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心情很好，輕聲哼著播放排行榜上的流行曲子，他帶著連名字都還不知道的同學停在一間新開幕的咖啡店前。

「到了～你餓了嗎？」他隨口搭了句話後便推開餐廳門。

「兩位嗎？」帶著兔耳的店員立刻靠過來搭話，能看見餐廳裡有幾隻小兔子供客人療癒，能摸能餵甚至可以辦手續帶兔子回家。

全是粉紅色裝潢的咖啡廳看起來有些刺眼，神戶圭祐覺得兩個男高中生來這種店還不如去便利商店隨便買點什麼吃。

不過下一秒開門後他就打消了那個念頭。

「還好……能吃的下。」有些心不在焉的回應著走在自己面前跟服務生說話的人，神戶圭祐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不斷在店員腳邊蹦跳的兔子身上。

如果是這樣的話……勉強可以接受吧，看在兔子很可愛的份上。
神戶圭祐在心裡這麼說服自己。

「太好了⋯⋯兩位。」應了店員的話後他倆被帶領到靠窗的位子坐下，一二三拿起桌上的菜單翻閱。

看來看去每一樣都很棒，於是一二三用手機找亂數抽選的功能讓命運幫他決定。

甜點鹹食飲品

跟在對方身後來到位置上坐下，窗邊的位置能看到外頭的行人來來往往。

神戶圭祐一邊翻著菜單一邊分神注意在自己腿邊吃草的兔子，毛茸茸的棕色小糰子還挺可愛的，這讓他剛才嫌棄這間店的想法一瞬間全煙消雲散。

「……你決定好了嗎？」發覺自己似乎看的太久的人總算是想好自己要吃點什麼了，他想一份鬆餅應該就夠填飽他的肚子了。

「我好了～」一二三招手喊來了服務生，並把剛才隨機的決定告訴對方。

點完了自然沒他的事，於是順手抱起靠到腳邊的小兔子，把牠放在大腿上撫摸。

「ふふ⋯⋯真可愛。」

「……」接在後面點完餐後，他拿起桌上準備的水杯啜飲著，正困惑對方彎下腰做什麼時，就見一隻白白的小兔子被抱了起來。

……原來是可以抱的啊。
看了一眼窩在人腿上的兔子，神戶圭祐也不禁想把自己腳邊的小毛球抓過來摸兩下。

「……是蠻可愛的。」也是，毛茸茸的兔子沒有人會不喜歡吧？他沒多想的回答著，隨後重新把視線放回面前人身上，看對方的樣子，似乎是已經很習慣來這種店了「你很常來這裡嗎？」

「沒有，這間是新開幕的，偶爾會去類似的店。」一二三輕輕的捏一捏兔子耳朵後讓他重回地板上，此時剛才的料理正好上桌了。

oO（拍照拍照⋯⋯）這人正摸索手機時，剛才的白色小兔子不知怎的跳上了桌，似乎對一二三的咖喱很有興趣⋯⋯但一二三沒有發現。

「這樣啊。」看著面前送上來的鬆餅回答著，神戶圭祐既沒有去過類似的店也沒有實際看過，頂多就是在手機上滑過，知道一點不知是真是假的資訊。

比如店裡的動物很可愛，再或者聽說過這種店的東西不怎麼好吃，他的了解也僅此而已。

「……」正準備拿起叉子時他就看到那隻剛剛還待在對方腿上的兔子又重新跳了上來，猶豫幾秒之後神戶圭祐還是伸手輕輕的按在那毛茸茸的小腦袋上「不行，你不可以吃這個。」還有基本常識的人阻止了小傢伙的偷吃行為，他記得兔子不能隨便吃人類的食物。

