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在跟森林裡的兔子玩耍@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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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建議消音)
【柯勒律治之花與魔鬼/精靈的低喃】
我向亡靈們唱過最初的歌曲,
可惜他們聽不見下面的樂章;
美好的聚會杳然無尋,
更堪嘆消逝了的回響。
——《浮士德》獻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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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一朵射干!
《荀子·勸學》:「西方有木焉,名曰射干,莖長四寸,生於高山之上,而臨百仞之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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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根廷作家波赫士曾經對英國詩人柯勒律治寫過兩篇文章(就我現在看到的,可能我漏看也說不定),分別是〈柯勒律治之花〉及〈柯勒律治的夢〉,前者討論了文學史是否存在著「個人」,後者則討論極其浪漫的主題——夢境與創作。

偷偷說一下,台灣商務印書館出的《波赫士全集》,這兩篇的目次跟內文標題沒有對上嘿(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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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感覺我好有親切感
著名的柯勒律治之花,源自於柯勒律治的一段敘述:

「如果一個人在睡夢中穿越天堂,別人贈與他一朵花作為他到過的證明,而他醒來時發現這朵花在他手中⋯⋯那麼會如何呢?」

這朵花成為證明夢中經歷為真的證據,而事實上這朵花並非為真,反而是夾雜在虛實之間的中介,它是唯一一個從夢中帶入現實的產物,它的源頭——夢境又反向說明它的不真。
柯勒律治之花的出現,意味著創作者們似乎發現如欲表達人類既非身處真實,也非身處虛幻的情況,柯勒律治提供的這朵花,足以當作是人類驗定真實的信物,於是從「柯勒律治之花」延伸的一系列作品,描述人類如何闖入不知名的地域,最終無不索求一個信物的模型,而這一點恰好代表了文學的其中一項特質:行為是由數不清的結果之原因及原因之結果構成,文學作為紀錄,亦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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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世間所有作品都是由一人寫出來的,這些書的中心如此統一,以至無法否認皆是出自一位無所不知的先生之手。」(愛默生:《散文集》第二卷第八章)
在愛默生發表這段看法的二十年前,雪萊也曾表示過:過去、現在、未來是連貫的長詩,所有經手於不同人之手的詩作,也只是當中的片斷或選段,如果贊同愛默生跟雪萊的想法,那麼1938年保羅.梵樂希的言論就變得易於理解——文學史不應該是拼湊各個作品的作家生平。
「文學的歷史不應是作家的歷史以及作家生平或他作品生涯中的種種際遇的歷史,而應是作為文學創造者或消費者精神的歷史,甚至可以不提及任何一位作家而完成這部歷史。」

這個觀點讓我想起德希達《書寫與差異》裡的〈愛德蒙・雅畢斯與書的問題〉。
有空再來重讀一下《書寫與差異》。
德希達在〈愛德蒙.雅畢斯與書的問題〉一文中提到了「書以外無世界」的觀點,世界便是一本大書,是一種如實紀錄所有事物的抽象概念,歷史是透過書寫以及對書寫的詮釋所進行的書寫不停傳遞,因此說「書以外無世界」——解構主義解構了原有定義下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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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勒律治之花在威爾斯的科幻小說《時間機器》(The Time Machine)獲得了傳統的「預見未來」並進而改造,這部原本在1887年初稿定名爲The Chronic Argonaus(阿爾戈號英雄的時間)的科幻小說描述關於「未來」的揣想,人們預見的未來大抵與幸福無緣,《埃達》裡〈女先知的預言〉看見諸神黃昏的來臨,〈時光機器〉則更進一步——讓人們直接前往未來。
〈時光機器〉的主人公察覺世界只剩下兩個物種——美麗而低智力的哀洛伊人,醜陋狡猾蟄伏在地底的摩洛克人,後者以前者為食,在一個連疾病都沒有、衣食無虞的世界裡,低智商者的生活似乎連同舊世界裡的思慮、道德一併湮沒。

