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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萊格特：道格拉斯同學。↲
⠀⠀⠀安萊格特：我可以去找你嗎？↲
⠀⠀⠀↲

⠀⠀⠀昨夜凌晨，在從閱讀完任務需求的震驚中回過神時，萊格特才發現自己早已經向道格拉斯同學發送了訊息。
⠀⠀⠀
⠀⠀⠀想來有些慚愧，身為老師的她居然想著要讓自己的學生來幫助自己。萊格特正要補上一句「不行也不勉強」，道格拉斯同學卻已經搶先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他們決定一早便在飯店一樓碰面。

⠀⠀⠀萊格特的頭輕輕撞上了道格拉斯的後背。
⠀⠀⠀雖然跟學生約定了見面，但她昨晚還是沒能好好休息。在前一週折磨下變得格外緊繃的精神此刻總算獲得了片刻放鬆。
⠀⠀⠀
⠀⠀⠀她忍不住有些貪戀這個奇怪的動作，甚至感覺有點想睡。
⠀⠀⠀
⠀⠀⠀「又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不願猜測學生是如何度過上一週的，萊格特現在只為兩人還能再見感到萬幸。她抬頭，忍不住發出嘆息。

泰倫斯看著腕錶上的提示、任務的解說，熟悉的字句組合成他不敢相信的內容，他反覆看著，嘗試從裡面找到一絲一毫，能夠好好活下去的可能性。

明天——又或是現在，剛巧過了零時，在城市的角落、在巷口的轉角，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有人死去，有人嚥下氣息，有人為獲得的積分感到歡喜——
他的腕錶震動了些許，突兀的感覺讓他霎時從自己的想法中抽離，這才發現後背都是冷汗，他困難的吞嚥著點開訊息。

『可以的，老師。』
他快速的回應，生怕慢了一秒就會被自己的想法吞噬。

他此刻也不適合一個人待著。

泰倫斯站在飯店的門口，他還在看著腕錶的任務訊息發愣，直到聽到聲音才正準備轉身——

「萊格特老師……？」他有些不知道怎麼回應，但好歹注意力從任務的內容轉向她的狀況，上週分別的時候他就有些擔心，他恐懼任何人悄無聲息地離去。

萬幸，萊格特並沒有如此。他悄悄地鬆了口氣「畢竟我們約定過了，不是嗎？」他說著並轉過了身，晃了晃自己的小指，示意著上次他們那幼稚、並不能代表任何約束性的約定。

「……都辛苦了。」或許不只辛苦，艱苦、痛苦……他難以概括的苦難詞彙都能夠用在這不足一個月的時間之中了吧。他垂眸對上萊格特的視線，連從對方的眼底都可以清楚地看見他明顯的黑眼圈，顯然這段時間也沒有睡好。
但收到了那樣的通知，又有誰可以安然地入睡呢？

「那老師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或許是為了相見的約定，又或許是為了任務的內容？他猜測著。

⠀⠀⠀「這週的……任務。」
⠀⠀⠀她嚥了下口水。對於自己已經將這些任務視為日常，不免感到訝然。
⠀⠀⠀
⠀⠀⠀萊格特用雙手握住了學生伸向自己的指尖，笑得靦腆，甚至十分虛弱，「我、我只是想……」
⠀⠀⠀捏著道格拉斯的手因為緊張而收緊了些，明明該痛的應該是被扯著手指的道格拉斯，但萊格特顫抖的泛白指尖看起來實在脆弱得太過可憐。
⠀⠀⠀
⠀⠀⠀她搓了搓學生的手指，「你的話，也許……會願意陪我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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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哪個人不是自顧不暇？
⠀⠀⠀她的請求確實是有點太厚臉皮了，但是單獨行動帶來的焦慮與壓力已經壓得萊格特喘不過氣——倘若再沒有一個令人心安的陪伴，她不曉得自己還能撐過幾天。⠀
⠀⠀⠀
⠀⠀⠀萊格特神色晦暗，只有一雙含著痛苦的藍色眸子還閃閃發亮，懷抱著一丁點的期盼。

萊格特希冀的眼神迎來的先是泰倫斯的沈默。
他並不意外對方的要求，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他沒有馬上回應。

