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斯…神父？」

那是同克勞斯神父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面容，如瀑的金色髮絲在暖陽的映照下彷彿鍍上了微光，低垂的金色羽睫半掩著寶石般透澈動人的晶紫，柔和優雅的氣質使佳人周圍的空氣似乎變慢了下來，愛爾莎熟悉著這份氣質，雖說有種說不出的微妙不同，但她仍不由得為眼前的場景停下了腳步。

有鑑於克勞斯的惡魔身份，他既然能夠重塑她的器官，那麼擁有更改自身的外貌的能力似乎也並不意外。

況且她今天也確實還沒有看到克勞斯神父。
自從不需要人帶路之後，兩人屬於自己的時間也變多了些。

思及此，愛爾莎捎著淺笑抬步上前想給對方一個驚喜。
「克勞斯。」她彎下腰輕喚對方的名，並在那人肩膀處探首問道「我發現你了！」語氣中帶著一絲俏皮。

「你在這裡做什麼？怎麼打扮成這樣了呢？」

跳脫時間與空間之外，幻想中的彼岸界線上，迷霧繚繞的理想鄉無疑是片世外桃源。

但是偶爾、歌狄莉亞依然掛念熟悉的故鄉，即使在她生前充盈那裡的是鉤心鬥角的人們與沉重的詛咒。

但卻也是她誕生的地方。

當歌狄莉亞為人父母後，目送孩子離家的背影，也仍然想念他們的安危。

這份相似的情感使她來到這座城市。

雖說歌狄莉亞生活的年代已然成為久遠的歷史，她並沒有落下現代的情報，走進香氣宜人的咖啡店，她如旁人那般極其自然地瀏覽了遍菜單、點餐並等待服務生的到來。

座位旁的大片落地窗使之成為良好的觀景位置，金髮紫眸的溫婉女子挺直背脊端莊地坐著，目光好似注視熙攘人群，又像遙望天邊雲層傾下的光束。

被叫住的瞬間，歌狄莉亞不由得愣了愣。

儀式用的乳香混合紫丁香的氣息湊近肩際，她聞聲望去，羅蘭色的眸眨著疑惑神色，接著被漾起的柔意取而代之。

「妳是那孩子的朋友嗎？」她緩緩吐出溫潤嗓音，「我叫歌狄莉亞，是那孩子的母親。」

會叫出那個暱稱的人無非是親近的對象，憶及在教會服務的長子，看見對方一身墨色聖袍，歌狄莉亞立刻推測出來者的身分。

四目相對的瞬間，真言真咒大魔女不僅察覺出對方和長子的淵源，以及女子的種種經歷。

歌狄莉亞不禁對她心生愛憐，語氣更是放柔了些許，「請坐，愛爾莎。我可以這樣叫妳嗎？」

那孩子的母親——
的母親——
母親——

「…誒？」

聞言愛爾莎呆愣了片刻，而後耳根與頰側飛速漲紅。
光是認錯了人已經足夠讓愛爾莎感到羞赧，何況眼前的美麗女士居然還是克勞斯神父的母親。

或許這就是為何他們的氣息會如此相似卻又有略微不同。

「啊、啊嗯，當然可以！那、那我就打擾您了。」並沒有糾結為何對方知曉她的名姓，她從善如流的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垂首的樣態彷彿是做錯事的孩子。

「抱歉，因為歌狄莉亞小姐與克勞斯神父的樣子實在是非常相像，一時間…」說話間，愛爾莎抬眸確認對方的神情，又在淺藍接觸到那抹充滿柔和的晶紫時呼吸一滯。

「放輕鬆，沒事的。」歌狄莉亞柔柔一笑，覆著一層溫潤水光的眼眸注視愛爾莎，道：「很多人都這麼說，那孩子長得像我。」

當服務生端來一杯熱氣裊裊的椹果奶茶，歌狄莉亞叫住對方並取來菜單，向愛爾莎詢問：「妳想喝點什麼嗎？」她輕輕彎起雙眸，補充了句：「很難得能像這樣和孩子的朋友聊天，希望妳不會覺得唐突。」

「有喜歡的茶點也不必客氣，就當作是我的謝禮。」支起雙手撐於咖啡廳的亮漆圓桌，歌狄莉亞將下頷放在交叉的十指上，在陽光綴點下的目光始終柔和。

那雙溫潤的紫眸如同溫柔輕撫的手，能讓受驚擾的人事物在安撫之下逐漸變得乖順。
他們的確十分相像，愛爾莎想道。

「當然不，能見到歌狄莉亞小姐已經是我的榮幸。」愛爾莎擺了擺手，方才侷促的樣子稍稍緩和了下來，「那麼...」她沉吟了會，但很快地便做出了選擇「請給我一杯卡布奇諾吧！」