打破僵局的是結局最末的一朵花。
「他對人類的進步持悲觀態度,認為文明的堆積是愚蠢的堆積,最終必將轉而毀滅他的創造者。」
《時光機器》的主人公曾經解救一名哀洛伊少女,這名少女拾取白花贈送主角,為此表達自己的愛意與感謝,她隨著主人公深入地底,尋求能載他返回過去的時光機器,最後這名少女死在摩洛克人的手中。
「讓我感到欣慰的是,我這裡還有兩朵奇異的白花——現在經皺縮發黃,又乾又脆——這兩朵花證明了即使人類的智力和體力已經嚴重退化,感激之情和共有的溫情仍然活在我們心中。」
白花是主角歷經惡夢般經歷的證明,也是惡夢結束後在人類文明墮落裡,象徵最後善良的信物。

時報出版了威爾斯一系列的科幻作品,設計我蠻喜歡的,值得買來收藏。時光機器(精裝版)恰好今天時報也推出該系列的有聲書。Facebook
1917年美國作家亨利.詹姆斯創作了一個名為《過去的感覺》的故事(The Sense of Past),他為威爾斯的《時光機器》範本裡加入另一個概念——回歸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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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爾夫.彭德雷踏進別墅便產生莫名的熟悉感,彷彿過去曾來過該地,他在牆上看見屋子主人的遠祖,與他同名同姓的拉爾夫.彭德雷,當他某一日因為好奇而透過別墅回到過去時,才赫然發現屋子裡的肖像畫,畫的正是他自己。
原因成爲結果,結果成為原因。

柯勒律治之花轉變為肖像畫,一個連結不同世界的伏筆。

回頭思考柯勒律治提出的假想:「在夢境裡來到天堂,醒時仍拿著來自天堂的花,該當如何?」
這是個無解問題,那朵花就是答案,而這朵花的性質是什麼並不重要,用佛家語來說——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柯勒律治之花說明了文學創作不存在「僅出自某人之手」,作品並非由某人獨創,而是銜接與繼承、提供與採納。波赫士寫道:
對古典主義來說,文學是最根本的,而非個人,喬治.穆爾和詹姆斯喬伊斯都在自己的作品融入別人的篇章和詞句,奧斯卡.王爾德則常常奉獻故事供人創作。兩種行為雖然表面上是對立的,但可以說明同一個藝術的含義。
這一點正好有柯勒律治自己的體驗為證,那便是他從夢中獲得的靈感寫出的長詩斷篇——〈忽必烈汗〉。忽必烈汗:或一個夢境——柯勒律治詩歌閱讀 - 詩人的烟錢 (@Louie)柯尔律治《忽必烈汗》(Kubla Khan)的几种译文
這篇提到一個詞orients,源自於拉丁文的oriens,意指整個阿拉伯世界的東方,而非現在亞洲,相當於馬可波羅遊歷的區域,事實上以往西方對東方世界的想像,更多源自於˙《天方夜譚》。

岔出去講一下,當初我看到《天方夜譚》寫阿拉丁是中國人時我很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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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前面,據柯勒律治自己描述,這首詩——也是後世評價柯氏成就極高的詩作,源自於自己的夢境。1797年夏天,他因身體不適服藥,在藥物作用陷入沈睡前,自己正在讀珀切斯(Purchas)——這名編纂大量維多利亞時代遊記與航海記的英國教士作品,當他讀到馬可波羅描述忽必烈建造宮殿的情景時,夢中的柯勒律治不由自主的寫下兩三百行的詩句,夢醒時他亟欲憑藉記憶寫下來,卻因不速之客打擾,耽誤了一個多小時,當他再次執筆,愕然發現記得的詩句所剩無幾。
Then all the charm
Is broken – all that phantom-world so fair
Vanishes, and a thousand circlets spread,
And each mis-shape the other.
「我想當驚駭的發覺,我只是模糊地記得大概的情景,除了八九行零散的詩句,其餘的通通消失,彷彿水平如鏡的河面被一塊石頭打碎,他反映的景象怎樣也恢復不了原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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