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海∥伊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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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讀版 | telegraph

漠海∥伊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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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雨的深夜,24小時營業的動物醫院還亮著燈。
夜深了,街上幾乎沒有行人,天氣冷的街上連隻流浪狗都看不見;除了街燈和診所的招牌燈外,能看見的就只剩斜落在燈光下的雨絲。
牆上的電子鐘左邊的數字剛跳到23。照理說,才剛上大學的沈百川不應該在這個時間值班;可當天小夜班的同事孩子臨時生病發燒,人手吃緊的情況下挨不過同事的哀求,他還是答應頂班。
工作內容只是簡單的行政櫃檯,偶爾在醫生需要幫忙的時候才會進診間協助保定或準備器材藥劑。
在多數時候,值班的員工會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做自己的事。深夜的動物醫院一般不會有客戶上門;如果有,那多半都是棘手的工作,也輪不到他處理。
沈百川坐在櫃檯後認真的讀著明天小考的進度。
診所內除了筆尖刮擦書頁的聲響,就只能聽見他平穩的呼吸,以及秒針移動的喀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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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鈴——
門鈴清脆的聲音劃破寧靜,沈百川循聲抬起埋首書頁的頭。
推開門的是一個纖瘦的男人。他戴著一頂棒球帽低頭遮住半張臉,雙手懷抱著——或者說身上還掛著一隻白色的波斯貓。
男子穿著單薄,肉眼可見他懷裡的貓爪子已經陷入他的肉裡,傷口正不斷的滲出血。
有那麼一瞬間,沈百川甚至無法判斷當下應該優先處理的貓還是人。
他闔上書本,快步走出櫃檯。
「你們還有在看診嗎?拜託幫我看看他……」男子環抱著貓,無助的說。
「我先把貓抱下來,可以嗎?」沈百川一邊觀察那隻掛在男子身上的波斯貓,一邊口頭徵求對方的同意。
「好。不過我……」他一放開手,貓就會害怕的想往上爬、要抱住貓,貓又會抗拒的不想讓他碰觸。男子手足無措的回答。
「沒關係,我來。」
白貓扁平的臉上有著大寫的驚恐,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徹底的嚇壞了。沈百川眼看狀況不對,連忙從儲物室拿來一條厚厚的大毛巾,將貓沒黏在男子身上的部分包裹起來。
白貓意外的瘦。貓在沈百川企圖將他抱起時發出威嚇的嘶吼聲,同時還有男子吃痛的抽氣。滅菌過的白色毛巾沾上男人的血,一點一點的暈染開。
直到被包裹在毛巾裡的白貓逐漸安靜,沈百川才一邊小心翼翼的將貓的鉤爪從男子身上拆下來,邊問道:
「你說貓怎麼了?」
「……他剛剛在家裡吐了……」
沈百川抱著那團終於從男子身上分離的毛巾。白貓蜷縮在血跡斑斑的毛巾裡,不斷發出不滿的嗚嗚聲,一臉全世界都要加害他的模樣。
當然也可能只是波斯貓都長這副模樣。
「他吐了什麼?」
「我不知道,就一灘東西。」男子看著他懷裡的貓喃喃自語,彷彿渾然不覺自己身上到處都是還在流血的傷口。
「什麼顏色?長什麼樣子?」被毛巾包裹的波斯貓持續不斷的發出磣人的低鳴,摸起來比料想的要瘦弱許多。比起安撫,沈百川決定不做任何動作,讓這傢伙好好冷靜一下。
「……我不知道……」
男子將視線轉向他,沈百川這才發現他有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和一張以男人而言過份細緻的臉蛋。不知道是因為驚嚇還是疼痛,他看起來十分憔悴,有種隨時會哭出來的茫然無措:「……我只記得一灘黏糊糊的,看起來不是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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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沒關係。」
動物醫院裡最不缺的就是搞不清楚狀況的飼主。可能是男子的狀態真的太過慘烈,沈百川難得沒有露出不耐煩的態度,而是耐著性子安撫對方:「我先把他抱進去讓醫生檢查。你在這裡等我,有些資料需要你填一下。」
他抱著貓推開診間的門,轉頭對站在前台滿臉無助的男人說:「而且你也需要包紮,你在流血。」
沈百川再度走出診療室時,只看見男子獃默的坐在候診區。他的手臂和前胸的傷口有些還在淌血,秀氣的桃花眼隱隱有些紅腫、周圍還帶著淡淡地青黑痕跡,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分外憔悴。
「這是初診單,你慢慢填。」
他提著醫藥箱和紙筆坐到男子身邊,熟練的打開藥箱拿出棉棒和生理食鹽水:「手過來。我先幫你洗一下,等等塗優碘。」
男子抬頭瞥了他一眼,旋即伸手壓低了棒球帽的帽沿。
「不能用優碘,會色素沉澱。」男子握著筆看也不看的快速簽下同意書,接著在初診單上的寵物姓名欄裡填上「豆漿」兩個字,聲音帶著點彷彿哭過後水份流失造成的乾啞。
他頓了頓,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口氣太強硬,生硬的補充道:「會影響工作,抱歉。」
難道傷口就不會影響嗎?
