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回就不一樣了，交情普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上一些的甚至多塞了管嚮導素藥物給他。

「路上碰到了點問題，你跟你的夥伴會在現場會合。」武裝車司機的嗓音在無線電中響起，他應了聲好，聽到另一端沈默一陣後又開口。「加油。」

加油是什麼意思？
來不及將問句拋出，車輛就駛過彎道，不遠處群情激憤的人聲也在此時刺上哨兵敏銳的聽覺。

不等拜爾溫和其他同袍反應，車門就被暴力的扯開，群眾的抗議聲像潮水一樣湧進車內。

「少爺們下車啦！還在磨磨蹭蹭什麼！」

髮尾帶著淺藍色挑染的少女對著他們大聲嚷嚷，身後站著的幾個人應該就是小隊成員。她一派輕鬆的語氣完全感受不到工作時該緊繃的神經和警戒。

「看什麼？沒看過女生嗎？」

「呃，有看過。」明亮的聲音穿過一片惱人吵雜，拜爾溫下意識的回應陌生少女，然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個問句。

看到他們下了車，群眾叫囂的音量又更大了些，拜爾溫皺了皺眉，試圖自行調整接收到的聲音，無奈尖叫與咆哮過於銳利，對哨兵而言仍然令人頭疼。

「抱歉。」將沈重的盾牌橫在眼前，他轉頭看向少女。「你知道Epsilon是誰嗎？她是我這次任務的臨時隊友。」

「我沒有要你認真回答這個問題。」少女皺著眉，看向開口回答的少年，心想隊上怎麼來了一個不會讀空氣的人。

她注意到少年因為噪音轉為困擾的表情。她嘆了口氣，將原本罩在隊員身上的精神屏障延伸到新加入的隊員身上。

「我就是Epsilon，叫我艾普就可以了。我是這群人裡面唯一的嚮導。」她轉了轉手指示意，接著指尖的方向停在少年身上：「你就是拜爾溫吧？我聽說了，你是來支援的吧。」

