ 美食區 ］

晃著晃著，兩人終於來到結帳前的最後一站。同時也是這間家具賣場最知名的區域，不少來客不買家具，都是為了享用異國美食而來。

「薛子，你會餓嗎？」死不放下鯊魚貝爾格問道。

「在問這個問題之前，你不覺得帶著那傢伙有點礙事嗎？」

看諾恩貝爾格沒有打算要放下玩偶的意思，李孽便自行將購物車停妥，走至點餐櫃檯張望一番後再折返。

「雖然不到晚餐時間，但逛了這麼久，是可以吃點小東西……」
「冰狗、鬆餅、肉丸、冰淇淋，你要哪個？我去點。」

（紅/冰狗；黑/鬆餅；綠/經典肉丸；藍/Bing chilling）

「冰狗，那是什麼？」諾恩貝爾格伸長脖子想試著看看那個叫冰狗的食物是什麼玩意，但仍然被鯊魚先生擋住所有視線。

「聽起來是很新奇的食物，我能試試看嗎？」他很快就放棄和鯊魚爭視線的行為，直接向李孽拜託道。

「嗯，那我去去就回。」已經懶得吐槽諾恩貝爾格如孩童般幼稚的行為舉止，李孽簡單回應後就往點餐櫃檯走去——

「您好，我要一個……不，兩個冰狗好了。」
「順便問一下，你們的冰狗應該不適合抱著一隻大型鯊魚吃，對吧？」

幾分鐘後，李孽拿著兩份冰狗走了回來，並告訴諾恩貝爾格：「櫃檯人員說，吃冰狗最好不要抱著娃娃，很容易弄髒。」

「噢，確實會弄髒呢。」諾恩貝爾格說道，但卻沒有要把鯊魚放下的意思，反倒是將玩偶抱到身側，把頭傾向李孽。

「原來冰狗就是用麵包裝冰淇淋啊，人類真擅長製作有趣的食物呢。」他興趣富饒地觀察著冰狗，隨後又多靠近了李孽一點並張開嘴，似乎是希望李孽能餵他一口。

「……」

看對方張著嘴朝自己靠近的模樣，李孽腦中忍不住冒出了一個意象——等人投餵餌料的鯉魚。

他原先是想拒絕這條鯉魚的，但在左右觀望之後，他發現周遭的情侶也好、新婚夫妻也好，都是你一口我一口，濃情蜜意地分食著一份餐點，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宣告他們之間的真情摯愛一般……

「唉——知道了知道了，信任是吧？伴侶是吧？你最好心懷感激地吃下肚，一點也不准剩。」

最終，他還是妥協了。

像是個得逞的小孩子，諾恩貝爾格笑了笑，乖順地咬下被遞過來的麵包夾冰淇淋。

麵包獨有的小麥香氣與冰淇淋的濃郁奶香比想像中還要美味，冰涼涼的感覺也讓諾恩貝爾格很是喜歡。他小口小口地品嘗冰狗，在吃了快一半後才終於停下。

「是很適合偶爾吃一次的甜點呢。」諾恩貝爾格評價道，同時終於甘願將鯊魚放進購物車，他接過吃一半的冰狗，又問道：「薛子，要換我餵你嗎？」

「用不著，我買了兩份。」在大庭廣眾之下，方才的餵食秀已經是李孽的極限了。

在拒絕了諾恩貝爾格之後，李孽終於拿出自己的那份冰狗，在吃之前，他先是將其置於手中掂量，隨後又聳聳肩，似乎對這小東西的性價比感到有些失望。

「你現在有手了，自己吃。」開動前，他不忘叮嚀諾恩貝爾格，然後才大口大口地將食物送入腹內。

「哈哈，好。」諾恩貝爾格笑道，雖然一直都笑咪咪地，但嘴角隱隱約約又高了一丁點。

他稍稍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確定自己能還吃得下之後也繼續慢慢地享用剩餘一半的冰狗，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將甜點給吃完的。

「那，我們去結帳嗎？」諾恩貝爾格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與手，問道。

「哦，嗯……」

聽到「結帳」二字，李孽卻莫名地沉默了下來。

身旁的諾恩貝爾格已經雙手搭在購物車上，只等李孽移步，但後者卻盯著購物車和手上抄寫下來的編號許久，遲遲不肯挪動雙足。

「薛子，怎麼了嗎？」諾恩貝爾格問道，同時手又悄悄地伸向大鯊魚。

「想到什麼沒有買到嗎？」

「沒。」他搖了搖頭，「我只是在想……屋子是兩個人一起住，如果你有什麼不喜歡的，不說出來我不會知道。」

不只是方才在收納區時諾恩貝爾格臉上的微妙表情，今天一路逛下來，李孽多多少少也能發覺對方在顧慮自己。

「不是說要互相信任？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表達反對意見也是一種信任，如果諾恩貝爾格對李孽的話只是照單全收，這個契約也等同於白簽了。

諾恩貝爾格愣了愣，低頭思考了一會，隨後默默地點了點頭。

將筆記本翻到空白頁，諾恩貝爾格俐落地畫下兩人住房的簡易平面圖，並將今日挑選的家具給一一畫入其中。

「廚房的櫃子會占太多空間，若之後要挑選冰箱會增加太多限制，也會讓走道變得很窄。」諾恩貝爾格將筆記本轉向李孽。「客廳的鞋櫃也是，我想我們用不到這麼大的尺寸，能再挑更小一點的。」

「除此之外，我沒有其他意見。」

「知道了，那這兩個刪掉吧。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挑。」

李孽從諾恩手上借過筆，俐落地將兩串編號劃上橫槓，再把筆連著購物清單一併遞給對方。

「嗯，結帳！」

（用瓦中點的克中畫的諾孽啾拉線線）

好耶我們跑完一個ㄌ，諾孽兩情相悅進度+0.3%

好耶0.3%！！！真令人振奮！！！

0.3%
恭喜你們佈置完愛的小窩（？）

SHS_0225: 該往下一個交流邁進……ㄌ……

恭喜完成總進度的千分之三

0.3%好耶！成功的一小步！

太好了增進0.3%

li18: Sarafiel: vu8tp6: 謝謝各位 希望結企前能到40% （好渺小ㄉ願望

40%好難喔

ZZRP_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