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𝐌𝐚𝐢𝐧: 𝐅𝐥𝐨𝐨𝐝𝐢𝐧𝐠  ▋


死去的人不再掙扎,雙眼卻死死瞪著奈里爾,那個眼神和他記憶裡的某個畫面重疊在一起,他瞬間失了力氣,槍枝差點從手中滑落。

latest #17

「這裡的情況還挺糟的。」奈里爾用腳撥開擋在走廊上的雜物,替兩人清出一條勉強能過的小徑,一邊想著上次換手電筒的電池好像是有段時間前的事,他不記得自己出門前有記得帶上備用電池,不曉得加比身上會不會有?

「這種程度屋子的主人還有救嗎?」加百列被從空罐裡爬出的蟲子嚇得往後跳一步,見奈里爾和自己的距離已達四步,她忍住對蟲子的恐懼跨著大步追上,好不容易碰到令人安心的後背才鬆了口氣。

「沒救吧。都把自己的房子搞成這副德性,本人應該連頭頂都沒入泥中了。」奈里爾輕描淡寫的說著,加百列深知這不是她能插手的狀況,便也沒對他放棄治療的宣言多說什麼,在這些事情上奈里爾才是真正能解決問題的高手。

他們靠著手電筒的光在這幢垃圾屋中緩慢前行,原先只要花三分鐘就能繞完一圈的房子他們現在得花上至少十分鐘來找到向前的辦法,不過這種情形奈里爾也見多了,那些被附身的可憐人多半會有垃圾和病毒包圍自己,在這種地方找路是他再習慣不過的事情。

「你有聽見什麼聲音嗎?」加百列突然開口,奈里爾因此停下腳步,在一片沉寂中嘗試尋找聲音的存在。當他剛想開口說自己什麼也沒聽到的時候,便聽見從某處傳來的碎語聲,像是有多個人聚在一起講悄悄話那種感覺,可他無法確定聲音來源於何處,也無法判斷這裡一共有幾個人的聲音,他們又是男是女。

「我聽見了,像在說悄悄話。」

確認並非自己的錯覺,加百列閉上眼仔細去聆聽,黑暗將她的感官放大些許,碎語聲逐漸變大,話語內容也更清晰一些,她似乎就快抓住聲音的尾巴了——

「找到了!」她忽然大叫一聲,猛地抓住奈里爾的手臂,手指指向某個房間,「在那裡,聲音是從那個房間傳出來的。」

「幹得好,我們馬上就去看看吧。」奈里爾拍拍身後那人的頭,一腳踢開擋路的障礙物,循著目標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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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發現越靠近加百列所指的那扇門,那碎語聲就變得越來越大,可他始終無法從中判斷出正確內容,比起說話那更像是在用飛快語速含糊不清的抱怨著什麼,只能勉強從中聽出幾個詞彙,像是「好痛苦」、「好想死」、「紅色」、「太陽」、「大腦」、「對不起」之類的。聽起來似乎有點意思卻又意味不明,更糟的是在他聽見這些字詞的時候眼前也冒出了由這些詞彙組成的畫面:牆壁被澆下鮮血,陰冷的屋子變得燥熱,手指碰觸到的地方軟的像豆腐那般可以一捏就碎。

奈里爾覺得有點想吐,但為了別讓身後的人替自己擔心,他硬是將湧到喉頭的胃酸嚥了回去,順便給自己的胃下馬威,讓它別耽誤主人重要的工作。

走廊盡頭的房門被推開,連奈里爾聞了都會皺眉的惡臭像火場裡趕著逃跑人般的在開門的那瞬間撲面而來,加百列立刻發出乾嘔聲,奈里爾回頭看見她被熏得都流下眼淚,有些於心不忍,便問她:「妳要躲遠點嗎?」

「……沒關係。」加百列說完又是一陣乾嘔,她扭曲著臉抓住奈里爾的大衣,表明自己不願一個人回頭的態度。

奈里爾輕歎一口氣,帶著加百列進入房間。在右腳踩到某種黏液一樣的東西時,他才注意到方才還圍繞在耳邊的碎語聲突然間停下,幻覺也消失殆盡。他的手電筒往牆角一照,看見某種咖啡色的物體從天花板上掉落,光線向上移動,八成是這棟房子屋主的人攀附在天花板上背對著他們,而那咖啡色的物體正是從他光著的下半身排出的。

受到視覺刺激的奈里爾也發出嘔吐聲,他接著轉頭對加百列道:「我就跟妳說沒救了吧。」


她開始後悔自己一分鐘前不獨自回頭的決定了。

「不過爬到那種地方去我也拿他沒辦法就是了,還是得想個方法讓他下來。」他邊說著邊四處查看有沒有能拿來使用的工具,可沒想到這堆滿垃圾的房間連個像樣的棍棒都沒有,他還不小心注意到這個房間的地板上到處都是排泄物和發酸乾涸的食糜。

