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空出幾天，他連日來沒少忙碌，到終於坐到飛機上，被逼中斷網路，他才好好睡了一覺。睡得太好了，下飛機時整個人還恍恍惚惚的，直至打開手機、接上網路、收到那張拉花的照片，才知那傢伙已經完成了考試。結果如何？他不必多問。反正Dan肯定不會讓他失望。
當他終於通過海關、領過行李來到見面點時，本來想在連鎖咖啡店買杯咖啡提神，卻沒想到Dan早一步找到自己。那人從後摟著他，在他還沒回神過來便捧起他的臉，連招呼也沒打便直接親在他唇上。他心裡暗忖這傢伙才十天就整個人都洋化了，怎麼都不看場合地點，但事實是在機場重遇的愛侶們都旁若無人地親嘴與擁抱，無暇理會他們。

久違的親近讓他或多或少縱容了Dan這不檢點的舉動，直到那纏綿的吻幾乎要勾起他一些更不檢點的反應，他才不得不推開Dan，指派那人幫他拉行李箱，好讓那雙手不要閒著。
「我以為我要排隊到下午，你才有空理會我。」分別十天，那人話不算多，可能是有些累了，但整體氣色和精神都不錯，他開始懷疑課程是不是太簡單。他倆坐地鐵到達位於市中心的青年旅館，青年旅館看起來像大學宿舍，樓層低、簡陋、幾乎沒有什麼設備，住客大部分都至少比他倆年輕五歲。Dan帶他到前台辦入住手續，路上和所有路過的員工或客人都打了一遍招呼，用語夾雜著英語、國語、義大利語、甚至一點日語和在他眼中過於洋化的身體語言。

「你還真的要和我住這裡，到時不習慣可別抱怨啊。不過，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這裡的房客都很友善，而且這幾天的住宿體驗比預想中有趣多了！」
他甩著剛到手的保險櫃鑰匙，領著黑行經餐廳和交誼廳。寬敞的大廳裡此時人還不多，兩個在用餐，一個似乎是在沙發上睡著了。靠牆的位置有一台寬螢幕液晶電視，和半圓形的長沙發。他告訴黑每到晚間那裡可是球賽與真人秀的一級戰區，雙方代表分別是來自中國的女孩和英國男孩。
「我下課回來會在窗邊那個位置念書，那裡的採光比較好。就是空調有點冷。」

上了二樓，進房間前他和一個揹著行囊正要離開，兩手滿是刺青的壯碩男人擊掌，對方笑著告訴他接著打算去山上打獵，他瞬間便想像出這人背上扛一隻鹿的畫面。
房間裡，床位被安排在同一片牆，由深色實木組成，打上暖橘色的燈光。他的床位是一進門那張床的上鋪，黑則是隔壁床位，同樣也是上鋪。
左下角的床位拉上了簾子，他轉頭對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Barton在睡覺，通常傍晚才會醒來。啊，不過也不用特別小聲說話，他睡得很熟，不太容易被吵醒。」
像這樣與他人共住一間房，睡著上下鋪，稍微讓他想起了以前學生時代住宿舍的感覺。有些懷念的同時，和來自世界各地的房客共處又是另一種新鮮體驗。

「可惜今天沒有多的雙人床，等Simon回來再和他商量下能不能換個床位吧。他是我這幾天的下鋪，是個攝影師兼美食家。晚點要去的餐館和那家冰淇淋店就是他介紹給我的。」
他把黑的行李箱安置好，告訴黑他們兩人分別是哪個床位。提到冰淇淋的時候黑一臉狐疑地盯著他瞧，他只好解釋Simon那小子有著一張人畜無害的陽光臉蛋，加上開朗率直的個性，讓人很容易卸下心房，所以……是的，當對方帶著冰淇淋回來，向他推薦那兩間店的時候，他幾乎沒有猶豫就接受了對方遞過來的湯匙。
就如對方所說，果仁口味簡直是絕品。
「我只吃了兩口，好吧，也許三口。總之，真的只有一點點。」食指和拇指比劃出小小的距離，他努力為自己辯解：「再說，我每天在城裡打轉的運動量足夠消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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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呀，葉丹霖，才不過幾天，就已經混得這麼熟了嘛。這些人都知道你有男友嗎？沒關係，我稍後可以向他們自我介紹。」
聽著那傢伙行雲流水地介紹不同的男人，他確實不是味兒，難免有點急於表現。
「距離晚餐還有一點時間，要不要帶我到處逛逛？比如說，那家冰淇淋店？」他換上比較適合天侯的衣物，帶上一件在台北幾乎不會穿的年輕款式夾克，就和Dan一起離開房間：「就算會長肉，也不會幾天內就出現效果。就當是⋯⋯作為完成課程的獎勵吧。當然，只能吃一球。我會看著的。」
他從沒來過義大利，來自義大利的工作夥伴倒是遇過幾個。義大利人普遍熱情、爽朗，老實說，不是他喜歡的作業風格，但在這裡度假又確實令人輕鬆愉快。Dan所說的那家冰淇淋店就在附近，事實上店面上寫著「Gelato」的店可以說是滿街都是（同樣充斥著街頭的就是披薩店）。

Dan的下鋪朋友所推介的那家店面看起來毫不特別，冰淇淋的款式不多，大部分口味傳統而踏實，外型像但雲朵般一團團的義式冰淇淋堆滿櫥窗冰箱，確實很吸引眼球。Dan果然陷入選擇困難症之中，這會是問他該選開心果口味還是夏威夷果仁口味、那會是問店員杏仁焦糖口味的如何，當店員殷勤地問他要不要試吃時，那傢伙天人交戰的表情有趣極了。他率先點了杏仁焦糖口味的，然後看那傢伙成功請求店員將開心果和夏威夷果仁口味混成一球雙色冰淇淋——很大的一球。

