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他的老闆濫用私權,原先安排的休假硬生生被提前了好幾天。像這樣臨時調度人手的事也不是第一次,那傢伙似乎認為只要補上足夠的加班費,一切問題都能輕易被解決。他想他遲早有天會收到來自員工的抗議。
這天他被特別允許晚半小時起床,吃過早餐後打掃了一下屋子,當黑在工作桌前敲打鍵盤,他便捧著與那人同款的咖啡杯窩進沙發追趕影集進度。
到了下午,他與黑一同出門卻是各自前往不同的目的地。那傢伙說了要去採購水果,而打理好那兩隻狗,則是他的份內工作。他注意到黑甚至仔細地列了一份清單。
和做菜時總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的他不同,黑就連一小份冰淇淋都相當縝密地處理,份量比例拿捏得有如在做化學實驗。他一點也不介意對方在超市買桶裝冰淇淋做為下午茶的配角,而非天天待在廚房摧殘不嗜甜的可憐舌頭。
可是啊,那傢伙一旦下了決定,就非得做出最完美的成果不可。那固執的性子讓他不由得苦笑,卻也深深為之著迷。
穿著運動鞋踏進公園,陽光舒適宜人,天空多雲偶有微風吹撫,是個適合運動的好天氣。在把狗兒送去給店家洗澡及修剪毛髮的期間,他就繞著公園慢跑,直到店家來電通知可以把寵物們領回。
牽著毛髮被吹得蓬鬆柔軟的狗們返家的途中,他收到黑提醒他該回家了的訊息。不得不說這傢伙實在很會掐時間。
十分鐘後,他帶著一身汗味進門,狗兒們被在廚房進行準備工作的男人吸引了去,他則是招呼了一聲便直往浴室而去。
Dan回來的時候他正在處理麵糊,那傢伙甚至沒有正眼看他一眼,有些像是逃避般躲進浴室裡了。沒關係,那人是怎麼躲呢都躲不出他的掌心。
悠然做好兩款麵糊後,便把水果切好備用。其中一種麵糊加了蕎麥,適合用來做鹹的煎餅。
在旁邊的小鍋裡先把洋蔥碎和前幾天偷偷醃下的鮭魚炒至半熟,備用。然後轉到旁邊的大鍋子,用沾過油的廚房餐紙均勻擦好,再把麵糊倒在中央,同時以打旋的方式搖動鍋子,讓麵糊在溫火下形成又圓又薄的餅皮,整個過程在30秒內完成。經過多次訓練,他現在已經連在夢中也能弄出形狀完整、厚薄均一的餅皮了。把握時間把一顆生雞蛋打在上方,加熱至半熟的太陽蛋,灑上一些鹽和黑胡椒後,再在雞蛋的邊上加上洋蔥和醃鮭魚。
最後是把煎餅的四邊翻起,稍微包覆著餡料。上桌前加一點點細蔥碎⋯⋯嗯哼,看上去不錯。蛋的生熟度也剛好,刀子切下去大概就會流出黃澄澄的蛋漿。
主菜只做了一份。因為今晚的主菜該是那傢伙下單的水果煎餅⋯⋯啊,不,還有——
「葉丹霖!你還沒好嗎?」他把煎餅端到桌上,準備了兩杯清爽的白酒。見到那人遲遲沒出客廳,不由得催促。
他在浴室將身上的汗水沖洗乾淨,頭髮吹乾,過程並沒有比平常要久,只是當他圍著浴巾來到睡房之後,接下來的任務就顯得有些困難了。
把那箱洗淨並摺疊整齊的制服從櫃子裡拿出,一件一件抖開來放置在床上,猶豫了一會後他拾起短袖那件──冬季的袖子顯然有點短了,他得避免任何讓他更加尷尬的細節。當然也包括裸露過多的腕部。
換上白襯衫和深藍近黑的西褲,扣上紋有校徽的皮帶後,學生樣已經有了八成。細條紋的領帶在他手中完成一個平整的結,制服越穿越齊,他卻感到掩著過去的那層殼開始龜裂。
他蹙眉瞪著等身穿衣鏡中的自己,上衣還算合身,胸口左側繡著他的高中校名與學號,褲腳短了一些,若不細看他的臉,整體竟也沒有太大的突兀感。
他望著學生時代的自己有些出神,不知不覺貼近鏡面,撩起左耳附近的髮絲。耳垂上的孔已經埋合許久,早就穿不過了,上頭自然也不再有任何裝飾物。
他試著抗拒這股少了關鍵物的不協調感,接著就聽見那傢伙在喊他的名字,就像在催促花上大把時間化妝的女人。他連忙踏出房間,若無其事地坐到餐桌前。
「好香……」
完美的太陽蛋第一時間吸引了目光,然後是炒洋蔥與鮪魚的香氣批鼻而來。才剛運動過的身體輕易被勾起食慾,鹹的口味就如此誘人,那麼他的那份會有多讓人驚喜?
「你真的很有做點心的天分。不是嗎?或許你該考慮包辦我每日的甜點。」手肘靠到桌上,他舉起刀子迫不及待想搶食。
「⋯⋯慢著。」那傢伙似乎意圖用讚美的說話讓自己分心,直接跳過最重要的環節。他一點也不在意這份他自己已經試吃過五六次的餐點是否會錯過最佳的用餐時機,兩指橫向桌子邊旁,命令道:「刀子放下,站起來。」
可知對他來說,他的主菜是對方這身打扮才對。
Dan就像平時般不大樂意,最終還是配合他,雙手交握在身前,彆扭地站著。他像是一個訓導主任,在審視違反校規的壞學生,繞著Dan轉了個圈。這身夏季校服合身燙貼,配著這張本來就有些娃娃臉的容顏,Dan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又年輕了幾歲。要是混在高中生群中,一時三刻也挑不出來。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在對方肩上游走了一圈,再來到他胸前的口袋,那個印有Dan在高中年代的代號的位置,然後是那根細條紋的領帶——他不知道高中時代的Dan會否乖乖地每天都繫著它,他只知道,Dan的男同學之中,肯定有人有過想要把它解開的衝動。
真的不能拍影片或照片?真的嗎?