「對。」拜爾溫承認，他在看起來不好惹的少女表明身分時，一度有些後悔說出自己是對方搭檔的這件事。

不過雖然對方氣場是尖銳了些，但應該還是可以合作對象，拜爾溫道了謝，拿著盾牌跟人並肩站在一起。

而 IRID 的長官也在此時抵達現場，被層層武裝人員包圍的中年男子朝人群走去，試圖用笑容跟話語安撫群眾，卻火上澆油般讓人的情緒更加激動。

「他們一直都這麼激動嗎？」由於才剛抵達，邊警戒著現在的情況，拜爾溫低聲向人詢問狀況。

「是啊。」她瞥了一眼完全沒好轉反而加劇的惡劣情況，將頭盔戴好扣上：「遲鈍種或許就是要打一頓才會聽話。」

這時IRID的長官走了回來，似乎是放棄談判似的搖了搖頭，和行動指揮官交頭接耳，講了幾句話，而後隊員們的耳機傳來指揮官開始鎮暴的堅定命令。

目標是保護IRID長官離場，並讓民眾放棄抗議解散。

接下命令的武裝部隊舉起盾，形成了一面堅不可摧的牆護送那位高官離開。幾個不怕死的民眾見狀，像瘋牛一樣往盾上面猛撞，連帶著幾個從天而降的石頭，讓場面混亂不堪。

「⋯⋯我不覺得這是好主意。」拜爾溫搖了搖頭，試圖勸阻火爆的搭檔。「雖然他們很惱人，但如果主動攻擊他們，對公司反而不利。」

他已經可以想像大概不出幾天，就會看到受傷民眾登報指控他們打傷平民，重創 IRID 的公關形象。為此，身為士兵的他們勢必得吞一點委屈。

擋掉朝他們飛來的東西，同時用盾牌把憤怒的民眾隔開，拜爾溫小心的拿捏力道，在自保跟傷人間試著取得平衡——即便，要把這些人打倒在地，對哨兵而言是眨眼間的事。

「⋯⋯想也知道。」Epsilon回給了他一個白眼，但在全副武裝的情況下她很肯定對方一定沒看到自己的表情。

起初的行動就像以往的行動那樣，緊緊的握著盾，閉嘴就好，沒受過軍事訓練的平民不可能突破武裝部隊。

直到站在她面前的民眾忽然停下衝撞的力道，接著用力捶了幾下她的盾，喊出了辱罵性的字眼。野獸、怪物她聽習慣了，見她沒有反應，並開始喊著妓女之類的字眼。

只怪那人招惹錯人，她並不打算隱忍，握緊了盾牌直直的往那張惹人厭的嘴撞上去。他痛得哇哇大叫，往盾上吐了一口帶著血絲的口水，牙齒大概是被撞斷了。

那人不打算善罷甘休，但在出手之前又被盾狠狠的撞倒在地。她老早想這麼做了。
為什麼普通人就有資格對哨嚮族群指指點點，而他們只能站著全盤接受呢？

——不，你不知道。

看人雖然態度不善，但應該也是知道分寸的人，拜爾溫便把注意力放回不遠處的長官身上。沒想到就在他分神的一瞬間，身後便爆發一聲慘叫，只見滿臉鮮血的男子顫抖著爬起，食指指著少女。

「她打我⋯⋯你們攻擊平民！你們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艾普！住手！」

怕是男子的指控使少女更加火大，拜爾溫連忙一個箭步上前把人拉到身後，硬是卡在兩人中間，阻止進一步的衝突。「退到後面去。」

「你剛應該聽聽看那張狗嘴到底說了什麼。」少女忿忿不平的將盾抵在拜爾溫的下巴上。

「讓我過去。」握著盾的手緩緩的施加力道往前推。

「我當然有聽到。」哼了聲，身為聽覺敏銳的哨兵，難聽的話語就像用倒的一樣傳入他的耳朵，數量可能還比少女能聽見的還多。

施加在身上的力道逐漸加重，這讓拜爾溫不得不仰起頭，拉近的距離讓他終於注意到少女有一雙特別的眼睛，憤怒在不自然放大的瞳孔裡熊熊燃燒，像是要把目光所及的一切燒成灰燼。

「但我們不用隨他們起舞，你越生氣他們越高興，看？」
偏了偏頭，他用眼神示意對方看向被打傷的男子，滿臉鮮血的男子被一旁的同夥拍了好幾張照片，大概又會躍上明天的報紙版面。

拿著相機的同夥拍了拍受傷的男子，或許是注意到拜爾溫和被他擋著的罪魁禍首，將相機轉向兩人，快門和閃光燈喀嚓喀嚓的閃著。

「混帳我要把那台相機拆了！」Epsilon完全無視了少年的勸告，閃著亮燈的機器看著就惹人生厭。她側了身，想試著鑽過人潮間縫隙越過少年的阻礙。

閃光讓拜爾溫下意識的閉上眼，然而就在這短暫的瞬間，身後的少女抓準時機衝了出去，待他張開眼時，那台相機已經模樣淒慘的摔成碎片。

「好了，已經夠了。」眼看周圍的人群又有衝過來的趨勢，他伸手抓住少女的上臂，這次又更強硬了些，試著把人拖回來。

「——太失控了。」
「——她會給我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我就說⋯⋯。」

不遠處的窸窣聲也在此時傳入耳中。
拜爾溫轉頭，只見幾名IRID 的長官停下腳步，皺著眉往他們的方向看來，在發現到他的視線時停止了討論，目光卻冷冽如冰。

「放開！」她試著掙脫，但另一隻手又被盾制約著，多方嘗試後的動作最後只化為往少年身上猛撞。哨兵抓著她聞風不動，卻搞得自己十分狼狽。

她看見不遠處眼中充滿失望的長官，舉起對講機講了一些話，而那些話也傳到了他們的耳機裡。

「突發狀況，第四小隊到B點集合。闖禍的那兩個，現在給我過來。」

激烈的掙扎對哨兵而言不算什麼，護甲也削減掉一半的力道，拜爾溫感覺自己更像在捉一隻不受控的野貓，然而就在承受撞擊時，他聽到胸口的口袋傳來輕微的碎裂聲——慘了，是朋友給他的嚮導素藥物。

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長官的命令就讓他倆不得不停下。
「⋯⋯報告，剛才有幾位民眾試圖攻擊我們。」鬆開抓著人的手，他公事公辦的回報情況，對艾普的失控並沒有提及。

一方面因為他無意告狀，另一方面，他不覺得這些人沒有看在眼裡。

只見長官嘆了一口氣。和抗議民眾起衝突並不是第一次發生過的事，另上層感到麻煩的是在事端後需要彌平爭議所耗的心力。

「你們兩個等等跟著去護送IRID的長官。這裡不需要你們了——」他瞥了一眼兩人的名牌：「——默勒和Epsilon 。」語氣中不帶任何憐憫，若是護送過程再出事他們一定會丟掉飯碗。

