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那天卡住的東西掉下來之後，隔天就開始卯起來趕專案進度，沒有衍伸思考。

週三交付專案後，我陷入一片茫然。

應該說是本來沒有思考通透的空洞本來就在那，我只是在無事可轉移目標的情況下，又掉了進去。

PL說人的行為都會有個pattern，只要找出那個pattern，就能修正重蹈覆轍的問題。

去年聖誕節前，PL聽完我跟CC的事情之後，他說：「你有沒有發現，你對你新主管也是這樣？你崇拜且依賴比你強大的人，同時你也從他們身上擷取變強的成分，直到你覺得自己跟他一樣為止。」

「跟CC比起來，你對你新主管的這種傾向更嚴重也更傾斜，你必須先拋掉這種過度崇拜的濾鏡，才能客觀的去跟他相處。」後面PL講了句文言文，但我忘記原文，大意是說，要把對方放在跟自己相同的平面上看，而不是從下而上仰望對方。
「抽離來看SH(新主管的本名)也不過是個nerd，不是嗎?」PL邊抽著水煙，迷濛的說出這句話。

「J (我的英文名)，你跟SH的差距沒有你認為的那麼遠，跟他相比你並沒有那麼弱小，你其實不需要人保護，你只是懶，寧願付出其他成本，也不要自己弄髒手去處理這些事情而已，就跟你可以選擇自己走出門去買晚餐，但你依然花更多錢叫外送一樣。」

我：「PL，他在是我主管之前，上次到貓空大兼課時，知道這個人的事蹟，加上實際跟他合作過，就很崇拜他了，他可能是我這輩子目前為止，在身邊的人裡面最崇拜的對象。」我記得我這時停了一下乾掉眼前的威士忌：「這麼說可能很誇張，但對我來說他能變成我主管，就跟金城武和我求婚沒有兩樣。」

PL大笑出聲，他的室友打開房門叫他安靜一點，然後又砰的關上門。
「這樣很好啊，J，這就是神明走下神壇的開始，你會慢慢發現SH不過也是個血肉之軀，也是個一般人，他會有缺點也會脆弱，如果他真的對你有其他想法，那麼他對你揭露的這部分會比其他人更多。」PL又吸了口水煙，話語跟著煙霧一起從他口中吐出：「至少我上次跟他午餐，你口中的SH跟我面前的SH好像是不同人。」

「除魅要從稱呼開始，稱呼意味著你怎麼看待這個人事物，哈利波特中，直稱佛地魔意味著面對恐懼是有其道理的，不如你以後直接叫他SH吧，你對任何人不都直接叫名字嗎？包括我們老闆。」

事務所中，尊稱有會計師執照的人為某會，有博士學位的人為某博，如果這個人姓陳，就會是陳會或陳博。
我老闆是會計師，但我們都直接喊他英文名字，因為他覺得某會聽起來很老氣又有距離感。
新主管有博士學位，我們團隊按照這個邏輯稱呼新主管，只有老闆會叫他英文名字，會稱呼新主管中文名字的，應該只有他的學生或他顧問團隊的同事。

過了個年回來，我跟新主管陷入了溝通不良，雖然過年前就有點這樣的徵兆，大概三次對話會有一次，我抓不到他要表達什麼，或者他講的內容的目的是什麼，他會有點像故障的唱片，重複講述同樣的內容。
過年前的最後一次對話中，我很認真地跟他溝通此事，他說我可以當下問清楚，總之當下覺得應該就先這樣吧，我就沒有多想什麼。

可能年後回來我們都忙，沒有時間聊太多。
加上我免疫力下降長了唇皰疹，心情不好外，不想說話也不想看到人，因為一講話傷口就痛，外觀也不好看。終於這兩三天所有傷口都差不多癒合了，但嘴角有塊紅色疤痕，依然不想拿下口罩。

新主管沒有找我，我很少會去找他，應該說我對主管或老闆都是這樣，除非例行彙報或緊急事項，不然一個月能見到一次就差不多。我覺得我是解決問題的人，職權內能自行處理的我都會處理掉，不需要麻煩或浪費上層時間。

事務所真的是蠻奇特的地方，我兩週可以看到一次老闆，之前每週兩到三次會跟原主管討論事情。

回到週三 (講了那麼多前情提要，終於要進到主題)
專案交付會議之後，我本來要離開討論座位區，剛好在茶水間的販賣機遇到之前專案中帶的後輩，所以就又回到座位區，聊我最近的專案，跟他的職涯規劃。
他問了我一個大哉問：「從事數位領域的人，之後的發展是什麼？」
然後我打開我的LinkedIn給他看，跟他說明了兩種可能性，兩種我都做過，分析了優缺點給他。
這個後輩是個很優秀的人，除了會寫程式，也有CFA執照，標準的斜槓青年，往後的發展無可限量。

