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回首

「會不會冷，至清？圍巾讓你戴吧？」
「你這體虛的還是把自己包好吧。」
「老婆……」

許至清控制住差點破功的撲克臉，在母親幫父親調整圍巾的同時，把自己頭上的毛帽摘下來戴在父親頭上，尤其注意把被風吹得失溫的耳朵蓋好。

過去幾天比起以往的冬日都要寒冷許多，有些平地地區甚至下了冰霰，潮濕讓冷意深入骨髓，就連他一向嚴以律己的母親都會在下班回家之後窩在暖氣前烤手，假日起床的時間也比平時要晚。

若不是他父親注重儀式感的浪漫性格，他們此時就不會並肩站在陽台，看著不遠處即將綻出煙火的大樓。隱隱約約地，許至清還能聽見跨年演出的樂聲，距離下一年的到來只剩大概四分鐘，差不多一首歌的長度。

他父親跟著哼了幾聲，「只聽旋律的話還是好音樂。」然後以火鍋為題即興填起了詞，逗得許至清的母親都勾起了嘴角。許至清牽起他們的手，望向看不大見星星的夜空，胸口燒灼著他無法完全理解的情緒，讓他賭氣般不願意開口。

曾經他父親也是那個舞台的常客，好幾次作為壓軸演出，和幾千幾萬人一起倒數，迎接新年的到來。他們能三個人一起過年，許至清並不是不開心，事實上若是在幾年前，他大概會樂得忘記自己正值想在家人面前裝酷的年紀，就如同前幾年那次農曆新年。

可是他已經能讀懂父親愈來愈危險的處境，卻又沒有成熟到能夠明白這種時候他更該珍惜相處的時間，他就這樣抱著一顆不上不下的心，緊緊抓住父母親的手。

「至清。」他父親歪頭看向他，「還記得小時候走在路上你都會要我們做什麼嗎？嘿咻──」

他父親高舉起和他握在一起的手，他母親也難得配合地做了同樣的動作，可是許至清已經不再是身高只到他們膝蓋的孩子，也沒有輕到能這樣被他們抬起來，只能尷尬地歪斜著身子，被還比他要高了超過一個頭的父親往上拉，另一邊是比他要矮一點點的母親。

「……我還在長高。」許至清嘀咕，「以後換我把你們抬起來。」

「我們家寶貝真可靠。」他父親一邊笑著說一邊矮身把頭靠在他肩上，母親則是拍拍他的頭，說：「想長高晚上就不要偷熬夜。」

許至清含糊地應了聲，抬頭看著出現在大樓上的數字。十、九、八。他多希望自己能再長得快一點，能在天塌下來的時候保護他最重要的家人。七、六、五。他父親最近瘦了不少，母親眼下的陰影也深了，但他們依舊沒有在他面前表現出對未來的擔憂。四、三、二。是因為他不夠可靠嗎？是因為他懂得不夠多嗎？砰、砰。煙火在夜幕上炸出絢爛的軌跡，許至清看著曾經迷得他移不開眼的畫面，此刻卻無心欣賞。

「新年快樂！」他父親把他和母親一起摟進懷裡，「我愛你們。」

他母親也環抱住他，和他父親一起把他保護在體溫的繭裡，輕聲說「新年快樂」的語氣不像是單純的祝福，而是殷切的祈求。

「新年快樂。」許至清說，吞下了不合時宜的疑問，在心中暗自許願明年的今日他們也能這樣一起度過。

居然是彆扭的小蝦仔……齁……我知道有點壞但這蝦米🦐有點可愛哈哈。明明是一家團聚，相擁的暖意與意義卻又透著苦澀，就像滿布裂痕的玻璃崩碎前 又，特別是從已知後來發展的讀者角度來看這幅景象（嗚噗）

唉唷豪斯新年快樂，Caroline 的大家也新年快樂，希望故事裏外的所有人都能得到屬於自己的平安和幸福

naiomaou: 蝦米XDDD 害是許老師被帶走之前的跨年，他們其實都有預感事情很快就會變得更糟糕了 QUQ
丙子也新年快樂！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能過得比上一年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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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能寄望明日

第一站。
「珊珊，我好想妳！」
「你就沒有其他台詞了嗎，洛基？」

第二站。
「大家新年──嗚──」
「不好意思啊，我家小弟最近比較多愁善感一點。」
「妳也在哭喔，小小。」

終點站。
「欸，小霜？」
「我只是來看你們一下，等等就要回家和我媽吃火鍋了。」
「要不要分一點芋頭給妳？」
「你是希望我們的關係破裂嗎？」

釘子區的公寓大多比其他住宅區要老舊得多，不過整理起來還是能住得頗為舒適，原本只是行動有必要時的會面地點之一，結果不知不覺之間又被弄得像是個家，東多一個蝦子靠枕，西多一盆龜背芋，在不透露身分資訊的大前提下，每個角落都染上只有他們看得出來的個人色彩。

也許他們都養成了四處築窩的習慣，李珊娜想，也許失去後又重築歸宿的人總是會抱持著這份渴望。她好笑地看著小 Phi 和小小一邊嘲笑對方哭相醜一邊準備電磁爐和鍋子，洛基和 Sue 在清點食材，鈴鐺則是認命地走進廚房，清洗刀具和砧板。

「聽說監視的人力已經變少了。」小霜說：「不同的派系忙著內鬥，沒有什麼人想浪費太多時間關注狀況穩定惡化的監管對象。」

李珊娜點點頭，「我有聽說，目前計畫進行的還算順利。」

「妳聽起來不怎麼擔心。」

「再擔心他們也不會早一點出來。」她聳聳肩，「我只能做好該做的事。」

「也是。」小霜對上她的視線，單手抱了她一下，「如果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地方請讓我知道。」