「以後還是會再回來的吧，到時候再吃其他口味好了。」他讓Dan吃了幾口他手上的冰淇淋，義大利冰淇淋味道真甜，比在台灣吃到的更甜更甜，但用料很充足，每一口都是果仁香。他們在稍涼的天氣下一邊吃冰淇淋，一邊跟著Dan的介紹在羅馬的街道上閒逛。他沒有特別想要觀光，但羅馬的市中心景點本來就挺集中，在電影中出現多次的西班牙廣場、萬神殿、甚至特雷維噴泉等，都在徒步距離中。

這趟行程的終點，是他拉著黑，來到一家他三天前看上的手工鞋店。
這幾天小祐幾乎每天都會和他聯絡，不外乎是叮嚀他注意作息和飲食──說真的這話由小祐來說真沒說服力──以及替桃麗絲傳話讓他記得每天好好保養肌膚之類的話，比之前要緊迫盯人不少。
小祐偶爾會透漏工作進度，但對於黑那部分的服裝可是保密到了家。他只知道那男人至今還未找到一雙足夠滿意的高跟靴。對此，他想沒有人比身在義大利的他更適合完成這項任務。

他瀏覽著架上靴子，腦中想著試裝那天，鏡中的自己。不用多久，他就相中了一雙細跟的皮靴，雖然價格偏高了些，但做工絕對值得。他拿起那雙靴子，塞到黑的手中。皮革的好壞，那傢伙終究比自己要了解得多。
他坐下來脫下了鞋子，晃著腳。等那傢伙鑑定夠了，自然會替他穿上。
他喜歡被那人握著足踝的感覺。這會讓他很興奮。
「黑，替我發張照片。」
他坐在椅子上，優雅而從容地交叉著雙腿。沒有急著起來走動看看是否合腳。他幾乎在穿好的那瞬間就知道，就是這雙了。

他的設計師在照片發送過去的三十秒內給了回覆，讓他無論如何都得買下這雙鞋子。
算算這時間，台灣也不早了，他另外傳訊息給桃麗絲，讓她多少逼她的合夥人適時休息，他可不希望好友在正式上場前倒下。

過了傍晚，他們來到預定的那家餐館。小餐館此時已經坐了八分滿，裝潢比起市中心的店陳舊了些，但整體維持的相當整潔。他根據Simon的推薦點了雙人份的主廚特餐。所謂特餐並沒有固定的餐點內容，先告知要幾人份的餐點，主廚就會在這個價位以內隨心情做菜。桌上會出現什麼，要等服務生端上盤子才會知道。
就如Simon猜測，他確實喜歡驚喜。
生火腿沙拉，烤麵包和他說不出名字的湯品，主餐則是牛肋排和瑪格麗特披薩，乍看之下都是他在家都能做出來的料理，但吃進嘴裡的滋味完全不在一個等級。擺盤雖較樸實，但用料豐富。至於搭配的餐酒，風味是他喜歡的莓果香，單寧細緻層次豐富，他決定帶一瓶給小祐當禮物。

餐點比他想像中還要好，簡單、新鮮、熟練，套用那些誇張的廣告詞，他幾乎能從烤得熱烘烘的香脆披薩上感受到廚師的熱情。Dan似乎就相當喜歡，特別是那香甜的義大利紅酒，還有份量非常慷慨的傳統提拉米蘇。他以為連續兩星期密集地喝咖啡的Dan已經對咖啡口味的甜品產生抗拒，但沒有，那傢伙甚至像是花了很大的意志力去抑制自己不要吃超過三口的份量。只能說小祐、還有他的設計都太厲害了，同時，他也幾乎可以肯定，小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經提供了相當多的東京甜點資料，作為讓Dan保持節制的誘餌。

Dan全情投入在餐點裡，他可無法不去心心念念放在旁邊的手提紙袋裡那雙全新的高跟皮靴，想像漆光的膠褲緊貼Dan的大腿，裸足穿進靴子裡的畫面⋯⋯真糟糕。不幸中之大幸，是他預定了那家破爛的青年旅館的單人床位，要是他與Dan睡在一個床上，他之後肯定要被小祐罵死——那傢伙千叮萬囑，絕不能在上場前在身上留下任何歡愛的痕跡。他曾經是調教者，很清楚守規矩的重要性，只是，他還是到了現在才知道原來單純的「守規矩」也可以這麼難以實行。

晚飯之後，街上比白天更清涼。他倆坐地鐵回青年旅館，夜間的旅館比白天熱鬧得多，交誼廳裡幾乎坐滿了人，各種語言在耳邊充斥。人們似乎都住上了比較久的時間，幾乎都認得Dan，見著他帶了新面孔過來，隨即像高中生般圍過來起哄。Dan搶在他之前為他做了介紹，在「This is Cyrus」之後跟上「mio ragazzo」，然後又改為「mio fidanzato」。他在來義大利之前已經想過怎樣自我介紹了，又怎會不知道這兩字是什麼意思⋯⋯

以往他們在國外介紹彼此的關係，從來沒有人會對他們投以異樣的眼光。大多數人即使驚訝，也能在極短的時間接受他倆的關係，而這次，眾人的反應稍微有些不同。
那些離他們最近、反應最快的人開始詢問接下來他倆有什麼打算；後方兩個女孩朝他眨了眨眼豎起大拇指，他幾天前在餐廳意外撞見她們接吻時，就說過他也和她們一樣；另一邊的角落傳出幾聲哀號，三個年輕人圍在一塊，其中兩個各自從口袋裡掏出20歐元的紙鈔交給其中一人，似乎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成立了某種賭約。
除此之外，也有不太友善的視線朝他倆射過來。一位掛著十字項鍊的白人男性彷彿看到了什麼髒東西一般，低罵了幾句粗鄙的話，扭頭回到沙發區看起電視，眼不見為淨。

