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家的段子樓
高機率變成雙口相聲（
可能會有黃段子和不合時宜的吐槽

先道歉為敬，胸部可以看伊凡的（？

蕪菁雕飾

「伊凡，你看。」
納維爾的聲音從一顆蕪菁燈後傳出，緊接著就是他探出的頭。

「我也有一個。」伊凡放下掀起的營帳，手裡正是一個樣貌可怖的蕪菁燈。

他看看納維爾捧著的可愛蕪菁，再看看自己手裡的。

「你的那個比較好看。」

外表和手上蕪菁雕刻看似同樣無害的人笑了笑，很是慷慨的將那顆被稱讚的蕪菁遞給伊凡。

「那這個就給你吧。」

伊凡搖搖頭。他對蕪菁燈沒什麼追求，只單純覺得納維爾會喜歡所以順道拿了一個回來。

「你喜歡就留著吧。我這個拿去掛在外面，還可以嚇嚇人。」

納維爾想了想，跟在伊凡身後一道出了營帳。
他將那盞有著友善笑容的蕪菁燈掛在另一盞長得略顯猙獰的蕪菁燈旁邊。

「掛在一起比較不孤單吧。」
他整理著吊鉤的繩結邊說。

於是隔天一早，兩隻並肩垂掛的蕪菁上，都多了幾個小巧的缺口和一些動物的牙印。

紅紗路 上、紅紗路 下、丹的故事

匆匆回到營帳內，納維爾看來沒有受到沙匪侵擾，還是那副不慍不火的模樣笑著迎接伊凡。

「小納，」反倒是伊凡火急火燎的說：「我剛聽到有人說東方丹是很危險的地方，你怎麼沒跟我說過？」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納維爾一時語塞。

「嗯？是嗎？」
出發至今，對方從沒認真在意過東方丹的事，兩人的交談中也鮮少提及。如今這反應倒讓他好奇，伊凡是聽說了什麼樣的消息，才讓他一回來就先追問起東方丹的事來。

納維爾慢條斯理的拍了拍身邊的坐墊，示意伊凡坐下，才溫聲問：「跟我說說你聽到什麼了？」

下意識就想坐下的伊凡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滿身的沙土血泥——納維爾不喜歡弄髒他身邊的東西。

「就是……」

於是他沒有坐下，而是站在納維爾面前一邊用手徒勞的抹去身上的髒污，一邊以貧瘠的語言段不成章的敘述他所理解的、關於「獨眼將軍」的故事。

理所當然的，他敘述的內容和說書人口中的版本相差甚遠。

安靜聽完伊凡凌亂的敘述，納維爾點點頭，接著語重心長的說：「伊凡，書讀得少沒關係，但別人的話要仔細聽才行。」

面對伊凡茫然的目光，他的笑容裡多了點無奈，循循善誘：「如果那個將軍是獨眼巨人，他要怎麼吃掉自己的另一隻眼睛？」

沒讀多少書的小煤球停下手裡的動作認真思索，片刻後突然想通什麼似的猛地抬頭：

「那個眼睛，吃起來跟烤羊眼應該很像吧？」

「……」

納維爾眨眨眼，臉上的笑意沒有絲毫動搖，語氣真誠的附和道：
「嗯，你說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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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紗路 上、紅紗路 下
百里香藥膏

隨著盜匪之亂平息，商團上下重新整頓後也恢復正常運作。守夜的輪班人換了下一波，剩下的人忙完自己的活計也早早鑽進營帳休息。

納維爾看著伊凡忙進忙出，最後在他提著一瓦罐燒熱的水進屋時將人拉住。

「你也該休息了，伊凡。」
他說。然後取了條布巾沾濕，伸手扶著伊凡的臉，替他把臉上、手臂上還沾著的血漬跟沙土擦去。

「嗯……對了，還有帶回來的東西要整理。」

大漠夜晚寒涼如水，饒是如此，毛巾擦拭過的位置依然泛起可疑的熱意。得虧營帳昏暗、他的膚色又深，除了他游移的眼神外看不出其他端倪。
伊凡從懷裡拎出幾個小羊皮袋和一些什物，上頭沾染的血漬在乾燥的戈壁裡早已乾硬。他在手裡掂量過小袋後，將其中一個遞給納維爾。