他感覺到了萊格特的掙扎、緊張——還有小心翼翼，她似乎更加易碎了，就如同他一樣，只是破碎的玻璃器皿勉強用起膠水黏貼起來的粗製品，已經碎裂不堪卻又在苦苦支撐著。

「……老師。」他輕輕開口，像是怕自己聲音一大對方就會支離破碎「沒事的。」不用緊張的，他們是一樣的，同樣的痛苦，同樣如此難堪的被指令及任務指揮戲弄著。
泰倫斯抬起自己另一隻沒有被萊格特緊抓住的手，蓋上對方的手背。他嘗試著用自己說不上多溫熱的溫度來溫暖對方，試著讓對方放鬆下來。

比起任務，他想，萊格特緊繃的狀態反而是更迫在眉睫的問題。

⠀⠀⠀「噢！」
⠀⠀⠀她怔住了片刻，紊亂的氣息在道格拉斯的安撫下漸緩。
⠀⠀⠀
⠀⠀⠀萊格特眼簾半垂，纖長睫毛投下的陰影蓋住了眸子的光，也將眼底洶湧的雜沓思緒溫柔掩上，終於讓她找回一絲平靜。
⠀⠀⠀
⠀⠀⠀「好吧，你瞧瞧，我又來了……」
⠀⠀⠀最近的精神實在太差了。又一次認識到自己多麼怯懦，老師笑了笑，訕訕然地說：「我又太緊張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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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不輕不重的力道捏了捏道格拉斯同學的手，「我想我……需要一點陪伴。」萊格特坦然承認，「只有我的話，我不曉得……」
⠀⠀⠀我不曉得我能做到什麼。
⠀⠀⠀
⠀⠀⠀就連今天走下樓，萊格特都是仰賴著與眼前這名學生的約定才能鼓起勇氣，否則她也許這星期就這麼龜縮在飯店裡出不去了。
⠀⠀⠀「我的意思是，也許道格拉斯同學會願意……」
⠀⠀⠀她抬頭看著道格拉斯，掃去陰晦情緒的藍色眸子只剩殷殷期盼，乾淨得像是裝進了一片晴空萬里，「……陪我一天？」
⠀⠀⠀老師再度提出請求。

他瞧著萊格特的狀況趨於穩定才稍稍放下心，他們實在十足的相似——他其實也有些撐不住，卻遠不及對方來的緊繃。或許是因為他也已經有些瘋了吧，他想。

「是有點。」泰倫斯誠實地說道，但話語之中並未有絲毫怪罪「挺正常的，不是嗎？」這種時刻，有哪個正常人不緊張、不焦躁的？就連他此刻看著或許穩重，或許平靜，然而內心洶湧著的不安也只有他自己明白，萊格特只是藏不住而已。

泰倫斯仔細的聽著對方的要求，感覺自己掌中對方顯得既弱小又無助的動作，像是他曾經撿過的小貓，脆弱又可憐。

「可以的啊。」他試著讓自己的語調輕快起來，就像回到事發前的狀態，但略顯沉鬱的氣氛實在讓這句話變得有些四不像。

「我願意的。」他強調，又而補充「我今天也需要人陪……就麻煩老師了？」他不願意萊格特認為自己是被迫接受，這樣的邀約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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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是……太好了。」萊格特將抽回來的手交疊在自己的胸口處，忍不住長吁了一口氣。
⠀⠀⠀她一時的衝動可沒想過被拒絕時的應對方式。萊格特抬起一隻手，抹了抹方才因一時的放鬆而濕潤的眼角，不想讓學生看見自己哭鼻子的窘態。
⠀⠀⠀
⠀⠀⠀「也許我們可以一邊走，一邊……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
⠀⠀⠀顯然那個惡趣味的某人並不打算讓他們有機會宅在飯店當繭居族，他們所有人都勢必得走進這座城市。
⠀⠀⠀那麼留在此處也只不過是浪費時間而已，還不如趁著有同伴壯膽時上街走走。

泰倫斯笑了笑，一邊想著：確實是太好了。他也收回了自己的手，垂下眼看自己的袖子、輕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口，視線避開萊格特的動作——即使現在的狀況並未再存有什麼師生的關係、在這樣困頓的環境之中關係的定義也趨於模糊，但他還是善意的避開，讓對方保留一些老師的顏面。