他還在猶豫著該如何回應眾人對他倆的好奇心，黑卻比他要果斷得多。率先以他們隔天下午還得趕著搭前往日本的飛機，必須先去整理行囊為由，帶著他回到房間。
雙層床的下鋪半拉起簾子，是Simon回來了。只不過那男人一出來，儼然又是一副要出門的模樣。說酒吧那兒約了人，還問他要不要帶著他朋友一起來玩。是的，一頓早餐的時間足以讓Simon知道他的男友今天會過來。
他婉拒了對方的邀約，感謝對方推薦他那家餐廳，他們倆共進了一頓相當愉快的晚餐。至於交換床位的事情，Simon無所謂地擺擺手，說是反正他今晚不睡這。
本來就日夜顛倒的Barton要天亮才會回來，也就是說，四人房意外變成他和黑的獨處空間。

洗完澡後，他盤腿坐在黑的床上，講述這幾天在這裡的生活。課堂上的見聞，他那年齡層和國籍分布極廣的同學們。去過哪些市中心的咖啡店，回台灣之後他想嘗試什麼樣的新產品或營業方針。
彷彿要補足對方不在時的空白，滔滔不絕地分享著。直到那人說他該睡了，才停下來盯著黑的臉龐，伸手撫上傾身過去，理所當然地Kiss goodnight。狹小的空間讓他們倆的身驅輕易貼在一塊，他貪戀著那人的氣味與體溫，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放縱的衝動。舔舔唇扔下一句晚安就爬回上鋪。
要說如何在享受歡愉得同時不在身上留下痕跡，方法多得是。但他認為，在表演之前，適當得禁慾更能激發那傢伙的魅力。
當然，有很大一部分是，他就想吊吊黑的胃口。

在那種廉價的劣質床褥上過夜，他本來就沒指望自己能睡得好，加上Dan那隔靴抓癢的吻、還有白天在街上買的那雙高跟靴子，他幾乎整晚都在下鋪輾轉反側，朦朦朧朧地想著真虧Dan能在這種地方住上這麼久，白天時還有足夠的精神去上課。直到差不多天亮，他才斷斷續續睡了一會。大概七點的時候，有人進了房間，他馬上被那人倒在隔壁下鋪的動靜吵醒。他這下再睡不下去了，乾脆起床梳洗，在交誼廳用平板看新聞。兩小時後，Dan睡到自然醒，和他出門到一家在路口的小咖啡店吃早餐。

Dan說在離開前無論如何也要再吃一次這裡的燻肉三明治，而他也如願喝到一杯很不錯的特濃咖啡——廢話，在義大利的咖啡哪有不好喝的可能？味道是不錯，但是好像還欠了什麼⋯⋯看來唯有等Dan回到台北，他才能喝到一杯完美的曼特寧了。
吃早餐之後就得回旅館收拾行李。但回去前Dan帶他繞了點路，走到那個著名的許願池。用神話雕塑裝飾的大噴泉佔去廣場一半的空間，不少遊人背向水池，將硬幣從肩膀往池中投去。他對這些儀式性的事本來就沒太大的興趣，但當很多人在他面前虔誠許願時，他還是稍稍有點動容。

「本來⋯⋯我打算和你在這裡度過一個真正的假期，在城裡逛逛，或者到附近的小鎮，比如蒂沃利之類的，現在我倆連鬥獸場也沒去得成⋯⋯都是小祐做的好事。但最令人不甘心的⋯⋯是他做的設計確實很優秀，優秀得⋯⋯或許值得令人放棄一個美好的羅馬假期。」

「能讓你這麼說，肯定是相當不得了的作品吧。這幾天無論我怎麼問，小祐就是不肯透漏一點點關於服裝的事。我都要被好奇心折騰死了。」
他伸了個懶腰，狀似不滿地抱怨著。一回頭，卻是笑瞇了眼。
「──真令人期待，不是嗎？我相信那男人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他從皮夾裡拿出一枚硬幣，也學著附近的遊客們，背過身去，從肩膀往後將硬幣扔進水池，期許將來有天能再次重返羅馬。鋪滿在水池底下的硬幣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他隨便攔住一名離他們最近的遊客，請對方幫他和黑兩人拍張照。他倆肩併肩，在他靠向黑的同時，那人也自然地將攬上他的腰。

雖說沒能和黑在羅馬度個假確實可惜，但他們之後也不是沒有機會再來一趟。就當他是被小祐給說服了吧，越是接近上台那天，他就越希望早點抵達日本。
或許就如黑所說，他骨子裡確實喜歡在他人面前「演出」。以前他不能理解為什麼睦和那小子明明已經夠引人注目，還會這麼熱衷於舞台表演。對於出於興趣的說法他總是半存疑，直到他站在台上才知吸引別人的目光隨自己起舞有多令人上癮。
下午，他們搭上前往日本的班機，經過數十小時的航班，中間他昏昏沉沉睡了幾小時，看了兩部電影，最後終於在日本時間的凌晨落地。

在日本住宿的飯店理所當然由桃麗絲他們打點，等他們輾轉來到飯店，正好趕上早餐時間。
小祐早在他們搭機前就和他確認過時間，他們到達時，早就在大廳等著了。精神抖擻的男人先是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擅自將他的行李托給飯店人員安置，接著二話不說就拉著他去樓上的自助吧吃早餐。
本來他還有點睏，看到那兩人精神都來了。小祐的黑眼圈似乎比上次見到時淡了不少，那女人倒是一貫的光鮮亮麗。他相信身為夥伴，桃麗絲要忙的事情可不會比小祐少。
像是要抓緊所剩不多的時間，小祐向他倆說下目前的準備進度和當日流程。從服裝、彩繪，還有事前準備──包含臉部和要上色的肌膚的保養，以及得穿寬鬆衣物的老規矩。要忙的事數也數不清。
唯獨對於最重要的表演內容，小祐卻隻字不提，非要等到晚些時候才公布。他低頭喝了口味噌湯，總算慢慢有來到日本的實感。