「這袋重量不對，是假幣。」他的眼神閃亮，彷彿搜到假幣比得到真幣還教人開心：「其他是真幣，跟一些其他東西。」

他將羊皮袋裡的東西一股腦倒在羊毛地毯前，異國的錢幣、成束的香草藥與木製十字架散落在營帳的地面上：「聖督教的傢伙隨身的好東西還不少，大概沒想過會被反搶。」

納維爾解開袋口，取出一枚假幣捏在指尖，漫不經心的翻看幾眼便手指一鬆，又讓那足以以假亂真的金屬片直直落回袋中。

眼前地上被鋪滿琳瑯滿目的小玩意，其中不乏一些成色亮眼的寶石飾品。但納維爾連碰都沒碰，只安靜微笑，聽伊凡興致勃勃的說完他的行動心得後，納維爾才緩緩抬起手，指向伊凡褲子一邊的口袋。

「對了，伊凡。」
這個漂亮的傢伙每次這樣笑著說的話，都能聽得人心裡發毛。

「你口袋裡的是什麼？」

伊凡一愣，下意識按住褲子一側的口袋。裡頭的東西不大，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物，不過就是個百里香藥膏。

他回來的路上有悄悄打開沾過。油膏質地細膩，不僅帶著百里香好聞的香氣，還能鎮熱止血，正好能拿來用在——

伊凡吞口口水，在納維爾令人發虛的微笑下咬牙拿出口袋裡的百里香藥膏，將之攤放在掌心。

得到想要結果的納維爾滿意的笑著。
他從伊凡手上取走那個被對方體溫焐得溫熱的小木盒，也不打開來看，只是拿在手裡把玩。

他抬起眼簾，帶著笑意看向對面交出東西後反而更坐立難安的青年。

「我知道你打算把它用在我身上。」
納維爾開口，語氣溫和，話裡卻沒留什麼餘地：「伊凡，我說『可以』的時候你才能用，明白嗎？」
而那個圓潤的小木盒被他收進白色寬袍的暗袋裡。

「這個就由我保管了。」

沙漠蜃景 1：商團菜單

離開柴堡後，連續幾天納維爾只願意進食日漸乾癟的蘋果。

乾硬的黑麥麵包會刮傷他的舌頭與上顎，肉乾又不是他喜歡的食物種類。
從很久以前開始，對於進食，納維爾一直都有能夠把自己餓死的執拗。

伊凡為此傷透了腦筋。
再不想辦法讓納維爾吃點其他東西，可能還沒走到第一處補給點，他們就必須先行折返。

而挑食的當事人對於伊凡的困擾毫不在意，每天完成份例任務般按時吃掉帶著酸頭的蘋果後，納維爾就多一口東西也不想再吃。

對他而言，只要能維持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就足夠了，沒必要在此基礎上去過多進食他不喜歡的東西。

但伊凡顯然並不贊同，每天孜孜不倦的哄著他只為了讓他多吃幾口東西。納維爾起初還會給他點面子吃上一些，可現在，他顯然已經不想再勉強自己了。
納維爾像一隻浣熊，雙手抱住今天份的蘋果，將果皮洗得乾乾淨淨的。