「你的咖哩……小心一點，他看起來很想吃。」在看到人轉回來後，神戶圭祐說著收回了手。

「嗯？他什麼時候跑上來的？」摸出手機的人終於發現了小兔子，後知後覺的理解了剛才所發生的事，他抱起小兔子，讓牠再次回到地面。

「不可以喔，你的飼料在那邊，不行跟我搶。」語氣沒半點指責，還拍一拍兔子的腦袋，當然是輕輕的，和獎勵一樣。

「謝謝你制止了牠。」一二三拿湯匙攪一攪味噌粉沈澱的湯汁，恢復它該有的美味顏色。

「沒什麼，我記得兔子不能吃這些。」幼稚園的時候他們班上也有養了一隻半黑半白的兔子，那時候很多小朋友想給兔子吃零食都被阻止了，雖然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神戶圭祐還是記的很清楚。

「所以……」神戶圭祐一邊動手把自己的鬆餅切成容易入口的大小，一邊想著該怎麼開口，但沒幾秒他就放棄了，他本來也不是什麼擅長拐彎抹角的人「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他的語氣並不是不滿，只是純粹困惑，比起帶一個陌生人來吃飯，跟自己熟識的人來應該更自在才對。

「ふふふ⋯⋯當然不能吃。」從湯開始，暖意能促進待會需要的消化，一二三喝了點後放下碗。

「⋯⋯好奇理由嗎？」暫時停下進食，一二三思考著，同時也盯著對方看。

「你猜猜看，給你三次機會。」

或許神戶圭祐原本就猜到對方不會老老實實告訴自己了，從眼前的人提出交易開始，沒有一件事是在他的思考範圍內的答案。

他既不討厭，也算不上喜歡這種感覺。

「……」一邊吃著鬆餅，他思考著原因，神戶圭祐想，搞不好根本就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也說不定。

「你很閒嗎？」他給出了第一個答案，這是他最直覺能想到的原因。

「我想想⋯⋯這個答案算是對了一半？」他無法否認，但也不想承認，所以變的模稜兩可。

「再猜猜？」叉子攪和咖喱和白飯，兩者染的彼此都不再是原本的模樣，最後被送入口中消滅，接二連三的。

看對方的回答還有那副慢條斯理的樣子，神戶圭祐只覺得這個人大概真的很閒，不然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跟他面對面坐著玩猜猜樂了。

不過，只對了一半……

「另一半我猜是一時興起？」除了這個之外，神戶圭祐也想不到其他的了，畢竟面前的人看起來不像他一樣沒有朋友，而自己身上大概也沒什麼能讓人產生興趣或好奇的地方，於是他把另一半的理由歸類在心血來潮。

「確實，可以這麼說。」一二三發覺盤的豬排有點柴，所以给它淋滿了咖喱才入口，搭配過後的滋味正好，炸過的麵粉蛋液偷偷的停留在嘴角。

「差不多可以公佈答案了，其實沒什麼理由，我想做才這麼做的。」

「跟你說的都差不多呢，或許，你會讀心術？」

「……」果然是隨心所欲的人啊，該說真不意外嗎？神戶圭祐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是順手遞了一張面紙給對方。

「我不會讀心術，只是……」說到一半，他停頓了幾秒，雖然工作上是見過許多這類型的人，但他並沒有很想在其他時間談論這些令人掃興的話題，於是神戶圭祐換了一套說詞「我這個人很無聊，如果不是你說的那樣，大概也沒有其他理由跟我搭話了。」

自己是個無趣的人這點，他還算有自知之明。

「⋯⋯？會說這種話不就挺有趣的嗎？我從來沒有遇過誰主動告訴我他很無趣。」一二三接過面紙，遲疑了一下才擦嘴，碰到硬硬的觸感才明白嘴角沾了東西。

「可以問問你認為自己無趣的理由嗎？」高中男生的食慾不容小瞧，一二三只休息了一下子，喝了附贈的柳橙沙瓦洗去口中鹹味，拿起叉子立刻對舒芙蕾動手。

「……你怎麼想是你的自由。」覺得有趣也好，無趣也罷，他並不覺得一時興起的好奇心可以持續的多久，很快的，什麼東西都會冷卻下來。

一如既往。

「簡單來說，我不喜歡社交，非必要的情況下我沒打算跟誰打好關係。」想想到現在，神戶圭祐也不記得曾經那些人的臉了，厭惡的，亦或是和平相處的，不過就是彼此的過客而已「……再說，我也沒什麼興趣，熱衷的事除了賺錢以外也沒了。」面前的鬆餅還剩下一小半，他拿著叉子撥弄，看起來似乎沒什麼進食的慾望。

