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讀完簡訊後晴真便決定了自己該做些什麼以及找誰做。如今他不再是當年那個純粹而無知的孩子，在那之後的教育使他明白什麼時候能揮灑藝術而什麼時候該住手。

因此他不打算在自己身上穿環，或是讓自己變成十字架上的耶穌。當然，如果有人需要，他是不會拒絕的，他從來不會。

早上八點獲得手銬後，他轉頭便看向室友之一的武田正義，他揮揮手銬，鑰匙已經插在鎖孔上了，「正義同學，一起做嗎？住在一起做這個也比較方便。」

第五天了，武田正義已經漸漸習慣凌晨時分會響起的震動聲。

點開那來自國王的訊息淺看了兩眼，除去無法理解的最後一個指令，另外兩個比起昨天的任務輕鬆不少，至少對他來說。

雖然他沒有認真想過銬著十二小時的人選，不過大不了就在身上穿幾個洞，昨日留在手臂上的劃傷還在發癢發疼，多個幾處傷又如何。
早上八點還很遠，難以入眠的他還是闔上手機閉上了眼。

同前幾日他依舊早早起了床並且在晨跑後撈回那些紙袋，在古良寺提議的時候正好拆開了作為早餐的吐司。

「？好啊。」確實同為室友待在一起十二小時不難，是個相當好的人選。
正義放下了手中的吐司猶豫了一會後主動地伸出了右手給他銬上。
印象中古良寺也是右撇子，反正自己也沒有要做什麼把慣用手留給對方更好一些。

昨日五公分的美夢留在了左手臂內側，夢境的縫隙正在癒合。晴真本想銬上自己的右手的，但正義這麼一伸手，他也沒有拒絕。

都是一樣的。

「今天的要求都很奇怪呢。」鑰匙轉動，兩隻手被銬在了一起。晴真晃晃手裡的兩隻鑰匙，一隻收在了自己口袋，另一隻被他握在手裡遞給正義，「我以為我明白了國王的想法，但其實我沒有，斷指真的比得上全身骨折嗎。」

「我的手指就靠你了，真的感謝你，正義同學。」晴真說，握慣了原子筆和雕刻刀的右手在空氣裡抓握，五指均在，沒有任何一隻消失。託某個可憐同學的福，他知道了懲罰是真的會發生的，因此他沒有打算挑戰，「這下子耳環要流行了呢。」

「嗯。」正義點頭發出了認同的應聲，撇除他們現在在做的這個指令，無論是穿環還是釘手，都只是在往自己的身上添傷而已。
正義不理解這些接連類似的傷害指令到底能帶來什麼，肉身的傷終究會癒合而且他並沒有想過要收集積分，如果只是需要活命每日選相較輕鬆的任務進行就好了。

「我……一直都不能理解國王。」不論是為什麼要促成這場遊戲，或是他怎麼能夠將人命當作遊戲，甚至是制定那些荒唐指令任務等種種「但……斷指在全身骨折之後，那樣剝奪玩家行動能力的懲罰我也覺得奇怪……」難道是刻意的不照著輕重排嗎？正義接過那隻鑰匙也收進了口袋中，一面附和著晴真的話。

「呃，嗯。」愣愣的又點了點頭看著自己和他銬著的手腕，正義有點僵硬的又抓起了那包吐司，捧在手裡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問對方不方便一起坐下，因為他餓了。

「？啊，古良寺同學是指那個穿環的任務嗎？」確實打在耳朵上是最常見的解法，在晴真提議前正義原本預計要解的指令也是那個。

「我有時候懷疑我們只是棋盤上的玩具。」晴真只是看著正義抓起吐司的舉動，沒有伸手，也沒有打算去幫忙解開包裝，「一動也不能動的那種，骨折之後更像了，不過我沒有看見有誰真的出事，萬幸吧。」

或許真的有人因此全身骨折，但不是他認識的人吧，既然是陌生人，那就沒什麼好關注的了。

空著的右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晴真點了點頭，「是啊，穿環，如果只是幾槍感覺還好，但沒有麻醉藥，也沒有防止傷口化膿的機制，很不好看。」