隔了一會，一個男子加入他們這桌，放下只有雞胸肉、雞蛋和沙拉的餐盤的同時，也把手裡一本「初階通用日語」和「2017年精算系模擬考題」放在邊上，那人睡眼惺忪地用日語和他們說了句「早上好」，還是當小祐伸手揉了揉他的臉，他才驚醒過來。
「Dan、Mr Black！你們來了！早、早安⋯⋯」大男孩一下坐直，尷尬地打招呼：「我可不知道你們今天就到，早知這樣，我就穿得好一些⋯⋯」
小祐就只低罵著不許他看書看太晚，然後若無其事地將自己餐盤裡的巧克力蛋糕卷塞進Gino嘴裡。

「對喔，King也會來，表演也該死的同樣在明晚。但King可沒有自己的皮革攤位，也沒有像你們三位這麼優秀的模特。我們兩天前已經過來準備了，畢竟今年除了走秀外還有售賣的環節，全日本的同好者都聚集在歌舞伎町了。我建議你們白天都好好休息一下，適應時差，養足精神明晚出場。今晚DXK也有其他演出活動，休息過後你們可以去看看——Mr Black，我昨晚在酒吧遇到一個很厲害的鞭打師，你肯定會想去看她表演的。Dan，希望你沒忘掉穿高跟鞋走路的技巧吧，不然今晚就不能讓你出去玩囉。」

小祐匆匆吃完早餐，就得和桃麗絲一起外出，處理店內業務。Gino在和他們聊了一會後則是萬般不願地告訴他倆，他得在附近的咖啡店繼續溫習，但如果他倆有任何想去的地方，他很樂意帶路。他人穿著一身大碼的棉布運動服，看來是跟從了小祐的指令。還好他自己那套演出的服裝衣料較多，沒有太多裸露的部分，不然他覺得自己肯定沒法不穿內衣褲就出外。那大男孩似乎從他的眼神猜到他想到哪塊兒，俏俏跟他說他可是穿了全黑的CB才敢出門——這到底是懲罰還是情趣呢，小祐⋯⋯

「看在好學生要念書的份上，暫且放你一馬。之後可得和我分享一下你倆是怎麼湊一塊兒的。嗯？」
很顯然，這兩人的關係絕非像小祐輕描淡寫的那樣簡單。大男孩被餵食時有些靦腆但幾乎是反射性張開嘴的反應就知道，乖巧的小羊被圈養可不是一兩天的事而已。
小祐對待Gino的態度和去年相比實在差得太多，導致他全程掛著意味深長微笑，他得費好大的勁才不當場向桃麗絲打聽些有趣的小八卦。
他覺得改天可以跟Gino分享一下，幾年前黑讓他全身綁著繩縛上班甚至購物的事。當然這對他個人而言絕非什麼有趣的經驗，只不過事到如今他已經能平淡地當作過去學習的一環分享給第三人聽。

用完餐後，他二話不說先拉著黑回房間小小補眠一下。那傢伙的臉色擺明前一晚在那狹小的單人床上沒睡好，在機上閉目養神的時間也比以往久。在飯店柔軟舒適的大床上，即使僅是簡單睡上一兩小時，充電效果也比在機上好得太多。
醒來後他精神飽滿地去沖了澡，擦乾身體後抹些乳液換上寬鬆的衣褲。由於他這次有乳膠褲穿，小祐倒是沒有特別要求他不許穿內褲。但由於幾乎裸著整個上半身，他這兩天肩上不准背任何東西。
白天的時間，黑出人意料的沒抱著筆電處理公事，反倒表示要去樓下的健身房做點熱身，而他也跟了過去，只不過是在另一塊空地處伸展拉筋，確保身體維持在最佳狀態。

到了下午，他重新將自己打扮過，換上一襲俐落的黑色勁裝。想到今晚說不定就會碰上那男人，他可一點也不容許自己馬虎。他還是穿著不會留下痕跡的上衣，稍微上了點眼影和唇彩，並穿上高跟鞋後，氣勢已經和白天時放鬆的狀態完全不同。
Gino已經先一步去和小祐他們會合，他們則是稍微在街上小逛一下。即使有幾天沒穿，踩著高跟逛街對他而言也不算什麼了。他用手機看了下今晚的表演，鞭打、繩縛，還有一些他看不太明白的內容，精采程度看來不比週末小。那傢伙嘴上不說，卻一直在留意時間，肯定是相當期待吧。

妖豔的妝容、黑色夾克和貼身牛仔褲，還要踩上一雙義大利高跟皮靴⋯⋯這傢伙的火力也開太猛了吧。比起他這個擁有多年愉虐經驗的人，Dan似乎還要更期待晚上的活動，穿著這樣一身打扮在東京街頭走動，仍昂首闊步的，絲毫不覺違和。相比之下，他那身炭灰色襯衫和休閒西褲就顯得有些簡單了。他心疼那傢伙的雙腳，早早召了計程車前往DXK，酒吧裡還未到高峰時段，但場上已有舉行著一些暖場演出和工作坊。他在角落的人群中看到小祐的攤子，一系列皮鞭、板子、皮革服等等被陳列在長桌上，身穿正裝的小祐正站在桌子後，向客人展示著手裡一個項圈，指尖劃著內襯、用身體語言解釋著。他忙得沒空理會他倆，只得遠遠向他們點頭笑笑。反倒是站在他身旁那赤裸上身、戴上覆蓋半張臉的頭套的男人走了過來，要不是他去年在Papillon見過Gino這造型，他肯定認不出他了。