「是。」行了個軍禮後，他轉身大步往運輸車走去，拜爾溫沒有回頭，但他知道艾普也跟在後頭，憤怒與衝突正在降溫，留下沈默和疲憊。

遠處群眾的咆哮與叫罵依舊刺耳，但他是IRID忠實的軍犬，被捉著牽繩掉頭，那些就再與他無關。

早人一步踏上昏暗車輛，拜爾溫在心裡估算著距離下一個任務的時間，一邊從座位旁的冰箱中取出兩瓶水，並默默把一瓶放在對方的座位上。

「謝了。」一路上的沈默和遠離暴風圈讓她冷靜了許多。跟在少年後頭上了車，她拿起水瓶小生嘀咕一句道謝，但卻也不像犯錯的孩子一樣扭捏。她大喇喇的將束縛身子的綁帶鬆開、卸了頭盔，就算運輸車的座位硬梆梆，她也喬了個舒服的姿勢翹著二郎腿休息。丟下爛攤子交給遠方的同事和長官處理。

被汗水浸濕的髮絲順著臉頰的弧度貼在臉上，綠色的雙眼放空著，沒有想整理儀容的心思，只是默默地盯著對面少年的護膝。
「你總有一天會吃虧。」那是她灌完半罐水後的結論。

「我已經習慣了。」不是總有一天，而是早就如此，拜爾溫知道自己總是吃虧的那個，但就像外頭的群眾無法對IRID改觀，他也沒辦法改變他自己。

尖銳叫嚷刺痛耳膜的感受揮之不去，像是未熄滅的星火一樣沿著血管延燒，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的狀態不太好，下意識的往懷裡的嚮導素藥物摸去時卻只摸到一手碎玻璃。

「呃。」——糟透了。
玻璃管裝著的藥物早就因為瓶身碎裂而流失，他站起身來試圖尋找車廂內有無剩餘藥物，不斷放大的感官卻讓他一陣頭暈目眩，歪歪斜斜的倒回座墊上。

「所以你就甘願被佔便宜？」她對拜爾溫的回答並不感到憤怒，更多的反而是訝異，甚至覺得對方的無私和不在意可以用愚蠢來形容。

但她沒有想要伸出援手的意思，就連看見少年跌坐在椅子上也一樣。但她感受得到周圍的震子有些許的不穩定——反正他一定有嚮導素，不需要為他擔心，她這麼想。

「當然不甘願，妳以為剛剛被妳撞很開心嗎？」
在聽見問句時哼了聲，身體不適讓寡言的哨兵暴躁了些，誰知道出任務連搭檔都得防？「我只是不想做某些事，相較之下，我寧可吃點虧。」

就像剛才，他沒有選擇仗著哨兵的體能敲暈或拖走人，有些事他就是不想做，即使他需要承擔後果也一樣。

連視野也跟著扭曲變形，不受控的感官知覺在體內暴走，像海潮翻覆，他挫敗的閉上眼，把臉埋在掌心

「⋯⋯看在等等還有任務的份上，幫我找找還有沒有嚮導素。」嚮導就在身邊還問有沒有藥顯然挺白目的，但他想此時的艾普大概比起梳理更想掐死他。

「你是說我佔你便宜？」她不以為然的嗤笑：「你大可把我晾在那邊打人，然後讓上面的人罵我一頓。那本來就不甘你的事。」

但比起快崩潰的哨兵，主動挑釁的遲鈍種還是讓她更加感到反感。最後她只是碎念了一句「可悲的白痴」後，粗魯的翻著車上大大小小的箱子，精神觸手同時試探似的點了一下拜爾溫的精神壁。

