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到人了啦！白癡哦！」身邊的女生替自己打報不平，但自己也是後知後覺的才將滾落在一旁的籃球和臉上的熱辣產生連結。

得趕快離開這裡，好丟臉、那個人是故意的嗎？
抬頭和方才打傷自己的男生對上眼後匆忙的逃離籃球場，幾乎是連滾帶爬的。
×××
保健室裡傳來熟悉的笑聲，曾經欺負自己的那夥人正巧待在裡面，也沒辦法回班上，看來只能另外找個地方先止血。

「天台這個時候......應該沒有人吧......」一邊喃喃自語，壓著鼻子走上天臺。

林崇暘萬萬沒想到，為了耍帥而投的三分球竟然讓邱敏受了傷。

看著對方精緻的小臉因自己的疏失而掛彩，林崇暘感到十分愧疚，然而，當他張嘴想傷勢時，邱敏卻飛也似地逃離了現場。

「先不打了，我去看看邱敏的狀況。」林崇暘將滾到腳邊的球扔給隊友，便尾隨對方跑了過去。

林崇暘本以為邱敏會乖乖進到保健室接受治療，卻目睹了對方在保健室門前止步，遂後再次邁步逃跑。

邱敏是要跑去哪裡？
他想。
但是邱敏的表情明顯不對勁，林崇暘也不好意思叫住她，只好跟著對方登上天臺。

「邱敏，妳……沒事吧？」看著鮮血髒了邱敏的制服，林崇暘皺眉，直接從口袋拿出手帕，替對方擦拭殘留在臉上的血汙。

「怎麼跑來這裡不去保健室？」

聽到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邱敏才回過神來，今非昔比，早已不是高一的情景，已經不會再有人故意用球砸向自己。

這只是一次意外，不用這麼害怕，邱敏在心中告訴自己。
那個冒失的少年是同班同學林崇暘，平時沒有太多交流的機會，雖然服儀老是不整，不過在班上常常照顧其他人，並不是什麼壞傢伙。

「嗚、」臉上的血污被擦拭掉一半，絲織的布料和臉頰摩擦的瞬間，還是忍不住吃痛了一下。

「我弄痛妳了嗎？」邱敏的輕吟讓林崇暘停下了動作，他將手帕直接塞到對方手中，「妳臉上的血我都擦了，但鼻血還在流，妳先拿這個壓住鼻子，髒得也沒差，止血比較重要。」

「我沒事，我自己處理就好......你可以回去打球沒關係。」邱敏抿了抿唇，發現擠不出笑容，於是就維持平時那一貫不討人喜歡的表情。

「……妳都傷成這樣了，我這個肇事者還打什麼球啊？負起責任是很正常的吧？」
林崇暘不明白為何邱敏會板著一張臉要自己離開，正當他反覆推敲了各種原因後，未解的謎題卻在下一秒得到了解答。

「保健室有我高一的同學，我......跟他們不好。」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沒有顫抖，並且自認為保持的很好。

「蛤？」
少年聽著同窗的回答，皺起了眉頭，「跟高一的同學不好？」
林崇暘回想起邱敏在踏入保健室前的異樣，他嘆了口氣。

「如果會怕的話，我陪妳去吧？」說罷，林崇暘向邱敏伸出手，「走吧，有我在她們不敢對妳怎麼樣。」

「好。」她壓著自己的鼻子，感覺仍有一小片血塊哽在喉頭，但已經沒有一開始強烈的刺痛感。

或許是籃球那一下真的砸的不輕。

在崇暘的身影逆著光朝自己伸出手的瞬間，邱敏竟然產生一種她可以相信這個人的感覺，她不知道再次見到那群人會是如何的光景，但她終於可以不再是孤身一人。

林崇暘拉著邱敏到了保健室，方才的學生們已經離開了。

「剛剛的人好像都走了，沒事了。」林崇暘拍了拍邱敏的背，一同踏入保健室。

看到邱敏的鼻血後，保健老師嚇得趕緊讓她入座，處理傷勢的同事，順道數落了林崇暘一番，少年也因此被罵得抬不起頭。

「雖然塞著止血條不是很好看，但至少不會弄髒衣服了。」許夢夢摸了摸邱敏的頭，「如果頭會暈的話就在旁邊休息一下吧！但是不可以用這個藉口翹課喔！」許夢夢將醫療箱收好後，便坐回了辦公桌前繼續偷薪水。

「......沒有這麼痛了，但還有點暈，謝謝老師。」被摸頭的瞬間張大了眼睛，就像突然被碰到的小動物一樣。

雖然鬆了一口氣，但又覺得錯過直視那些人眼睛的機會有點可惜，心情複雜的繼續壓著鼻子。

「怎麼樣，有好一點了嗎？」林崇暘走近邱敏，看著少女鼻子插著止血棉的模樣感到有些難過。

要是當初再小心一點，肯定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想著，林崇暘懊悔地握緊了拳頭，眉毛也因低落的情緒而垂下。