「兩位，晚上好！」Gino和Dan不一樣，還未懂怎樣代入「角色」。即使穿上性感的皮革服飾，個性和早上還是沒相差太遠，甚至熟絡地拉起了Dan的手：「趕快去看小祐的新作品。我從沒見過手工這麼美的項圈，要是在看到之前賣掉，那就可惜了。快去，我得去給他拿瓶啤酒。」說完便匆匆跑到吧台去。即使是在這種場子裡，這麼一個高大的男孩子裸著半身在酒吧裡跑過，還是能吸引不少目光。但更多人因此而注意到剛到步的Dan，攤位上一些顧客甚至在他靠近時認出了他是去年的演出者。

他們朝小祐那兒走去，還沒來得及招呼，那男人便二話不說拉過他，輕輕抬起他的下巴，將項圈湊近展示。他也很配合地依照指示轉頭或改變視線落點，當個稱職的模特兒。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同於在咖啡店的親切，拜桃麗絲特別傳授的妝容所賜，他隨便眨眨眼有那麼點勾人心神的意圖。
「呵……」
眼看Gino拿著啤酒回到小攤，整體氣質還是那樣的人畜無害。雖說明天才要上台，但今晚身為攤位上的展示模特，這小兔子的狀態竟然還沒調整過來。他翠眸轉了轉，露出一絲黑肯定再熟悉不過的、打著壞主意的微笑。

前一組客人才剛下訂完項圈，接著馬上又有客人對幾樣拘束道具感興趣。他彷彿就在等著這一刻，忽然拉下皮夾克的拉線。原來他上身除了這件內層布料經處理格外柔軟的皮夾克外，裏頭什麼也沒穿。於是他成了攤子裡第二個裸上身的模特。
圍觀的人群裡有人吹了聲口哨，他立刻拋了媚眼過去予以回應。既然是他先主動，小祐也沒再客氣。各式各樣的作品展示在他身上。一下是反手固定住整個雙臂的拘束帶，一下是從頸部延伸固定住手腕的束帶，甚至讓他戴上一副口珈……或許是多少忌諱著黑還在場，才沒有當場拿他演示一下那塊紮實的皮板子。

客人除了和小祐對話，也會試著和他攀談。在發現他對一連串的日語對話一臉茫然後，客人便換成簡單的英語。於是小小的攤子裡就形成了中、英、日三種語言並行的奇妙場面。
Gino在一旁眼巴巴的望著，不敢有絲毫表示。直到小祐接著拿出一組附扣環的皮帶，Gino才終於忍不住向前跨出一步。說實話，若要展示環繞整個上半身的束縛帶，確實是胸膛更厚實的Gino來得恰當；再者，惡作劇適當就好，該給大男孩一點表現機會了。
「Gino，你要摸魚到什麼時候？別忘了，你才是這兒的主角。」
他像在摸狗般輕巧地搔了下男孩的下巴，接著便轉身重新穿上皮夾克。玩也玩夠了，是時候該去佔位子準備看稍後的演出。

「……你就那麼迫不及待在演出前就鋒芒盡露？我知道你在想著什麼。你沒需要和誰去一比高下，好好待著，看看別人的演出。一來是這樣水平的表演難得一見，二來是，明晚你大概會忙得沒時間看任何表演了。」
比起Dan，他所知道的事要多一丁點。小祐為了讓他更容易地融入角色，這段日子以來已不時把作品的背景理念告訴他，當中離不開一句「這是為你度身訂造的角色，你根本只需要做你自己而已」。他實在花了很多時間才能勉強與「孤獨星球的統治者」的角色連結起來，但他也相信只要有Dan在，他就可以做到理想的效果，甚至更多。

現在該是由他來對自己說一聲「好好待著」了。正式演出開始，看了一、兩個演出，他就了解到哪一位鞭打師是小祐極力推介要留意的。台上嬌小的黑衣女子揮動著幾乎比她身高還要長的鞭子，就像跳著靈巧的絲帶舞一般，揮打在猛男身上的每一記都充滿魄力，這背後肯定是下了很多工夫。他已經很久沒看過這種有質量的演出，不禁看得入迷了，也不知道身旁的Dan在中途被小祐拐走了。

他硬是把Dan拉到酒吧那邊，在這兒遠遠能看見人群中的Mr Black。然後擅自點了兩瓶啤酒，其中一瓶塞給Dan：「來陪我小休一會吧。沒事，Gino在那邊幫我顧攤，他幾乎比我自己更了解那些玩意。」
他連晚餐也沒空吃，但就是想喝點冰涼的啤酒來提神。顧攤子比他想像中要更忙碌，但這肯定比無人問津更好吧。當然，Gino和Dan也有很大的功勞。他提起啤酒，與Dan的碰了一下，仰頭就喝了半瓶。
「正式歡迎你來到日本！謝謝你願意擔任模特，真的。今次還連同Mr Black，我真是做夢都沒想過，Mr Black居然會自動請纓，與你同台演出。不過——嘿，很多事情都不是我能想像到的，像是你和他兩個個性如此不同的人居然在一起這麼久了⋯⋯我還記得第一次在King的地窖裡見到你那時，我還以為你是他的奴——大錯特錯，我那時肯定是喝醉了。」