「你等一下。」

無情的飼主伊凡，搶走了納浣熊手上的蘋果。
他將蘋果連皮切碎成泥，和剝成小塊的黑麥麵包一起放進裝有羊奶的淺鍋燉煮。直到冒小泡後再拌入少許白糖，稍微放涼後盛起。

「喏，吃吧。」伊凡將那碗散發酸甜奶香的淺褐色食物和湯匙一起遞給納維爾。

常年食慾不振的納維爾捧著碗，看了看碗裡散著甜香氣味的糊糊，又抬頭看了看伊凡，在對方殷殷目光裡用木匙挖起一口，小心送進嘴裡。

原本乾巴巴的硬麵包吸滿了汁水變得柔軟，新鮮的奶香混合著果泥和砂糖的甜，讓它嚐起來像是某種甜點。
喜歡甜食還以為沒人發現的納維爾被輕易俘獲了。

他看著滿臉藏不住得意的伊凡，挖起一大口塞進了對方的嘴巴。

承上

「等我們這趟回去，狄恩他們的小孩也該出生了。可以做這個給孩子吃。」伊凡吞下嘴裡的奶糊糊說。

納維爾聽完停下進食的動作，一語不發的盯著伊凡。

確實，等他們的旅程結束回到家鄉時孩子應該落地許久。他幾乎能想像桃樂絲氣鼓鼓的抱怨他們沒趕上孩子的出生。

只是……
他再次看向手裡的碗，不確定的問：「……伊凡，你難道把我當成小嬰兒了嗎？」

「沒有啊，怎麼會。」

伊凡毫無心機的回答：
「這個沒有牙齒的老人也可以吃啊。」

「……我吃飽了。」
納維爾把還剩下一半食物的碗重重放在桌上。

後來幾天，任憑伊凡如何哄勸，納維爾都堅定的當一隻鍾愛蘋果的浣熊。

花剌刺

剛進到花剌刺，伊凡總覺得周圍本地人的視線帶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又回到奴隸的身份。
反倒是納維爾受到無比親切的歡迎：買個無花果攤販都還會多送他幾顆椰棗乾、所有人都笑盈盈的接待他。

本地人對待他們的態度大相逕庭。
「為什麼啊？」伊凡困惑不解。

「這裡畢竟是信奉真尊教派的城鎮。」
納維爾剝開一顆無花果，自己吃掉一半後，將手上的另一半餵到伊凡嘴邊。

看伊凡鼓著半邊腮幫子咀嚼、露出疑惑的眼神，他笑了笑，站在對方面前，原地轉了一圈。
隨著白袍飄起，一股好聞的香氣無聲飄散開來。

「大概是因為我看起來很乾淨。」
納維爾站穩了腳步，笑瞇瞇的答道。

真香。

伊凡吞下嘴裡的無花果，想了想後偏過頭抬起手臂，聞了聞自己的身上的味道。

嗯……嗯。
好吧，他聞起來活像隻駱駝。剛從泥灘走出來的那種。

「……我知道了。」

花剌刺

在前往公共澡堂的路上，伊凡遇到一位鼻子尖尖、鬍子翹翹的商人帶著一隻駱駝，正對著兩車堆滿滿的肥皂發愁。

「我的駱駝葳腳，沒辦法把這些通通拖回去。」商人說：「你有駱駝的話可以幫幫我嗎？只要拖到店裡去就行了。事後必定酬謝。」

伊凡看了看那兩車肥皂，思忖片刻後回答：「可以啊。」

裝滿肥皂的推車拉起來比犁重，和從前玉米收成時拉的車差不多。
他花了一番功夫和葳腳的駱駝一起將兩車肥皂拉回店裡，不止收穫了幾塊皂角，也從商人口中打聽到不少花剌刺本地的事情。
比如說本地特別重視沐浴與潔淨的習俗。

「太感謝了，你要什麼儘管說！」商人一拍胸脯。

「嗯……這邊有沒有可以單獨沐浴的地方？」伊凡問：「我妻子她……不方便去大澡堂。」

「怎麼了？是有隱疾嗎？」商人狐疑的問：「我們這裡人人都在大澡堂洗，不會有問題的。」

「不是、那個……」伊凡咬著下唇，急中生智道：

「她懷孕了。按照我們那邊的習俗……不方便去大澡堂。」

「原來是這樣！看小兄弟你這體格……也是應該的。」商人咯咯笑著表示理解。

「不然我的商鋪附近有間倉庫，裡頭的東西不怕水、還有幾個用不上的舊澡盆，就給你們用吧。」

順利得到個人澡堂，伊凡開心的和商人道謝，也確實好好的讓納維爾洗上了澡。

就在伊凡認為一切都沒問題的時候。
某天兩人上街閒逛，又再度遇到那位商人。

「唉呀！真巧啊小兄弟！色蘭！」
身邊的伊凡在聽到這聲熱情飽滿的招呼時，顯然渾身僵了一下。

納維爾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一位面生的翹鬍子中年人正從路邊商舖的門口向伊凡招手。
出於禮節，他拉著伊凡朝對方點頭回禮。只是不知為何，伊凡的神色顯得格外侷促，大有一副隨時要拉著他逃跑的勢頭。