回答了他的職涯之後，午餐時我就在想，他的階段我答得出來，但我的階段我答不出來，我不知道我自己要往哪去或能往哪去。

於是我陷入一片茫然，我就帶著這片茫然，下午跟新主管討論貓空大的課程。

我們的討論跟往常一樣，原訂主題很快結束，後面都在聊其他事情。

只是我昨天回想起來，我們的對話間，新主管陸陸續續講了很多他生病的事，從他童年因先天疾病就醫，當兵前開刀，近幾年小中風有耳鳴也有早發性白內障，這些都是個人私密的事情，我不知道在他跟我說這些的時候，我應該要有什麼回應？他期待我有什麼回應？

就像他之前試探我那樣，我對關係的想法及立場，對事情的反應與價值觀，然後回到物理面，我的金錢觀，關係中的金錢分配，我平時跟哪些同事及親友往來，我的確切年紀，我家的住址(嗯啊等等讓我補充這件事)
我確定他講任何事情，或丟任何問題都是有目的性的，但這部分我不懂他想要從我這知道什麼或聽到什麼？

有些我會直接問，例如他在上台前會緊張地走來走去，嘴巴念著很緊張，一般會想說，你已經經驗老到成這個程度了，為什麼還會緊張？是不是做個效果在搞笑而已？
我通常會對垃圾話直接過濾無視，工作上為了禮貌會接一下球嗆回去(?)，我本質非常的認真且嚴謹，甚至某些時候是嚴苛又龜毛的，私下幾乎沒有在開玩笑的，少數時候有的話也是對熟到爛掉(?)的朋友。
但那次之後我就有問他：「欸你是真的很緊張嗎？沒有在做效果？」他說他是真的很緊張，因為他本身很內向，不管上台幾次都還是會緊張。
知道了之後，每次他上台前晃到我面前說他很緊張，我都會看著他的雙眼，語氣平和的跟他說「你沒問題的。」，我不知道這樣有沒有幫助，但似乎會讓他覺得好一點。

週三那天，我跟新主管說我很茫然，也試圖跟他說明情緒問題，從跟原主管大吵後，明明當下不難過，我也會莫名其妙的掉眼淚。加上我有憂鬱症病史，我知道這種快要生病的臨界點是怎麼回事，即使我覺得我不在乎，但壓力造成的傷害就是在那邊。

新主管說，可能是因為團隊氛圍吧，然後開始長篇大論的講團隊成員的事情。我當下真的一臉『你他媽跟我開什麼玩笑』的看著他，我真的很討厭別人跟我說教，也不喜歡別人擅自揣測我的想法，但我當下也很清楚，不可以跟兩週前一樣在訊息中之前回嗆「我才不承認這些人跟我是同事」，所以就左耳進右耳出的等他講完。

然後他講到他人生最低潮的時候，曾經一年多都沒有工作機會，所以他現在會把握所有的機會，不管有沒有超出他自己的極限，他都會願意做。
他也說他想50歲回到學校去(擔任教職)，通常大學不收超過40歲以上的，所以他還是繼續大學兼課，但如果他想回去學校，就要在業界有所成就才能回去，不過同時他也有考慮過其他可能性，可能之後會創業，所以有新創的朋友，也有可能兩三年後，他會想繼續留在事務所，那他就會想留下來要做什麼，不過目前他沒有打算在事務所那麼久。

那個當下真的不知道要回應他什麼，而且我就已經茫然了，對我來說未來就是一片空白，跟我們辦公大樓看出去的天空一樣。

沒有結論，時間接著就要去週四的講座預演，我喜歡聽講座，但不喜歡當工作人員，不過講座會找教育訓練的同事妹妹來幫忙，跟妹妹們可以聊沒有營養的社交話題，有人可以聊天我就覺得還不錯。
預演期間我機械性的幫忙排桌椅跟學操作攝影機，坦白說我才不想要浪費時間做這些事情，明明分工可以解決的事，到底為什麼要整組的人都來，況且所內有辦活動的專業的部門，為什麼不跟他們合作，都用他們的人就好

