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這裡吧？」好奇地看著體驗工坊裡滿室的雕塑與道具，沒過多久便被工作人員安排入座。

座位面前是一台像小型圓桌的機器，金屬檯面可以被轉動的樣子，等待的期間，工作人員率先說明著這是為天使開放的體驗場，因此僅透過管理局邀請少數天使參加。

「不知道會遇到誰呢⋯⋯」來到下界的第二年也認識不少天使，無論是舊識或新朋友，他都期待著。

就在體驗工坊內已經入座了一些聽聞消息而過來參加的天使，這時從門外出現了一道歡快的聲音，隨之有個奶白金色和碧綠湖雙眼的天使走了進來。

：「哇！人界有好多黏土遊戲，這種做陶藝的成品打磨得好光滑，真是漂亮，啊，前面的天使好像有點眼熟......」

：「喔喔！難道是萊法芮斯嗎？」
：「嗨嗨~~！好久不見了~你居然也來了！」

簡直把體驗工坊當作認親大會，不僅直接叫出對方名字，還原地高舉雙手晃動招呼，最後還直接跑到人家位置的隔壁。

這下恐怕整個工坊的天使跟人類們都知道這位有著粉色頭髮的美麗天使名字就叫做萊法芮斯。

「啊、你是⋯⋯」粉色捲髮天使回過頭去，看見熟眼的天使，卻皺起眉頭來。
「唔、嗯——芬、對嗎？」不太肯定地說出對方的名字。

「不好意思，我最近才想起來⋯⋯我們好像在路惑家吃過披薩吧？」忘了是為什麼和一群天使與惡魔被邀請到朋友家，也許只是場披薩派對也說不定。

：「沒錯！我們在路惑家裡做動物裝扮喔！還一起分享了來自死亡之地的食物。」因為開場就被出局，芬根本將那場狼人殺遊戲當作裝扮派對玩。

：「嗯……不過第一次見面時在天界時就是了，說起來你是生病了嗎？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死亡之地——啊、是派對上的遊戲吧？」依稀記得和對方分享食物，頭上還戴著動物耳朵的模樣。

「⋯⋯原來是那樣嗎？很抱歉沒能認出你⋯⋯」怪不得總覺得在哪聽過，卻想不起這道嗓音的名字和臉。

「我失去了戰爭期間的記憶，我想⋯⋯你應該是前線的戰士吧？」

天使們談話時，工作人員在轉盤上放置陶土，在前方簡介捏陶的步驟和注意事項，面對身懷絕技的天使與惡魔，人類解說員並未講解如何操作器具，最後展示了最終成品，便讓在場的體驗者自由操作。

：「啊啊，沒錯，難怪之前見到面時你沒認出我，我曾經當過你身旁的護衛之一喔，雖然很短暫啦。」

現場的示範環節結束，芬開始跟著動手做。

芬打算做，加上腿

：「盤子看起來比較容易，那就來試試看作盤子吧！」當然後續他打算再加上裝飾性的雙腿增加藝術性質。

芬開始動手按壓陶土將其揉成適當的大小和厚度，此時也不忘關切曾經的好戰友。

：「啊，那萊法芮斯你打算做什麼呢？」

「⋯⋯聽說護衛天使會因受傷而被轉調單位，芬當時是⋯⋯遇上什麼事了嗎？」對戰爭僅有模糊的印象，試圖重新認識眼前的天使，卻也擔心這番問話會觸及戰士內心的瘡疤，而顯得有些躊躇。

亦還沒決定要將眼前的陶土做成什麼，先讓轉盤旋轉起來，依照教學以雙手捧著

陶土緩慢地旋轉，在猶豫不決的天使手裡被捏成看似的雛形。

周圍的人已經開始動作，芬趕緊跟上進度，將適度濕潤的陶土團放到旋轉台上，速度控制為
：「......」
芬放在轉台上的指尖微微一頓。
忽然間，理解了為什麼曾經有段時間哥哥都會以某種欲言又止的眼神看著他。
將彼此串聯在一起的過去記憶，如今只剩其中一人還握著那段繩索，但這也不是對方的錯......僅僅只是，有些遺憾。
：「你說的沒錯，我是受傷了才轉調，轉調當時也曾受到你的幫助。」芬微微瞇起眼，將大致上的情況說出來。

「那⋯⋯你感覺如何呢？」究竟是哪裡受了傷，從目前的外觀或自己的記憶裡，天使擔憂的眼神找不出靈魂的缺口，紀錄上也不存在治癒他者的號角，身上能夠照亮一切的唯有象徵位階的光環，卻僅是在記憶的迷霧裡蘊著朦朧的光。