泰倫斯點了點頭，同意了對方的想法「要往哪邊走呢？」他將選擇權交予了對方，他此刻也只是對方的陪伴者而已，合格的陪伴者是不會自己決定去路的。
他並未對所謂的『下一步』有任何的想法，說他遲鈍也好冷感也罷，泰倫斯只渾渾噩噩的被推著向前走——或是不敢對於下一步做深想，他或許也不會有下一步、下一刻，他悲觀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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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她最不擅長的就是拿定主意了。
⠀⠀⠀
⠀⠀⠀萊格特老師有些苦惱的樣子，「好吧……」她的目光掃過幾乎面前幾乎稱得上是廢墟的死城一片，沒辦法做出決定，於是重新將問題拋回。
⠀⠀⠀
⠀⠀⠀「道格拉斯同學，你……」
⠀⠀⠀最終，垂下的視線定格在她自己左手腕上的腕錶。
⠀⠀⠀
⠀⠀⠀「你對這週的……嗯，有什麼想法嗎？」萊格特什麼都不想做，卻曉得自己可能什麼都得做，那不如先詢問看看同伴的想法罷。

好吧，選擇權扔了過去又被丟了回來，泰倫斯覺得有些無奈的好笑，方向的選擇就像一顆球被拋來拋去，就連這樣一件小事都能讓他覺得有趣——果然太壓抑了，連稀鬆平常的小事都能被當作小確幸來治癒。

很快的他稍稍輕快的情緒又被壓了下來。任務，他沈默著同樣看向自己手上的腕錶，仿若枷鎖一般困著自己也困著所有的人。
泰倫斯嘆了口氣，終於還是面對起了現實：「這週的有死鬥、吃下蟑螂、和機械製的狗打架、割下三個人的右耳，還有……」他一一數著任務的內容，直到最後一樣——欲言又止的咳了幾聲，能明顯看到他耳根有些紅、視線垂往了地上，最後還是沒有把那有些違背自己廉恥的任務內容說出口。

「是吧。」他截斷自己的話，讓那些任務停在那，不再接下「我想最簡單的就是吃下蟑螂了吧。」他避開了死鬥的選擇，當然，或許死鬥也是其中一種輕鬆的方式——偷襲、快速使人致命的方法確實不少，但他無法想像自己、或是萊格特手上沾染鮮血的畫面......他覺得恐懼。

「如果老師同意要吃下蟑螂的話，我們得先找到一個烹煮的場所……恩，」泰倫斯頓了一下「或許我們也需要胃藥。」他是知道蟑螂存在豐富的營養，但在下水道、骯髒的街頭巷尾流竄著的生物，他實在沒辦法覺得那吃了不會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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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對。」她點點頭。
⠀⠀⠀
⠀⠀⠀這確實是最明智的選擇。
⠀⠀⠀吃蟲子這種事在某些國家並不算非常稀奇的事，雖然正常食材中顯然並不包括野生蟑螂，但是萊格特——
⠀⠀⠀不能說毫無牴觸，但與其他任務比較起來，這已經是她最能接受的選項。
⠀⠀⠀
⠀⠀⠀當然了，她的肯定也包括了找胃藥這件事。（光是想到要吃下一隻細菌炸彈，她現在就覺得自己需要胃藥！）
⠀⠀⠀
⠀⠀⠀「那我們……」萊格特比了比門口的方向，卻下意識地往道格拉斯身後退了幾步，希望學生能走在自己前頭，「先……找找藥局？」

萊格特的動作明顯地表現了她對於先行的害怕，泰倫斯此刻也不會說什麼女士優先之類的話語，他確實該打頭陣。

「恩。」他先將腕錶上的地圖打開，注意到了白點——和自己身旁的紅點，他向她靠了過去，指了指地圖那些移動和沒有移動的光點「這應該都是有攜帶腕錶的人？」他一邊看著，瞥見地圖上些許光點消失，不免有些不寒而慄——就像一場殺戮的遊戲。