「ふふ⋯⋯莫非，你挺容易吃虧的？」舒芙蕾完全消失在視野裡的時間挺短，一二三拿了付乾淨的刀叉，擅自切起了片對方的鬆餅，正好入口的大小被叉子刺起，那沒進一二三的胃，而是抵在對方的唇上。

「來，啊～」自來熟到這種程度真的是挺奇怪的。

吃虧……？
神戶圭祐愣神了片刻，想想過去的經歷，那好像就算是吃虧吧，在學校被無視也好，工作上被訓斥也無所謂，無論是哪方面，不要影響到他的利益就行，要處理事情實在是太麻煩了，如果默不吭聲能解決所有事，那他倒是一點也不介意。

彷彿就像個旁觀者一樣把自己置身事外。

「……」回過神來就嗅到了送到嘴邊的甜膩香氣，神戶圭祐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最後還是張嘴把那一小塊鬆餅吃掉了「……我不喜歡惹上麻煩事。」過長的思考後他才給出了回答。

「我也不喜歡。」一二三有看見那鎖緊幾下的眉間，卻繼續切下第二塊，同樣的送到嘴邊。

「即使甚麼也不做，有些麻煩事也會自己找上門。」他想起了一些不走運的經驗，從其中挑選最適合用在此時的例子，接著說：

「譬如⋯⋯整天賴在床上，卻還是會肚子餓，而且完全不知道晚餐該吃甚麼。」

儘管現在的畫面看起來很詭異，但神戶圭祐還是吃下了第二口，順便把對方的行為又當成是真的太閒了。

他想沒有人會喜歡給自己找麻煩，除了那些過度熱心或是吃飽了沒事幹的人以外，但很顯然，他和面前的這一位都不是那樣子的人……不，仔細想想，或許對方還有那個可能性。

「這算是一種麻煩嗎？」至少對神戶圭祐而言倒稱不上，他本來就不是飲食規律的人，懶得出門乾脆不吃也是經常有的事情。

「當然算啊，松屋跟すき家，你會選哪一個？」兩者明明都是差不多的東西。

一二三似乎是上癮了，一次接著一次地替對方切鬆餅，也許可以餵完，又也許會在某一次大門緊閉，送不進半點美食。

「哪家近就吃哪家。」神戶圭祐幾乎是沒有思考就給出了答案，非常現實的，對他來說價錢跟距離才是最主要的考量因素。

當然了，更多時候他會選擇離家只有幾步路的超商。

「學長。」咬下了嘴邊的鬆餅，他用手指點了點面前的叉子，隨後向人提出疑問「這也是你的興趣嗎？」

「ふふ⋯⋯真實際耶。」他覺得還有能夠深究下去的部分，同時也覺得足夠了，所以最後只給予了他的心得。

「⋯⋯？可以這麼說？」他不怎麼會餵食別人，不過也絲毫不介意做這種事，至於是否為興趣，一二三覺得也許或許可能可以算吧。

「浪費食物可不是好事喔，所以，啊～」似乎是比較想要把整盤餵完。

「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也許以前不是，但至少他現在腦子裡只有得利與否。

只能說很多事總會改變的，不論是好是壞。

「聽起來你的生活很有趣。」神戶圭祐不置可否，只是回應了一句搭不上腔的稱讚，他不評論，因為不關他的事，再說，也沒有給他造成什麼困擾。

「……」咀嚼著，沒有拒絕，口中都是甜膩的味道，似乎有什麼打斷了他的思考，或許是很久很久以前在祭典上買的蘋果糖的甜味，神戶圭祐突然想起自己很久沒有吃過這種令人心情愉快的甜點了「……學長你好像不怎麼在意別人的視線？」