「噢、你狀況真的蠻糟的，剛不是好端端的嗎？」她覺得若是力道沒拿捏好，精神觸手早就貫穿那搖搖欲墜的屏障了。也不想想剛剛到底是誰在惹麻煩讓對方崩潰。

「壞消息——車上的嚮導素大概被你的同類瓜分掉了，可能要去其他地方碰運氣。好消息是我是嚮導。看你想怎麼做。」她攤了攤手，將選擇權交給對方。

——而他自己帶著的藥物被她撞碎了，就是這麼剛好。

拜爾溫在心裡默默想著，在精神觸手冷不防戳刺時觸電般抖了下，總算將臉從手掌中露出來，感受到汗水沿著臉頰滑落。

好消息是妳是嚮導？聽起來更像壞消息。
忍不住想吐槽那人理直氣壯的話語，然而此時再去挑釁人無疑是自找麻煩，他忍住嘆息的衝動，總算開口。

「⋯⋯那就交給你了。」避免聽起來很心不甘情不願，又補了句。「麻煩了。」

「那你忍耐一下。」她將剛從箱子裡找到的能量飲塞到對方手裡，忍不住揉了揉他亂掉的黑髮。誰叫他那子看起來像受驚窩在角落的小狗。

她重新坐回位子上，手抱著胸保持距離，留下足夠的空間給對方。她沒有告訴拜爾溫，很多哨兵都說她的梳理很難熬，她往往不是哨兵的首選。與精神觸手接觸過久，如被水母螫般的灼熱和刺痛不是人人都受得了。

在艾普朝他伸手的時候，拜爾溫一度以為她要巴他的頭，沒想到落在頭頂的是意外輕柔的碰觸，然而對方下一句又讓他感到緊張起來。

——他從來沒有聽過哪個嚮導要他『忍耐一下』，倒是牙醫常常這樣說。

「什麼意思。」忍不住捏了捏能量飲料的瓶身，用一個有點害怕的眼神看向對方，倒是老實安分的沒有逃跑。

她只是咧嘴一笑，沒有多說什麼，在拜爾溫意識到之前趕緊動手。精神觸手熟練的的掃開堆疊過多的感官雜訊。所幸拜爾溫的狀況離狂化還很遠，梳理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太久。

如果說其他嚮導的梳理像母親安撫孩童般輕柔，此時對方倒像是硬是用梳子扯開糾結髮絲那樣蠻橫，舒適與否不在考量範圍內，一切以效率為優先。

不過天生擅長忍耐的他終究一聲不吭，只有眉頭緊緊皺起，感受暴走的感官在霸道的梳理下弭平。

「⋯⋯謝了。」直到梳理結束才緩緩張開眼，掌心沁出層薄汗，他抬頭看向坐在對面的人。「你這招感覺拿來打人也受用。」

「你真會忍耐。我看過人痛到原地打滾呢。」Epsilon伸手像是在獎勵似的又摸了摸拜爾溫的頭，但事實上只是看對方老實想逗弄他而已。

「我也覺得。而且——」話說到一半她注意到逐漸靠近的腳步聲。笨重的軍靴踩在砂石地上起起落落的發出沈悶聲響，聽起來差不多有一小隊的人靠近運輸車，看來護送長官的任務差不多要開始了。

「⋯⋯妳那是故意的吧。」神經末梢隱隱約約的刺痛尚未退去，腦袋被胡亂摸了把讓他感覺自己像隻狗，這讓拜爾溫忍不住揚了揚眉，但沒說什麼。

不過雖然過程不甚愉快，感官終究好好的回復到正常水平，他站起身來活動一下筋骨，其他隊友也在同時上了車。

「看來該做事了。」重新把厚重的裝備穿上，拜爾溫把目光放在窗外逐漸暗下的天色。

Epsilon點了點頭，穿好裝備後跟著下車，讓長官坐在靠內且較舒服的位置。

抗議行動還在進行但已如餘燼一般逐漸降溫燃盡，外頭還是能聽得到民眾喊著口號，卻遠不如白天時激烈。一輛輛運輸車將武裝部隊載上車，離開廣場，返回基地。

車上的窗戶少得可憐，只有後門上兩格小窗。隨著天色漸暗，透進來的光線也逐漸減弱。Epsilon瞥了一眼手中防暴盾，看著上頭乾涸的血跡逐漸和環境融在一起。

他們終究只是公司手中的旗子，為了利益而被送去消弭衝突——但憤怒只會在她心中發芽，掀起更多混亂。

她無法屈就於身為嚮導的高傲自尊，而總有一天她會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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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完美老師願意跟暴躁仔牽關係跑交流⋯⋯拜爾溫真ㄉ太乖了我要送他一箱嚮導素⋯⋯（ㄛ

我才謝謝完美女人跟我玩還畫什麼美麗圖片 ！！！我好愛看拜爾溫受難謝謝老師完成我的願望（拜爾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