「藥局的話……」他移動地圖，鬆了一口氣「沒有很遠，但…要避開人走嗎？」小巷可能是相對安全的選擇，但也難以避免同他人狹路相逢，泰倫斯選擇詢問萊格特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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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格特側頭看著地圖上的移動紅點。
⠀⠀⠀他們算是十分幸運，必經的路上幾乎沒有人逗留，想來大家肯定也都正為了任務焦頭爛額罷。
⠀⠀⠀
⠀⠀⠀「……嗯！」現在正是動身的好時機，她曉得自己不該再因為自己過度的焦慮而拖延寶貴時間，於是立刻同意了道格拉斯的提議。
⠀⠀⠀她指著地圖上，距離他們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小巷，「我們從這裡……」一邊說著，萊格特的手指沿著地圖上的路線移動，「像這樣子走過去，我想不會太遠的。」

他看著萊格特規劃的路線，點了點頭表示沒有問題。泰倫斯一邊領著路一邊隨時注意著周遭的環境，隨意掰扯一些沒多大意義的話題，像是她的衣服、今日的天氣等等，試著將注意力從任務之中抽離，即使這些都是無法逃避的。

「到了。」慶幸的是兩人並沒有在路途之中碰見人，又或是受到襲擊，順利的到達了有些凌亂的藥局門口——可以瞧見的是積了些許灰塵的貨架，還有零零落落的商品，看來已經被掃蕩過了？泰倫斯有些失望。

「還要找看看嗎？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他有些無奈的看著，但已經感覺這一趟可能一無所獲。

⠀⠀⠀「好。」
⠀⠀⠀有了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萊格特興致高了不少。
⠀⠀⠀
⠀⠀⠀藥局不大，即便分開行動他們也能及時看見彼此，她立刻埋首鑽入了架子之間的空隙，希望自己能找到什麼對他們而言都有用的東西。
⠀⠀⠀
⠀⠀⠀怪異的是，架上的藥品幾乎已經全部失蹤，好不容易翻到的全新藥盒，裡頭居然還是空空如也。
⠀⠀⠀比起被先到的誰搜索過，看起來更像是被什麼人刻意不讓他們好過而將藥品全部藏了起來。
⠀⠀⠀
⠀⠀⠀無論原因為何，最重要的還是找不到可用藥品的悲慘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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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資源並不是她的錯，萊格特仍然免不了地對此感到十分挫折。
⠀⠀⠀
⠀⠀⠀她抓著好不容易找到的幾片OK繃，從架子的另一側探頭望了眼站在櫃台的道格拉斯同學。
⠀⠀⠀——也許是他臉上的神情，也或許是單純的距離讓他看起來不像平時那麼高大，道格拉斯在這瞬間，看起來居然同她一般脆弱。
⠀⠀⠀這讓萊格特老師有了個想法。
⠀⠀⠀
⠀⠀⠀安，現在可不是開這種玩笑的時候！
⠀⠀⠀雖然心底有個聲音這麼告訴萊格特，她還是在架子後方蹲了下去，窸窸窣窣地不曉得在鼓搗些什麼。

泰倫斯看著老師自發的往貨架走去，也沒有向她爭搶，自己默默走去了櫃檯的壁櫃處查看是否有遺漏的藥品可以使用。

他開了一瓶又一瓶，包裝看起來尚算完好的藥罐中都沒有可以使用的任何藥品，除了少些瓶中尚有膠囊外殼以外一無所獲。
泰倫斯有些沮喪，空膠囊能做什麼呢？即使感覺並不能做什麼，但好歹是搜尋下來唯一可能存有利用價值的物品了。他將膠囊外殼統一集中至一瓶之中，才又轉頭查看另一人的狀況——恩？人呢？

又想了會，沒有聽見離開的腳步聲，也沒有人從自己的後方走過，泰倫斯稍提起的心又悄悄放下，抬步往貨架的地方走去。

果然。
他瞧見萊格特蹲在那兒，鬼鬼祟祟（恩，或許用偷偷摸摸比較正確）的在弄些什麼。
泰倫斯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瓶子，空膠囊同瓶子的撞擊聲並不大，在這空蕩的地方卻輕易就能聽見，他發出這聲音是為了避免老師嚇到，但也並不想出聲打斷她的舉動，他好奇的嘗試從後面探頭推測對方到底在做些什麼。