還沒等他問伊凡發生了什麼，那商人就已經跑出店來，對著納維爾上下一陣打量。

「您夫人的身材真是十分高挑啊！」比他矮上半個頭有餘的中年人拍了拍自己的啤酒肚爽朗道：「只是這肚子看著可是沒什麼動靜啊？幾個月了？」

隔著一層黑紗，伊凡依然能感受到納維爾帶著深深笑意的目光正刺在他身上。

「那個……三個多月了……」

伊凡咬牙回答，他看都不敢看向身邊的納維爾、也無心去猜測他究竟是什麼反應，只能就印象中曾經聽其他人提過關於懷孕的內容胡說八道一通：「他那個……第一胎，人家說肚子會比較不明顯什麼的……我也不是很懂。」

「沒事沒事！以後多生幾個就懂了，我太太第一胎也是這樣呢！哈哈哈哈！」商人拍著伊凡的肩膀爽朗大笑，接著轉頭對納維爾說：「你這先生可疼你了，未來得幫他多生幾個大胖小子、煩死他才行啊！」

納維爾隔著黑紗溫順的點頭，手裡抓著伊凡的臂膀又貼近了些，十足嬌羞小妻子的模樣。

而伊凡已經滿臉放棄掙扎。

告別話匣子大開的商人已經是一段時間後的事了。走離商舖的納維爾依然維持挽著伊凡胳膊的姿勢，感受著對方隨著他笑聲而愈加緊繃的肌肉。

「伊凡。」
他湊到對方耳邊，柔聲調笑：「三個月了？」
納維爾拉著伊凡的手掌，將其貼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用只有他們才聽得見的音量緩緩說：「想讓我多生幾個大胖小子，你可要再努力些了，丈夫先生？」

伊凡腳下一個踉蹌，納維爾則咯咯笑著，鬆開他的胳膊走開了。

刀刀見肉

在沙漠裡行進總是少了點樂趣，但這並不妨礙人們沒事找事排遣無聊。

某天納維爾發現，商團中突然掀起了一波削蘋果皮的熱潮。一問之下才知，果皮留得越長代表著能留存愈久的幸運。而這源於某種祈福小儀式的行為，似乎隨著眾人的熱衷逐漸演變成手藝人之間的競逐。

此時營帳裡，伊凡正專心致志的削著蘋果皮。納維爾盯著看了半天，直到伊凡終於削完手裡的蘋果。

「好了。」

伊凡將削好的蘋果切成易於入口的小塊裝進木碗裡，反常的沒有慫恿納維爾進食，專注的欣賞自己削出來的那條較平時細長的果皮。從嘴角隱約的勾起不難發現他的樂在其中。

這反應足夠說明，伊凡也成了沉迷於蘋果皮手藝的匠人之一。
納維爾微微瞇起眼，打量著對方手裡那條細細長長、還打著卷的蘋果皮——這東西真的有那麼有趣嗎。

一反常態的，納維爾悠悠起身，轉而與伊凡並肩而坐。他撿起一隻蘋果，也安靜的削起……哦，削斷了。

本性兇殘的沙匪頭子露出一絲不滿的表情。

眼見平時吃飯都要人三催四請的納維爾主動削起第二個蘋果，伊凡完全沒留意到納維爾隱隱的不服，喜不自勝的誤會了納維爾的意思，並順手接過他手上只削掉一塊皮的通紅果子。
自然，他也不會放過這個能夠祈求好運和練習手藝的機會。

再度削出過分細長捲曲的蘋果皮，伊凡將處理好的果肉全部裝到木碗裡遞給納維爾：「喏，快吃吧。」

細白的手指捻起一塊多汁飽滿的果肉，不由分說塞進了滿臉寫著開心的伊凡嘴裡。

對方削第二顆蘋果的時候，他可是在旁邊仔細研究了伊凡的手勢，納維爾拿起第三顆果實時伊凡還在忙著咀嚼被強行投餵的蘋果塊，根本沒有多的嘴能制止。
隨著一陣沙沙聲，一條細長的完整果皮被納維爾的小刀蛻了下來。長度甚至和伊凡削下的前兩條所差無幾。

一點也不難。
心滿意足後立刻感到無甚趣味的納維爾把削好的蘋果再次塞進了伊凡嘴裡。

中/ 納總是無聊來餵餵他的狗嗎???

