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東西送回來了。」隨著床邊傳來Mars的聲音,一個不算輕的物體扔在了他裹著被子的身上。
本以為能藉此得到一些反應,想不到床上的棉被卷卻是一動不動的。於此,覺得被佔便宜的遊戲會長大人自顧自的感嘆起來。
「我家少年真絕情,自己在這睡的香香甜甜,放我一個人去坦魔鬼哥哥。」
「……。」
即使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床上的人依舊紋風不動,這可就不像他所認識的少年了。
照理來說最怕虧欠誰的人這時應該要緊張的跳起來解釋才對。Mars歪頭推了推棉被卷,開始找起棉被頭。
當終於找到切入口,高舉棉被一角掀開的瞬間,異常的答案揭曉了。
在各式抱枕簇擁中,睡得凌亂的髮下是異常出汗的泛紅臉蛋,Mars探手摸上周奉青的額頭……默默的把被子蓋了回去。
把丟在人身上的側背包拿下來掛到書桌椅上,Mars掏出手機撥著號走出周奉青的房間。
「老闆,我家貓生病了,我要請個三天病假,當然今晚也不能去了哦~」
…
……
額上的暖涼被撕去,一隻大手覆上取而代之,很輕、很溫柔,讓周奉青一度以為是爸爸來了。
可睜開眼,映入眼中的卻是如同彼岸花般鮮豔的紅色長髮,使得他的意識瞬間清醒一半。
「媽…?」該要跟爸爸好好享受假期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
是哥說了什麼,還是Mars?
慌亂的思緒讓燒得渾渾噩噩的大腦再次強行運轉起來,卻很快就被紅髮主人接下來的舉動打斷了思考。
「看清楚一點啊,年輕人。」猛然湊近的臉,塞滿總算聚焦的雙眼,不知何時出現在他房間內的陌生男人如是說著。
見周奉青露出驚愕無比的表情,顯然是認知到自己認錯媽了。
「看清楚了齁?相信你媽媽應該是漂亮不是帥。現在繼續睡覺,眼睛閉閉。」那人點著頭,如同哄著幼齡兒童似的給他順了順毛又拍拍兩下,動作自然,輕柔依舊。
當紅髮男人哄著人邊退開身,周奉青才看見站在那人身後的Mars.
連思考都不用就知道是誰讓這個人進來的了。
「吃藥了嗎?有沒有給他補充水份?」
那人壓低聲音回頭問話,Mars則給出了讓他想吐槽的回應。
「有啦,我誰?」
……明明就是我頭痛到醒來自己去找藥吃和喝水的。
雖說還是要謝謝人家起碼有在自己昏沉無力的時候,給自己貼了塊退熱貼。
那人顯然也很了解Mars的個性,代替床上的人開口吐槽。
「你是用室友的病給自己請病假的離譜臭小子。」周奉青聽見了彈額聲和Mars的痛叫,「小朋友我幫你看著,你現在就給我出發。又不是多難完成的工作是還要拖幾天?」
「不就是沒挑戰性才不想去…哎唷、好啦知道了知道了。我先跟他說一下,老闆你不要激動啦。」
安撫著自家老闆,Mars轉過頭就和偷偷又睜開眼,盯著兩人看的周奉青對上視線。
「喔,還沒睡著剛好能說話。」也沒為剛才掉形象的對話作任何辯解,Mars沒事人一樣的蹲身趴到周奉青床邊。
「少年啊,我現在臨時要去加個班,後面這是我老闆,在你退燒前會照顧你,不然你燒壞掉的話我會很為難。」說完又補充了句,「也很難跟林太太交代。」
又是不顧人意願的安排。少年皺起眉,開口就要拒絕:「…我可以照顧自己。」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Mars沒有意外的笑笑,「給你兩個…三個選項好了。」
他伸出手指一一提出選擇,「第一、我現在把你哥再叫過來,第二、我直接跟林太太報告,第三、讓我老闆照顧你。」
「總之目前我不會放你自己一個人在這。」
「……。」
「這也要猶豫?好吧。」Mars聳肩,直接抽出手機準備撥號。
動作一出,周奉青一把抓住了Mars操作手機的手,同一時間就在Mars身旁的老闆也賞了欺負病人的員工一記暴栗。
「哎、你們也配合的太好了吧!」
