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袋禮盒裝的薰衣草茶包被輕放在了兩人之間的矮桌上。
那是雷伊為久違再次見到對方所準備的見面禮。

「如果妳希望,我可以幫妳稍微解開它。」撇除那基本禮數下會有的寒暄,他首先開口的話題直指那剛開門映入眼簾就不得不讓他注意甚至感到介懷的拘束配件。

在訪視慰問開始前他並不認為渾身受限會有甚麼良好體驗。
禮盒與桌面和煦相觸的聲音提醒西魯西她還是活人──她逐格、一幀幀、清楚分明了節奏地扭頭,看白磁磚拼成的老爐子上吹哨的壺,滾滾白煙⋯⋯連它們都被嚇跑,被雷伊先生⋯⋯沒日沒夜奔騰的情緒因為雷伊又滾出更多氣泡,她其實也想張牙舞爪地逃。
「不希望。」
西魯西聲音微弱卻十分堅毅地回應。
西魯西閉上眼想⋯⋯
細細編織的千萬滴陰雨、雨中的海、海後的山、山裡的湖還有外面幾哩外的湖,祂們很神聖美麗,與曾經的「女神西魯西」的話語一樣,讓人感覺良好。
但,相信大家都知道了吧?
黑鼠四處橫生、一齣齣受傷的戲,
及唯一無二的沾染謊言的記憶是生命。
「您不是始終都拒絕西魯西的『相信』嗎?所以我不會再相信您,雷伊先生。」
西魯西眼睛黑色的一閃一閃。
她不敢置信地看雷伊。
這個眼前被派遣而擅自踩進監獄的雷伊,那個往昔裡抗拒的、死滅了神聖美好的西魯西的心的其中一條導火線。
感覺被背棄的同時又感覺被在乎,只因沒有希望的雙眼被禮盒上精巧的文字入侵。西魯西吞嚥她不夠用的膽量,怯懦釋放自己。
「我只希望您做這件事,請⋯⋯為我泡茶,您的視察肯定會進行很久,我會口渴。」

「我拒絕並不是針對妳,珀瑟。」

說著,雷伊邊往那陶瓷杯裡緩緩沖入熱水,細水流動翻弄著那淡淡的香草味。他將那杯茶端至西魯西面前,而後坐正著與之對望。

「但妳看起來十分在乎,我想我們可以先解開這項誤會。」即便妳的說法聽上去十分公報私仇。
「每個人都這麼說。」
每個人都這麼說:謝謝妳、妳走開;相信妳、妳讓人失望;徹底讓西魯西在看局長理想的恢宏背影時感覺自己是最沒用還受警惕的存在。她垂首看自己的腿又抬首,看茶氣蒸騰與她喜歡的薄窗簾那麼相似⋯⋯
還有裡頭不盡的浩劫。
或許,
她的心敢再說一次再咬破誰──
我會我會西魯西會──老木頭窗框被風粗野撞翻,爆炸般的聲響讓西魯西回神。
「我們需要解開什麼誤會嗎?遠道而來的偉大的B級異能持有者、崇高的雷伊先生,我這貧弱的人有什麼資格在乎?好有趣。」
記憶的長鞭笞打西魯西。
她想起自己被審問時也不停重複回返地哭叫、說沒有沒有沒有是誤會她沒有、漫天飛舞的昆蟲死碎演奏豐富生命力的盛宴,紅紅的都紅紅的,綻放難忘時刻。
好有趣,
想起西魯西,她幾乎哭不出來了!
對面的雷伊似乎間接教會她恨自己。
世界將會如何?一如往昔?
保留祂的野性與濕氣,振風,永在⋯⋯
所以保留西魯西·珀瑟的暴行。
「我現在是被丟棄的棋子⋯⋯很好玩嗎?好像真的很好玩?因為我被充滿生機又同時荒廢科技的野地同化後,變了。」
獨自一人臥病接受被遺忘,
必需學會孤獨,然後把自己當成監獄封閉,私自發展並擁有無與倫比的生物多樣性。
「嘻、嘻嘻嘻⋯⋯我口渴了,雷伊先生,我太久沒有跟活『人』說話就會、西魯西會控制不住她的喜悅的。」
笑的同時,
好像有人跟她一起。
要是西魯西的手沒有被交疊束縛,她現在就會爬到桌子上、爬到雷伊面前,拉扯他的手就要沒有雜質的起舞表達快樂。
我拒絕的是所有人。
他沉默著,當下並不打算為他不自覺傷害了同事情誼這件事釋出任何辯駁說詞。
而他也不打算為此先示軟道歉。

那階級謬論聽在雷伊耳裡是再明顯不過的諷刺。
他從沒在乎過異能力的分級制度,甚至他身為B級這件事,要是他不常瀏覽出示自己的證件,他根本就不會去憶起。再者B這個單字要他來自我評判其實等同次級,有個大大的B印在自己的成績單上是什麼能被視為偉大的事情嗎?或許⋯⋯看在拚盡全力卻只能拿到D的人眼裡或許就是這麼回事。