在那柔和的目光下，愛爾莎接著道出她的疑惑「但您說的謝禮…我應該沒有做到能被感謝的事情？」

歌狄莉亞先是向服務生追加一杯卡布奇諾，接著彎了彎紫晶般閃耀著光澤的眼眸，柔聲對愛爾莎說：「光是被妳看見並搭話，就是最美好的事情了喔。」

「以及還要感謝妳對那孩子的關照。」她用雙手捧起馬克杯淺啜，自杯緣騰升的白霧氤氳了歌狄莉亞的眉眼，「依照那孩子的性格，應該不止一次使妳感到無奈吧。」

言及於此，歌狄莉亞苦笑了下，「真是非常抱歉，那孩子的自我十分強烈。」

「歌狄莉亞小姐...」那舒心的字句能夠熨平人心的稜角，愛爾莎靜靜的將那紫眸中的神色納入眼中，映著頰邊的薄紅，淡粉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怡人的淺笑。

「克勞斯神父在某些時候確實會有出人意料的言行，不過比起我對神父的關照，克勞斯神父才是一路上一直幫助著我的人。」捎著那抹笑容，愛爾莎半歛下雙眸如此應道：「神父本就因友愛與關懷而受人敬重，哪怕是我這樣的人，他也都會在我遇到困難時一次次的包容我、協助我。」相疊的掌心尤能感覺到那多次覆之其上的和煦暖意。

「雖說得知克勞斯神父的身份的時候真的嚇了一跳。」金髮的修女莞爾一笑「但…被他拯救了許多次的我，相信且感激著克勞斯，同時他也是我重要的朋友。」

「況且之所以能來到這裡、遇見歌狄莉亞小姐，也都是托克勞斯神父的福呀。」她聳肩歪首笑道。

聞言歌狄莉亞敞開和煦笑靨，微彎的紫眸眨著一雙柔色凝視愛爾莎，「妳是個堅強的孩子呢。」

「同伴固然重要，但能夠堅持下來的妳值得被讚許。」金髮魔女朝愛爾莎伸手，以溫柔的力道輕撫後者頂髮，而後柔荑滑向愛爾莎的頰側，「妳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善良可人，親愛的愛爾莎。」

視線交會的瞬間，歌狄莉亞看見了對方生命中、牽起強烈情感的幾幕畫面，因此，她不由得更加心疼面前的女子。

同時，也為愛爾莎一路走來的韌性感到欽佩。

那是如同主一般沁人心扉的話語。

「啊...」肩上背負著種種重擔的愛爾莎頭一次感受到這般的情感，如同一扇無人注意的破舊木門被推開了些許，在黑暗中的堅持、掙扎與努力終於得到某人的駐足與肯定。

迷濛的水霧頓時模糊了她的雙眼。

「抱歉...明明是重要的初次見面...」強忍淚水而漲紅的臉龐盯著自己握緊的拳。

如果聖母仍然在世，那麼或許就像歌狄莉亞小姐一樣吧。

「沒事的，愛爾莎。」見狀歌狄莉亞掏出散發著淡淡薰衣草芬芳的手帕，力道輕柔地貼在愛爾莎的眼角，「每一顆眼淚都是妳最真切的情感，我才要感謝妳和我分享它們。」

而後歌狄莉亞替愛爾莎接過服務生遞上的卡布奇諾，暖人的溫度同沁人香氣盈滿了這張圓桌。

眼角的濕意被散發芬芳的帕布帶去，眼前溫柔的女士並沒有任何的不耐神色，神情恍若能夠包容一切的深邃且溫暖的大海。

在這樣充滿暖意、瀰漫著濃濃的咖啡香氣與淡淡薰衣草香的溫暖空氣中，愛爾莎不一會便緩了過來。

她將虛握的手放上心口道：「謝謝您對我的關切，歌狄莉亞小姐的話語實在是讓我深受觸動。」另一手拿著尤帶水氣的手帕，稍微躊躇了片刻才開口「另外您的手帕…請讓我洗乾淨後再還給您吧，可以嗎？」

「不用這麼拘謹，就當作見面禮。」歌狄莉亞柔柔一笑，用略帶狡黠的語氣說：「我薰了點香草的氣味在上頭，相信能夠讓妳有個安穩的睡眠。」

「說來愛爾莎接下來有其他的計畫嗎？」她轉而捧起自己那杯奶茶，任由芬芳染上玫色的指尖，提議道：「沒有的話，我們一起四處逛逛？」

言及至此，歌狄莉亞姣好的面龐浮上一抹淡粉紅暈，瀲灩了粼粼水色的紫眸略顯羞赧，「我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座城市，對附近並不是很熟悉。」