雖然知道明知故問是一種毫無意義的舉動,但他還是不能自控地在心裡反問。可知他的單眼相機就在抽屜裡,垂手可及,充滿電,連同一張超大容量的記憶卡。
「這桌餐點好像不對味。台灣的高中生都吃什麼?雞排?滷蛋?」他有些不樂意地放下手中的領帶,返回餐桌上,實在是難掩興奮。
穿回舊制服已經夠令他不自在,那傢伙還偏要以那種別有意味的方式盯著他、碰觸他。往好處想,黑至少不是要他穿裙子,或者那種皮製的、根本遮不了一塊肌膚的詭異裝束。
回到餐桌前,他順手將領帶勾鬆了些,並解開第一顆鈕扣。看樣子他只能設法習慣了。要是因此影響他享用點心的心情未免太得不償失。
「我們學校在市區內,周遭總是有很多家攤商,凡舉炸物、冷飲,甜的或鹹的應有盡有,賺盡學生們口袋裡的零用錢。而我很不幸的也是落入圈套的羔羊之一。」
他支手撐著下巴,吊兒郎當地瞇眼笑著,像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
「不過呢,比起等到放學。我更喜歡把握飯後的午休時間,繞到東側的舊校舍後頭,踩上被扔在角落的廢棄桌椅翻出去。至於結伴與否……就看心情。」
「我喜歡買巷弄口的老伯做的雞蛋糕,天氣熱就走進巷內的雜貨店買根冰棒。那些伯伯阿姨們很少會去主動告密,除非剛好碰上教官巡邏,否則大多可以在下午第一節課開始前安全回到教室。」
他的食指與中指模仿行走的樣子從桌面上走過,最後整個人坐正,雙手交疊,擺出一副好學生的樣子。
他坐在Dan對面,幾乎沒有動過桌上的餐點,就只看著對方一邊把煎餅切開,一邊毫無違和地用那種孩子氣的態度說話。他也發現不到自己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深。
他有些後悔自己買了一台體型大的單眼相機,他該買個偷攝鏡頭,藏在狗兒們的零食盒子之間,偷偷把Dan現在這率真的模樣拍下來。對,就是現在這個穿著純白襯衫,歪起頭舔著快要滴落的蛋漿的模樣。
「壞孩子,你真的會準時回到教室嗎?」他輕易就能想像到對方對上課的事一點也不熱心,總是藉故蹺課的畫面。
雖則那傢伙口裡說著結伴的人可有可無,但他始終覺得Dan的結伴者很大可能就是那個他永遠無法勝過的人。
「再說一些吧。你高中時做過的壞事,最壞的那些。翻牆出去,或者蹺課之類的,對你來說肯定太普通了。」他用叉子隨便戳起一小角煎餅放進嘴裡,品嚐著意料之內的味道,故作漫不經心地掀起不太適合的話題:「你——有跟其他男同學⋯⋯做過嗎?」
這傢伙──!
怎麼才剛提起關於他高中時期的事,黑就馬上直奔最敏感的話題?有什麼地方讓對方注意到了?又或者黑只是隨口瞎猜,正等著捕捉他慌亂或是氣急敗壞的樣子,藉此取笑他。
他雖不至於像是被踩了尾巴似地驚跳起,但確實因而忐忑不安,他喝了口酒定定神,試著從對方的表情摸出些端倪。
那傢伙看似不經意,曖昧不明的態度卻讓他腦中警鈴大響。他不明白對方為何對那個時候的他有著異常的興趣,而偏偏,他確實有想隱瞞對方的部分。
「你不問我是否在那時候就交過女朋友,卻問我有沒有在十七八歲時,就跟同齡的男孩子上床?」他啞然失笑,搖了搖頭。「你真的認為我身上發生過如此荒謬的事?要不乾脆猜猜我會不會找有錢的大叔要零用錢。哼?」
搬出更加糟糕卻未曾發生的虛構故事試圖轉移話題,將剩餘一半的鮪魚煎餅推到對方面前,暗自希望那傢伙能放過他。
「你猜的沒錯,我翹過課。但也就是找地方偷偷躲起來抽一口菸,或是溜進空教室睡午覺之類的。好了,我都還沒嘗到我的獎賞,憑什麼要讓你這樣問東問西?拜託,親愛的訓導主任,我只是想好好品嘗一份下午茶。」
當他知道女孩不是自己的對手後,他根本一點都沒吃過女人的醋,也許有吃過味,但不足以造成任何足以牽腸掛肚的不快。至於向大叔討零用錢,之類的⋯⋯
「我不認為你會單純為了錢而那樣難為自己。」他回以一個瞭然於心的笑。相比當初,他已不那麼容易就被Dan的反問忽悠過去。對,看啊,這傢伙就如初見那樣,用問題來回應自己的問題,到最後還是避開了核心。