「憑妳願意『相信』他人,憑妳願意奉獻自身所有,就憑這些我其實無法輕易辦到的事蹟壯舉。」
「我認為珀瑟並不貧弱,也絕不該是被棄之不理的棋子。相反的,妳是我少數能夠欣賞的存在。」
他開口,平靜中飽含安撫似的輕柔。他自那不平靜的海面打撈,試圖自西魯西的聲音中尋找那一絲需求的突破口。
「妳渴了⋯⋯請再稍等一下。」雷伊垂眸看了眼那還冒著熱氣的茶水表面,而後抬眼對望。
「我只是擔心妳會燙傷。但如果妳不希望我解開拘束,平常的妳是怎麼解決這件事的?」
驚訝而眼眸構造縮放,
對於雷伊所有的話。
即便乾涸,西魯西還是執拗地想開口,聲帶故障似地無法擠出任何言語──她分不清楚那是真實的心聲?還是虛偽的劇本被鎮壓局長官書寫再要雷伊念出口?
⠀⠀⠀好恐怖,雷伊,好恐怖。
⠀⠀⠀不要感覺西魯西做對事情;
⠀⠀⠀也不要感覺西魯西可以被欣賞。
⠀⠀⠀真的好恐怖。
跟那些鎮壓自己、同時向自己柔性勸說可以好好冷靜下來的幹員好像──他們一邊稱讚且感謝西魯西的配合,一邊給又被麻醉又腳癱瘓的無法反擊的西魯西穿戴拘束衣!他們拉扯長袖的時候西魯西喊叫,因為西魯西肩膀好痛感覺脫臼⋯⋯好恐怖。
聲帶也被懼怕鎮壓,西魯西不敢回應。
雷伊說請再稍等一下,西魯西則想應該要等什麼?等痊癒?等這場該死的讓自己坐立難安等等等等根本沒有立?思緒不斷飛洩跟磁帶不停被抽扯沒兩樣。
西魯西沒聽清楚雷伊問了什麼,她只知道雷伊又看過來,自己是被提出交換條件似地要應答完美的回覆才不會被當作罪犯。
西魯西極欲妄想向其他人求救,
左右張望才認清這裡只有西魯西的事實。
⋯⋯於是她開始相信自己。
(我⋯⋯相信自己不需要水。)
西魯西發動傳聞的魔女的異能,將自己的意念或是腦波──一種活躍的生命機能反應傳遞進入雷伊也同樣蓬勃活躍的腦內。因此換得某處脊髓神經衰退,西魯西開始咬緊下唇、明白詛咒自己是不能停歇的。
(我相信自己不必互利共生,還相信自己是碳十四原子,衰退的幅度需要上千年,所以我可以遺忘進食,慢慢消耗自己。)
西魯西微笑,穿透的風撫起灰色的髮絲搔癢她的臉龐,
因此蜿蜒更長的笑。
(噢,請把茶杯放在桌上就好。)
西魯西有點擔心溫柔的雷伊會親切地要餵她,或替她將杯緣置在脣瓣傾倒色澤美麗的茶水進到她荒廢許久的口腔,所以在雷伊真正行動前,先選擇讓雷伊能遠離魔女。

「⋯⋯不願求助於人,甚至相信自己可以概括承受。」
「即便妳傷重至此,妳依舊想讓自己還有那麼一點貢獻,拒絕成為這片土地上的負擔。」
「妳是珀瑟,是那個設身處地又義無反顧的西魯西珀瑟。」
不是什麼被期待封了號的女神,也不是什麼該被隔離的魔女,更不是只需要跟氧原子結合就能行使大自然循環作用的碳十四原子。
「妳明明無需如此,可又是什麼樣的誤解導致妳必須如此?」
是什麼樣的理由讓妳必須如此委屈,導致這裡活像妳等待死亡的監獄。
⠀⠀⠀誤解?
「唔⋯⋯我、呵呵⋯⋯哈哈哈──」
西魯西的笑裂出牙齒張狂起舞,肩膀也被聲音波動牽引著起伏。
笑的同時,
好像有人跟她一起。
「雷伊先生說的話如果都未經過劇本指導,您就真的是位傑出演講者、勸說者與不能再更優秀的安撫者,西魯西非常欣賞,同時又想把您視作⋯⋯視作什麼好呢?空氣?」
雷伊不只視而不見曾經的自己,更視而不見那些他早可能拿到手的資訊?感覺這一切都越來越失控,越來越有趣。
⠀⠀⠀
⠀⠀⠀⠀⠀⠀空氣瀰漫介質,
⠀⠀⠀⠀⠀⠀能量傳遞能量,
⠀⠀⠀⠀⠀⠀物質生產物質,
⠀⠀⠀⠀⠀⠀反應碰撞反應,
⠀⠀⠀⠀⠀⠀纏結積蓄成體。
成體⋯⋯一隻黑色溝鼠爪子抓劃地板刺耳地來到,牠攀爬、躡手躡腳、囓咬灰色長髮繼續向上,來到西魯西平息的肩膀且藏窩她臉龐蹭弄,西魯西輕輕地側臉望去。
⠀⠀⠀⠀眼睛黑色的都是黑的。
⠀⠀⠀⠀一閃一閃,一見鍾情,
⠀⠀⠀⠀不要停止凝視,然後,
⠀⠀⠀⠀接吻,充滿愛的接吻。 ⠀⠀⠀
(這是給雷伊先生的正確答案,我不願求助於人,是因為我有了他們就必須承受一切,我親愛的孩子們⋯⋯沒人能取代。)
西魯西的眸子瞇得只剩縫隙,一片黑夜,
卻十足充滿光耀地靈動著愛深吻的小鼠。
她張口舔舐小鼠乾澀硬毛的後背,
濕潤而晶瑩剔透,朦朧得調情,
烈焰盲目,又耽溺翕動眼瞼。
(這是我的貢獻,向神話,向您。)
哐──茶液汩汩嘯動。
桌上的小鼠弄倒了杯子好無辜。
發狂的西魯西殺了神話好無辜?
(不要動手、不可動手,別動。)
脊神經的生命現象是屬於西魯西的,雷伊不可妄自動手要揮舞義務的手賜予驚愕西魯西與所有孩子們的相聚。
操弄物質與能量,多重內稟屬性與測度與狹義與廣義的力的自然的驅動──原始的,窮究之深入之,等價、持恆、不滅。
(西魯西義無反顧的好奇心殺死相信西魯西的神話⋯⋯神話是笑著被我撕裂的,我沒有被誤解,我必須如此,不是嗎?)
西魯西抖著肩膀笑出了聲。再一次的。這回恍若是在譏笑他勸說無果的無能。
他也莫名開始覺得好笑了,就好像那笑聲有辦法傳染似的──
一起笑啊、雷伊先生?
怎麼不笑呢、雷伊先生?
快因為那自以為是的自說自話而開懷大笑啊。因為你自以為是、想用那些冠冕堂皇的句子說服撕裂神話的西魯西去相信,去相信自己一如既往的美好──