「那就拜託老闆幫我顧下貓啦。」對著送自己到門口的老闆抬手揮揮,「加完班應該還來得及給你包束棒棒糖花。」
「
同一招玩四年你不膩啊?」老闆失笑,「手藝還一點長進都沒有,難拆的要死。」
「那才是重點啊,老闆。千辛萬苦拆出來的糖特別好吃不覺得嗎?」
「你只是不想讓我太好過吧,廢話說完了快出發,gogogo、咻!」察覺到某人又想拖時間的老闆直接擺手趕人。
「超過份--」
奉青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待重新回到室內,男人俐落的將長髮紥起走進廚房。
「那個……」
正在煮著什麼的老闆轉頭看向門口出聲的周奉青。
「欸,不是叫你好好睡覺嗎,爬起來幹嘛?不會偷你家東西啦。」老闆把火關上,拿過一旁預先加好糖漿的馬克杯倒入放置過,不至於燙口的熱水。
「來,蘿蔔蜂蜜水,熱熱喝快快好。」將杯子遞給周奉青,老闆炫耀似的說著,「我太太做的喔,你該慶幸我家還有存貨,我跟我家妹妹會為了吃這個假咳裝病。」
「……。」
喝完熱茶後便被下令除了必要不能站著,即使穿的足夠保暖還是被不放心的人多披了條毛毯,周奉青最後選擇坐在客廳沙發上,家裡有客人他即使躺著也睡不著。
他其實一直不相信Mars口口聲聲說自己的老闆只是一般老百姓。但在經過短短一小時多點的相處後,除了那頭很不一般的鮮紅色長髮,此刻端著蔬菜粥走出廚房的這個人,確實就如室友所說的那樣,是個很愛妻子小孩的好人。
「老闆,我真的可以照顧好自己。」對著把粥擺在自己身前桌上的Mars老闆,周奉青還是覺得這樣麻煩初次見面的人很不好。
「叫我柳夏就好。」老闆…柳夏就著蹲勢轉過身,從下而上看著周奉青,「還有啊,會照顧好自己的話跟別人說可能會信,但我最不信這句話了。」
「如果你真的沒問題,霍行那小子就不會說那些讓人放不下心的話,拐著彎要我過來。」伸手把有些滑落的退熱貼撫平,然後輕戳周奉青的額頭。
霍行…是Mars的名字嗎?周奉青不動聲色的問,「…他跟柳老闆說了什麼?」
「就像告訴你說他偷了我太太的車給你考駕照一樣荒唐的話。」柳夏嘴角上揚,「我有看到你放在機車車廂裡的悔過書,你也太認真了吧,哈哈。」
「不、不是偷的嗎?」兩手空揮著想讓對方別講下去,瞬間又出了層汗的周奉青有些慌的問。
「當然不是,雖然個性是那樣,但每一次要用車還是會好好經過我同意的。」
「所以沒駕照的事也是……」
「啊,那個是真的沒有。」
居然真的沒有!!講話真假摻半實在太難捉摸,周奉青無力仰天閉眼。都不知道偷車跟沒駕照哪一個屬實會比較好了。
「我也告訴他如果哪天因為他開我車出事,害我被追究連帶責任,我絕對會拿紙板拍死他。」柳夏露出有些無奈的表情,「但他還是不肯去考。」
紙板拍不死人的吧老闆?周奉青對這一點狠勁也沒有的威脅感到汗顏。
而趁著閒聊到一段落,柳夏站起身就往Mars房間的方向走去,周奉青連忙要喊住人。
「啊、Mars的房間不能進去……」才說完就看到柳大老闆直接打開門走了進去。
沒一下子又看人拖著黑色的床邊桌出來,笑得很歡的柳夏還一邊說著,「我就想他這麼懶會不會有這個,結果還真的有。」
擺好桌子調好高度,再把菜粥放上,柳夏插著腰直起身,「好了!快吃飯!」
吃完飯服完藥,雖然沒拒絕柳老闆給自己換上新的退熱貼,周奉青卻還是不肯去床上躺著休息。就算Mars再三保證不會有事,但他就是沒辦法二話不說的接受所有好意。
所幸柳夏並沒有勉強他,是以不讓他獨自在家為前提,給予最大的個人空間,這一點就和虎哥一模一樣。於是不需言語就能理解彼此的兩人就這樣坐在沙發上,接續剛才的話題再度聊了起來。
「老闆跟Mars是親戚嗎?」最後還是喊回了原先的稱謂,周奉青實在耐不住好奇的發問。
「蛤?這是什麼恐怖發言,當然不是啊。」柳夏立馬否定,臉上表情像是騎車吃到蟲一樣。
「可是一般來說,不太可能會把車借給無照員工,還幫忙照顧連家人都稱不上的室友吧……?」沒有血親關係,互動上也不像是朋友,卻可以付出到這地步?