「好吧,我做的甜點會足以讓你覺得即使和盤托出也是一件划算的事。」他挽起襯衫的袖子,離開餐桌,重新回到廚房裡。
「甚至——讓你覺得即使讓我拍幾張照片,或者一些影片⋯⋯也不是問題⋯⋯」
他只低聲說完這句話,之後便認真投入煮食。打開冰箱,取出做冰淇淋的材料以及新鮮的水果,然後像是訓練過多次般有序地把步驟一個接一個地完成。首先是把香草莢裡的籽挑出,然後是量好的牛奶、砂糖、雞蛋、鮮奶油等等,依次倒進冰淇淋機裡,最後是他自己的一點個人喜好,在機器開始攪拌後,他添入了一點萊姆酒。
接下來他有十分鐘的時間完成所有事情。預先已去皮處理的奇異果、香梨以及芒果切片,草莓切成粒狀,藍莓和櫻桃則是對半切開,後者去核。再在所有水果上撒點檸檬汁。待鍋子熱了,就把麵糊倒進鍋裡煎成一片完美的圓形,然後放到盤子上,奇異果、香梨、芒果包覆在內,最後在煎餅的表面以Z型紋路淋上巧克力醬——他現在已是處理巧克力的經驗者,這一瓶由純可可磚煮成的牛奶巧克力醬可以說是自信之作。雖然,唔,淋醬汁的工夫還是能再純熟一些⋯⋯
他又煎了另一塊煎餅。剩下的水果,被放置到另一個鍋子裡,低溫加熱,加入砂糖。煮至稍微有些變軟後,他突然向Dan發了個指令:「去打開我的抽屜,裡面有台相機。拿過來,你不會想錯過這個畫面。」
他左手拿起邊上的萊姆酒,右手稍微傾側鍋子,演練一下傾斜的角度與爐火的距離。酒精和火,下一步驟是什麼,顯然易見。
黑擺明完全沒有接受他的說詞,甚至進一步表示,並沒有放棄對他追根究柢。這傢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難應付了呢?喔不,黑從來也不是會輕易被花言巧語所迷惑的男人。這也是為什麼他最初會給對方留下極差的印象。
發覺自己無法控制風向讓他坐立難安,黑是放過他了──暫時的。就像老師告訴學生下課後到辦公室一樣,你知道即將大難臨頭,卻不得不熬過鐘響前這段時間。
那傢伙開始著手料理他的主餐,手法嫻熟而俐落地處理材料,完全不像先前所說的那樣並不怎麼練習。他出神地看著那傢伙拿出未曾見過的瓶子擠上巧克力醬,還是對方提到相機才想起他把手機忘在客廳。
──等一下,這傢伙什麼時候買了相機?
雖感到一絲不對勁,但那傢伙的預備動作緊緊勾住了他的好奇心,他不疑有他,前去取來對方的相機,小心翼翼地捧到廚房。打開開關,小小的螢幕上顯示電量滿格,也沒有漏了記憶卡,處於隨時可以拿出來使用的狀態。
黑乾咳一聲提醒他鍋裡的東西正煮著,沒有太多時間讓他呆站著發楞。他連忙將相機調成錄影模式,舉到眼前找了個能夠將對方與鍋子一併放進畫面中的角度。
「看來我的點心大廚不只手藝了得,還相當懂得娛樂觀眾。」
不單是自己製作的冰淇淋與巧克力,黑竟然連連果醬的做法都偷偷學起來了。或許跟這傢伙計畫的一樣,他終究會被砂糖麻痺理智。
相機一就位,他就把萊姆酒倒進鍋子裡,緊接傾斜鍋子,當火舌舔到高濃度的酒精,鍋裡隨即燒起一把高升的火焰。
雖然他已反覆練習過這個把戲好幾次,但突然出現的火焰還是把那兩隻狗——特別是Terra——弄得緊張地跳了起來。但火焰也只是一閃即逝,數秒鐘過後這表演就落幕了。
他把半融化的莓果倒在折成角狀的煎餅上,盛好後,冰淇淋就做好了。挖出兩個冰淇淋球放到兩份煎餅邊上,上桌前用無名指把不慎滴落在盤子邊沿的紫紅色莓果醬汁抹掉,順道舔了一口。味道與他練習的成品全無相差。非常好。
「你的獎賞已經準備好了,葉丹霖同學。要不要讓我幫你和獎品一起拍張照?」他反手勾了勾手指,讓對方把相機還給他。
「還真是個貼心的提議……我心領了。」他翻了個白眼,把握時機匆匆對著剛出爐的藝術品拍了張照。雖然拒絕了對方的提議,他還是接著把相機塞給對方,作為交換捧走了屬於他的獎賞。
不得不說這傢伙真是越來越狡猾。他已經很清楚對方在圖謀什麼,但到了這份上,再彆扭下去也太不識趣。再說,他也不願為了幾張照片錯過甜點最佳享用時機。可不能讓冰淇淋融光了,對吧?