「啊……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兩年、三年？現在想起來可真丟人。」
披著不適合自己的皮囊，混進尚不屬於自己的圈子。他還記得小祐對自己精心做的項圈，竟給了一個假奴扮家家可是非常的不高興。
「那副項圈，他還好好收著呢。那傢伙每次例行保養的時候可是相當仔細的在上油。他會用很可愛的眼神盯著看很久喔。」
他喝了兩口啤酒解渴，看向人群中的黑，嘴邊泛起笑意。那傢伙現在正專注著看著舞台中央的繩縛演出。女人以優美的姿勢吊在半空中，雙手被反綁，白嫩的雙腿如舞者般勾起，就像躍起後凝結住在那瞬間。

「你猜猜看，我們在一起後過了多久，那男人才肯讓我開始接觸這圈子？差不多一年吧！那時候他總是因為我的好奇心而發怒，說我肯定不會喜歡。啊，確實，他剛開始讓我接觸的方式並不合適。」他指的，自然是他身為D的那段日子。
「話又說回來，你能想像嗎？那傢伙竟然更早以前就讓我戴過CB。我從沒看過這麼矛盾的傢伙。」他湊近小祐，壓低了聲音。針對黑腦中那些邪惡思想抱怨了一番，而那男人非常不客氣的仰頭大笑。
「從我知道他有Sub的傾向，到他真正讓我動手打在他身上，又隔了好一陣子。唔，整體來說，到變成現在的關係為止，還真是花上不少時間。」
「欸，換你了。你不和我說說，怎麼會想收了Gino嗎？」拎著啤酒罐和對方碰杯，可不許只有他一人在說故事。

「雖然在我們圈裡的網站上，Mr Black一直聲稱自己是個Switch，但那時大家都認為他只有在King面前才會短暫地成為Sub，其餘時間都是個專業、強勢、毫無瑕疵的Dom。我本來也這麼覺得，直到我看到你在他身上揮鞭，我才見識到那傢伙真正臣服時的模樣⋯⋯」
從另一個角度了解這兩人一路走過來的故事，有絕對的必要，畢竟Mr Black在訴說這故事的時候總是說得不盡不實，讓他在做這次演出用的皮革服時幾乎沒有採取任何來自他的資料。這回特意在一個最不經意的情況下跟Dan聊起Mr Black的事，也並非出於好奇，而是他要為明晚的演出訂立更明確的走向——是的，這演出訴說的就是圍繞這兩個互相影響、激烈碰撞的戀人。作為皮革工藝者，這兩位客戶不但為他帶來了很多獨特的創作靈感，他倆本身的故事就很符合品牌的概念。

當然，說到底，是他實在覺得這兩人非常有趣，每次想到為他們做創作，都是思潮如泉湧。去他的品牌意念，光是看Mr Black被他大膽的創意逼出舒適圈、看Dan將他的作品推向另一個高峰，就覺得無比好玩。

跟前那男人湊得太近，講著情人的壞話而輕笑的時候，他能清楚看見那雙他由第一眼已經心生好感的碧眸彎成新月一般，因著愉快的心情而閃閃發亮。
Mr Black是個Switch，他則很確定自己是個徹底的Dom。即使幾乎總是處於被動，喜歡束縛、拘禁那種靜態的調教方式，他始終是用著一種「支配者」、「操控者」的方式思考和行事。當然，這不代表世間上所有事情都能被他操控，有一些他極為鍾愛，卻沒辦法想得到的人或事物，他只能透過親手製作的皮革用品來代替自己完成支配的動作。在某種層面上，他支配著所有擁有他的皮革用具的客戶，間接地以皮革束具來拘束一具具他喜愛的身軀，亦懲處過所有被他造的鞭子鞭打了的奴。
當然，這是一種相當意識流的說法了。簡單歸納，便是他一直義無反顧地為自己鍾愛的人做皮革服，都無非是他支配的手段。

他乾笑一聲，忽然也想起了殘忍的現實，「Mr Black的東西連King也別想碰」這句話可是他自己說的。他主動抽開身軀，向酒保再要一瓶啤酒。
「欸，不是我收了Gino，而是Gino先向我提出邀請的喔。說起來還不是托你的福——對，就是你出手鞭打了他那趟。打從那晚起，那小子往我這裡便越跑越勤，我本來以為他是想等你出現呢。誰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來問我能否收了他，說是喜歡我造的鞭子打在他身上的感覺，喜歡喘息時呼吸間都是皮革的氣味，更喜歡在皮褲內勃起那種緊窄的束縛感⋯⋯那時候我或許是被他誇得有些暈乎吧，也沒多想就答應了。」

「對不起呵～可沒發生什麼轟轟烈烈的電影橋段，事情發生得挺平淡的。你在期待著什麼？我說，Mr Black那傢伙實在把你保護得好過頭了，不是嗎？每次上Munch，不管是我那兒的還是King那邊，你也只會跟在那傢伙身旁，很少深入地接觸其他人吧。除了像你和Mr Black那樣，在現實和圈裡都這麼甜蜜恩愛的主奴之外，也有很多人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
他比Dan年輕，但說到圈裡的事，加上在工作上與眾多主奴有所結交，他很夠資格當前輩了。
「就像我之前說的，主奴關係也有很多種，我和Gino大概屬於那種可來可往的開放式關係吧。像他這麼年輕、臉蛋和身材都屬於Ａ級的男人，將來肯定是要遇到比我好得多的主子。在那之前，就由我來好好培育他、鞭策他囉！」

綠眸直勾勾的盯著那男人的雙眼，對方也坦蕩地對著他笑。他聳了聳肩，算是接受這番說法。他知道小祐說的是實話。
「呵，還以為是你看上了人家年輕漂亮的身體呢。」他半開玩笑地和小祐碰杯，灌下一口啤酒：「那小子還挺纖細的。由你來當他的第一個主，很合適。等小雛鳥的羽毛長齊了，變得更加光鮮亮麗，就任由他飛去外面的世界嗎？嗯……」
他瞇起眼，饒有趣味地勾起唇角：「那你呢？你的交際圈這麼廣，總會遇到感興趣的對象吧。到時被你看上的Sub肯定逃不出手掌心。」