「⋯⋯轉調亦非上層原先的計劃，包含你身上的傷⋯⋯為了隨時應戰，我們或許不得不接受這種變故⋯⋯但是，芬現在又是怎麼想的呢？」

歪曲的杯子任時間散失水分，難以重新塑形，他試著將去掉的陶土捏成細長的蔓藤與葉片，貼附在凹凸不平的壁面。

轉盤的速度不快，芬手上的盤子也轉得歪七扭八，但是他彷彿就像是沒有認為這奇葩的外貌是失敗作，而是繼續製作，轉到差不多大小時開始加上裝飾，然而本體從旁人眼光來看，也看不出那是盤子還是碗又或是一塊比較薄又歪的陶土片。
他開始將裝飾，也就是疑似腿的長條物貼上去，作出人坐著時將腿平放在地板上的動作，那兩條腿並沒有捏出漂亮的肌肉曲線，倒像是某些吉祥物的手腳，大小均勻，唯有在疑似腳掌的位置作成大片的一塊。

：「嗯？這個嘛，其實我無所謂的，只是換了個區域繼續斬殺惡魔而已。」

芬回答，手上動作又持續了一陣子沒有說話。

受傷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也在於芬自己本身，過於執著在將眼前的敵人趕盡殺絕，甚至不顧安危作出兩敗俱傷的舉動導致他不斷受重傷，這也不斷頻頻給周圍戰友帶來危險，爭吵開始出現。

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他會殞落，只是提前多少時間而已。

眼前這位有著粉髮的天使便在某日與他深談，在和戰友間的矛盾更加惡化前，他同意了，藉由重傷申請轉調的事，就如剛才所說的。

『斬殺惡魔，無論去哪處都可以。』

當時的芬失去了過去的記憶，只將自己當成純粹的斬殺工具，對自己冷酷無情，唯有執行命令斬殺能夠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當然還有美腿)。

腦中的回憶一閃即逝，芬又重新開口。

：「不過，現在回頭去看，也幸虧我被轉調了，如果當時繼續下去，或許我真的會提前殞落在戰場上。」

芬說完，抬頭望向眼前的天使，碧湖藍綠色的雙眼閃耀出微微的光芒，帶著笑意。

：「很高興看到你還活著。」

萊法芮斯將葉片捏得更細且薄，如同花瓣，又沾了沾點水分，再度貼附上去

「⋯⋯我也很高興能聽到你這麼說，芬，謝謝你。」這若非事實，聽得也是安慰，但願在遺忘的記憶中沒有痛苦、災難與折磨，曾經吹響號角的天使卻能從交談中窺見，千古的沙場景色是如何事與願違——

陶土的花瓣又一次散落，或許是在猶疑之間錯過了時機，便任憑彎曲的杯子表面乾燥，卻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才又回過神來

「如果你沒有活下來⋯⋯告訴我這些，我便無法記起自己過去的作為⋯⋯」天使娓娓道來，凝望似乎碧波般湖綠的雙眼。

「⋯⋯以及我應當承受的痛苦。」

就在萊法芮斯如同名字和美麗的外貌，吐露出優美的詞句時，旁邊的芬則是很努力地嘗試把腿黏上這個盤子，讓其成為外觀極有個性的雙腿盤子。

：「無論有沒有想起過去，承擔起過去的痛苦、快樂以及義務，反正，你能夠好好的活著，感受現在的生活就足夠了。」

一陣努力後，芬終於將那雙吉祥物般的腿，好好地黏上盤子了，但是或許是那厚薄不一的外貌讓水份乾燥的速度不同，有些盤緣出現了小小的裂縫。
：「這裂縫很小這樣子……應該不會燒壞吧？」
跟著步驟將盤子放進專門燒製的窯內。

「感受生活嗎⋯⋯」在干戈相向之前，將所見所感唱作成詩歌的吟遊天使，或許是記錄他無憂無慮的生活，萊法芮斯確實享受著音樂，然而在佔去他三千年生命的長軌裡，以鮮血與灰燼譜寫的傳頌之物，餘韻是否也曾繞樑於心？

在窯燒之前的釉料像是白淨的漿水，一片雪白中的顏色像是被霧氣籠罩，留待最後的步驟方能完成。

「希望不會燒壞呢。」目送長出雙腿的盤子和歪曲的杯子進窯，工作人員貼心地將盤子倒過來放，看似露出美腿的水上芭蕾舞者，頗有趣味。

「這麼說來⋯⋯芬在下界有喜歡做的事嗎？」

等待期間，體驗教室內周圍不時傳來周遭天使們的小聲交談。

被身旁有著粉色頭髮的前任夥伴問起喜歡做的事情，芬將雙手伸進旁邊的洗手台，將指尖上的泥漿沖洗乾淨擦乾，再掏出自己的手機，點開相簿。

：「喔喔，當然是很多喔~你看，像這樣到各處旅行拍照認識新的朋友，還有嘗試各種美食，這一切都很有意思呢！」

不過展現在萊法芮斯眼前的圖片中，除了旅遊時拍的景點或美食照片以外，還有著不容忽視的，在各式各樣的地方，拍不同人物的雙腿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