他切下一角包覆著水果片的鬆餅,沾上少許的果醬送入口中。鬆餅厚度與濕度控制得恰到好處,比起外頭賣的甜度低了不少,搭上果醬與新鮮水果正好。莓果醬燒去酒精成分後留下萊姆酒的香氣與果香完美融合,多層次的味道徹底滿足了味蕾。
第二口他配上那傢伙特製的萊姆酒冰淇淋,又是另一番風味。他舔去嘴角的莓果醬,手上絲毫不停歇地持續朝甜點進攻。直到吞下一半才稍微緩下速度,花上更多心思仔細品嘗。
「真希望我每次休假都能嘗到這等次的下午茶。」不如說,他希望每天都能看到黑為了他站在廚房裡捲起袖口。光是那風景就已經是再高檔的餐廳也比不上的可口開胃菜。
「從不開伙的黑先生有了很大的進步,而且正不斷養大我的胃口……嘿,我話說在前頭,你可只能為了我展現手藝。你做的甜點只有我能吃,知道嗎?」他不雅地轉動手腕以叉子比向自己,才彎起嘴角就瞥到那人手邊的鏡頭,表情頓時困窘。
「每個休假?哼,就如你所說,肉骨頭要是那麼容易得到,就失去價值了呢。」
喔,這傢伙可知道這盤小點心背後可是花費了他多少個小時的努力啊?短時間內再來一次他可吃不消了。但看這樣子,他似乎沒在對方面前太出醜。也許當初為何如此努力,除了想討對方高興外,還多多少少有些不服輸的心態。
對方也注意到他的相機。對,他不否認自己立心不良。但這能怪誰呢?他從對方拿起叉子——不,在他穿著那身白襯衫西褲開始,就想把見到的全拍下來。也說不清是為了單純想逗逗Dan,還是心裡害怕將來失去後會無以為靠。
他開啟了電源,摸著相機上各個陌生的按鍵,斟酌著該如何啟齒。但最後他突然抬起相機,按下快門,將Dan咬著沾滿醬汁的煎餅,一臉詫異的模樣拍下來,就此把相機關好,放到一旁。
他乾咳一聲:「──作為我今後所製作的甜點的獨家享有權利,收費就這樣好了。」
說罷若無其事地拿起自己的叉子,把剛從煎餅裡掉落的那塊香梨戳起,送到嘴裡,然後就是把鹹的那一份也解決掉,他決定把那些齷齪的念頭全打消掉。那些什麼……讓那傢伙親自解開制服,掛著領帶被他從後面操的……九成來自色情刊物的妄想。
──就這樣?
他狐疑地盯著那台被放到一邊的相機,再看向態若自然繼續用餐的男人。這傢伙前面那麼執意要拍照……或錄像,等機會到手上了,卻又這麼輕易地擱置一旁。真搞不懂。他明明該因此鬆了口氣,卻反而因為對方反常的舉動留了心。
那傢伙為這份下午茶投注的心力實在遠遠超出他的預期,甚至讓他一度反省自己提出的要求是否太刁難。但黑只是再次完美地展現他的能力,一點抱怨也沒有。
何況對方那番話──如果他沒有理解錯誤──不是正表明了以後還有的是機會?按照往例來看,怎麼可能只有隨便按一下快門就能換取的價值。
既然不明白對方在想些什麼,直接問不就得了?
他仰頸喝乾了自己那杯白酒,把清空的盤子推開,起身繞到那傢伙面前坐上餐桌,晃著腿兒拿起相機,將鏡頭對準了黑。
不同於黑剛才那樣匆匆按下快門,他慢條斯理地把玩著相機,調整著光圈與焦距,透過鏡頭捕捉對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對你來說,一張照片恐怕連零頭都算不上吧。黑宇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慷慨了?」他微微向前傾,領帶自然垂落輕輕擺盪。
「我高中做過的壞事真讓你這麼感興趣?嘿……那可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話題。知道了又能如何?」舉著相機的動作正好遮住大半臉部,他短暫停頓,似笑非笑:「比如說,藉此對我施以一點……懲罰?」
尾音方落,他屏息按下快門。
他聞言不禁一怔,那錯愕又帶點被看穿的尷尬表情被拍進記憶卡裡。
「⋯⋯你就有那麼希望被懲罰嗎?」他牽起在跟前輕輕搖擺著的領帶,像拉著牽繩般把那人拉近。
對方的臉被相機擋著,只能看到他下半張臉。只見那張嘴被剛才的甜點裹上了一層甜膩,他忍不住輕輕推開照相機,以一隻手捧起對方的臉吻過去。過去一段時間,他每天都在試吃甜點,早對砂糖和巧克力的味道膩了。此時他卻那麼留戀這個帶有甜味的吻,舌尖在對方嘴裡舔過一遍又一遍。
「我⋯⋯想知道你的全部,特別是你隱瞞下來,故作輕描淡寫的部分。」捧著對方的臉的手指撫摸到那耳垂,指尖有意無意挑弄著那已合起了的耳洞。
「我和他,誰比較好?」
他已經假定了這個在Dan的求學時期出現的男人,比Dan在後來那些胡混的年代中任何一個男友都來得重要。事實也該是這樣。在Dan避重就輕的陳述中,他隱隱知道了這個男人的重要性。
