𝙏𝙧𝙖𝙣𝙨𝙡𝙖𝙩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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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是夢一場。

里爾被早晨洩出窗戶簾縫隙的陽光喚醒，半夜狩野向自己的告白仿佛還歷歷在耳。

『半個公司負責人』、『我喜歡你。』這兩句話在昨天的恍惚中編織出一場足夠綺麗的夢，里爾對此感到開心，同時亦覺得自己無可救藥地怎麼如此喜歡這個總好像別有用心的男人。

里爾摸了摸自己額間半濕的毛巾，拿開之後發現即便吃了幾顆退燒藥，還是斷斷續續發著低燒的身體已經沒有那種頭重腳輕的感覺。

他在狩野懷裡抬眼看著依然睡著的男人，忍住想吻醒對方的衝動，悄然地縮回床角，不確定昨日的談話裡有幾分真、幾分假。

「嗯......」被動靜給打擾，晚睡的人不是那麼常早起，不過這時間也早已不是深層睡眠期，埋進枕頭裡、黑色的細絲蓋住了視線，懷裡的透涼告訴他帶有體溫的抱枕已經不在這位置。

大手一撈只能抓到棉被，被蓋住的腳在布料底下小幅度穿梭，雖然沒有踢到人，但陷落的床墊證實了對方的存在。

「你起來了......？」仍然閉著眼睛尚未清醒，沒有起床氣卻還仍就想賴床，狩野慵懶的往另一顆枕頭移動了一點，但也只是一點。

咫尺內傳來騷動，微乎其微的移動讓里爾回過頭來，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黑髮男子，再也沒有忍住衝動撥開對方散在眼前的髮絲「起床了。」然後才把自己的整個身體轉回面對狩野的方向。

敷在額間的毛巾掉在一旁，里爾輕聲開口「昨天沒睡好？」知道這陣子自己狀態並不好的他對狩野有些許愧疚「對不起⋯⋯」

手在棉被下穿梭，尋找那雙熟悉的大掌，找著了也不牽上去，只是稍稍地碰了一下手背「我不是⋯⋯」感覺解釋什麼都不太對。

心理依然疑惑。

「沒事……」嗓子仍舊沙啞著，雖然有回應但沒有其他更多的動作，好不容易睜開了眼睛，他瞇著單邊眼瞼看向對方，半張臉都還會在枕頭凹陷處，簡單的小咳幾聲清清喉嚨後才繼續說道：「…你不是什麼？」

「睡得好嗎？你似乎燒到蠻晚的。」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但至少有替人好好的換過不少次毛巾，畢竟燒久了腦子會壞的。

伸出手先摸了自己的額頭才又拂上面前另一人的瀏海之下，確認了大概才緩緩把手縮回來：「應該沒事了，沒想到你會病那麼久。」

「我不是⋯⋯」在狩野的手拂上自己額頭的時候，里爾微微瞇起還沒完全驅散走睡意的墨綠色眼眸，顧左右而言他，把更直接的話語吞回腹中「我不是要故意要麻煩你的。」

『我不是故意要逼你說那些話的。』這才是他真正想說的話，但這樣說試探的意圖過於明顯。

「我睡得很好。」里爾對狩野笑了笑「多虧狩野教授照顧得很好。」熹微的日光灑在兩個人身上，他其實更想確認是昨天經歷的一切幾分真假。

里爾想了一下，稍稍地把頭往前靠了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還好氣氛足夠寧靜，距離夠接近。

剛剛好，剛好只有里爾可以聽到，狩野可以聽到，但換了句話意圖依然明顯。

頸子朝外轉動，自行再次撥開瀏海他露出了乾淨的臉面，嘴角上揚的角度看起來經過深思熟慮，有種意料之內的感覺，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原本還想睡回籠覺的人瞬間來精神了。

「我不是已經說了嗎？既然那樣還會對你不好？」一點細節都沒有透露，聽起來就像是故意的，手伸上來呈現面對人的半臥躺姿，在等著其他反應。

「啊，不過應該真的不會好到哪去。」

一段習慣性的寧靜沉思、一句習慣性的『什麼意思？』差點脫口而出，里爾不是不明白狩野所謂『那樣』是哪樣，但心裡總有一些不可置信。

還有一些不踏實。

尤其狩野那個藏不住的得意笑容，里爾覺得自己就像是被蛛網捕捉到的蝶。

「哪樣？」里爾雙手抱胸，不帶任何波動的看著狩野「把話說清楚，趁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他緊緊抓著自己的手臂，對於答案有點緊張。