⠀⠀⠀「噢！道格拉斯同學……」
⠀⠀⠀被同伴撞見了自己偷懶的樣子，萊格特站起身，下意識地便將手上的東西往身後藏。可想想這也不是多難為情的事情，於是她點了點頭示意讓學生伸出手。
⠀⠀⠀
⠀⠀⠀老師將幾個未拆封的OK繃塞進了道格拉斯手中。
⠀⠀⠀上頭用原子筆潦草地畫著幾隻……勉強能看出是兔子，還有大概是花花草草的小圖案。
⠀⠀⠀
⠀⠀⠀「我只找到了這個。」她的意思是OK繃。
⠀⠀⠀「然、然後，有些學生不是總說我像兔子嗎？所以……」指尖掃過自己畫的動物圖案，遲來的羞恥心讓萊格特解釋起來磕磕巴巴，感覺自己蠢得讓她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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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沉默。過了尷尬的好一會兒後才重新開口：「也許你看著……會開心一點。」
⠀⠀⠀多幼稚的關心方式啊。

泰倫斯聽話地伸出了手，塞入手中的是留有對方些許體溫的OK蹦，他有些訝異，然而更詫異的是瞧見上面的圖案，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又聽見對方的解釋。
是兔子嗎？他勉強從花花草草中央那圓型？又或是橢圓的圖案分辨出些許兔子的形象及面容，他忍了忍，還是忍不住笑了出聲。

請原諒他，他並沒有要打擊萊格特老師難得發揮自己藝術天份的意思。

泰倫斯拿著OK蹦，看看這圖案又瞧瞧老師窘迫的模樣——雖然是不太像，不過這兒的不太像指的是畫的不太像，但萊格特確實像是兔子，彷彿會害怕寂寞到孤獨的死去。
他笑著，沒有嘲笑的意思，反倒眼眶有些發熱，對方這樣幼稚的關心在此刻就像是旱荒多日降下的甘霖，輕緩又溫柔的流進他的心底。

「我…我挺開心的。」帶著笑意的聲音藏著些許的哽咽，他有些想哭，卻又覺得丟人，他最終選擇最不敬的動作——揉了揉萊格特的頭，把對方的頭髮揉亂到自顧不暇，藉此不讓她瞧見自己丟臉的樣子。

「謝謝老師。」他悶悶地說著，又轉移了話題，不讓這煽情的氣氛再延續下去。
泰倫斯將OK蹦小心地放進了包包的夾層之中，又搖了搖自己手上的瓶子「我呢，只有找到這個。」他將瓶蓋打開，遞了過去。

⠀⠀⠀別嘲笑我嘛。
⠀⠀⠀看吧！她也曉得自己圖畫得有多糟糕，忍不住想要阻止道格拉斯的動作，卻還是跟著被逗笑了幾聲。
⠀⠀⠀
⠀⠀⠀萊格特倒出了幾顆膠囊，感覺輕得不可思議，便打開了其中一顆確認。果不其然，這些只是些還沒使用的空殼而已。
⠀⠀⠀「這些……都是空的嗎？」她抬眼看向學生，得到了肯定的眼神，「果然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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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是胃藥了，結果一點有用的藥都沒找到，萊格特有些喪氣地用指尖轉動著空膠囊。
⠀⠀⠀光是想像待會得吞下一隻蟑螂，她的胃就——噢，等等，吞下去？
⠀⠀⠀
⠀⠀⠀萊格特腦筋一轉，突然抬臉看著道格拉斯，神色亮起。
⠀⠀⠀「如果把……那個，」她不想將那東西講得太直接，「放在這裡用吞的，應該也能算是吃進肚子裡吧？」
⠀⠀⠀
⠀⠀⠀也不是說這樣做就有多輕鬆，但比起用嘴直接接觸到蟑螂本體，吞膠囊需要的心理門檻顯然低了不少。

泰倫斯有些鬱悶，對自己也同樣沒有幫忙到而感覺到自己很無用。

直到萊格特提出的建議讓他眼前一亮，是啊，膠囊這樣的物件本就是讓具有腐蝕性或是難以吞下的藥品方便吞下的物品，而他們現在面臨的窘境——這不也能解決嗎？

「一定可以的吧。」他想，先前割下耳垂那樣的賓果任務他自己都那樣草草了事，這樣將其裝入膠囊之中吞下，應當也是沒問題的。

泰倫斯注意到一旁的架上的塑膠手套，捲起袖子後將塑膠手套戴上，雖然他並不覺得蟑螂多麽可怕，但基本的衛生還是得要保持的。
「那我先去抓了？」他看起來有些躍躍欲試，但主要是對於能夠以較為不那麼噁心的食用下蟑螂而感覺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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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她十分慶幸道格拉斯主動提出，省得他們還得決定誰來做這個動作。雖然萊格特在家裡早已看慣了這種蟲子，但要伸手去抓還是有點……挑戰性。