「想認真些才回答。你知道那些哄騙的話是忽悠不了我的。」
他在等待的過程中慢慢將手中的領帶絞到掌心,慢慢把鈕扣從上而下解開。同時想像多年之前是否有另一個男人也對Dan做過同樣的事。他不是妒忌,只是,忍不下好勝攀比的心理。
「蠢問題。你知道你是誰也比不上的。」他輕笑著,任由對方解開他的釦子。「看樣子不管我說不說,你都不會高興。」
他沒想到黑始終惦記著他僅提過一次的過往,不管是他穿耳洞的事,還是慫恿他的人。那傢伙敏銳地從中察覺到了不尋常的地方,一直忍到現在才認真向他討要真相。
「我之所以翹課或翻出校園和他並沒有直接關係,但是……他確實教了我一些事。」他斟酌著該如何敘述,在已經知曉輪廓的黑面前,直白或委婉似乎也沒有太大區別。
「我們偶爾會躲在偏僻的地方聊天,某天他像往常一樣抽著菸和別人傳簡訊,卻突然把嘴裡的煙渡給我。」他望著黑的頭頂,目光穿了過去,落在已經有些模糊的回憶中。「後來我才知道,他男女通吃。而且,就像你想的,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偶爾會到他家……到他房間去。」
「不過,那時的我甚至談不上喜歡他。只是對想逃避無聊的學校和家的少年來說,不夠成熟的性事直接而粗暴,能夠轉移注意發洩過多的精力,並從中獲得刻意犯禁、反抗大人的快感。」
他對家庭就一直存在著疙瘩。當時他還無法妥善處理那份捕捉不到自身價值的焦慮,而在和學長相處的時光中,他發現被他人擁抱、親吻,甚至侵犯的時候,心裡某塊地方獲得了滿足。
「你能夠理解吧?某天發現了某種能夠仰賴的事物,即使途徑不夠正向,仍會不自覺的被吸引過去。」他深深吸了口氣,徹底吐盡他從未對別人提過的過去。
「原本在這裡的耳釘,在學長畢業前就扔了。」他捏捏耳垂,老早不在意當時犯過的蠢事,「我想,就算沒有他,我終究還是會和別的男人發展成那種關係。本性如此,只是早晚的問題。」
或許他的高中時期會稍微安分一些,卻無法改變他搬到台北之後將如何放縱。
Dan故作輕描淡寫地訴說著那些大抵讓他不是太愉快的過去,就像過去的自己盲目地尋找快樂,即使是那個看似玩世不恭的Dan,也曾為了得到關懷和愛而不顧手段,不惜殘害自己。他默默聽著,不管怎樣都覺得Dan的學長只把Dan看待成發洩對象,而Dan即使如何申辯自己談不上喜歡那人,說到底,那人還是特別的存在。
畢竟是第一個讓他涉嚐禁果的人啊。但是,他始終還是無法不去討厭那個他從沒見過的男人。聽過這番話後,就更厭惡了。
「我——並沒有要問責你還是怎樣的。但是,為了反抗大人而做那些愚蠢的事⋯⋯葉丹霖,你真笨啊⋯⋯」他疼心地輕吻在對方臉頰上,順勢往下吻去。襯衫的鈕釦已經解開,虛掛在對方肩上,但難得見著Dan穿上制服,當然沒有脫下的理由。
「⋯⋯你的獎賞還沒領完呢。」他的手臂已經環到對方腰際,指尖撩著那樣式簡單的黑色皮帶。對了,這傢伙除了要求一份精緻的點心,還要一份美妙絕倫的性愛。
他把對方唇角的果醬舔去,拉著他離開桌面:「如果你不想在這裡領,就跟我到房間去。」
他先行一步走向房間,把燈光調暗,再把預先準備在櫃裡的香薰拿出,燃點。平板電腦放到床邊,開始播放已預載了的情調音樂。在過往,他就是以這些套路讓女性得到快樂——當然,是極罕有的情況下——但取悅男性還真是第一次。他確保床邊放了足夠的潤滑液,各種香味的⋯⋯
將從未向人提起過的秘密說出口之後,心裡莫名鬆了口氣。他以為黑會對他不檢點的高中生活生氣,或者追問在那之後他是否還做過什麼更瘋狂的事情,但那傢伙的反應卻出乎意料地平淡。沒什麼大不了,誰年輕的時候沒幹過一些蠢事?這麼一來,先前他緊張兮兮地抗拒觸碰這套制服倒顯得有點可笑了。
他稍微遲了幾步才離開餐桌尾隨那人的身影。一進到房間就聽見輕柔的音樂,空氣中飄著精油的香氣,他得非常克制才不至於在踏進房間的那刻笑出聲。老天,他不反對偶爾浪漫一下,但這套路未免太出戲。
「嘿,你是不是忘了準備紅酒?」他蹭到那傢伙身邊接過對方手上的潤滑液放到床頭櫃上,連同關上了的相機一起──是的,他沒把它留在餐桌上。希望稍後他不會後悔自己做錯決定。
「你讓我穿上這套衣服,就沒什麼其他想做的?我還以為你會更積極點呢……黑老師。」所謂積極,當然不是指放點音樂或其他小花招。他喜歡更直接一點,涉及到肉體刺激的那些──
制服已經完全敞開,領帶卻還掛在脖子上。黑似乎沒打算將它完全脫下,喔,他不介意。反正打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套衣服註定會被弄髒了不是?