某個夜深人靜的夜晚-1

夜晚，納維爾在某種喘不過氣的重壓感中甦醒。
他在黑暗中睜開眼，一個又重又毛絨絨的東西正頂在他的頸窩，甚至隱約有想貼得更緊的趨勢。

——是伊凡。
準確一點說，是伊凡的頭。

「……」
納維爾抬起手，慈愛的往那顆睡得正酣的腦瓜子上甩了一巴掌。

「怎麼了！……小納？」

還在夢裡咂吧著嘴的伊凡被一巴掌打醒，朦朧間下意識的把手伸到枕頭底下握住刀柄；回過神來才看見納維爾正躺在軟鋪上支著頭，好整以暇望著他。

「伊凡。」

納維爾漂亮的臉上掛著同樣漂亮的微笑，一點看不出心情不好的樣子。只見那勾著弧度的嘴唇上下輕碰：「你這個大頭。」

說完，他徑自翻身躺回軟毯上，順便毫不留情的捲走了被子。

烤蠍子小遊戲

跟著商團一路向東，大部分時候周圍都被砂石覆蓋。
對於大多數人而言，乾枯的灌木和砂土只有貧瘠二字足以形容；然而對長年在南方沙漠生存的人來說，這片看似貧瘠的土地還是有其可取及有趣之處。

就比如現在，伊凡正蹲在距離商團紮營的不遠處，盯著躲藏在岩石底下陰涼處的蠍子。

巴掌大的蠍子還沒留意到身後如狼似虎的貪婪目光，在岩盤下動也不動。
這麼大隻肉肯定不少。伊凡想起過去和伙伴們在火堆旁烤蠍子打牙祭的快樂時光，嘴角幾乎就要淌出懷念的淚水。
他看準時機，捏著蠍子帶毒針的尾巴，從陰影下拖出他不斷掙扎的小點心。

和伊凡的小點心們一同躲在陰影處的還有納維爾。
不趕路的沙漠午後，暑氣蒸騰得他昏昏欲睡。放任伊凡跑去不知哪裡撒歡後，納維爾便找個一處石堆，縮在背光面躲太陽。

此刻他只想當一個安靜的石雕，卻偏偏有小東西打算在他身上安家。
納維爾不急不徐的從懷裡抽出一支弩箭，轉瞬功夫就將腳邊躥動的黑影釘在箭頭上。

定睛一瞧，上頭刺著一隻手指長的黑色沙蝎。大概是因為沒刺中要害，那小蟲子還在張牙舞爪的揮動著它有毒刺的尾巴。

沙漠裡蝎子不少見，納維爾也算是習慣了。正當他打算把蝎子拔下來扔遠點時，撒完一圈歡的伊凡回來了——還帶著一隻顯然已經被烤成小點心的大蝎子。納維爾扭頭就把手裡的蝎子遞給了對方。

伊凡愣了楞，還是接過那隻小蠍子。在他印象裡納維爾從來不好這些野味，怎麼今天突然有興致了？

無論如何有小點心他就歡喜信受，握著那隻被插在弩箭上、還揮舞著鉗子掙扎的小點心，伊凡看了看手中吃了一半的大蠍子，遞給納維爾：「要吃嗎？」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納維爾扯著嘴角笑了笑，語氣真誠不摻一絲客氣。

