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舉辦熱鬧的聖誕晚宴，珍饈美食陳列長桌，冬青與聖誕紅佈置的華美大堂，家族成員身穿華裳，盈盈笑語享受家庭和樂。

而維拉妮卡和甯菲亞坐在廚房，桌上僅有半溫的餐點，打折版的聖誕大餐。家族成員吃多少，她們只能碰運氣，看看今年能分到多少剩餘的菜餚。

當戴芬寧不在家中的日子，維拉妮卡與甯菲亞不全然成天待在一塊。那段日子聯繫她們感情的，除了偶然傳到耳邊的消息，便是準時放在房間桌上的聖誕禮物。

她們有相同的父親，血緣與根深蒂固的古老大家族思想，迫使她們集合在同一處屋簷下。當父母不在世上，同父異母的三姐妹成為尷尬的存在。維拉妮卡睡在僕人房的邊間，甯菲亞成天待在母親留下的溫室，而戴芬寧獨自與家族交涉——說是交涉，更該說是扔下條件，行囊一拎，離開這個家，從未寫信聯絡她們。

只有收到聖誕禮物，她們才感受到長姐的掛念。

維拉妮卡死命用刀叉拆剩餘的火雞，難得將肉片分給妹妹。甯菲亞也難得向她道謝，將盤中的煙燻鮭魚切一半分給姐姐。

在這人人歡慶的節日中，她們在昏黃燈光下展現情誼。對於從前時常爭吵拌嘴的兩人，這是過去未可想像的光景。

「不曉得我們的大姐會送什麼禮物？」

沒什麼食慾的甯菲亞不再勉強自己，將乾掉的蛋糕放到一邊。她藍紫色雙眼閃閃發亮，少數符合這年紀孩子的特質，好像這份禮物代表未來，人生期望全在那處。

「誰知道。」維拉妮卡吃下冷掉的鮭魚。

她們與大姐不相見已三年餘了，她最不能忘記的，是她一貫不變的優雅微笑，以及交給她一本解剖書，裡頭標註了人體所有弱點，叫她必要時發揮所學，保護妹妹。

再來是包在閃亮紙張裡的手榴彈，要是逼不得已，可以在家族中扔出一發聖誕精神。

──無可否認，戴芬寧在外出的這段期間，思想與行為越來越有問題。

「現在幾點了？」

「差不多晚上九點，怎麼？」

「我想回溫室。」甯菲亞從口袋中手帕輕輕按眼角，模樣像極了大人，「走回去會遇到他們，我想早點走。」

距離晚宴結束的時間還早。維拉妮卡走僕人通道回房間，不擔心遇到家族成員，但她僅存的良心告訴自己，今晚僕人不是當班，就是跑去喝酒，沒有人帶甯菲亞走過積雪的庭院。

──誰叫她的姐姐要她保護妹妹。

兩人避開燈光，經過落地窗前的庭院格外安靜。家族因她們是私生子，摒棄在外。

從主屋走到溫室需要好一段距離，姐妹二人摸黑好一段路，甯菲亞這才拿出黃銅鑰匙，打開溫室的門鎖。這座溫室與溫室現在是她的財產，由戴芬寧暗中牽線，讓信得過的遠親保管，至此保住一方天地。

交換的首要條件，是信賴。

進入自己的地盤，甯菲亞放鬆下來，熟門熟路鑽進通道中，像是消失在寬大的熱帶樹葉中。維拉妮卡一邊留神不碰掉盆栽，一邊跟著她走。

忽然間，燈光乍亮。

簡陋的野餐桌鋪著紅白格紋桌巾，擺上銀色燭台。威靈頓牛排旁邊是火腿冷盤，杏仁糖與米布丁擺在一塊，薑餅點綴喜氣的笑臉，聖誕麵包散發水果乾的蜜香。一旁還有未開瓶的蘋果氣泡水，瓶子上鮮艷的果實引人食指大動。

──童話中的灰姑娘得到神仙教母的助力，獲得美夢般的夜晚，並夢想成真。

──故事中的小姑娘劃亮火柴，擁有一場不屬於真實的美夢。

她們所處的這情境兩者皆非。

自黑暗中邁出一道人影，維拉妮卡認出那是莉朵，戴芬寧母親的女僕，自從她離開後，她繼續留在這個家族，依照戴芬寧的請託，照顧這對姐妹。

莉朵的存在，如同擺在溫室中最不起眼的植物，就算走在僕人通道，使用廚房，也沒人留意她的動作。但能蒐集食材，弄出這一桌豐盛料理，多少說明她能長久待在艾里斯宅邸的實力。

「大小姐交代，要讓兩位小姐好好享受今晚。小姐若用完餐，回到別館過夜即可，我已經備好兩人的房間。」

沒有多留下其他言語與叮嚀，莉朵轉身就走。過了半晌，維拉妮卡才意會過來。

「我也留在這裡？」

「拜託嘛，今天是特別的日子……姐姐，難道要丟下我一個人嗎？」

甯菲亞總是清楚自己要怎麼達到目的，維拉妮卡是最清楚的。

一個小孩在律師跟法官面前聲淚俱下，與大姐一搭一唱，跟大宅中那些牛鬼蛇神交手，保住名下財產與房屋，已經算得上前途有為。維拉妮卡秉持自己的原則，不輕易讓步，物質上多少有點吃虧，精神上至少保有尊嚴。

「還有香料酒，莉朵會準備。」最小的妹妹見狀加碼。

「成交。」

事實證明，莉朵煮香料酒的手藝之高明，遠遠勝過大宅裡的任何一人。

維拉妮卡早已習慣坐在廚房，面對空蕩蕩的磁磚牆與地面，與妹妹吃著倉促準備的「大餐」，這還是節日特有的待遇，平時有食物吃就得感天動地。像現在這樣的大餐，是她從未想像過的。