「⋯⋯要是你說你也曾經這樣誘惑過你的老師,為了討個合格的分數,或者單純只是想戲弄他們什麼的,我也一點都不驚訝。」蹭在身邊的傢伙態度狡猾,才喝了幾口酒,臉就開始泛紅了。他多想現在就把那傢伙親個亂七八糟,趴下他的褲子,像全無分寸的學生般亂幹一場。但是不行,今天不是那種該隨意而為的等閒日子。
他之前誇下海口,說能讓這傢伙好好享受,他現在有點想反悔了。之前的承諾,是在自己也能保持理智的前提下。現在Dan靠得那麼近,接近半裸,不,該說比那還要更誘惑。他沒有自信能保持冷靜的心情去完成那些煩人的前戲套路。
⋯⋯明明以前可以,現在就不確定了——搞不好他從很久以前已是個死同性戀,只是他自己沒發現。
「給我躺下,今天全是為了獎勵你得到高分數,由我來決定你該受到怎樣的禮遇。」他把那人輕推到床上,握起對方的手,從指尖開始吻起。慢,慢些,再慢些。如同攪拌奶油般一點都不能急。他不斷在心裡提醒自己。
他向Dan要求制服此事,多多少少只是想至少與Dan的學長追個平手。但比起那個把Dan當作玩具的男人,他會用完全相反的方式,讓Dan用這段愉快的記憶取代過去一切痛楚。
「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想著我就好了。」
輕柔緩慢的音樂稍微幫助自己慢下節奏,但Dan呼吸的聲音往往要把這節奏打亂。他的吻隔著帶有洗衣液香味的襯衫,花了五六分鐘走遍Dan的胳膊,這才來到頸窩,輕吻的同時,手裡也繼續愛撫,照顧還沒被吻到的腰身。
「悉聽尊便。」
習以為常的命令句。他哼了聲雙手攤開在床上,任由那傢伙擺布。真是的,哪有人給獎賞態度還如此專橫?也只有這傢伙了吧。
⋯⋯音樂聽久了似乎也沒那麼彆扭。他半闔著眼,試著照黑所說的,專心在那傢伙給予的獎勵上,把自己完完全全交出去。
很快的他發現這一點也不難。或者說,他根本別無選擇。
「唔⋯⋯」他皺起眉頭,下意識壓著逐漸急促的呼吸。隨著前奏不斷被拉長,他越是想放鬆,對方碰觸肌膚的每一個瞬間越是被無限放大。雙唇夾帶溫熱的呼吸貼上肩窩,他忍不住縮了縮,發出一絲不滿的喘息。
他不習慣這種過於緩慢的節奏,逐漸無法純粹地享受這般待遇。焦躁不斷在累積,他開始覺得這像是另一種酷刑。
那傢伙煮了一鍋糖,把他壓進這黏膩而香甜的氛圍裡動彈不得。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化在那傢伙掌下,只有一個地方明明沒被碰到卻難以自制的硬了。
「黑宇麟,你能不能⋯⋯我是說⋯⋯」他輕易打破了那傢伙要他不動手的命令,勾開那傢伙的扣子,指尖劃過對方鎖骨邊上的刺青,「你知道,我的耐性不是很好。」
他預計耗用的時間大概是2-3小時,一切會非常緩慢,像一頓法國菜,從容不迫地享受每一個細節。在以往,他和他的伴侶都能在節末時得到極大的歡愉,所以他逼迫自己忍耐。但他卻感覺到懷內的軀體越來越繃緊,最後Dan主動伸手解開她的衣物,要求更快的進展。
他認真凝望著那個呼吸逐漸粗重的人好一會,一度想過要重拾向來的套路,但最後還是決定堅持。他頂多將對方的領帶解開,但依然虛掛在頸上。
「你的學長是怎樣對待你的?呵,大抵是和你一進房間,馬上就強要你吧。比起那種隨便的作法,你值得得到更多。」
他把自己身上的家居襯衣解下,裸著上半身再次擁抱著對方。他確實加快了一點速度,讓親吻與愛撫來到胸口,卻並未如平時般帶著原始的粗野。張開掌心,仔細揉弄那已然挺立的乳首,另一邊則以輕柔的親吻與舔舐待之,讓櫻色吻痕遍佈那片胸膛。他早感覺到對方的西褲隆起了一包,一個穿著制服的學生,做出這麼淫猥的反應,他光是想也覺得興奮。
「⋯⋯忍耐能讓你得到更豐厚甜美的果實。」這句話像是安慰Dan,更像是對自己說。他故意忽略那個急欲被愛撫的部位,以緩慢至極的動作,跟從藍調綿長的音調解開對方的皮帶,只為讓髖骨位置的刺青整個露出。雙手環到對方腰後,讓對方的腰身挺起。接下來的十分鐘裡,他只專注於輕輕啃吻髖骨一帶的肌膚,以及以舌尖勾勒對方身上那五個字母的軌跡。
一連串動作下來,即使沒被直接觸碰過,他光是聽著Dan緊湊的呼吸聲,也覺得熱了。
他討厭忍耐,特別是黑強調他必須這麼做時。明明只是親吻和撫摸而已,卻讓他難耐曲起腳趾在床單上蹭弄,不用看也知道他的內褲想必已經被沾濕了一圈。喔這該死的,他當然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不去回應。
那傢伙甚至不怎麼咬他,完全撤去以往性愛中粗暴的部分,給予他一點,不,是很多很多,幾乎要超出負荷的溫柔對待。
那傢伙碰過的地方像是被點燃了一樣 所到之處留下點點星火,逐漸燒遍了全身。明明還不算完全脫去衣物,卻比赤身裸體要來的羞恥。他面紅耳赤地低頭看黑舔吻那道刺青,身下又硬的幾分。似曾相識的焦慮燒灼他的理智。
他模模糊糊地明白了黑似乎是想藉由這樣的情境去比較,真是個笨蛋。那個時候的學長,就像從眾多的兔子裡,選擇一隻看起來特別順眼的抓在手心裡把玩。他和黑的關係,豈能與十年前懵懂的自己相比。
「……至少我在你眼裡不像小白兔吧。」他喃喃念著,又低喘了一聲,終於忍不住撐起上半身,抓住那傢伙的臉湊上去討了一個吻。磨著濕濡的唇角,他帶著有點恍惚的笑意,嗓音充滿情慾。
「做為你的女伴都能獲得這般款待?我不確定我是不是也喜歡這樣……」他抬起腿蹭了蹭那傢伙的大腿內側,「就算我能乖乖忍耐下來,那你又如何呢?」
「⋯⋯小白兔?」這個說法讓他稍微有些驚詫了。「喔,到底是他待你像對待一頭小白兔般小心翼翼,還是你跟他好的時候,就像小白兔般乖巧?」想到事情可能與他所料想的完全不同,理所當然就是吃味。他可從來沒遇過一個乖巧得像小白兔的Dan呢——好吧,可能有,但只是極少的時候——憑什麼那傢伙能得到那樣的待遇?