同源異派

這是商團在安兒茨克萊的廢棄堡壘停留時發生的事。
當時伊凡抱著盛滿的水罐正要往回走，不期然被路邊的老人抓住手臂。

「小伙子！你來說說！什麼是蘋果派！」

能夠無聲無息的抓住他，老人和他的朋友可能是某個不世出的強者(?)。伊凡瞪著握著他手臂的爪子，內心直打鼓。這個問題他得小心回答才行。

「蘋果派？我記得是烏羅比亞來的……一種點心。」他記得納維爾挺喜歡那個的：「裡面是煮熟的蘋果，外面是麵粉做成的皮，組合起來之後烤熟……」

「什麼煮熟的蘋果！難道一定要是蘋果嗎！」
「不然幹嘛叫蘋果派！你這老糊塗！」
「你才老糊塗！」

……能不能先放開我？
看著兩個互相咆哮的老人，伊凡抱著他的水罐手足無措。

「喂老頭，你們冷靜……」
「「閉嘴！你這不懂蘋果派的傢伙！」」

不懂蘋果派他錯了嗎？話說回來，他印象中的蘋果派的確就是他說的那樣啊？
伊凡被繞進老人的爭執裡，開始感到昏頭轉向。如果小納在就好了。他這麼聰明，一定可以輕鬆解決老人的蘋果派難題。

像是上天收到了他的祈願般，納維爾輕飄飄的出現在爭執現場。

「伊凡，怎麼了？」

從營帳裡都能聽見兩個老人辯得熱火朝天，納維爾披上外衣走出去，本想看看情況，竟發現只是去取水的伊凡也被捲入其中。

「……我中了老頭陷阱。」

伊凡委委屈屈滿臉無辜的說。

納維爾的視線從伊凡臉上轉向他胳膊上抓著的手，又順著那隻手看向兩個臉紅脖子粗的老人，最後再次繞回伊凡的臉。

「這樣啊。」
「看起來他們還要說上一陣子，那我就先回去等你了。」
納維爾已經覺得累了。

「等等、小納……」眼見納維爾轉身要走，伊凡趕忙叫住他，無奈的說：「也把我帶走吧。」

這老頭吵個架到底為什麼要抓著他？弄得他甩手也不是不甩手也不是，就怕在眾目睽睽下甩開老頭害他摔死。

伊凡嘆口氣，想了想再補上一句：「拜託？」

既然都被拜託了，納維爾眨眨眼，他只好加入了老人們的辯論戰場。

在一番從物質現象到哲學倫理的討論過後，納維爾摘下面紗，衝著老人們露出漂亮的微笑後說：「無論是什麼組合，只要您認為那是蘋果派，那它就是蘋果派。」
最後，納維爾微微張開雙臂，像個虔誠而謙和的傳教者般散發著神性的光輝：