沈百川在心底默想。不過對方的確有個好皮相,可能是模特之類身份。如果用優碘或紫藥水之類留下痕跡的確不好。
「白藥水可以吧?」他從醫藥箱裡翻出一個白色塑膠瓶問。
「……麻煩你了。」
男子緩慢點點頭,視線沒再看向沈百川,而是盯著膝上一摞表格。他手上的筆寫寫停停,最後停在一欄空白的格位前許久沒有動作。
沈百川拿著粗棉棒專心處理男子手臂上的抓傷,好一會兒才注意到他的手遲遲沒動靜。他抬頭瞅了眼空白的飼主姓名,疑惑的問:
「怎麼了?那邊填你的本名就好。」
「喔……嗯……」
「還是你不是飼主?」他皺起眉頭。
男子蒼白的嘴唇微微翕動,像是在思索如何組織語言、又像是面對沒有解答的詢問時無所適從。
「現在應該、可能……」他反覆自語般想儘快給出一個答覆,最終卻放棄了。
「……我不知道。」
——這種事哪有什麼知不知道。
沈百川直覺有異。當年那個涉事未深的大男孩未曾多想,便直接將他的猜測問出口:「這不是你的貓嗎?那他的主人呢?」
對方看著那欄飼主欄,上面黑色的鉛字像磁鐵般吸住了男子的目光。那雙好看的眼睛裡黑洞洞的,好像情緒都被表格上的空白覆蓋了。
此時男子的聲音卻一反剛才的鎮定:「他過世了。」
沈百川手裡的動作頓了頓,將一根沾血的棉棒丟到垃圾袋裡。
「……抱歉。」
出於說錯話的心虛或某種他還無法處理、或者理解的尷尬,他刻意避開可能會看見對方神情的角度,回答道:「不過如果以後豆漿都是你照顧,那就填你的名字。」
「嗯。」男子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很快簽上龍飛鳳舞的「蘇海市」三個字。
一滴水啪嗒落在方才寫畢的字尾,筆墨被迅速暈開成一塊模糊。接著有第二滴、第三滴砸在紙面上。
「……」
沈百川停下替他清理傷口的動作,不知所措的看著蘇海市。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比他年長的男人在他眼前哭泣,對象還是個陌生人;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只能抓起桌上的面紙包,放到對方面前。
蘇海市抬起頭,他的臉上有著一種糅雜恍惚又無比清醒的矛盾表情。他皺著眉頭,比沈百川更晚才察覺到自己正在落淚的事實。
「……他會不會也死掉?」
這句話像掌管情緒的開關,閥門被開後悲傷終於不受控制的隨著眼淚大滴大滴湧出。蘇海市抽噎著,左手緊緊攥著自己握筆右手的袖口,無助的看著坐在身邊的沈百川:「如果豆漿也死掉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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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有力氣把你抓成這樣,不會死掉。」沈百川抽起幾張面紙遞給對方。他不知道在這種時候該怎麼安慰人——無論男人或女人。
「可是、可是……」
「沒有可是。他不會死掉。」
原本他就不是情緒豐沛或善於言詞的類型,看著眼前哭的梨花帶雨毫不誇張的蘇海市,沈百川支吾了半天愣是擠不出更多安慰的話、只能學著他記憶中小時候母親安慰他的動作,將手搭上蘇海市過度單薄的脊背,來回輕撫:「你冷靜點。」
沈百川的手掌很溫熱,一下下笨拙的用行為安撫蘇海市。
接過沈百川遞上的面紙,蘇海市抽了抽鼻子,用冰涼的手掌壓在自己的眼睛上。過了一小會兒放下手時,他的眼淚已經止住不再落,只是眼眶還溼潤泛紅著。
「……不好意思,見笑了。」蘇海市拿起面紙擦了擦自己的臉,顯然冷靜了下來。
「嗯。」看對方終於恢復能好好說話的狀態,沈百川這才收手。
他將蘇海市身上其他肉眼可見的傷口處理完,過程不發一語,深怕又說錯什麼話弄哭對方。直到他將最後一根棉棒也丟進塑膠袋裡,才長吁口氣,接過蘇海市遞給他的初診單後起身:「有些傷口比較深,最好明天去給皮膚科看一下。」