沒想到初次見面對方便贈送自己一份禮物，愛爾莎驚喜的同時又再次向歌狄莉亞表示謝意。

妥善收置好那方帶有甜香的手帕，金髮的修女拿起咖啡杯耳淺啜了一口，濃醇且溫暖的味道在嘴內蔓延開來，她敞開一抹柔笑。

「好呀，剛好我還需要採購一些物品，歌狄莉亞小姐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也能順道為您介紹附近的景色。」雖說愛爾莎來到此處的時間並不長，或許並不如本地人熟稔這片土地，但如果只是在附近走走的話倒是綽綽有餘。

「我知道附近還有一處公園，那裡盛開著多種美麗的花朵，我們也可以順路繞去轉轉。」言及此，愛爾莎已經在腦內規劃好了大致的行程藍圖。

聽完愛爾莎的介紹，歌狄莉亞雙手合掌，語氣難掩欣喜地說：「聽起來真棒，我很期待。」

身為魔女的她，生性對花草植物抱有極高好感。

「愛爾莎喜歡栽植嗎？」歌狄莉亞執起馬克杯，開啟了另一個話題。

「我喜歡喔，不管是種植蔬果或是花卉，悉心栽培的同時能夠看著他們成長茁壯，都會讓心頭湧上一種喜悅的感覺，尤其是最近更是有這樣的想法。」因為克勞斯的幫助而取回了原本失去的視力，或許正因曾失去過才明白其珍貴，愛爾莎比起以前更加珍惜著每一個用她的雙眼看到、感受到的瞬間。

「歌狄莉亞小姐也喜歡嗎？或許我們等會兒也可以在販賣盆景的店舖逛逛？」愛爾莎如此提議。

「妳喜歡栽培和呵護小生命，真是個溫柔的人呢。」歌狄莉亞微微一笑，午後陽光撒下的金粉在她輕垂的長睫上跳躍，點亮了那雙羅蘭色的眼眸。

對於愛爾莎的提議，歌狄莉亞表示贊同。

「剛好我想移植一盆新的薄荷，希望能夠找到可愛的盆栽。」金髮魔女笑了笑，並將自己的茶點——迷迭香奶油餅乾——分一片給愛爾莎。

「原來如此，如果能找到合意而且適合它的盆栽就太好了。」愛爾莎笑道，「啊啊，謝謝。」她欣然的接受了對方遞來的餅乾，擁有著香甜口味的奶油餅乾與手中的咖啡搭配起來正合適。

「不過...」修女放下馬克杯「歌狄莉亞小姐謬讚了，我並不是那麼高尚的人…」

「實不相瞞，我來到這裡是為了追尋一個孩子，我……曾對他做出了不可原諒的事情。」掌心圈起了細瘦的手腕「為了這個目的克勞斯神父幫助了我很多，也因此我最近也一直在思考，要怎麼才能更多的幫助到克勞斯神父…」她面露難色的抬眸向歌狄莉亞望去。

如果是和神父從血緣上最為親密的母親的話，或許能夠知曉她問題的答案？

聽著愛爾莎的自我揭露，歌狄莉亞的紫瞳似有觸動般微閃。

她靜靜等待愛爾莎陳述完畢，而後抬起眼眸直直地望進那雙碧藍，以沉穩的語氣緩緩說道：「妳心底已經有答案了。」

「…！」打從認知到對方是克勞斯的母親的那刻起，愛爾莎便明白眼前的女士絕非尋常人，她周遭那脫俗的溫柔氣質也同樣訴說著這一點，彷彿知曉一切一般，卻不會讓愛爾莎感到反感，並產生出向她闡述的慾望。