⠀⠀⠀這裡環境說不上乾淨，甚至可以用雜亂來形容，要在這種地方找到蟑螂絕非難事。用不了多久時間，還待在店裡的萊格特便從門口那兒聽見學生傳來抓到了的「好」消息。
⠀⠀⠀
⠀⠀⠀她深呼吸一口氣，走上前去，為了盡可能不將視線放到學生手上，萊格特將頭抬得高高地。
⠀⠀⠀「好吧，上面說我們還得要……那樣，」顯然萊格特並不想要將這個行為稱之為烹飪。「就是……那個東西。」她的意思是蟑螂。（這段話實在隱晦得讓人有點難懂。）

「加熱。」他注意到對方對那些詞彙避而不談，善意的補充道，他也同樣的瞧見萊格特完全不敢看向蟑螂，昂首的模樣倒是有些好笑。

但畢竟這也不是什麼真的美觀又或者美味的食物，泰倫斯並未對萊格特的動作有任何計較或是嘲笑，反而擔起了『加熱』的職責。

他將萊格特請去了一旁，表示他自己就可以完成這加熱的步驟，畢竟加熱好歹也算是一種消毒，他也並不想將充斥著細菌的蟑螂直接吞入腹中消化——即使胃酸大抵能將其完全腐化。

很快的泰倫斯就完成了加熱的程序，又將其晾了一會，直到溫度不再燙人。他將萊格特口中的『那東西』捂入了掌心以避免對方瞧見。

「好了，老師過來吧。」他本想向她招招手，卻又苦於手中的東西，只好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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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道格拉斯的叫喚，萊格特倒還真的十分聽話，匆匆忙忙地便來到了學生身旁。
⠀⠀⠀
⠀⠀⠀一時之間腦子沒有轉過來，她呆滯地看了看道格拉斯，又看了看他摀著的手，然後視線又重新放回學生身上。
⠀⠀⠀「啊！對、對喔……我應該……」
⠀⠀⠀她總算意識到，自己的學生可沒有第三隻手，她得把膠囊打開才行。
⠀⠀⠀
⠀⠀⠀於是萊格特手忙腳亂地打開了幾顆膠囊放在手心，雙手捧著將它們往學生的方向遞去，自己卻別開了頭，緊閉雙眼，嘗試迴避掉將……那個東西，裝進膠囊裡面的過程。

泰倫斯倒是完全沒有自己正將老師呼來喚去的意識，也幸好萊格特並未察覺這一點。

他小心地取過膠囊將蟑螂放進去，還好體型幼小，膠囊正好能夠把它完整的裝入，也慶幸他們找到的膠囊是不透明的外觀，這樣也能避免吞入腹中的過程中看見失去食慾——即使早就知道裡面裝的是蟑螂，但沒親眼看見倒是還能自欺欺人一會。

甫一裝好泰倫斯就開了口，迫不急待地馬上將手套扔開「好了，」他將其中一顆放回了萊格特的掌心，又從自己的包裡取出一罐喝了一半左右的瓶裝水「誰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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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格特盯著掌心躺著的膠囊許久，抬眼看著道格拉斯。她其實並不想成為先吃的一方，但要求眼前的學生吃又實在太厚臉皮了。
⠀⠀⠀最公平的，果然還是——
⠀⠀⠀
⠀⠀⠀「倒數三下……」萊格特一邊說，一邊也從自己的隨身行囊中拿出了另一瓶水，又重新看向道格拉斯。「我們一起吃……不可以嗎？」