他看著西魯西與溝鼠。
他看著那安逸與瘋狂。

不安吞噬著他的理智,他感覺、那股瘋狂好像也會傳染似的。西魯西舔拭著黑毛的舌尖閃著水亮光澤,那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噁心人的舉動充滿了幸福暗示──
西魯西認為這樣很好,雷伊不要阻攔、不可以阻攔,就這樣讓西魯西沉淪下去。
又或許,令他感到發狂不適的並不完全是那對他來說恍如獸交的畫面,也不是西魯西刻意的?又或是無意的?總歸是該死的將這場對談視作無物,而是對方持續的、故意的、三番兩次無視他的意願
入侵他的大腦。
他受夠了那分明長了副嘴巴卻不懂看臉色妥善運用的愚鈍。

金色眸子凝視著眼前,雷伊看著那小腳攀爬、弄翻了茶,踩著液體在桌上按出了小腳印。

小鼠多無辜,多惹人憐愛,
妳是不是也希望我這麼想?

因為牠們成了妳相依為命的希望。
不會的,我不會阻攔妳跟這群畜牲的相擁相愛、相知相惜。別擔心,即便妳甘願身處淤泥,我也不會試圖硬將妳拉起。

「我想妳只是累了。」做出結論似的,他開口,聽著周圍那些小腳竄動著的聲響。
噪音、那些過多的噪音。噓、你們的西魯西累了。而你們是不是也該睡了?
他瞧著,等待那些竄動著的不安開始消停。
又或許目標其實是西魯西還躁動著的意識。

「至於我,我還沒從妳嘴裡聽到妳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至於神話,她到死都還相信著妳,相信那個自甘墮落前的妳。」

「但要是神話正看著,妳卻不願正視她的犧牲,反倒墜入深淵逃避一切,珀瑟覺得她會怎麼想?」

「她的犧牲是否真就恍如笑話,」
「就像妳掛在嘴邊那張狂的笑?」
⠀⠀⠀燈光瓦斯爐懸浮螢幕驅逐大停電。
⠀⠀⠀電磁火花、乾裂木材、廢墟出竅,
⠀⠀⠀她年輕的愛人滿手血污卻還在笑,
⠀⠀⠀直到神話被犧牲反應靈魂的深奧。
西魯西感覺被停電,所以報復,
老舊房屋的結構好像也在發抖。
⠀⠀⠀⠀⠀⠀──她不會再看我了!
撕心裂肺大叫在西魯西的內心,實際上她的嘴凍結般愣於原地,眼神降下大雨、震動大地、感覺、感覺拿神話的心養她這條餓狗。
「不、不行、不、可、啊⋯⋯不要那樣說她⋯⋯雷伊先生、不行、不准、西魯西也會去死,我會去她身邊贖罪⋯⋯嗎?我摯愛的兩位格斯,一位是神話一位是垂聽,他們都、都⋯⋯我不想想起他們,對嗎?」
西魯西無助地呢喃,她自己才是笑話,張狂的笑只是一種謬誤因為西魯西就是謬誤。
小小的老鼠們搖晃, 以為是迷醉華爾滋。
室內吹起涼風⋯⋯
面對壽限的生靈全部沉默,西魯西被可怕的孤獨圍繞纏著所有。
西魯西的右邊已經不會有一如神話傳頌般崇高的瑟錫拉挽她手臂;西魯西的左邊已經不會有一如神憐惜垂聽罪般潔愛她的赫蒙撫摸她又長長的長髮。
──要瞎了,
被薄薄嬌弱的記憶。
雷伊為西魯西豎立墓碑,黑鼠們一一昏厥,西魯西一個一個死掉,墓園是花園會贊美。
⠀⠀⠀⠀⠀⠀然後,黑色的一閃一閃!
⠀⠀⠀匍匐騷動、打雷閃電、一閃一閃;
⠀⠀⠀雷霆呻吟、震怒俘虜、咒語一閃;
⠀⠀⠀恐懼愛、魔女扭曲紀念永恆重複。
囓齒動物都用牠們相同下降的形象、一對夜被淹沒的雙眸,千千萬萬個望去雷伊。沉睡的身體強行被扭動,骨頭關節咔咔作響。
「您如何知道神話到死都還相信我?」
「雷伊先生的腦裡有神話的碎片嗎?」
「請還給我吧,神話到死都是我的。」
剎那之間,西魯西以為神話在她面前復活。
「恨我、討厭我、殺了我讓我去死,這樣就很好了,世界沒教我如何孤獨為自己的存在懊悔,妳就是我的世界喔,我愛妳。」
西魯西渴望於是愛變形,
她對雷伊伸手──可惜那雙撕裂神話的手被束縛,所以她的長髮是蛇攀爬飛舞,昭示風為她所控制。
「獵殺西魯西,雷伊先生,拜託您了。」