「有趣嗎？不有趣的生活是什麼樣子？」一二三的原則，或者只是天性，只要是想做的事他都會去做，他始終只抱持著我要做或我想做的想法，不怎麼會用有趣去評斷生活。

「挺多人這麼說我的。」這人就是個我行我素的代表。

「不過我也不完全是那樣的人，在他人面前出糗，我還是會不好意思的。」叉起最後一片鬆餅，和剛才一樣要餵給對方，只是在碰到唇以前轉了個圈，一二三自己吃掉了，

「謝謝招待～」人家沒有要招待你？

「……灰白色的。」日復一日的每一天，學校、工作場所、深夜的家中，三點一線的生活，沒有變化，也毫無期待，只是不斷的重複一樣的行為，直到停止運轉的那一天「有點抽象，不過就是那樣子吧。」

他並不覺得那句話是個稱讚。

「或多或少會吧。」這種心理只要是個人大概都是能理解的，不過是看了解多少，還有自身的想法「沒人會想成為視線下的笑柄，至少我不會。」

「……不客氣。」神戶圭祐不護食，進了別人的嘴裡也不怎麼在意，甜點這種東西吃多了只會頭暈。

「聽上去很主觀。」一二三沒能懂得太多，對他而言的陌生領域當然得花上更久才能理解，今天似乎沒那麼多時間，或者一天不足以成為能理解的時間。

「ふふ⋯⋯就和你說的一樣，不過我可能，相對而言確實不在意大多數的眼光。」他的草莓奶蓋在剛才和舒芙蕾一起下肚了，桌上器皿都乾乾淨淨的。

「吃飽了，再來要做什麼好？去唱歌怎麼樣？」似乎忘了自己一開始只說要兩個小時這件事。

「有趣或者無趣從來都是主觀的。」神戶圭祐只回答了一句，畢竟那是他個人的看法，其他人明不明白不重要，他也沒有強迫別人認同的興趣。

「……是嗎？」那是好事，也是壞事，雖然容易招人怨，但相對的，也能活的比較輕鬆，有些人處處小心，有些人特立獨行。

想成為哪一種，終究是自己的選擇。

「我等一下還有事，今天就不了。」桌上的餐盤被收拾乾淨，他想自己也差不多該走人了「下次吧，如果學長還有其他條件能跟我交換的話。」

「可惜～」他也沒想強迫對方的意思，在服務生靠過來想先替兩人桌邊結帳時，一二三把卡夾在帳單上交出去。

「這個可以算是其他條件嗎？算的話，我想保留到下一次用。」指著收到帳而暫時離開的服務生，直白的說就是這餐我請客。

正準備拿出錢包時，對方就已經快了一步把卡交到服務生手上了，於是神戶圭祐又默默的把書包放了回去。

「……算。」他不意外眼前的人再次提出交易，只是這麼快的速度倒是真的沒想到「你要保留也沒問題，我沒有時間限制，但得要是我有空的時候。」畢竟上班很累，可以的話，神戶圭祐還是希望有足夠的時間讓他休息。

「好耶～」他對自己的卡產生了更多的敬意，原本就已經很多了。

「那下次見的時候再說吧。」他現在還沒想到之後要約去哪去幹什麼，其實一二三是有可能忘記這件事的。

從服務生那接回卡片，稍作休息一會兒後才起身。

「ふふ⋯⋯和你吃飯很愉快喔，真的，之後見了，兔子同學。」然後悠悠哉哉的離開店面，看上去真的很閒。

「嗯，下次說吧。」其實這場交易對他而言非常划算，畢竟時間由他決定，再者，他們不同年級，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姓名，要再巧遇對方，機率怕是也不怎麼大。

或許這件事也可能就這樣不了了之。

在人站起身後，他也跟著從座位上起來，現在去店裡的話，時間應該剛剛好。

出了店門，夜幕低垂，外頭的街燈也已經亮起來了，時間過得比神戶圭祐想像的還要快的多「……之後見。」有機會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也沒有對那句兔子同學表達什麼評價。

神戶圭祐只是又往店裡看了一眼，隨後便消失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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