甯菲亞的母親過去是父親最寵愛的情婦，她自然體會過更富裕的生活，然而，今昔對比，更顯得此時的不堪。

維拉妮卡步履蹣跚倒在床上，抓起被子原地翻滾，把自己包成繭。這間房的暖氣足夠溫暖，她住的邊間位於暖氣管尾端，有跟沒有一樣，相比之下，這裡簡直是天堂。

「妳佔走被子，我怎麼睡？」

「還有地板……妳這小鬼，回去自己的房間。」

甯菲亞將枕頭扔上去，七手八腳爬上大床，接著佔據床鋪一角，盯著維拉妮卡。一副「妳趕我走，我就哭給妳看」的氣勢。

「莉朵說『我們的房間』，就是我跟妳，今晚一起。」

幸好這張床夠大。維拉妮卡鬆開棉被的封印，把自己翻滾到最邊緣。正當她以為自己能安穩入眠，甯菲亞發出靈魂拷問。

「禮物呢？」

「沒有……我是說，還沒準備好。」維拉妮卡絞盡腦汁，「寵物怎麼樣？」

「寵物？」甯菲亞立即產生興趣，「貓咪？兔子？拜託不要老鼠。」

「比那個更好，不會大便，不會掉毛，不會亂叫的。可是我要時間。」

這麼夢幻的寵物，自然是令人期待不已。甯菲亞連忙點頭，答應等待，維拉妮卡不禁為自己的急智感到慶幸。她立即下床，找莉朵要材料。

兩個小時後，維拉妮卡搬來剛做好的紙箱寵物。一個身體四隻腳，一條顫巍巍的閃電尾，奇形怪狀的頭黏著奇形怪狀的耳朵，簡陋的五官，身上寫著「PET」三個大字。

「這是什麼東西？」甯菲亞一臉不可置信，不知是訝異姐姐有閒情逸致勞作，還是訝異她的手工藝過於前衛。

「寵物。有貓耳朵，也有兔耳朵，尾巴我有修飾一下。」維拉妮卡正經八百介紹。

就連小孩也會感到失望的作品，但甯菲亞沒有想太多。就算是倉促準備的禮物，也很有誠意了。

「我可以叫他維拉妮卡嗎？」

「不行。」

寵物的名字暫且未定，甯菲亞讓新的紙箱寵物睡在床下，回頭思索著該聊些什麼。她一直很期待這天，大餐過後，兩人有機會聊天，講講最近的事──

「維拉妮卡……」

「……」隔壁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甯菲亞翻個身，想用力把被子搶過來，無奈維拉妮卡將被子另一端壓在身下，甯菲亞的力氣是絕對比不過她的。她氣姐姐自己睡著，發誓明天一早一定要率先收走禮物，不讓她佔到便宜。

儘管如此，她隔天醒來時，維拉妮卡早就拆開甯菲亞的禮物，然後用一串外語連續咒罵。

早餐是用昨晚吃剩的肉加工而成，碎肉包裹在烘蛋中，鬆軟的蛋搭配濃郁的起司，風味十足。

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維拉妮卡頭上的鬼針草，以及抱著紙箱寵物的甯菲亞。

我：想寫個相親相愛的聖誕姐妹日常
還是我：　

遲來的聖誕節文
背景是大姐離家、二姐跟小妹在家等待日子過去，小妹還有別館跟溫室，二姐什麼都沒有 兩人節日可以見面，但平常沒有機會見到，接觸也會被刁難，像這樣能過夜算是難得的機會。
最後就是大姐颯爽把人帶走

大多還是私設，一個隨意設定隨意寫的狀態

可以F5

看到紙箱寵物和命名直接笑爛
所以每逢節日即是兩人確認彼此生存狀態並取暖的時候嗎

小妹到底送了二姐什麼
紙箱寵物笑爆
這篇意外的很溫馨⋯⋯！（意外的？

fon0517: 這樣說好像沒錯
大姐提醒二姐要互相照顧，大概就是，確認呼吸的感覺（二姐：？
在想二姐會不會擔心小妹告狀

whale2714: 寫完我也覺得好溫馨和平
原本想說送炸彈卡片，可是滿危險的，就送個跟鬼針草有關的好了（？）
第二備選是火燒皮夾在你的心裡...我竟然是這樣的人？ 誰會買這些東西啊啊啊啊啊【腦波弱開箱】EP94

好喜歡一起用餐的環節，食物都寫得好新鮮好好吃，看了好餓⋯！（誤）

年末節日中僅限於兩人間的熱鬧氣氛讓人感覺整個暖洋洋的⋯⋯兩人的內心戲也都好喜歡！維拉妮卡對妹妹介於打鬧與照顧之間的心態過渡期的心態（有嗎？）以及偷偷盤算著要跟姐姐聊天的機靈妹妹 真是溫馨美好的聖誕夜⋯⋯

stumoo: 謝謝魚子
在寫的途中搭配聖誕大餐影片，自己看著也好餓，看來有把飢餓感轉移出去
很高興魚子看出姐妹之間的過渡期！她們的確個性不合，整天打打鬧鬧 但做壞事一定有對方一份 但現在只能相依為命，加上大姐特別叮嚀，二姐多留神幫忙照看妹妹
雖然二姐還是被整了，依然是非常溫馨的節日 二姐不贊同就是了

Neve證明了溫馨與大麻完全能並存的文章風格
好喜歡你的姐妹日常！！！！

blueleave: 謝謝藍蒔！ 燃燒起來也是很溫暖（不是
我發現沒有大姐整個畫風就很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