「我們都不小了，應該已經不是那種趁著醉意或著病中會亂說話的人。」話及此，里爾為了掩蓋緊張所以起身，想用早晨的例行公事掩蓋一切「但是，你到底想說什麼？」

「哈哈，你這人是不是有點貪心？」兩人之間的隔閡只有一層空氣，其餘則是床單上凌亂交錯的皺摺與壓痕，狩野微微仰著頭看了眼陽光帶進來的明朗，那跟他眼中的黑印畫出的人影有著明顯不同的情緒。

「生病的人是你，我也很盡責的在照顧，雖然不上手就是了，但可沒有仗著你腦袋昏乎而亂講話」坐起身子腳踩床邊，慵懶的聲音依稀伴著懶腰出沒：「唉——還是說，我喜歡你這句話不夠？」

「貪心本來就是人的本性之一。」里爾淡淡地說道「但我能對你有什麼期待嗎？」他抓著衣角難掩激動。

確實，里爾確實是位貪心的人。

慵懶的聲音傳了過來，里爾忍不住勾起嘴角，想推下臉上的眼鏡遮掩不好意思的神情，卻發現眼鏡根本沒有在臉上「不過，這樣也夠⋯⋯」悠悠然然地飄出句子不完全的尾音。

「但感覺就像是假的。」現在腦袋突然又暈暈漲漲的，里爾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再次確認了下。

「如果你要那麼認為我也沒辦法，好可惜。」無奈的聳聳肩，似乎可以聽見他在看著里爾時有發出了微弱的嘆氣聲，轉過頭就去拿了點在雨天搜集來且以經過簡單煮沸消毒的純水，進到浴室便準備洗漱。

水撞擊的平面的聲音既小又輕微，畢竟任何一點都不能浪費，過了好幾分鐘他才走出浴室，看起來神清氣爽。

衣櫃門被敞開，狩野輕鬆的退去了就寢衣物換上方便外出的休閒襯衫與牛仔褲，背對著里爾提出毫無關係但也實際的問題：「還好早，也許可以弄點吃的？」

在等待使用浴室的同時，里爾閃過了很多念頭，他向來讀不懂狩野的話語，在他的世界裡他總是特立獨行。

而就是這份讀不懂的獨特總是能夠吸引住他的目光，而忍不住想要投身其中。

在狩野更換衣物的時候，里爾接著踏入浴室進行梳洗，一連串熟稔的動作之後是看向鏡中的自己，頭髮是變短了，但儀容依然整齊，只是因為病中的緣故有些黑眼圈。

他思索著自己到底想聽到什麼。

「可惜什麼？我可以有更多期待嗎？」里爾走到狩野身後，用小指勾住對方的「你想要吃早餐了嗎？」

「可以啊。」可以什麼？他沒有繼續接著說明只是笑了笑，轉身走去看了看食品堆放區還剩了哪些東西能夠利用、哪些必須趕在腐敗前食用。

乾淨的菜葉和切片麵包被放上桌面，沒有特別用利刃去處理，而是簡單的用手將植物給剝碎，前天製作的黃白色醬料被從玻璃罐底部挖起平舖在麵青綠頂部，既然沒辦法久存就不如直接用完。

「給你。」一份簡單的蔬食三明治被放在潔白的餐盤上遞了過去。

其實里爾已經很久沒有更換可以外出的衣物，但既然退燒了，所以或許可以出門走走，於是也換上了自己慣用的襯衫。

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實在是不用期待太多，或許一個簡單的蔬食三明治就已經足夠，里爾接過餐盤「謝謝。」他簡單的道了謝。

但里爾不是僅止於此的人，至少對自己或著對狩野，既然舉起就不會輕輕放下。

「可以什麼？你知道我的期待是什麼？」里爾一邊咬著相對於這幾天豐盛美味的三明治「你承受的住嗎？」他微微地笑著。

里爾幫狩野跟自己倒了一杯飲用水。

「你是要我承受什麼？」一邊咬著三明治一邊在房裡走來走去，喝了口水後又將杯子放上桌面，指尖按著手錶上跳出來的畫面，似乎是在確認著積分後頭列出的數字，不過在他放下手臂前裝置發出了清脆聲響。