「嗯,謝謝。」蘇海市將捲起的袖口放下,說話時依然挾帶著鼻音。他起身跟著沈百川一同走進診間,而值班的醫師也正好抱著滿臉不高興的白色波斯貓從後方的檢驗區推門回到診間。
「你是這隻貓的主人——咦?」
原本語氣不善準備要開始說教的醫生,在看清蘇海市的臉時忽然發出驚訝的聲音:「你不是那個趙騏棠……的演員嗎?」
蘇海市見狀壓壓帽沿,朝醫生露出微笑:「你好,豆漿狀況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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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百川一臉莫名的看著醫生,又轉頭看向蘇海市。他知道蘇海市可能是演藝人員,不過見到醫生的反應後,對方似乎是比他以為的還要有名的人。他平常不怎麼看電視,平時也對影視圈沒有興趣;使用網路除了課業需求的資料查詢外,頂多就是看看各種動物小廢片。
認真想來,最近流行的影集和明星,他還真叫不出幾個名字。
見醫生浮誇的反應和蘇海市與剛才截然不同的從容神態,沈百川將初診表遞給醫生,困惑的壓低聲音問:「學長,他是誰?很有名嗎?」
「他是最近很紅的那部網劇的演員啊,你沒看喔?」醫生笑著拍拍沈百川,完全沒有要替他掩飾的意思,轉頭又對蘇海市說:
「我老婆超喜歡你的,等等可以給我簽名嗎?」
「當然沒問題。」
蘇海市還是那張營業用微笑,帽沿投下的陰影恰到好處的遮去他眼眶周圍的紅腫:「不過醫生,要麻煩你盡量不要跟別人提到我來這裡的事情……」
「噢!我懂我懂。」醫生連連點頭應允,能夠博得家中太座的歡心讓他心情大好,直到診療台上的豆漿被放置太久開始發出不滿的發出低鳴才回過神來:
「啊、咳咳,你這隻貓叫……豆漿對吧?豆漿最後一次吃飯是什麼時候?」
蘇海市低頭想了想,片刻後才遲疑的說:「……我……不知道。」
「我最近大部分時間都在片場,豆漿平常是助理在幫忙餵。」他臉上帶著歉意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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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百川注意到他又開始抓緊自己的袖口,力道大的讓指關節處微微泛白。顯然蘇海市心裡不若他表現出來的鎮定。
「貓是接手別人的,之前不是他養。」
直到話說出口,沈百川才發現自己鬼使神差的開了口。
他朝身邊的蘇海市瞄去一眼,生怕他又像剛才在候診區那般無預警的落淚;然而他的視線卻正巧和對方看來的眼神撞上,讓他趕緊轉頭看向別處。
「這樣啊……」醫生沒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他輕撫豆漿的背,直到白貓發出警告的嗚嗚聲時才停手。
他斂起方才追星時愉快的神情推推眼鏡,終於多了幾分平時的專業感:「我剛才給他做了血檢,順便拍了一張X光。豆漿好像壓力很大,有點局部脫毛。他的胃裡什麼都沒有,血檢出來有輕微腸胃炎和營養不良,狀況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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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建議是讓豆漿在這邊住院幾天,讓他安靜的休息。」
醫生雙手交握,不輕不重的提出建議:「我們會給他打點滴,把營養液和腸胃炎的藥用點滴的方式給他。你覺得呢?」
蘇海市垂眼盯著趴在診療台上的豆漿。白色波斯貓依然一臉壞脾氣,眼裡沒有要理睬任何人的樣子。
他還在等他的主人嗎?