週四講座，新主管負責主持，他一樣在開始前晃來晃去的說他很緊張，晃過我面前的時候，我照樣安撫他，他看我跟妹妹們在聊天，問說聊了什麼，他短暫的加入聊了一下。
在報到的時候，妹妹們先去教室外準備，他就走去跟教育訓練的妹妹垃圾話，我靠過去他就停止了，我才知道原來他不是不會垃圾話，而是不會在我面前垃圾話。
難怪PL說，我口中的他跟PL面前的他是不同人。

講者跟我老闆的對談很有啟發，我邊攝影邊用手機筆記講座內容。
講座結束，幫忙場復之後我就先離開了，中午外出同時LINE跟JS閒聊，午餐回來後看著電腦一樣沒有靈感的發呆，繼續跟JS聊天，兩點半回過神發現同事們都還沒回來座位，才想到應該是新主管帶他們去吃午餐，但沒帶上我。
週三那個跟我長篇大論的講團隊氛圍跟團隊成員很重要的那個人，看起來是想要直接放棄我了。

不太高興，我這個人是很爽快又直來直往的，一向瞧不起搞這種小心思跟小動作(所以老實說我很討厭三號同事這種雙面人)，所以丟了訊息告訴他，我要回家用自己的電腦準備貓空大教材了。

其實我沒直接回家，LINE那一端的JS覺得彼端的我處在的氣場混亂，連帶人被影響才會心思紊亂到沒有靈感寫程式，建議我去大型宮廟一趟，所以我去了行天宮。
有點馬佛，我在裡面待了一個小時，擲筊問了些問題，除了氣場問題的原因有得到解答之外，跟新主管有關的問題都是笑筊，中間我有確認是不是資訊給的不夠，聖筊，重新給了細節之後，還是笑筊。
說也很玄，離開後我腦袋就清楚很多。

不知道為什麼踏出來不久後，我跟JS的對話跑去了很久沒有聊到的感情上面。
跟新主管的微妙互動，除了發噗外，不適合跟任何同事說，但那瞬間我就找到了方法跟JS討論。
講了很多，像是他是中央空調，發現他好像對我有點這方面的意思才開始在意，但又很難確認他到底對我有沒有意思。

我本來是沒有想再找對象了，但是在新主管鍥而不捨的各種試探下，我重新想過後覺得也許可以，並且認真的問過自己對於關係的定義是什麼。
我的答案是，互相扶持面對所有人生事件的人，所以想找一個跟自己各方面都接近的對象，不論三觀、經濟條件跟職業別，唯有這樣才能平等的相處，並不是giver & taker的固定角色扮演，而是彼此都為對方付出，也從對方身上得到支持，我理想的關係是長這個樣子。

我跟JS說，我不太主動，又有逃避傾向，通常會在一起都是對方超積極追求，但這次我想認真的去面對，雖然我現在有一點縮起來了。
JS說那就看他怎麼進攻了，你可能就先按兵不動，多認識。

我也跟JS抱怨，覺得對方有時候會吃醋，像是PL、YH這些我很常聊天的異性，或是看到我跟異性講話就會有陣子很冷淡，雖然工作忙可以解釋的過去，不過就會有體感差異。
JS說就是不安全感，總是會特別在意，不過PL是gay他吃屁醋。
我是沒有特別跟新主管提過PL的性向，就覺得不應該隨便出櫃別人，像我自己是完全不在意，但也不會特別去講，PL應該也是這樣吧。

沒跟JS說的是，這樣工作溝通上很不方便，不過礙於不能提到新主管，所以就默默地在心裡翻了白眼。只跟JS說，但他自己身邊也都年輕妹仔，根本雙標。

後來我們就都在聊工作，聊我想做的兼差，接案或兼課這些，然後想去課程平台提案之類的，因為覺得所內沒有能發揮的空間了，那麼就頂著這個皮，能培養些其他的收入來源也合適，如果升遷有所變數，目前的工作就安靜離職，直到明年農曆年後去找工作，期間就把心思放在兼差上面。

畢竟新主管是個...我覺得他在我們組是兼差，其他才是本業的人嘛，我想他應該不會介意(?

然後隔天我就跟PL討論，課程平台提案有沒有搞頭的事情，結論是先在貓空大做小型教學試驗，根據實際情況調整教案，再去提案。
討論完頓覺職涯有了方向，也有事情可以做了，茫然感就煙消雲散，一切順利的話，說不定可以賺到買房的頭期款。

跟新主管的事，我現在唯一能想到的就像跟JS說的，認真的去面對。
既然我現在因為兼差有了計畫而感到平靜，那麼感情的事情我就可以比較好的面對跟處理，就不會因為曖昧不明而那麼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