「哦…是這個部分啊。」一聽被誤會的原因不是因為長相或性格特質相似之類的,柳夏大鬆了口氣,「怎麼說呢,其他員工我可能不會借的那麼阿薩力,但霍行他啊…比較特別一點。」
比較特別嗎……。周奉青想起剛和Mars合住時也做過類似的
評價,只不過那是針對他在公寓幾乎都待在房間見不到人這點。
感受到周奉青眼底的好奇探究,柳夏笑問,「想知道哦?」
周奉青點頭,「Mars幫了我很多忙,但除了家事跟三餐外我沒什麼能報答他。」就連早就答應的遊戲副本都還沒通關。
「我也還分不清他講的話哪些是真的,所以一直不是很了解他。」
「我是覺得,不了解一方面也是為你好啦。」大手又一次落到眼前年輕的孩子頭上,輕輕拍撫,「我只能說,他現在願意幫你的話就別客氣的接受吧,有需要也可以跟他商量,不會有壞處。」
有所保留的大人給起建議,也透露了風險。
「聽清楚了哦,是商量,你得繼續思考,別被他牽著鼻子走,懂了嗎?」
「好…?」周奉青答的有些遲疑,「可是我還是想回報點什麼。」
「會有機會的,只是時候還沒到。」帶著暖意的笑容看上去卻有些複雜,紅髮的知情人透露著一絲對未來的預告,「到他真的需要你報答他的時候,就照他的意思做吧。」
沒有爽快的答應,只因聽出了話中有話。
「……我會斟酌。」周奉青說。然後看到柳夏露出滿意的讚賞表情。
「正確答案,就這樣保持思考,別被牽著鼻子走了哦。」
周奉青最後是在柳大老闆狂秀手機裡自家老婆小孩的照片和育兒趣事中不小心睡著的,雖然聽著有趣,但他還是決定若還有見面機會,絕對不會再隨便開啟這個話題。
窗外天色大亮,再次醒來時周奉青已經回到了自己床上,高燒退去,殘餘的酸痛也在慢慢消退。走出房間,短暫停留的紅色已經離開,屬於Mars的房間門縫則亮著主人已歸的燈光。
周奉青抬手看著手機上,寫有已經替自己請好病假的便條,撕開後按亮了手機螢幕,時間顯示著週一中午。
現在要幹嘛?
這是他不曾有過的疑問,換作平時他總能很快的列出接下來可以做的事,現在卻只有一片空白。
現在要幹嘛?
把平時會做的安排全部列出,再排除,沒有一件事是他現在想做的。
這樣不行,不該這樣。他知道不該這樣,他能感覺到自己已經沒事了。看,他現在很平靜,已經沒有難過的情緒了。
老闆他…柳夏他和自己聊了很多很有趣的事,自己還有笑出來,那是真的打從心裡覺得好笑而笑的。
站在回歸靜默的客廳中,拉開了的落地窗透進的正陽很暖,很適合外出,很適合看書,很適合思考,甚至現在出門的話或許還能趕上下午的課……
唉…好煩。
猛然捂住嘴瞪大了眼,周奉青卻很清楚自己並沒有說出任何話語。
那是他,打從心底產生的念頭。
如同被鎮藏在意識深處,不曾被察覺的困獸總算掙脫出牢籠,趁著無所適從的空白動搖,張大巨口,企圖吞噬。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快找些事做,想點什麼轉移……
好 煩。
「Mar…、」 『你做得到嗎?』
才剛開口想喊同處室內、近在咫尺的那個人,卻被腦中同時響起的問句扼住了聲喉。
『如果連這點情緒都沒辦法排解,你還能做到什麼?』
不對,Mars才不會這樣說。甩去腦內對方不曾說過的話,卻也沒了喊響其名的勇氣。
煩 死 了。
周奉青蹲下身,就像回到那下著細雨的田中小徑時一樣,埋膝蜷縮著緊抱自己。
冷靜點,不想思考不想做任何事就放空吧,這也是你擅長的事啊。他安撫著即將被強烈煩躁和悲觀淹沒的自己。
「呼……」吸氣、長吐。想著獨自仰頭注視的無數黑夜,想著教會陸永杰放空的那片夜空,想著和吳桐躺在至高之地欣賞的滿天星斗。
可以的,你可以的。
既然過去能在獨自生活中學會接受寂寞,相信現在也能學會和焦慮共存。
可以的,我可以的。
奉青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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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過了正午才帶著午餐姍姍歸宅的Mars 進門就看見客廳中央的小地藏菩薩。
「誇張,才出門一下就亂跑。我都不知道你這麼不喜歡睡床欸,小地藏。」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什麼事,無良室友開著玩笑關上了大門。
奉青
2 years ago @Edit 2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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