「我認為自己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但真的不曉得你要的是什麼」葉片差點因咬合的擠壓而掉出，順手的撿回後塞進嘴裡：「講明白一點。」

「例如⋯⋯」里爾並沒有離開自己的位置，而是等狩野回到桌前才繼續說道。

里爾把過長的瀏海撥至耳後「隨時索取股利。」然後湊上身去，知道感冒中而不選擇狩野的唇瓣，更是選擇了對方的側臉，輕輕地落下一吻。

然而他在退開之時，漲紅了臉，所以垂下眼眸「這樣你有明白嗎？」

「嗯──」

「我不排斥。」感覺很自然，似乎害臊的只有對方，伸手搔過早已被剪短的後腦細絲、手背晃過耳骨，不曉得是在安撫還是想讓赤紅的顏色加深。

「但我不認為你會想在外頭做給別人看。」縮回手又接著吃了口早點，目光一直沒有從細微的表情變化離開過。

耳朵向來是軟肋，而里爾已經無從追溯起到底什麼時候被狩野拿捏住這點，只是稍微閃了閃，輕撓耳畔嘗試掩蓋耳稍泛起的紅暈。

但有一點點不開心，里爾把自己的身體向後靠向椅背，拿著自己的早點把距離拉遠「只是不排斥嗎？」他低喃「我以為你會⋯⋯」感覺像是放棄什麼地垂著目光，一小口一小口慢慢進食。

「你真的不能怪我摸不透你的態度。」里爾把那一口三明治吞嚥下腹，重新不動聲色地瞥了狩野一眼，以為自己依然是那幅微笑淡然的樣子，但臉上跟耳際的紅暈卻出賣了他。

「沒錯我確實不想。」里爾翹起修長的腿「但你也不想。」單純的陳述句。

水資源不得浪費，使用過的餐盤只能先放置在一旁，待整天下來能夠一起收拾的時候才打算清乾淨，狩野就算再怎麼細嚼慢嚥也比里爾吃的快速，看對方仍在小口進食像隻螞蟻一樣覺得有些好笑。

「是啊，我也不想那麼高調。」將嘴擦乾抹淨又晃回桌邊，彎身在棕色的頭頂用嘴唇輕輕落下一個小點，溫柔給的時機點來的奇妙又短暫，他的手很快就將其感受搓開，像是在對待小孩一樣。

「我不排斥，然後有喜歡。」離開了，他跑去拿起一本書坐在床邊。

里爾差點沒有把手中剩餘的三明治揉爛，頭頂上輕飄飄的一吻就跟之前在陽台的對話一樣，像是不存在過一樣。

但卻真實的正在經歷那種無法忽視的心跳與悸動。

二十九年下來對愛情的波瀾不驚，讓里爾差點激動到打翻水。

安靜地把三明治吃完，或許他們都努力地想把日子過成平靜的模樣。

里爾把食用完畢的餐盤放到水槽，從以前就不喜歡洗碗的他，以後也不打算洗，拿了兩個人那些穿過的舊衣衫，想趁著精神好的時候去洗一洗。

里爾直勾勾地看著狩野，期許著對方能夠說些什麼，但沒有也就算了。

十秒，就等十秒。

也許時間到了第九秒？

那是狩野忍住笑意計算的，用正在閱讀書中內容的餘光看著對方，想知道這個人打算盯著自己多久，也不曉得其意圖。

「你想去洗衣服？我以為病人就該好好待著休息」虹膜只有往那人的方向上飄了一瞥，身體向後傾斜半倒在床上、肘心壓著皺褶，翻完頁數的手往旁邊拍了幾下：「那個我可以晚點再處理。」

在里爾耐心即將用盡，要轉身離開房間的時刻，才又聽到狩野悠悠然然的聲音。

「好幾天沒有做家務分工，有點過意不去。」里爾微笑著說道，畢竟如他所願的得到回應，而這樣他也就心滿意足。

其實這幾天里爾發完高燒的隔天就開始重拾工作分配，只是怎樣都沒有把事情做好，例如總是打翻水，現在想起來是有些浪費。

「你要跟我去嗎？」里爾再次試探性地詢問「還是你希望病人多休息？」即便他心中已經有答案。

「嘿、我說了吧？你應該多休息」手指向對方手中的衣物晃了幾下，似乎是在要求將那些雜事都放下，不過就算要人先別做事他似乎也沒想立刻過去接手的意思：「現在時間還早，我不想下午除了健身以外都沒事可做。」