「噢。」泰倫斯像是恍然初醒，他忘記對方也許收有清水，下意識地就認為使用自己備下的水吞下才會詢問誰先後。

「可以的，」他頓了頓，補充：「我只是忘記老師也可能有水。」泰倫斯不希望被覺得自己在逼迫人先吞服這顆蟑螂炸彈。

兩人達成共識之後，未免夜長夢多，都一鼓作氣的倒數並將那炸彈吞下。
一反上週節省的喝法，泰倫斯吞下後又多灌下了幾口，害怕膠囊卡在喉間。

直至手中腕錶亮起，他才鬆了氣。
——終於結束了。

⠀⠀⠀她雙手緊緊抓著寶特瓶，直到自己手上的腕錶也亮起任務完成的通知，才慢慢將水瓶放下。
⠀⠀⠀
⠀⠀⠀明明是很可怕的事情，但完成起來卻只要一瞬間，好像也沒有想像中得這麼難——噢，天啊！
⠀⠀⠀她搖搖頭將這個可怕的想法甩出腦袋，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開始習慣，甚至對於這種「簡單」的任務感到一絲慶幸。
⠀⠀⠀
⠀⠀⠀「……呼。」她嘆了一口氣，一時之間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因為放鬆，還是單純的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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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任務（無論是哪一個）看起來都不像是能繼續請求道格拉斯陪著自己的選項，即便再不願意獨自一個人行動，她也不該繼續扯面前學生的後腿。
⠀⠀⠀萊格特對著道格拉斯有氣無力地笑了笑，「……謝謝你陪我。」
⠀⠀⠀
⠀⠀⠀言下之意，便是這次的陪伴似乎只能到此結束了。

沒想到這任務終結的同時也是陪伴落下帷幕的時刻，泰倫斯愣了愣，他以為——他以為真的會是一整天。
他並不排斥同萊格特待上一整天的時間，尤其這樣艱險的時候，或許哪個不知名的街口、哪個不具名的……他無法再想下去，截斷了自己不停往低處去的想法。

「老師妳也陪了我的，」泰倫斯笑，笑的牽強「這樣就可以了？」他小心翼翼的試探，想瞧見一些反悔的端倪——說真的，但凡有任何一絲他都會再嘗試著挽留，然而他從對方的眼底連一點星火都沒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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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可以的話她也想多跟道格拉斯待上一段時間，但如果相處得太久，萊格特曉得自己的麻煩性格，肯定會變得更難離開這個珍貴的同伴。
⠀⠀⠀
⠀⠀⠀她不擅長說謊，於是垂下眸子躲開了學生的目光。
⠀⠀⠀
⠀⠀⠀「你看嘛，任務也結束了……」
⠀⠀⠀怕自己說話結結巴巴得令人起疑，萊格特放慢了語速，一個字一個字地輕聲說著理由。清亮的聲音在安靜的小藥局裡被數倍放大，重重敲入道格拉斯的耳中，無法躲開。

⠀⠀⠀最後，連她自己都扯不下去了，索性沉默了一會兒。
⠀⠀⠀
⠀⠀⠀萊格特張開雙臂，總算又把視線放回了道格拉斯身上，「你不介意的話，要不要……」
⠀⠀⠀要不要抱一個？她沒有說完，但動作已經替她填上了沒有講出口的提問。

泰倫斯有些沮喪，他垂下頭，仿若被拒絕給予獎賞的大狗一樣，從遠處看都能感受到他的可憐兮兮。

直到萊格特張開雙手，他又對上對方澄澈的雙眼，他只好妥協——妥協不再嘗試著將人留下，即使那是比較安全的選擇。

當然好。
同意的話語沒有說出口，泰倫斯就先一步的抱了上去，身體有些僵直，又在擁上的時候放鬆。

他倏的有些難受，鼻尖酸澀「老師，」他開口，說出口的話有些零碎的悲傷，就像扎在手心的玻璃渣「可以再約定、約定……下次見嗎？」到底還能有，還會有多少下次呢，泰倫斯不知道，他只好珍惜每次的遇見。

⠀⠀⠀安．萊格特還有無數的話想對泰倫斯．道格拉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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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今天還沒聊過的日常問候，或是關心的話語，或是為自己今天犯的幾件小蠢事道歉，當然也包括了好多、好多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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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張開嘴，卻連一個像樣的字都吐不出來，而那些沒能說出口的句子都成了一顆又一顆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濡溼了道格拉斯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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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花了好大的力氣，終於從哽咽的喉頭，艱澀地擠出回應。

⠀⠀⠀「下次見。」
⠀⠀⠀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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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見，泰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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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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