即使是Gino這麼優質的男孩，也沒能讓祐主動出擊。這下他倒是有些好奇這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奴隸了。
不過，他也沒打算問到底，就是隨口說說。小祐特地拉他過來單獨談話的真正原因他怎麼會沒發覺。想來多半是在為明天的演出做打算。
「說實話，黑已經不只一次告訴我，如果想更精進自己的技術，就該多接觸不同的Sub，練習在別的人身上揮鞭。而不是永遠只和他當對手。坦白說，你也是這麼認為嗎？」

在圈內待久了，他也知道自己和黑的相處模式簡直不能更稀有。雖然他現在會認真學習作為一個Dom的技巧，用心了解每種鞭子的用法，但實在很少產生鞭打、支配別人的慾望。而黑也不曾勉強過他。
一直以來他都非常的任性。任性的要求黑讓他了解不為人知的一面，任性的非得要一窺這圈子的樣貌，任性的──只肯去探索自己想了解的部分。
「我和他，是從情人的關係開始。有點潔癖無可厚非吧！我理智上知道調教中的身分和現實可以完全切開看待，但我的感性可沒有這麼好說服。」
他不願去碰其他人，也許並不只是因為不感興趣。而是心底總有種說不出的彆扭。

當Dan把Gino比喻成會從他身邊飛走的鳥時，不知為何心裡就是有些無以名狀的不悅。搞不好是因為他作為一個喜歡束具的人，不太習慣給予他人超出自己預想的自由。那種事畢竟太遠了，沒必要去多想。他灌了口冰涼的啤酒，雙眼還是沒忍住遙看了在攤位處忙碌著的Gino一眼。

「你要是想更精進，最正確的做法，當然就是盡可能地接觸不同的人，不管是Dom或是Sub也好。但你是那種為了追求100分而把功課全部做完的好寶寶嗎？哎呀，別開玩笑了。你要是真的想做個完美的Dom，早就找King學習了吧！」
還沒等Dan回應，他已經準備好手裡的啤酒，主動抬手與他碰杯：「說起來也真令我驚訝，原來你也會為了這種事而煩惱嗎？我以為你已經把那男人吃得死死的，怎麼還會想要為了討他高興而絞盡腦汁？哈，別否認了，我沒說錯吧，你想精進你的技術，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那男人。為了一個人而強迫你去碰其他人，這當然有點矛盾吧。不過這圈裡的事，本來就沒什麼絕對的對錯。沒有誰說過一定得把身份切開看待；即使你碰了別人，也不代表你對情人不忠。如果在圈裡還得處處守規矩，何不回大學唸書呢！」

他感覺這麼下去他肯定要說很多得罪Mr Black的話，他展開臂膀，在Dan肩頭上用力一摟：「做你自己就好——不管是生活、愉虐，還是明晚的演出。演出沒有什麼劇本，那是一個為你和Mr Black度身訂造的故事，讓Mr Black引導你、或者你來引導他吧。放心，今次不會灌你喝酒了，我相信你會做得很好。」
兩瓶啤酒喝乾，他的休息時間已經被擅自延長，是時候回到大男孩那邊。而且Mr Black也差不多該發現Dan離開了——喔，不，已經發現了。

他就在想，Dan在演出中途會跑到哪去，突然又有一絲恐懼、怕那傢伙對他那些齷齪的小興趣感到不耐煩。台上的演出相當精彩，但他漸漸也無法集中精神了，在人群中花了一會才看見那傢伙被小祐抓了到吧台處。他看了那兩人跟前，居然沒看見高濃度的酒精。

「我還得去顧攤呀，怎能丟下那小子呢，要和我拼酒量得留到明晚演出後啦。你倆也別玩太晚，明天要來真的了。」他故意在Mr Black面前湊近Dan，在他耳邊叮囑：「別以為身體上有彩繪就可以亂來喔～多忍一晚吧！」

他聽不到那兩人在咬什麼耳朵，只見小祐說完，就從椅子上跳下，快步越過人群，朝Gino那邊走去。

和小祐聊過之後，他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也許一直以來，他都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就像那男人說的，該如何在這段關係中取得平衡，本來就沒有什麼對錯。
──順其自然吧。
「怎麼了，表演還沒結束呢。」他舉起握著啤酒的那隻手朝舞台比劃，手中的瓶子立刻被那人接了過去，一飲而盡。那傢伙表情像是似乎在猶豫該斥責他碰了酒精，還是看在只是一罐啤酒的份上放他一馬。
不過黑現在顯然更在意剛才小祐和自己說了什麼，這男人肯定是為了找自己才放棄繼續看表演。

「別緊張，小祐只是和我討論一下明天的表演。聽說你在我進修的時候做了不少功課，我很期待呢。」他伸手捏了捏對方結實不少的臂膀，簡直等不及看到那人的正式服裝。
「既然和我一起上台是你要求的，我可不許你甘於被動。說起來，你已經很久沒站在支配的一方。難道你心裡就不期待，拿回久違的主導權嗎？」
他以比剛才靠向小祐還要更近的距離貼近那人，在耳邊輕聲低語：「想對我做的事，希望我對你做的事，全部告訴我吧，在舞台上──」

不管是他還是黑，在明天的演出中只需要做自己就好。而黑血液裡的本性，並不僅僅只是屬於他的Sub。
他在黑狠狠倒抽一口氣的時候退回位子上，「當然啦，舞台上不能演出的劇情，等到表演結束之後，我會讓你為所欲為。前提是，你的表現足夠令人滿意。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吧？」