奈里爾見過很多與髒亂為伍的案例,但這麼令他想撒手不幹放任對方自生自滅的還是第一次。

「不如我們別幹了,直接回家吧。」奈里爾忽地道。
「總是強調職業道德的人不是你嗎……」
「我本來就是個出爾反爾滿嘴謊話的騙子,直接回去吧,快走。」

加百列分不清他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猶豫著往後退兩步,手摸上門框準備轉身出去,天花板上的蜘蛛人猛然回頭,脖子扭轉近一百八十度看著他們;奈里爾又歎了口氣,脖子被這樣一轉他就是不親自動手這個人也是死路一條啊。

聽見脖子關節發出的清脆喀啦聲,加百列驚覺大事不妙,趕緊縮回腳往那蜘蛛人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那雙發著寒光的綠眼正直勾勾瞪著她。奈里爾睨了她一眼,掏出折疊刀後一把將加百列推出門外,在那隻該死的蜘蛛人尖嘯著用力甩頭並朝門口跳下來時,他趕緊將刀片勾出來,緊急時刻先往自己手臂上劃一刀,流淌出的鮮血潑灑在對方身上,他發出痛苦的刺耳叫聲,躺在地上瘋狂打滾,排泄物、嘔吐物、食物殘渣……各種穢物沾在了那人身上,奈里爾頓時對自己待會得徒手捉拿眼前的髒東西而感到頭痛。

「好吧……看來這就是我逃不過的命運了,該死的邪靈,穢物和你可真搭……」奈里爾止不住的碎念,血液已經流到了手掌上,他用力一揮,血液再次讓不可名狀痛得打滾,但作用終究只是一時的,在他將胃裡的昆蟲屍體和毛髮混著胃酸吐滿衣服後,戴環者的鮮血就變得不是那麼管用了。

奈里爾煩躁的用力抓住後腦勺,趁他尚未起身抬腳將他踢回地上躺好,鞋底踩在那人胸上,滿是污垢的尖銳指甲抓撓著他的小腿,雖說在一瞬間擔心了下抓破的傷口會不會被細菌感染,但他總歸還是全然不在乎受傷的問題,就放任他雙腳亂踢、手指亂抓。

他的心思也很簡單易懂,無非就是仗著自己不會痛對身體肆意妄為,加百列在後頭倒是看得心驚膽跳,滿腦子都在想奈里爾又來了,還以為他總算變得安份一些,結果依然這般不珍惜自己的身體,要是以撒先生還在世他肯定會氣瘋的。

奈里爾將他還在流淌的血液滴近裝著骨灰的小罐裡用刀子混合均勻,一杯濃稠的聖駭特調很快完成,奈里爾彎腰用蠻力撬開地上那人的嘴,將一半混著骨灰的濃稠血液倒下,接著強迫他吞進肚裡。不可名狀似乎依舊沒有要從這副殘破不堪的軀體脫離的意思,奈里爾能從那雙混濁的綠眼中看出祂很痛苦,然而裡頭的東西似乎不肯結束這場噩夢,他感到有些奇怪,眉頭一皺朝加百列伸出手。

「傢伙給我。」

加百列抖了一下,動作有些猶豫,可還是將掛在後腰的左輪手槍交給了奈里爾。她真的很少見到奈里爾做出處決的決定,可同時心裡也清楚的很,當他做出這種決定時就代表眼前的人已經不可能救回,她只能站在後頭默默祈禱,祈禱這被殘害的靈魂能得到安息,祈禱在解脫後被附身的人就能免受痛苦。

奈里爾拉開保險,將槍上膛,就著手電筒的光線把槍口對準腳下那人的腦門,持槍的右手沒有顫抖,奈里爾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射出的子彈打進額葉穿透大腦,紅褐色血液自穿孔中流出,與他滴落地面的聖血混在一起;死去的人不再掙扎,雙眼卻死死瞪著奈里爾,那個眼神和他記憶裡的某個畫面重疊在一起,他瞬間失了力氣,槍枝差點從手中滑落。

擾亂人心的碎語聲又在此刻響起,他極力無視那如盛夏的蚊子般令人發狂的聲音,卻在其中聽到一句清晰的:你又殺了他。

奈里爾下意識握緊槍托,抬手網其中一隻瞪著他的眼睛開上一槍,綠眼瞬間變成血窟窿,碎語聲在槍聲響起的瞬間戛然而止,奈里爾輕輕甩甩頭,減緩耳鳴帶來的不適。緊接著他本能感覺到不可名狀的氣息正逐漸變得薄弱,那該死的邪靈總算是滾出這棟房子。

他將手槍的保險桿推回,順勢收進大衣內袋,接著轉身走向加百列,並對她伸出手:「結束了。」

她看著奈里爾的雙眼,對他剛才突然又補一槍的行為有些在意,卻不敢多問,只是點點頭,牽起他的手緊緊握住,一起往有光的地方走去。

「晚餐可以做辣雞翅給我吃嗎?」
「不要在這種地方談食物,我會吃不下的。」
「那就是可以的意思囉?我還想吃塔可餅。」
「拜託你出去再說啦,我現在一呼吸就想吐。」
「好吧,但妳要做辣雞翅和塔可餅給我吃。」
「……知道了。」


▋ 𝐅𝐢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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