當Dan撩著他的大腿,刻意挑逗著他的情慾時,他更難以想像對方乖巧的模樣。對方要他難看,他也很輕易找到對方的弱點。伸手拉下褲鏈,隆起的內褲迫不及待從開口處頂出,內褲上有一圈濕痕,隱隱透現出底下的色澤。
「還小白兔呢,明明就是一頭發情的野兔⋯⋯」他撫摸著那片濕潤,在上頭打圈,手裡動作依舊溫柔,只是那張嘴已沒那麼和善了。就是不把內褲脫下,他的手繞到後方,取來一些潤滑液沾滿手指,然後伸手到褲內,將指尖慢慢潛入股間密穴。
「怎樣才能讓你願意嘗試去忍耐一下?」他側臥在Dan身旁,一隻手繞到他後方緩慢地進行舒張,只伸入一根中指,在那片他熟悉不已的方寸上細細地磨弄,動作極小,不足以造成射精的程度,僅如隔靴抓癢。
「為了幫你分神,試著告訴我十個我比那傢伙優勝之處吧。吶,你說你不喜歡那種款待。那這種小遊戲,可合你意了吧?」
他的語調依然溫柔,但顯然就是在吃味,在他從對方的呼吸頻率意識到對方可能舒服過頭時,他就會減慢侵略的速度,將手指退出來,改為沿著囊袋或莖部撫摸,一切動作都在褲子下進行。連他都能感受到那片濕悶困在褲子裡,Dan應該快要抓狂了吧。
他的獎勵已經完全變質,事到如今他竟然還得設法滿足這傢伙的虛榮心──好吧,他當然樂意這麼做,就算黑不該死的用那根手指吊他的胃口也一樣樂意。
「光是你會做甜點給我吃這點,就已經勝過任何人了。你這傢伙……嘴巴壞又挑剔,那也是因為,你可以做得比誰都好。不是嗎?」正因為足夠優秀,眼光自然也就高了。剛認識的時候,他總是試著打碎這傢伙的完美形象,並且樂此不疲。
「我喜歡你對狗兒們說話的語氣,喜歡你握筆的姿勢。」想起那雙偏白而浮著明顯青筋的手,那傢伙在他內褲裡作亂的感覺就更加鮮明,根本起不了分散注意力的作用。「早晨賴床,我會從棉被縫隙偷看你頂著亂翹的頭髮穿襯衫的樣子……很可愛。」
他把自己埋在對方胸前,時不時緊繃地弓起,雙腿逐漸止不住打顫,一個勁兒地蹭著對方的腳,一句話被喘息拆成了好幾段。
「還有……唔,你長得好看……嘿,別覺得這很膚淺,從沒有男人讓我覺得連皺眉的表情都那麼讓人想親一口……」
要是能讓他慢慢說他可以數上一整晚,但在那傢伙的折磨下他根本撐不了多久。每當對方短暫退出,他就比前一次更期待再次的侵入。最後甚至在對方碰觸到那個位置時扭動腰部主動讓對方的手指操著自己。
「渾蛋……快進來。」指尖緊扣對方的臂膀,他低頭啃著黑的肩肉,牙齒細細輾磨。
總覺得、最後一絲的理智都要瓦解了。
沒有一個男人不喜歡被人奉承,現下他被大量的讚美所淹沒,身為一個男人、身為一個情人的虛榮心完全被滿足,是幾乎被滿足得要漫出來。他甚至有些被稱讚得不好意思,因而別過了臉。但更讓他把持不住的,是Dan在自己懷中通紅著臉,春情勃發地顫抖著訴說這番愛語的模樣——
「可惡⋯⋯」
他精心籌備的計畫全泡湯了,明明說過要慢慢享受前戲的悅樂,但現在他卻要出爾反爾了,什麼忍耐,去他的,才大概過了30分鐘吧?他確實無法拒絕情人的要求。
「丹,該死的,為何我可以這麼喜歡你⋯⋯」
他解下自己的褲子,趴下Dan的制服西褲,將他一條腿壓到胸前,挺硬的分身毫無難度頂進受過充分舒張的後庭。
這些年來他明明已經那麼習慣忍耐,但與Dan在一起後,他倒是越來越無法保持過去的美德了。當終於埋入那溫熱的體內,他舒服得忍不住低吟出聲。
他有種在與一名男高中生性交的錯覺,既是同性戀也是與未成年人發生關係,雙重罪惡感也帶來的雙重的快感。
「我一定⋯⋯比那傢伙⋯⋯還要把你弄得舒服的,對不?」他提醒著自己要冷靜些,動作輕一點,才能把這場交歡不像一輪強暴。但是他也僅能比平日稍微輕力半分。Dan那身制服,還有比平日更叫人酥軟的身體律動,讓他難以把持。忍不住猛力刺下去,他強迫自己停頓半刻,藉以冷卻過盛的熱情,卻發現那溫軟肉壁的收縮顫動更讓他差點想射。
那傢伙終於放棄折磨他的把戲進入正題,硬得發燙得肉刃推擠軟肉將他填滿,他情不自禁地仰頸短促尖叫一聲。
「告訴你……未來幾個月份屬於你的讚美都透支光了……哼嗯……」他發出亦是難受亦是舒爽的悶哼。黑掐著他的膝窩把腿折到極限,將他的私密處完完全全暴露出來。然而他已經沒有餘力為這樣的事感到羞恥,雙手胡亂抓向對方的胳膊。
「別停下……哈,就這樣直接把我操到射好不好?黑……」