「正義同學有打算加入耳環的行列嗎？」他抬眼問道，「很痛呢，傷口會一直跟著你，還有那個拔不下來的釘子。」

「……嗯，希望昨天的大家都還好。」懲罰和指令同時下達，而零點過後的武田正義除了木屋裡的室友還沒見到別人，自然是不會知道到底有沒有哪位可憐蛋成了只能攤在床上的棋子。


「也不知道器材有沒有消毒……」正義手中的吐司又被放下了，他撈出紙袋裡的穿環槍又看了眼袋子內，果然沒有酒精棉片之類的，或許該換個醫藥箱了吧，反正積分攥著就是攥著而已。「原本今天是要做這個的……畢竟感覺操作不算太難？」

武田正義對傷口並沒有什麼追求，好不好看無所謂不要惡化就行了，至於回家後如何向家人解釋就等回到了家再說。
「不過現在也不方便給自己打環了。」本就不熟悉器材的他也不打算勉強自己用非慣用手來打了，歪了是其次要是用壞器材就糟了。

「消毒用具的話，千叶學長有喔。」昨日回到木屋後他才知道千叶英世手邊有自備的醫療包，於是他和學長借用了一下，包紮了手上的傷口。

他是不想掩蓋的，但傷痕在自己身上不得不處理，否則還沒等到七天也許傷口就感染了。要是傷口是在別人身上的話⋯⋯

他聽見正義說的話，說原本打算穿環，說現在不方便自己穿。

「那，我幫你穿怎麼樣？」看來他的期望被聽見了吧，被神佛，或是被那無處不在的國王。他瞄了一眼自己左手上已經包紮好的傷，搖了搖頭。「雖然我沒有用過這種東西，但我的手很穩，我想我應該不至於打歪的。」

「啊……」聽他那麼一說才想到昨天嵯峨學長也有提過這麼一句，但當下他想著只是小傷便推脫掉了，也就這麼忘了。

「古良寺同學要幫我穿嗎……？」但這樣不會太麻煩他嗎？況且多虧他的邀請他今天的任務已經解了一則，他手裡持有的積分也足夠讓他換來醫藥箱……

不過多了也不虧？他想。

雖然他不知道穿環會不會讓他如昨日那樣丟人的痛出眼淚，但預留著一些積分沒有不好，他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更多的傷害指令，印象裡醫藥箱也沒有消炎或是止痛的藥物，需要額外算。