「就算我不說妳也會想辦法做點什麼吧？」

小霜眼睛微彎，「畢竟禮尚往來。」

她在和所有人道別之後離開，李珊娜先是確認在熱現成鍋底的姊弟倆不會造成電線走火，接著讓洛基好好幫 Sue 剝菜，最後進廚房關心獨自處理海鮮和肉片的鈴鐺。「我可以幫你去腸泥喔。」她說：「還是你哪裡痠痛，我幫你按摩一下。」

鈴鐺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幫我剪觸鬚就好。」

「不信我的技術？」

「嗯，不管去腸泥還是按摩都不信。」

「你嘴巴變毒了。」李珊娜捲起袖子，「剪刀拿來。」

喀擦、喀擦。客廳時不時傳來對話和笑聲，但他們所在的廚房只能聽見剪觸鬚和切肉片的聲響。轉過頭，李珊娜可以看到小 Phi 和小小時不時拋來的關心視線，洛基則是對她比了個意味不明的拇指之後便繼續剝他的菜。

我，Sue 指了自己再指向廚房，用口型繼續說：相信妳，接著同樣比了個讚。

幾個月的兩人同居下來，Sue 似乎是被洛基帶壞了。

「鈴鐺，要不要跟我打個賭？」
「什麼賭？」
「賭我們家那兩個笨蛋什麼時候回來。」

鈴鐺拿著菜刀的手一頓，用聽起來像是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語氣的聲音說：「賭這個有用嗎？」

「大概沒有吧。」李珊娜抬頭看他，「不過跟我賭也不吃虧不是嗎？反正都是自家人，不然贏的人請輸的人客怎麼樣？」

「一般不是反過來嗎？」

「但我比較喜歡這樣的賭注，畢竟贏了本身就是一件好事，不是嗎？」
鈴鐺不置可否地「嗯」了聲。

「好，我賭他們後年可以跟我們一起過洛基的生日。」

鈴鐺覷了她一眼，「妳比我想像中保守，不是故意想輸吧？」

「怎麼會？」李珊娜笑咪咪地說：「還是鈴鐺你比我想像中樂觀？」

「……我賭我們明年可以一起過蝦仔的生日。」他嘴角的弧度很難說是笑容，但表情溫暖了不少，「如果能來得及過你的生日就更好了，當初蝦仔剛好錯過了，有點可惜他沒有和我們一起受苦。」

「誰叫你們平時都不讓我唱歌，難得生日當然要唱個夠。」她輕輕撞了下他的肩膀，「你賭贏了做牛肉麵給我吃吧，我喜歡你燉的湯。」

鈴鐺特地洗手擦乾之後拍了拍她的頭，這份感謝是為了什麼，他們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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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走了？」
「我沒有義務留下來。」
「都已經跟著吃了這麼久的粗茶淡飯，難道你就不想吃好一點？」
「哈，你是最沒有資格對我說這種話的人。」

跨年夜的晚餐和昨日沒有多少區別，只是多了一道甜湯，不知道是出於補償還是心血來潮，鄭楚仁不怎麼想找出答案。他把明顯比較大的那碗推到許至清面前，和他共進沉默的晚餐。蘇暮暉今早用自己這是大發慈悲的語氣取消了今日的「課程」，不過出於計畫的必要，許至清今天一整天除了被允許在前院散步的時間外，就只是看著窗外發呆。

鄭楚仁不知道該說什麼，想說的話不能被聽見，能被聽見的話說了沒有意義，多希望他們能夠讀懂對方的心，才不會連一句祝福和關心都無法傳達給對方知道。

「晚餐後可以在院子裡待十分鐘。」

許至清點點頭。

「衣服多穿一點，要是你感冒了會很麻煩。」

許至清偷偷用腳尖撞了下他的腳，低低地應了聲。

雖然要許至清多穿一點，但因為室內有暖氣的關係，鄭楚仁沒能替他準備更保暖的衣物，遑論外出時能夠擋風的外套，只能多套幾層外衣，鄭楚仁看著他都覺得冷。「喂。」鄭楚仁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丟給他，「披著。」

然後他就在開門的瞬間因為灌進來的寒風打了個冷顫，十分沒有形象地噴嚏連連，許至清一言不發地把外套還給他，「恰好」碰觸到的手比鄭楚仁的還要暖。
即便過了這麼多個月，許至清不怕冷的發熱體質似乎依舊沒變。

微彎的眼睛帶著沒有惡意的戲謔，鄭楚仁和他走近了點，裝作隨意地把手按在他背上，領著他到後院的座椅坐下。

鄭楚仁拿出手機裝忙──也許他該慶幸自己總有回不完的信──翹起腳讓膝蓋碰觸到許至清的大腿。像是曖昧期沒有正當理由，只好竊取這些交換體溫的片刻，這麼想起來還真有些好笑，鄭楚仁從瞥了許至清一眼，就看見他用口型說了「偷情」兩個字。

鄭楚仁轉過頭枕著手，藏起差點就要上揚的嘴角。許至清向後靠在椅背上，偷偷戳了下他的下背。

「對了，」鄭楚仁說：「明天是國定假日，每個月一號的評估這次會延到二號進行。」

許至清點點頭。

「呼，沒想到我過年也得陪著你。」

他只能這樣說「新年快樂」，還有「我一直都在」。

許至清看了過來，勾起一瞬即逝的笑容。

他也只能這樣說「我知道」，還有「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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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鑑於我 2022 年的總結就只有海盜這篇，就用這群人收尾了，雖然好像沒有什麼過節的氣氛哈哈，大家新年快樂，希望接下來可以用其他故事再和各位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