「況且如果你柔弱的身體又因為勞累而發燒，那麼我就得繼續多辛苦幾天。」書本被蓋至胸膛，一臉無語地看著人，像是等待寵物聽話的傢伙。

里爾有點帶著記仇心態地，微笑著抱著衣物跟狩野對視，不多不少，也是默數的九秒，然後才把東西放回原位。

但確實是有些無聊，雖然不太同意狩野說自己是柔弱的身體，但確實感冒尚未好全，不方便做太多額外的事情。

晃了一圈房間之後最後還是拿了本書，坐回了床邊，這樣的日常的休閒，原本的距離突然變得尷尬，但里爾還是努力地讀進所有的字句，假裝漫不經心地說道「在看什麼？」

「弗里德曼教授的《美國法律史》，雖然已經看過了不過它值得多翻幾次。」也許吧？不太確定。

至少比起那本沒搬回來的厚重美國憲法還要有趣，不過或許他可以假裝想像自己要是當上了總統會怎麼處理美憲法第二修正案：「但我想你不太會有興趣。」

「我幫你拿回來的那本，看完了嗎？」沒有等人回話而是直接靠過去看對方拿了什麼：「這本是？」

其實里爾不排斥狩野多說一點他專業領域的事情，也默默記下這本書的書名，即便聽不太透徹，但他喜歡他說話時自信的樣子。

但如果里爾覺得自己去看的話一定會不小心打瞌睡，這方面確實被狩野說中。

「看完了。」里爾想起那本書與那次幾乎是毫無保留的坦承，身體又再次漫上一股燥熱感。

然後是沒有預期的貼近，里爾猛然看了狩野一眼便逃避的把視線放回書上「繼承遊戲2，聽你之前說過，但還沒開始看。」

「喔~是啊我很推薦這系列，冒險解謎向的作品很好打發時間，因為作者本身就有心理學和認知科學等學位，我想你也會喜歡。」他盯著里爾看就算對上眼也沒移開，聽起來很細心地在介紹，不過肩膀也隨之靠上。

「......」

「你又有在發燒嗎？沒有吧？」移開了身體恢復距離，輕鬆地盤著腿問道。

肩頭傳來溫度，說話的同時感覺氣流的進出也撩撥著里爾，他沒有想到推薦的書目與自己有關，里爾突然有股暖流衝到心底的感覺「我會好好看完的。」他柔聲地回覆道。

身體的燥熱感越來越強烈，與先前的高燒不同，里爾很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沒有。」里爾搖了搖頭，有點依戀剛剛屬於戀人間的距離，他抓住狩野的手，深吸一口氣，做了一個對他而言十分大膽的動作。

「你看，沒有發燒吧？」里爾讓狩野的手貼上自己的額頭「但是，臉好燙。」他微微笑著，然後再把手移到臉頰處「我可能比你想的更喜歡你。」

這是對里爾來說，第一次正式的表白。

「是嗎？原來如此。」並沒有表現出驚訝，畢竟自己也曉得，手指輕柔的在肌膚上按壓了幾下便抽回，即便可能會讓人失望，他現在沒有興趣做出那些一般人會做的甜膩行為。

只是單純想看對方反應而已。

「你可以想一下等等午飯要吃什麼」回過頭繼續看書，不過還是有在思考其他事：「對了，現在人數減少，聽說低樓層空出了很多房間也多了許多無人撿的物資，你會想換房嗎？」

從狩野的表情，里爾可以發現狩野其實並不驚訝，而這件事情也是他可以預料的。

畢竟都可以為了他做 那種事 ，一般人知道後都可以更有餘裕。

但是說不失望是假的，好不容易提起勇氣說的話、做的事情被輕描淡寫帶過，里爾收起溫和的笑臉，把視線收回書本上「感覺沒有什麼胃口。」他老實說。

心裡想著如果這是狩野要的，那他們就從平淡開始就好。

「我覺得可以找個時間搬。」里爾翻過書頁，不帶太多情緒的說道「我等等去找艾德跟齊說聲，一起往下層移動。」

然後再翻下一頁，這個故事一開始確實就扣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