猶豫間正義眼神飄向了掛在兩人手腕上的手銬，他們被手銬間的鍊條栓在了一起，僅有兩三個金屬圈的距離他連要轉個手腕都會敲到對方，那要是給他穿環不是還會更近嗎……？

腦裡擅自的構築出古良寺同學給他穿環的場景，那樣可不符合他的社交距離，對此毫無耐受性的他光是想想就感覺耳後根微微的發熱。

「是啊，當作你陪我度過這12小時的謝禮吧。」連理由都找好了，晴真晃了晃被鏈住的左手，看起來絲毫不受影響。

在千叶學長的允許下，他取走了醫療箱，在對方省著點用的叮嚀裡答應了一聲便摸出了酒精棉片。嵯峨學長還在睡，不過那並不妨礙他說話。

「好像是三個就可以，要嗎？」雖然是用問的，但他已經拿出了自己紙袋裡的穿環槍放在桌上，並簡單的擦拭了。

右手活動自如的好處，半點不受限制。

「……那就麻煩古良寺同學了。」見對方都這麼說了正義也不好接著說不，他鄭重的點了點頭乖乖地跟在晴真身後去借了消毒品來。

看著千叶的醫藥箱想著該如何還這三片酒精棉片的情，那積分商店裡的醫藥箱似乎是沒有酒精棉片的……真苦惱啊。

對晴真的問句點點頭，他已經安份地坐到了床邊，腦中的畫面還沒散去他只能低垂著頭，正義可不想要一個沒注意又死盯著人家看，太丟人了。

昨天學長一定覺得我很奇怪……

昨天後來沒心思懊惱這回事，現在冷靜一些後他已經開始覺得沒臉見嵯峨了。

於是他傾身，較長的髮絲垂落在對方臉旁。

面前的人在煩惱些什麼他是不知道的，終究他們只是同學、校外教學被他強迫組成的室友而不是朋友。不過，即使是朋友也不一定會知道吧，他最近終於有點明白這一點了。

「會很痛喔。」消毒了穿環槍，搓熱了對方的耳朵。晴真的左手扶著正義的耳垂，連帶著扯高了正義的右手。槍口對準了，扳機扣動。

第一根釘子釘在了剛剛好的地方。

用的是槍，說實在的並沒有什麼手感。扣下扳機時皮肉被刺穿的樣子其實也看不太清楚，他只在移開穿環槍時看見被釘子密密貼上的傷口。

「好了，一個洞。」他在正義耳邊說，眼裡比起擔憂，有更多的遺憾，「要讓你休息一下嗎？」

鮮豔的髮絲輕輕掃過臉頰，柔順且帶著洗髮乳的清香，正義感覺自己的臉也紅了幾度。

他死閉著眼臉皺成一團，一點光都不能從他的眼皮縫透進來，他原來以為閉著不看就能不這麼浮躁，但他想錯了。
人在失去視力後剩餘的感知就會變得更加的敏銳，對方動作帶起的細微聲響他聽得一清二楚，感覺就算閉著眼也能感受到對方的模樣，漸漸紅透的耳朵在晴真的搓揉下又熱了些。

用力抿著的唇吐不出字，而為了不造成晴真動作上的困擾他也不敢點頭，悶悶的嗯了聲來回答對方的提醒。

啪。

正義嚇得抖了一下，但和想像中得差不多痛，是可以忍受的。。
就像有人用力用皮筋彈了下他的耳垂，被穿刺得熱痛感隨著響亮的聲音浮出。

「……不、不用。」正義小幅度的搖了一搖頭婉拒了他的體貼，畢竟正義語尾顫抖的理由並不是穿環帶來的刺痛，而是兩人間過近的距離，早點打完早點解脫。

很痛吧。

晴真自以為成功解讀了正義聲音裡的不對勁，於是他點點頭，舉起穿環槍又準備來第二個洞。他想他會是個優秀的穿環師，不能說品味如何，但起碼落槍時毫不猶豫。

彈簧勾動，第二根釘子沒入正義的耳垂。

被穿了兩個洞的耳朵有點腫脹，或許明日會瘀青也說不定。晴真邊回想著剛才正義的顫抖與不穩的尾音邊做評論，然後是第三次。

幾分鐘內，他在武田正義耳朵上釘了三個洞。

「好了。」他將穿環槍隨手一扔，坐回他本來的位置上，「我覺得你忍得很好，不過看起來有點可憐。」

啪。

又一根釘子打進了耳垂裡，彈簧的力道震到了第一根的傷處，熱痛發麻的耳垂讓正義僅攥起拳頭，還是會疼。

啪。

最後一聲響起，他的耳朵上再多了一個洞。
疼痛讓他抽離開害羞的情緒，面上的潮紅已經退去，耳後根的紅只是因為那三顆釘子罷了。
正義聽見穿環槍被扔到桌上，身邊的床鋪也陷了下去便緩緩睜開眼，他還是垂著腦袋不敢抬頭。

「……謝謝你。」好像該多說點什麼但他現在感覺自己身心俱疲，張嘴閉嘴好一會最後也就說了句謝謝，正義自覺尷尬的往旁邊挪了挪身子。

道謝是必然的，就跟他在打洞過程中的關心與抱歉一樣，正常的互動裡就該有這些成分。

「小事，你沒事就行。」而他這樣的客套也是。

調整了一下坐姿，晴真乾脆向後仰躺而去，他閉上眼睛，長嘆一口氣，「還有十一個小時多呢，別那麼客氣了。」

時間還長著，還能做點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