保健室有一面鏡子，邱敏從裡面看到了披頭散髮的自己，正想抬手去綁才發現此刻慣有手壓著鼻子的狀態沒辦法順利完成動作，只好先用單手的小指把兩邊的蝴蝶結緞帶扯了下來。

「唔......謝謝你，陪我走回來。」小聲的對站在一旁的少年開口，雖然這個情況是對方造成的，不過要不是他，可能自己也沒辦法來保健室療傷。

面對邱敏的道謝，林崇暘感到相當訝異和不好意思，他撓了撓頭，應答：「畢竟是我害妳受傷的，陪妳走這段路是應該的。」

平時沒有什麼交集的兩人，在簡短的對話後陷入寂靜，過於尷尬的氛圍，讓林崇暘皺起眉頭，不斷地思考應該用什麼話題才能打破這讓人窒息的空氣。
這時，他注意到，對方把髮飾給拆了下來，卻又不知所措地把兩個蝴蝶結握在手中。

或許，幫忙綁個頭髮就不會再那麼愧疚了吧？
想著，便將手伸到對方面前，「要不要幫妳重綁？」
邱敏茫然的眼神，讓林崇暘以為她似乎不怎麼信任他的手藝，於是他補述道：「我有兩個妹妹，他們小時候的頭髮都是我綁的，髮型不要太難的話，都不會失敗……」

「怎麼樣，妳願意相信我嗎？」

「......用這種語氣來講綁頭髮的事情，不覺得有點太沉重了嗎？」她揉了一揉自己剛剛哭的紅通通的鼻子，最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唉？崇暘是哥哥啊，幫妹妹綁頭髮，確實很有哥哥的感覺。我也希望我哥哥們可以幫我綁頭髮，只是......」她稍微頓了一下，似乎意識到講了太多關於自己的事情。

「只是我跟哥哥的關係沒有像你跟你妹妹一樣好。」

「沒想到崇暘是這種性格，那好吧，給你一個機會。」她把手中的緞帶交到對方的手中，然後轉過身去，低下頭，將脆弱的後頸暴露在對方面前。

「要好好綁哦！」好像在憋笑的樣子。

「哈哈——妳這麼說好像是欸！」見邱敏終於露出笑容，林崇暘也跟著笑出了牙，他接過髮飾，用手爬梳著、解開對方凌亂成結的髮尾，「交給我吧！」

升上高中以後，林崇暘已經有將近一年沒有幫妹妹們綁過頭髮了。
雖然他信誓旦旦地說要幫邱敏綁頭髮，但他還是有點擔心出錯。只不過他還是憑著肌肉記憶，將邱敏的長髮綁成兩條長辮，接著捲成兩顆小丸子，最後用蝴蝶結固定好。

然而，成品跟預期中的相去甚遠。

果然不該誇下海口的……

林崇暘看著搞砸的髮型，開始感到緊張。
他慶幸目前兩人所在的位置並沒有鏡子，這樣邱敏就不會發現自己手拙捲了兩個醜陋、怪異的麻花捲。
他趕在邱敏發現前，拆掉重新綁了一次，結果成果仍舊不甚理想。

上一次幫妹妹綁頭髮綁失敗，不僅當場大哭一個小時，甚至無視了自己整整一個星期……。
林崇暘明白，邱敏和當年讀幼稚園的妹妹不一樣，但過往的慘劇，讓他不由得地擔心起，對方是否會因此感到難過，尤其是方才對方還信任地把髮圈交到自己的手中。

為了不辜負邱敏的信任，林崇暘又嘗試了六次，才終於把預期中的髮型給完成了。

「……綁好了。」

「說什麼綁好了......我都要睡著了啦！在幹嘛！」

細軟的頭髮在對方的手上不斷的被重新打理，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緣故，竟被重複了六次。每當想要起身詢問時就會從鏡子後方看到林崇暘的表情，這讓邱敏有點難以開口。

但或許也因為如此......

原本繁雜的心情，漸漸的平靜下來，被分散注意力也有，被對方認真態度給逗樂了也有，好像一切都漸漸......無關緊要了起來。
嘴巴上說著指責的話，但是邱敏一回頭卻是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臉頰上還凹陷出愉悅的酒窩，她就是這麼一個心口不一的女孩。

「趕緊回教室吧，我也已經沒事了哦。」

見邱敏重拾笑容，林崇暘鬆了一口氣。
自從分班後見到邱敏的那一刻，林崇暘就覺得她很熟悉，但是她始終說不出那個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直到今天發生的意外，又見到對方的笑容後，他才知道了原因。

即便年齡不同，但這種讓人放不下心的感覺，還有與之相襯的笑靨讓他想起了遠在南部的兩個妹妹。

果然笑容適合所有人。
他想。

「好。」林崇暘伸手將邱敏拉了起來，「我們走吧！」

好耶，謝謝敏敏中陪我玩這個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