可打從他看見西魯西的名字印在文件上的那刻起就沒打算這麼對待她──
打從他看見西魯西被迫身穿拘束衣的當下就更加認為自己不能這麼做。

一聲槍響無情劃破風壓。
意識撕扯著意識,抑制劑撕扯著西魯西。他的槍口對準,那再無用武之地的雙腿上。
他不能,因為他理解。
理解那失衡到極致的奉獻卻走向打入地獄的結局是如此折騰。
⠀⠀⠀⠀⠀⠀⠀⠀⠀雷伊為西魯西
⠀⠀⠀⠀⠀⠀⠀⠀⠀⠀豎立墓碑。
⠀⠀⠀⠀⠀嘶吼得沙啞的寂寞靜默──
⠀⠀⠀⠀⠀一顆穿刺音階高度的子彈。
西魯西墜落、
⠀⠀⠀西魯西墜落下去、
⠀⠀⠀⠀⠀⠀西魯西往下墜落下去、
⠀⠀⠀⠀⠀⠀⠀⠀⠀西魯西往深淵下墜落下去。
⠀⠀⠀
⠀⠀⠀⠀⠀⠀⠀⠀⠀雷伊讓西魯西
⠀⠀⠀⠀⠀⠀⠀⠀⠀⠀滴下思念。
被擊中的瞬間與擊中的瞬間,感覺沒有流血但又流血,無關夢的清與醒,那只是一種可能性的衍生⋯⋯破碎,輪迴,迷惘,窒息,翻閱哪些故事哪些情節,猶豫選擇哪個結局,最後停滯不前,所以墜跌困境比較快。
西魯西重演失去雙腳的同時,
異能平衡不再穩固,所以她坍方,房屋學她發抖。西魯西想再爬起來卻動彈不得,只有淚水是流血緩動,是流星劃過。
⠀⠀⠀⠀⠀⠀⠀⠀⠀要愉悅自己,
⠀⠀⠀⠀⠀⠀成為世界,我相信妳。
西魯西不知道自己被捨棄到哪了,她的眼睛終於真正看到雷伊金色的眸子中──所有連繫都在斷層,黑鼠們慌亂地逃,她又開始重新變得孤單、流浪、被挖空。
可是,深淵底部還有什麼⋯⋯
靈魂所摯愛的深眠的面孔再復甦。
西魯西昏死後掉進可能性的夢中,
海風吹過她手掌無數裸露的傷口。
也是金色的,神話的長髮──只是又混合幽靈鬼魅的白,彷彿雲霧雨露隨之遷徙。鹿的犄角、羊的絨毛、蝶翼是耳的輪廓;魚的鱗片、牛的尾巴、閃電是她的眼眸,無論什麼都能是神話本身,掠奪意象又擁抱世界。
西魯西愛她一如她愛西魯西,
所以最後的最後,神話都是將痛楚餵給肉身卻把繁複的情思寄託──氾濫了哀傷。
西魯西在岸邊哭,神話在她背後,西魯西不被允許轉身即使這是擁有可能性的夢,因為神話即瑟錫拉·格勞克斯不允許西魯西·珀瑟遲遲不走⋯⋯腦內閃光的波動從沒停止催眠自己,直到她踩在誰的父親與母親身上,然後踩在瑟錫拉的蹤跡。
瑟錫拉閱讀西魯西失焦的背影,輕輕地、沒有重量地展開雲雀的哼吟又身體蔓延燦爛的白鴿雙翼,無數個傳遞不到神話耳裡的懺悔西魯西訴說不盡⋯⋯
最後一次,我們的西魯西累了。
神話的語音陷入夢境陷入西魯西。
瑟錫拉尋覓西魯西的永遠,因為西魯西是她的美好的想像全部,所以當她想要為西魯西分擔失控的異能的不安時,瑟錫拉是笑著死去,死去前親吻西魯西的額頭、鼻尖、脣瓣還有那雙擁抱她的手。
⠀⠀⠀⠀⠀西魯西,我們是彼此的世界,
⠀⠀⠀⠀⠀我會一直是萬事萬物的模樣,
⠀⠀⠀⠀⠀妳要愉悅自己,深愛妳自己,
⠀⠀⠀⠀⠀熱烈地成為世界,我相信妳。
瑟錫拉剝除西魯西的表象,一節一節吻西魯西的背脊然後用片刻如永恆的交疊彼此。
心跳的聲音變弱,西魯西不記得自己怎麼抵達這裡,這裡看起來是墓地,沒有能繼續延長的軌道了,可是卻那麼熟悉──
⠀⠀⠀⠀⠀⠀⠀⠀⠀神話為西魯西
⠀⠀⠀⠀⠀⠀⠀⠀⠀⠀轉折情節。
⠀⠀⠀⠀⠀哭泣得沙啞的寂寞靜默──
⠀⠀⠀⠀⠀一場穿越思維高度的美夢。
西魯西倒回、
⠀⠀⠀西魯西倒回上去、
⠀⠀⠀⠀⠀⠀西魯西往上倒回上去、
⠀⠀⠀⠀⠀⠀⠀⠀⠀西魯西往夢境上倒回上去。
⠀⠀⠀
⠀⠀⠀⠀⠀⠀⠀⠀⠀神話讓西魯西
⠀⠀⠀⠀⠀⠀⠀⠀⠀⠀浮上深淵。
遠方歸來的西魯西眨動泛紅的眼眶,重新聽到世界的聲響──風吹草動、心臟跳動、滾滾血液在流動,而身體笨重。
「謝謝您把神話還給我。」
愉悅地感到疼痛,西魯西哭著說。
她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識多久,只知道她在陌生的海岸邊看浪潮不停,接著感覺很熟悉,有誰在卻誰都不在,世界與她、她與世界,好像被溫暖的重量包圍過,使她想起神話。
「這個西魯西⋯⋯希望雷伊先生幫個忙。」
「請幫我解開拘束衣,拜託您了?」