「但是我擔心這樣的答案…或許只是我的一廂情願，反而對克勞斯神父造成負擔…」圈腕的手掌又緊了些，畢竟經歷過那些事，她並不想又讓善意變成了將對方推入火坑的決定。

歌狄莉亞纖白的柔荑輕輕搭上愛爾莎的手背，彷彿欲藉此注入力量給對方般，「愛爾莎，千萬不要將這份心意視為負擔。」

金髮魔女標緻的眉眼微彎，溫潤柔和的嗓音如斯說道：「這是多麼美好的心情，那孩子也會珍惜的。」

「畢竟是我教出來的孩子，我可以這麼向妳保證。」

作為曾經的貴族以及騎士，高潔良善的美德深深刻印在歌狄莉亞的靈魂中，而她將其傳承給了撫養的子輩後代們。

「歌狄莉亞小姐...」溫和的話語和手背上的暖意安撫了她不安的情緒，愛爾莎的藍瞳在一睜一眨中似有流光閃動。

歌狄莉亞彷彿迷航中陡然出現的羅盤，讓浮動不定的思緒撥開了層層迷霧找到那正確的方向。

愛爾莎的愁容在這時豁然開朗，她緩緩反手將歌狄莉亞的手交握於掌心，無比誠摯道：「您擁有著世上最令人感動的溫柔，能遇見您與克勞斯神父，是真主賜予我的美好恩典...」

———

待咖啡廳的小聚會結束，愛爾莎領著歌狄莉亞在商店區參觀，並且順道採購毛線、針棒等物品，但此時愛爾莎卻陷入了一個難題。

只見她兩手各捧著一球黃色與紫色的棉線團，似乎無法在兩個顏色中抉擇的樣子。

「歌狄莉亞小姐感覺那一個顏色更好一些呢？」她側首向身旁的歌狄莉亞問道。

「顏色都很漂亮呢。」歌狄莉亞微微彎腰，凝神端詳愛爾莎手中的兩團棉線，「有點困難啊……」

女子金砂色髮絲輕輕滑下窈窕纖腰，於空中勾出一筆優美弧度。

沉吟片刻，歌狄莉亞抬起一對紫晶般的雙眸，柔聲問道：「愛爾莎想做什麼，以及打算送給誰呢？」

「其實是我想著也快到聖誕節了，想編織一條圍巾作為禮物送給克勞斯神父，也答謝他在這一年間的照顧。」望上那雙紫眸，愛爾莎捎著淺笑如實訴說道。

「歌狄莉亞小姐呢？聖誕節那一天有計畫了嗎？」愛爾莎歪首問道。

「原來是這樣。」歌狄莉亞眨了眨眼，思考了一會兒後說：「那孩子的話，以黃色為底如何？至於紫色可以用做點綴。」

歌狄莉亞知道克勞斯菲特一向以樣貌似母為豪，而她也十分喜愛兒子那頭微捲金髮，一時間盈滿胸腔的溫熱情感令歌狄莉亞喃喃道：「那孩子的金髮像我，髮質倒是像我的姊姊。」

「聖誕節我應該是待在家裡，我女兒、也就是那孩子的姐姐會回來找我。」歌狄莉亞微微一笑，「是個非常努力的好孩子，在劍術上也頗有天分，想來又會向我提出指教吧。」

以黃色作為基底並用紫色點綴在愛爾莎聽來似乎是個不錯的提議，「歌狄莉亞小姐的想法比我原先的還要好呢！不同顏色的點綴還能增加一點層次感，剩下的或許還能製作其他物品…」做好決定，她將兩種顏色的毛線球都拿在手中。

當談及家人，歌狄莉亞的神情透露出了對他們滿溢的愛與親情，對被教會修女所收養的愛爾莎來說，這樣來自血緣上純粹且真摯情感不由得令她心生嚮往。

「聽起來真好呢，聖誕節是適合親人團聚在一起的日子，歌狄莉亞小姐的家人想必也都是如同您與克勞斯神父一般，既典雅又溫柔的人。」

但除了心生羨慕，愛爾莎敏銳的注意到歌狄莉亞話語中所透露出的訊息。

「不過…原來歌狄莉亞小姐擅長劍術嗎？」

「是的、我出身於騎士家族，阿爾托瑟德世代都是騎士喔。」提及家族，歌狄莉亞腦中久違地浮現父親的身影，目光便不由得跟著柔和了下來。

「雖說現在已經不再需要騎士，但我認為騎士的品格有傳承下去的價值。」她直起背脊，抬手將滑至胸前的燦金髮絲勾回耳後，「劍術也是，因此我將其傳授給了所有的孩子。」

「這樣的想法或許有些霸道，不過我希望孩子能擁有保護自己的力量，以及是否使用這股力量的選擇權。」歌狄莉亞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苦笑。

愛爾莎似乎突然明白了，擁有如此不菲力量的克勞斯仍然能夠懷有高尚情操，且不似書中惡魔般狂妄邪穢的原因。

想必原生家庭的騎士道教育對他而言有著深遠的影響。

「期望孩子們能夠擁有德行的同時也具備不受外界影響的能力，縱使稍顯嚴厲，但我相信歌狄莉亞小姐的孩子們也一定能感受到您的用心，並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回應您的。」

「另外...」接著，愛爾莎的眸微歛，猶豫了片刻才像是鼓起勇氣般接著道「那個、歌狄莉亞小姐...雖說這樣的話有些唐突...」

「我想請問歌狄莉亞小姐——」此時突然一陣孩童的喊叫笑鬧聲在店內傳來打斷了愛爾莎的話，在家長的制止聲中，修女有些洩氣道「這裡似乎不是適合談話的地方，我們先去結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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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克勞斯神父，你媽一有夠香 已暈(?

歌狄莉亞是真的香! 歡迎入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