他不能容忍那怕是一秒鐘的緩衝,只想讓心臟更加劇烈地跳動,直到讓人喘不過氣來。要不是他的腿抖得使不出力氣,否則一定會勾上那人的腰,現下他只是攬上對方的脖子,帶著催促意味將那人往自己的方向勾了勾。也許漫長的前戲真起了什麼作用讓他的渴求一次爆發,又或者是早在他換上舊制服時,就注定讓今晚產生一點變化。
就算他勉強穿上當時的服裝──黑似乎打定主意不脫去他的領帶和上衣──也不能否認很多地方終究和那時候有所區別。比如,他的嗓音並不帶著變聲期時,正要從男孩轉為男人的粗礪質感;肩膀倒是沒有長寬多少,只有四肢變得更加修長……關鍵是,這副已經被男人幹熟了的身子。更懂得享受……以及承受比當時要更多的快感……甚至痛楚。
「把你幹到射?你的學校怎麼把你教得如此不知羞恥?」
他感受著Dan因充分暖身而顯得特別熱情的擁抱,同時拼命在對方身上露出的肌膚上留下一串串吻痕。這種帶點激烈、甚至可以說是淫亂的基調跟他倆向來交歡的習慣越來越貼近。他漸漸把情調的事拋諸腦後,也把學長的事暫時淡忘。
反正他和Dan之間的相處是獨一無二的,誰都比不上。
他抱起對方的腿,一手撐著床。無需言語,他開始增加速度與力度,懷中那忍耐多時的軀體似乎因為終於得到安撫而比先前抖得更厲害。Dan平時那些毫不掩飾的吟叫,在今天更顯放浪,這顯然是讓他更興奮、幹得更使勁的催化劑。
「⋯⋯即使這麼不知羞恥,我也很喜歡⋯⋯丹,我喜歡⋯⋯很喜歡你。」
他在喘息間迷迷糊糊地吐著情話,久經忍耐的慾望在熟悉的肉體內抽插,有力地頂弄那寸,在悅樂與暴烈之間,他將懷中那人逼到無法喘息的地步,直至那具由始至終從未被愛撫過、但挺硬多時的昂揚失守,熱液射於腹上。他自己也在千鈞一髮之前把自身抽出,在對方身上射得亂七八糟,弄髒那身制服。
有數分鐘他倆都只是在無聲喘息。他坐著看向那個唇角掛著滿足的笑意、身上盡是淫穢痕跡的大男孩,在對方尚未反應過來前,取過床邊的照相機,迅速給床上的人拍了張照。
他皺眉瞪了眼持著相機的男人,伸手扯了扯棉被,卻又隨即鬆手。畢竟現在他身上沾滿了亂七八糟的汗水與體液,為此弄髒一條被子似乎並不是個好主意。
轉念一想,罷了。方才激情之中什麼下流話都說出口了,區區一張相片又如何。
他調整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懶洋洋地抬眼盯著那人。慢條斯理地撓撓鎖骨上的吻痕,手掌微張撫過胸膛,指尖沾著滴在胸口的白濁,像在舔食蛋糕上的鮮奶油一般送入口中。腥臊的味道在舌上散開,他並為因此表現出任何排斥反應。
「你會不會後悔沒在一開始就打開相機?哼,不用我提醒你也明白的吧……最好小心保管好你的記憶卡。」他啃著指尖如是說。或許有必要為平時拍攝一般照片準備另一張卡。喔,光想像存著這種丟人照片的相機被帶出去都讓人不安。他不會允許任何意外發生。
在身體熱度完全退去之前,他決定是時候將自己清理乾淨,避免那傢伙趁機增加更多愚蠢的照片占用記憶體。他從床上爬起,毫無意外感覺股間一片滑膩。隨手將幾乎已經被扯散了的領帶丟到一邊,他穿著皺巴巴、徹底被弄髒了的襯衫步入浴室。
他拍過一張照片後,本是早有準備以為對方會對照相機或自己作出攻擊,沒料到那傢伙居然不要臉得在鏡頭下擺出那種堪比色情書刊的下流姿勢,甚至挑逗地問他有無後悔沒打早開始錄影。呵,小白兔?這是哪門子的小白兔,這傢伙根本狡猾得像頭狐狸,總是在引人犯罪。
他目送對方離開床鋪,偷偷在他身後又拍了張照片。襯衫的衣擺僅僅能遮住一半的臀部,高階相機輕易把股間那片濕潤都清晰地拍下來了⋯⋯對,他確實有些後悔沒及早開始攝影。他有幻想過Dan在鏡頭下會一反常態地顯得羞澀,但再想想,恐怕他只會在首十分鐘覺得不自在,之後就會一如往常般放任了吧。
小心安放好相機內那張珍貴的記憶卡,他把床鋪換下,連同遺落的西褲和領帶一同放到洗衣籃裡,便走進浴室,擠進淋浴間。如同一向的纏綿般,他倆應該要比獨自洗浴再花多些時間,但在Dan慢悠悠地擦乾頭髮的時候,他或許可以爭取時間做個簡單的水果芭菲,作為激烈運動後的糖分補充——喔,是的,不能否認,被稱讚過後連他自己都有些喜歡上做甜點這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