「沒問題。」
宛如風雨過後的平靜,他們像是回到了最初。

西魯西失去意識多久,那時間大抵足夠雷伊將人搬到沙發上去躺好,蓋上一層毛毯,將周圍被踢倒的椅子扶正,將桌面被小鼠弄翻的薰衣草茶擦拭乾淨,靜置等待壺裡的茶水轉涼,等待窗外照耀白蘆葦的光轉為暖色的日落夕陽。

而等待的同時他只是拉了張椅子坐在一旁,翻著書頁的手指直到西魯西出聲後才停下。

「謝謝您把神話還給我。」
抽泣像河岸點點漣漪,似大雨過後的餘韻深刻。
「也謝謝妳願意相信我。」

他蹲下身解開那拘束行動的扣鎖,而後攙扶起西魯西。她掛著淚,那哭紅的雙眼像是痛快地做了場夢,卻是比微笑時更真正渲染著美好。暖陽的色彩灑入室內閃爍著光,映在西魯西身上就像被溫暖包覆,恍如故人依舊待在她左右。

「珀瑟剛剛見到了神話?」

雷伊站在桌邊開口,手指同時操作重新按下熱水壺的煮水開關。

一包面紙被放在了西魯西腿上,他不確定那雙手備受禁錮了一段時間後的靈活度如何,但他認為西魯西可以,就算不行,他認為還有小鼠會幫西魯西叼紙。
相信──相信、相信,
神話也說過相似的話。
喝下肚子的靈魂及骨與皮肉,長久積累在胃袋沒能真正消化,眼睛快睜不開。無月的夜或補夢的網今晚也將包圍西魯西,所以現在的她不能睡得太久,不然會回不來的或有些就不再回來了。
承認並以為是確立之實,
如此而不懷疑猜忌惑突,
於此雷伊兌現扣鎖自由。
太陽眷戀情人、為陋獸帶來邏輯輕柔的像蝴蝶起伏飛舞沒有重量般的光,光在脊椎骨來回棲息採集蜜,某種滲透而出的夢的可能性被侵占⋯⋯可能仍被夢著,所以消化。
酸楚鼻尖還有感覺不屬於自己的雙手,肩膀沒能展開來像倒退生長的蛾翅,西魯西尚未明白指尖被允許活動的理由。
那!她乾脆選擇別擦拭淚水。
「西魯西與神話⋯⋯」
西魯西思維鬆弛卻急著停頓。
「我與瑟錫拉不會再見了,可是心還會戰慄⋯⋯也許這表示瑟錫拉還會在我的胸腔裡為我鼓動心臟,西魯西現在選擇滿足。」
海風、太陽、日冕、摯愛、鱗片;
犄角、金羊的絨毛、輪廓、鬼魅,
西魯西細軟的思念交替傳遞世界,
她感覺一顆子彈領略眾生的塵埃。
西魯西想為自己修剪頰緣的潮濕指數,但是她因愛生鏽的手沒能準確地一起移動,生鏽的手抽不著紙巾也沒辦法整理亂序的長髮,有些狼狽,可是她不介意──畢竟雷伊已經看過更為狼狽的了。
⠀⠀⠀請過來幫我,好嗎?
⠀⠀⠀小黑鼠們並沒有理睬。
西魯西輕歎,用盡所有骨頭感慨本身。
起皺的湖面是風又吹拂起來──
細細編織的千萬滴陰雨、雨中的海、海後的山,山裡的湖還有外面幾哩外的起皺的湖,祂們很神聖美麗,就是神話瑟錫拉的模樣,讓西魯西感覺自己逐漸誠懇地被哀傷淹滅。
西魯西相信吹動的風予自己度量的權利,
結束寢寐的開關感覺一起被雷伊壓下。
「黑色⋯⋯小鼠們是無辜的,希望雷伊先生現在與以後都別討厭牠們,牠們是我重要的家人,少一個都不行。」
「所以,我會教牠們學會自己收拾殘局,請不要帶走我的『家人』。」

小鼠們是無辜的。
這句話讓雷伊想起報告中要他一併解決的鼠患問題。

魔女、混亂、瘟疫,環環相扣下的代名詞在世人眼中被劃上了等號。可如今作為源頭的西魯西已經獲得平靜,那伴隨她曾經的極端瘋狂而起舞的鼠群是否能同西魯西那樣獲得赦免?

那提出的乞求聽在耳裡就像是害怕再度被譴責。
雷伊記得自己從踏入這屋子後從沒說過半個不字,即便在看見如殭屍竄動的畫面後都未有對此表示意見,甚至是從前與對方說上的第一句話開始⋯⋯老實說,他的記憶力並沒有如此細膩到說過什麼話都記得,但要是他們因任務至前線合作時說上的第一句話是「妳想用異能幫助誰都可以,但請不要動到我」,那還真是不無可能。

未審先判似的表明對方的能力他用不著,充斥著不信任的字句逕自將他人否決,他不怪西魯西因此將「不近人情」這四個字甚至是更多囂張跋扈的形容詞套在他身上,從而認定他開口說出的安撫是劇本安排,打從最一開始就將人視作空氣的無賴此番前來的意圖看在被害人眼裡更是細思極恐。