「蘋果派是自由的。」

兩個老人面面相覷，最後點點頭安靜的離開了。
天知道他們究竟是信服了納維爾的話，還是折服於年輕人漂亮的臉蛋——男人至死都是視覺動物。

納維爾重新戴回黑紗，緩步往營帳的方向走。

「伊凡，我今天也有點想吃蘋果派了。」
他的語氣很是輕快。

伊凡沉吟片刻。

「我知道了。」

蘋果派是自由的。它可以有塔皮、沒有塔皮，或者不是麵粉做成的塔皮。
它可以有內餡、沒有內餡，或者不是蘋果做成的內餡。

剛才納維爾和老者針對蘋果派的討論讓他深受啟發，伊凡滿懷感動，決定將智慧回饋於智者。
難得納維爾主動跟他說想吃東西，可不能讓他失望。

最終伊凡端出了——羊肉曼蒂。

他將熱騰騰曼蒂放到納維爾身前，無比認真的開口：「喏，蘋果派。」

納維爾看著那散發迷人香氣的食物，半點沒有開心的感覺。甚至可以說，他已經很多年沒感受過這種強烈的期待落空後的空虛了。

「……伊凡。」
他同樣認真的看向對方。

「我想吃的就只是用蘋果和小麥派皮構成的那一種蘋果派而已。」
「但你剛才說……」
「答應我，不要把那些屁話當真。好嗎？」

「……我知道了。」

伊凡垂頭喪氣的收起那盤曼蒂，吶吶道：「我去重做一個蘋果派給你。」

蘋果派的哲學，真難啊。

承上

蘋果派做起來有點複雜，但不算難。過去在聚落時他曾經向過路的烏羅比亞商團請教過，也成功烤出來過幾次。

只不過在旅途中，他們既沒有烤爐也沒有烤盤，甚至連材料都缺了幾樣。這樣要如何做出蘋果派？

吃著熱騰騰的羊肉曼蒂，伊凡一邊清點材料，一邊苦思冥想。
最後他決定用老方法——搶劫，喔不，是以物易物。

他挑上在他們附近安營的商人，招呼不打的直接走進他們所在的房間裡。

「給我一些麵粉，我給你們蘋果派。」
「為什麼……蛤？」商人們面面相覷：「蘋果派？從花剌刺買到這裡，過這麼多天都已經壞了吧？」

「我現做的。」伊凡人狠話不多，言簡意賅。

商人們哈哈大笑：「小兄弟你別開玩笑了，這種地方你要怎麼做出……」
「廢話少說，給我麵粉就對了。」伊凡打斷他們的笑語，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勢頭。

最終商人們妥協的交出一小袋珍貴的白麵粉，還附帶幾根氣味香濃的肉桂皮。
伊凡對此十分滿意。

回到營地，不高興的小納依舊待在營帳裡生悶氣。

伊凡摸摸鼻子，從他們的行囊裡翻出幾顆過熟到長出皺紋的蘋果，俐落的削皮切塊；接著拿出一路陪伴他們的淺鍋翻炒白糖，炒出糖色後加入蘋果塊繼續熬煮。

酸酸甜甜的味道逐漸飄散開。伊凡瞄向營帳，正巧讓他捕捉到納維爾縮回腦袋的瞬間。

他隱晦的勾勾嘴角，在一旁的木板上做起派皮。

派皮裡混合了幾種碎堅果和香料，缺少的奶油伊凡又向其他人「交換」了一些。

沒有烤模，他只能把桿好的派皮直接覆在淺鍋裡的煮蘋果上，再重新用附近的碎石磚瓦在火堆上搭建簡易的烤爐，把淺鍋直接放進石窯裡慢烤。

反覆確認派皮烤的金黃酥脆後，伊凡小心翼翼的從窯裡拿出淺鍋，倒扣在盤子上。
熱騰騰的蘋果派就這麼順利脫模，冒著泡的焦糖醬汁四溢，微焦的蘋果塊飄香。

「小納，蘋果派好了。」

不知何時，他們身處的房間外頭站滿了聞香而來的人們。伊凡無視人群的目光，切下一塊蘋果派盛裝在小盤裡，端進營帳哄他鬧脾氣的首領。

他沒料到的是，這份克難食譜在不久後會被他交給花剌刺澡桶老闆的女兒，並且一路當作傳家食譜流傳到千年以後，成為著名的反烤蘋果派。

「好吃嗎？」
「很好吃喔。謝謝你，伊凡。」

中//不要瞎掰好嗎

同類？

在商團行進的旅途中，偶爾會有一些野貓野狗混雜進隊伍裡。若是幸運沒變成食物，多半就會變成吃百家飯的團寵。

最近伊凡注意到有隻野狗在紮營時經常在他們的營帳附近悠晃。
納維爾似乎很喜歡那隻野狗。

那天，收拾好晚餐的伊凡回到營帳時，納維爾正在快樂擼狗。他的笑容真誠而美麗，背景都要飛出花來。
伊凡看著這平靜祥和的一幕，漸漸發現哪裡不對勁。

納維爾摸狗的手法，和平常摸他的頭時如出一轍。

「小納，」他遲疑的開口：「你……難道把我當狗嗎？」

「怎麼會呢伊凡。」
納維爾幾乎是下意識的先否定了，而手上摸著狗頭的動作卻持續了一陣子才停下。

——伊凡是怎麼發現的？

他蹲在原地思度良久，那隻小野狗見這個白白的人類不再理會牠，便搖頭晃腦的跑去找別人玩了。而另一隻大型「家犬」也在此同時來到身邊。

納維爾仰頭看向伊凡，接著慢慢的站起身子面對對方。他伸出手，手法嫻熟的摸起伊凡的腦袋。

「你多心了。」
納維爾笑得美麗而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