是不是在他眼裡,自己才是把他從他主人身邊帶走、卻又沒有負起責任好好照顧他的壞人?
蘇海市幾不可察的抬起手腕,在沒人發覺的時候又輕輕放下。
他開口,聲音平靜的像是另一個人在說話:「嗯,那就這麼做吧。」
醫生點點頭,示意一旁的沈百川將檯面上的白貓帶下去。
豆漿在被碰到的瞬間發出怒吼,轉頭一抓拍在毛巾上,掙扎未果後被沈百川乾脆利落的抱出診間、往後方的檢驗區推門離開。
「豆漿是你第一次養貓嗎?」隨著門被帶上,醫生露出和藹的表情向蘇海市問。
「嗯,我是第一次養寵物。」蘇海市保守的回答。事實上在豆漿之前,他幾乎沒有什麼親近動物的機會。
醫生理解的從一旁的櫃子裡抽出幾份衛教單遞給蘇海市。不知所措的新手飼主在動物醫院也不算罕見,簡單的講了幾個注意事項後,醫生溫和的寬慰他:
「至少你還知道要帶他來看醫生。豆漿的狀況我們再慢慢調養,這些你拿回去看一下,有什麼問題再打來診所問也可以。」
離開診間前,蘇海市依約在醫生的筆記本上簽了名,之後和安置好白貓的沈百川憶起回到櫃台前的候診區。
「豆漿住院的時候你可以用手機看他,我們有裝攝影機。」
沈百川邊說邊將收據放到櫃檯上遞給蘇海市:「有什麼問題可以打來,不過不一定是我接。」
「哦、好……」
蘇海市的指尖攥著薄薄的收據紙,猶豫片刻後問沈百川:「方便的話,能給我你的line嗎?」
「你要幹嘛?」
沈百川古怪的看著對方。他的反應讓蘇海市忍不住嘴角上揚。
他斟酌著措辭,委婉的說:「我想盡量避免用私人電話打來醫院。」
「那你可以加診所的Line,把問題傳在上面我們看到就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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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百川同樣繞了個圈拒絕。在他看來,眼前這個人雖然長相的確好看,但根本自我感覺過度良好。
不管對方是多出名的人,對他來說一樣是今天第一次見面、沒道理隨隨便便就交出自己私人的聯絡方式。
蘇海市終於還是噗哧笑出聲。
沈百川皺起眉頭,還沒搞清楚對方在笑什麼,蘇海市自己就先開口了:「你不知道我是誰對不對?」
「嗯。」
「這樣比較好。」蘇海市拿出手機,不由分說直接打開添加好友的QRCode。
他微微低下頭,一雙周圍還微微泛紅的桃花眼無辜的望向沈百川,楚楚可憐的問:
「可以嗎?」
那個眼神讓沈百川突然覺得自己的業障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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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奈的嘆口氣,抹了把臉後從櫃檯桌上抓起自己的手機。
「我平時要上課,不會常常看訊息,有空才會回。」他一邊按開App一邊說。
「OK,沒問題。我平常也都在工作,應該不會經常打擾。」
蘇海市看著他的動作,終於露出今天第一個讓沈百川覺得他是真心的笑容:
「那之後就拜託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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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場外我為什麼要這麼認真的跟著肝出5000字……

預計會跟著海市中肝主線的進度一起放角色主線,都是些過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