好吧、他們之間真的有很多誤會。
而那些話題興許足夠讓兩人搭配將這盒薰衣草茶細細品嚐。

「我不會討厭牠們,因為珀瑟說了,牠們是妳親愛的孩子們。」

是家人,是相依為命的希望。
那是西魯西無可割捨的部分。

「不過我挺想知道,那些小老鼠平常除了跟妳接⋯⋯餵食?其他還會做些什麼?」
「如果有天可以,我也滿想看看那些孩子學會好好端茶,或是幫珀瑟一起做些點心、擺盤佈置,同妳準備並完成一場下午茶會⋯⋯我有機會能看到?」

這些描摹似乎有些天馬行空,但如果孩子們能協同治療,那他想畫面大概就是這樣。
真誠的──勇敢與真實才是救命解藥,隨時面對死亡與苦痛的吞嚥,真誠的。
西魯西垂低頭,有些淚珠掉下滾在灰濛濛長髮的層層雲霓,但她是笑著獻出。
「我⋯⋯不滿意自己的請求方式,可是再沒有能夠不滿意雷伊先生的,我,即西魯西所沒有的,野地給我,您也給了。」
⠀⠀⠀⠀⠀⠀⠀⠀⠀倒退回去吧?
曾經被鎮壓的記憶不要閃現、神話命運結束的那灘陰影、誓約、揭開奧秘、諦觀垂聽、一雙腿的奉獻、眼神再無風吹動波光粼粼、站上鋒芒銳利的戰場時,不必動到雷伊。
因為誰都不用為誰負責。
更不用以稱謂去捆綁誰相信誰必定是什麼,誰該有什麼?若是說該有的?停止施加,施加會死亡,死亡會勾起生命的漣漪。
唯有徹底的諒解才誕生尊重,
尊重得以取智慧及悲傷共榮。
隨時面對死亡──與痛苦的吞嚥──
西魯西笑靨的歎息被吹瀉,吞掉太多傷害所以開始明白生命僥倖被留下來的純粹與每一個截點截距及更高的,比如:永恆的死及愛欲與意志是一致貫通到內在深處底部。
所以,雷伊使西魯西認識「赦免」的到達。
「牠們吃飽喝足,做牠們自己,讓我存在在他們裡面就已經非常乖巧了,我不奢求牠們要更愛我,我只要自己去愛牠們。」
手的顫抖沒有被支配而極端,持續脫離。
「或許,我可能會試著教導孩子們如何攪拌熱牛奶、壓碎堅果仁且不可偷吃,瓷盤太重,我怕摔碎會割傷流血,所以我自己來就好,而茶會⋯⋯是我與您之間的事。」
西魯西黑色的眼眸磨滅不掉的深淵之底透出光芒,縫隙的風、舊損的燈、孱弱的卻要強的襯出她本就擁有的明亮。客觀的。
她愚蠢的手伸長、往雷伊所在方向伸長。
「我是怎麼說的呢?我得重新思考⋯⋯西魯西是領悟的棋子,我被充滿生機又同時荒廢科技的自己同化後,變了,再加上縱開寬恕的雷伊先生,而我曾相信自己不需要水。」
指尖還自私地發抖,安寧會降臨嗎?
輕緩飄動的白窗簾仍無盡忍耐。
「我口渴了,雷伊先生。」
懞懂、力掙、跌落、迷惘、徘徊、沉淪孤寂、飽含淚水撐起──西魯西滿足、而後成長。
自深淵初醒,眼底的光恍若新生,她睜開眼、重新看見,顫抖的指尖似是嘗試想為兩人之間、又或是往後的一切盡力而為──茶會、慶祝、慶生,西魯西可曾替自己慶生?不去管那出生下來便印上身份文件的死硬數字,而是在這一切努力爬起後真正的重獲新生。

他認為西魯西值得一場慶生,
而西魯西的願意珍視也為他的來訪更增添意義。

時光回溯似的。
他盯著人頓了頓,那黑色錯覺似的在他眼前一閃一閃,黑鼠曾經過分的畫面於他腦海一閃而過⋯⋯但沒問題,他想、這沒問題,因為最糟糕的不過就如此。

茶包沖泡於其中一杯,再一次的,細水流動翻弄著那淡淡的香草味。

「珀瑟的手還可以嗎?」
西魯西的指頭代替顫抖得筋疲力盡而逐漸充滿鬼魅雲霧去失焦的眼望著雷伊──
隔著皮肉想純粹的時候,
深夜時分渾沌飛行,黃昏時候金黃到來的時劫,劫末災難餘燼的夜落倉促起來,像翻倒茶杯、翻倒水,瞋開齧破愛的火。
她感覺劇毒蔓延到指頭,
烈焰焚燒她腳要她是熔岩的惡魔爬過海洋蒸騰自私情思體無完膚,還要追逐流星、類星造一場又一場可能展延的靈柩框架的坦誠的夢將一如神話的姿態陷入西魯西。
滿足的心口與嘴還要水流過自己。
所以當西魯西聽見雷伊如她反覆了話,感覺非常有趣,西魯西會控制不住她的喜悅的。
⠀⠀⠀⠀⠀⠀⠀⠀喜悅也劇毒,
⠀⠀⠀⠀⠀⠀⠀⠀全部都蔓延,
⠀⠀⠀⠀⠀⠀⠀⠀魚鈎、子彈,
⠀⠀⠀⠀⠀⠀⠀⠀穿過她的喉。
「他們比⋯⋯親愛的囓齒動物們更不聽話,我想不起來他們應該有的樣子,我也幾乎想不起來⋯⋯時間究竟過去多少年。」
西魯西吹拂笑聲,笑得燦爛,月牙是她的眼她的貝齒,口中宣講之海吐出雪的羽毛。
輕柔地訴說
──回到最初了嗎?
充分地親近──他叫她是珀瑟。
以至於西魯西每一種夢都繼續。
「哈、哈哈⋯⋯我連自己的殘局都無法收拾,還要怎麼完成雷伊先生要看的未來呢?我想這個西魯西『只是累了』吧。」
以至於西魯西終於接受妥協的進入。
直接單純而自然地接受,沒有好奇。
「雷伊先生,請過來幫我,好嗎?」
⠀⠀⠀
黑色的眼不再一閃一閃撲滅或閃躲。
⠀⠀⠀⠀⠀而是靈敏地捕捉光,
⠀⠀⠀看見金色黃昏諸神的倒映。
⠀⠀⠀
「請您幫這個西魯西倒水,好嗎?」

他自認不是針對,只是當更多的笑容掛在西魯西的臉上後那些台詞在他聽來都顯得微妙詭異。
而那份詭異只差西魯西這回沒有笑得誇張讓肩膀顫抖。

興許是感受上的錯覺,興許是他單純對於笑聲有些敏感,也興許是在經歷過西魯西的瘋狂後使他傾向對那腦迴路增添主觀預判──西魯西好了,但某方面或許也不會完全好,而那大抵是他無權干涉與糾正的範圍⋯⋯

他只希望那黑色的眼不再著急欲想穿透一切。

「如果這個西魯西只是累了,那就再多休息一會兒。」

「至於應對自如的來往可以等未來的西魯西恢復後。」

西魯西想休息多久都可以。
幾天、幾週、幾個月、甚至幾年,被綁縛住多年的雙手不需要急切的跟上,這個世界會等待西魯西。

五至六分滿、不至於危險地一晃動便要溢出的高度,他的視線注意著那雙手,站在西魯西身側將茶水遞上。
「未來嗎?那是個非常令人充滿期待,同時,又容易跌落的詞⋯⋯雷伊先生。」
西魯西充滿雪的羽毛的眼充盈,不縮不退,短暫望去雙腿卻宛如沒瞥去任何丁點注目。西魯西終於握緊盛入茶水的杯,被見證,還不想死的可能落地而被見證。
水本身無色透明。
被薰衣草狹隘的藍染色成更神秘的,
矛尖一般一份更神祕的靈心善解的禮物?
肩膀一起笑了,
一點點,就那麼丁點。
西魯西流露失望與哀愁的腦中之海有份遺言正在倒回播放:
我本身是開始也是結束,是神話的延續也是冀望的果核中心,我無力自死裡掙脫⋯⋯所以我射的箭該掙脫,而我清楚一件事──我的願望是虛偽的,我是做不到不繼續超出某種範圍,往後,只有我自己是我的秘密。
⠀⠀⠀⠀⠀⠀我的神話的英雄,
⠀⠀⠀⠀⠀⠀我的最後的戰士。
⠀⠀⠀⠀⠀⠀⠀只有我能成為,
⠀⠀⠀⠀⠀⠀復活前的連貫性。
「我會許願的。」
離群索居的魔女西魯西·珀瑟說自己可以再回到前線,只要一切得到控制!
臉頰額頭上有星星在閃耀,天空靜靜的雨靜靜的,太陽在動,雲悄聲無息地依偎日光朦朧,冉冉將至的是月亮將動的序幕。
「我把願望都放在心裡,讓這些無形的事持續與野地供養我⋯⋯生日快樂,西魯西。」
再一次吹拂笑聲,喜笑的;
滾滾白煙沒嚇跑,喜笑的;
也是混合幽靈鬼魅的白的神話的長髮,隨之遷徙,西魯西閱讀瑟錫拉失焦的背影,輕輕地、沒有重量地訴說不盡她的相信與愛。 朔風寂謐,浮上深淵,會再流淚。
銀白色的覆蓋蘆葦,無聲中漂泊陰雲水晶,雷伊也像雪嘶鳴逐漸遠去,凍結某種白色予西魯西──予重新鎖上雙手的西魯西。
西魯西殘存薰衣草芳醇溫暖的舌尖向上顎頂,無聲中音節漂泊,柔和吐氣。她還要往哪裡尋找暫時的快樂?不再停滯和尋找。
所以她注視著未來。
全部樂思尚未變形,只是心意又涌來反覆唱頌,頌歌迭奏光的流動,覺察了危險,然而那顆子彈早就令西魯西中毒,所以不跑。
⠀⠀⠀⠀⠀西魯西不會再犯錯,對嗎?
湖泊邊群聚的小小鱒魚們有沒有看見西魯西喉上的鉤?西魯西咯咯笑,在血裡水裡洗腳、洗手、洗眼⋯⋯洗她全身,乾淨了。
⠀⠀⠀⠀⠀⠀⠀⠀⠀⠀看清她。
相信大家都知道了吧?
黑鼠四處橫生、一齣齣受傷的戲,
及唯一無二的沾染謊言的記憶是生命。
看,鳥兒還在唱歌,
看,蛾蟲翅膀開闔,
討取西魯西的快樂。
西魯西的理智旁觀西魯西沒有畏懦,忘記最初的夜或最後的荒曠,赤裸加入相稱的腹地,爛漫還有期許,然後捧起鱒魚吞食。
一條、二條、三條,鱒魚在這裡滅絕,
三生萬物,化生萬物,萬物渾天浮水。
經過喉嚨,重新聽到世界的聲響──試著相信自己吧,珀瑟(Perse)。
再來晨曦,誰能料到雷伊與西魯西行進至夜晚將至的充實的訪視竟換來魔女再次暴行?
那座湖泊彷彿被炸過!難以置信。
魚不是被咬得破爛,就是具具完整浮屍!
西魯西再被拘束了眼沒被拘束嘴,因為
她被槍指向雙手時發瘋似地大聲宣講:「我需要水!我相信我需要水!我要水!」⋯⋯說完又大笑,笑得燦爛肩膀地震,黑色月牙成為她的眼睛──之後,西魯西被軟禁於個人宿舍,好一陣子不准出入實驗溫室,這裡更像監獄但是還有未來。
摯熱的渴望讓她不停許願,星子學她的眼睛一閃一閃撲滅,依然向自我灼燒。
⠀⠀⠀
⠀⠀⠀?年⠀⠀⠀?月⠀⠀⠀寒凍日子
親愛的雷伊先生:
⠀⠀西魯西十分感謝您為我親愛的孩子們豎立比邊陲地區的森林更加壯闊的墓碑,我渴望應答您的美妙,我鋌而走險地也為那些湖泊裡的鱒魚豎立海上墓碑,可惜沒有海。
⠀⠀為了生命中我所感受到的高尚及更具價值的靈魂,我將更活躍地召喚。
⠀⠀⠀⠀⠀⠀⠀⠀⠀⠀⠀⠀⠀⠀⠀⠀真誠地問候,
⠀⠀⠀⠀⠀⠀⠀⠀⠀⠀⠀⠀⠀⠀小氣的西魯西 敬上
⠀⠀⠀


?年⠀⠀⠀?月⠀⠀⠀寒凍日子
致 珀瑟:
⠀⠀⠀我很高興妳走出了昏暗,向外踩踏靜謐蜿蜒探訪那座美麗的湖。珀瑟看見湖,湖面波光粼粼堪比汪洋寧靜,嚮往海的景色我想能留在夢裡珍惜。

願未來能再見證西魯西珀瑟感受生命美好的壯舉。

ps.能坦承自己小氣其實挺大器的

⠀⠀⠀⠀⠀⠀⠀⠀⠀⠀⠀⠀⠀⠀⠀⠀⠀⠀⠀⠀⠀期待妳的歸來。
⠀⠀⠀⠀⠀⠀⠀⠀⠀⠀⠀⠀⠀⠀⠀⠀⠀⠀⠀⠀⠀⠀⠀⠀⠀⠀⠀
雷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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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認真,誠摯感謝雷伊中邀約以及能夠讓魯西結識雷伊,要不是當初⋯⋯雷伊中伸出他友善ㄉ手,魯西ㄉ設定早就在資源回收桶裡我也不會參企ㄌ,可說是為此篇交流而生而死而活,所以認真出盡全力跟雷伊中對弈山河(?)為時一個月⋯辛苦尼了TT
他們的關係很微妙感覺說是信任但又有點提防,但總歸是承認了彼此,這本來只是個視察紀錄卻越聊越深、提到魯西的過去與縫藏未來還有她曾經愛的神話及垂聽⋯⋯雷伊的特別顯現在他把死寂曠野當無人的秘境,本來安排最後雷伊不會為魯西倒茶卻發生激態變化,雷伊還是幫了魯西,畢竟他從踏進魯西的腹地之後,就從沒拒絕過她不是嘛?
所以慶生之意義與愛延伸(奧米克戎)、鱒魚死光還有海誕生(年)、等質太陽暴烈的與藝術肢體充滿,還有黑洞隱隱躲藏,西魯西的眼看盡雷伊雙眸金色黃昏諸神的倒映,肯定是許了一個真正未來給她。
謝謝西魯西的第一篇交流是雷伊鎮壓瘋狂的她,能夠讓我更加順利的完成既冷靜又失控的西魯西的故事⋯⋯
正因為他們是心靈系交鋒,對於情緒的攪擾更加精準無畏,與末段產生的很大對比是,雷伊對腳開槍、他人對手,側面表示出雷伊對魔女的弱點或者力量更為明白清晰、所以真正挖出魯西最害怕也最渴求的某種原諒與應許,即便她還是帶著很多不定前進,相信也一如她說的選擇滿足、孤單流浪然後再次深愛(或許也是混亂瘟疫接著再被譴責)
我很喜歡雷伊為西魯西豎立墓碑,
而後,雷伊認為西魯西值得一場慶生,
西魯西死了又復活,許願,生日快樂。
這是個超美好的意象,謝謝雷伊中Get到我的腦內電波把我狠狠ㄉ捶爛了(?)

我真的超愛雷伊中⋯愛ㄉ頭鎚
我說太多收斂1下⋯⋯真真正正感謝您
o55_ybab:
雷伊oO(

獸⋯ㄐㄧㄠ⋯⋯)(好ㄌ
在雷伊眼裡死寂幾乎與寧靜同義,腹地遼闊能承載希望,被火燒過經歷無可避免的死亡,如今西魯西願意接受就像浴火鳳凰
他看見的從來都是內在而非文件評斷錯誤的謬論,雖是視察紀錄但他也把這當作診治探望,雷伊的回報紀錄裡不會有魔女一度失控的行徑,有的只是西魯西真心且有意回歸,狀態持續恢復而他認為無需再配戴拘束裝置(也希望往後不要進行這樣極端的個體約束讓人等死),西魯西是做好準備痊癒回歸的隊員,不是甚麼犯人。希望鎮壓局相信西魯西,因為他認為西魯西可以。(長官:結果炸湖吃魚?
極端之所以極端不會沒有原因,也謝謝魯西中在交流中加入重要的神話與垂聽,增添了深意也精采絕倫。魯西往後不管做出甚麼決定他想都會是好的決定,或許免不了再度迷惘,但死過一次的人看見的世界興許是能更加透徹
為時一個月對弈山河也辛苦魯西中ㄌ

我也愛ㄉ頭槌結束這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