「呵喔，現在輪到你來要求我了嗎？」他不願意直說，免得那傢伙過份得意，但他確實最喜歡Dan這種帶點挑戰性的質問。這一瞬間讓他覺得有些像回到Corner那時。
「我不敢說我做事完美無暇，但至少在這範疇上，我很少讓人失望，你可以儘管期待一下。現在該回去休息了。」
時間尚早，舞台上還有很多精彩的節目，恐怕要精彩到凌晨達旦，但他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準備，至少小祐在跟他談及準備流程時，聽上去就至少要花個7、8個小時。

他不知當晚小祐和Gino是幾點回旅館，但隔天還不到10點——對藝術家來說還屬於清晨的時間，小祐已經過來敲門，趕他倆去吃早午餐，然後前往DXK開始整裝。桃麗絲早在服裝間等候，那兒還有一位日籍女子，在正式穿上皮革衣和之前，由她負責幫Dan處理髮型。不是普通的造型，而是把一撮撮相當長的編髮接駁到Dan現有的頭髮上，之後再修剪和造型。這麼一個程序要搞三小時，據說效果要比整頂的假髮自然得多，怎麼擺動也甩不下。

與這同步進行的是桃麗絲在Dan身上做的各種護理，她甚至幫Dan塗上碧藍色的閃亮甲油。完事後她笑嘻嘻地走向他，居然也要為他做了美甲。在女王的氣派下，他沒敢說一個不字，乖乖讓她在自己的指甲上畫上深藍色的色調，之後是臉上也要化點妝，頭髮也得造型、再擦上閃粉。
接下來就是小祐在Dan身上做彩繪的時段。他曾經在祐的工作室見過很多個不同的畫稿，但最終還是與上次在Dan身上畫上的比較貼近，只是比那要更精緻得多。星河從那人的腰腹往上伸延到頸項，那人的胸膛如同一片星空，由那件剪裁獨特的皮革衣服框起。

整整半天的時間，他都在化妝椅上度過。那兩人輪番在自己身上忙著，不知道是接髮還是彩繪的時候更讓人覺得時間漫長。終於等到他穿上乳膠褲，套上那雙長靴。他二話不說跳到等身鏡前，興奮得不得了。
胸腹那片星河簡直要將人吸進去一般，而更讓他感到新奇的是他的一頭飄逸的長髮。頭髮從一側太陽穴的上方開始編成了幾股髮辮，與未綁起的髮絲披散在另一側肩膀，他從沒試過把頭髮留到這麼長，髮尾隨著他的移動和轉身掃到身上的感覺非常有趣。要不是聽到黑那邊似乎也整裝完畢了，他還可以盯著鏡子好一會。

這此之前，小祐和黑在這之前打死不肯透漏一點訊息，他還是即將上台的此刻才親眼見到那人的服裝。黑一身剪裁合宜的皮革背心，露出鍛鍊有加的結實雙臂，英姿挺拔。背後接著一件斗篷……軍藍色的斗篷！這傢伙的衣服竟然不是純黑。
黑的妝容色調較為冷硬，讓他不禁想起當年的「黑先生」。他繞著對方轉了一圈，把身上每一塊布料都摸過一遍，轉頭就看到小祐得意洋洋地對他擠眉弄眼。老天，他真的不能不服了這男人。
「不賴嘛……你這傢伙。」他歪著腦袋大方讚賞那傢伙的服裝，黑得意的哼了一聲，低著頭將一根長鞭仔細地捲起。

……等等。長鞭？由黑持有的長鞭？
他可沒聽說場上會出現另一根鞭子。他伸手要碰，黑卻將鞭子收到斗篷下，表明它屬於自己。喔，他現在明白為何昨天遞出挑戰狀時，這傢伙會充滿自信的要他好好期待一下了。
在確認過服裝和道具都沒問題後，很快就到了他們得在後台準備的時刻。舞台的方向傳出熱烈地高呼聲，不難知道前一組的表演有多受歡迎。
他鬥志滿滿地看向黑，那傢伙則從容的勾起唇角。其說兩人一同在台上表演，不如說有種彼此較勁的味道。
小祐搭著他們倆的肩，讓他們盡情發揮，此時場外傳來Gino的念白。
──表演開始了。

首先上場的是黑，他則接在那人將身上的服裝展示過一輪後才走上舞台。看不到開場的部分有些可惜，他希望有人會將他們的表演從頭到尾好好的錄下來。
他邁開步伐，輕巧的走上台，小祐概念新穎的服裝惹來台下一陣驚呼，皮革隨著光線角度變化呈現不同的光澤。
他來到黑身邊，展示柔軟的身姿與那片星河。碧藍色的指尖撫過那人的胸膛，被對方趁勢摟上腰際抓牢，他順勢向後仰，同時伸出一隻腿向後滑，如同在共舞一般。
自由的旅人不願被輕易束縛，他試著離開對方的掌控，卻被那人按住了肩頸，使他雙膝著地。

他仰望著他的統治者，黑的眼底還留有一絲猶豫。他輕輕一笑，閉上眼挺起胸膛，雙肩向後。這一舉動使得他的皮革衣在一瞬間被那人從後扯下。
──讓他好好感受，來自統治者的侵略性吧。
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他甚至不在意這場表演在觀眾眼裡成了什麼樣子。他撩開長髮露出光潔的背部，同時聽結實的皮鞭砸在地上的聲音。

他在剛踏上舞台，就已經看到坐在特等席正中央的King。那久沒見面的男人臉上閃過了一絲詫異。說的也是，連他自己也沒想過自己願意如此拋頭露面。但那肯定不是一時衝動，也更非想要搶Dan的風頭。他是一個貪心的人，他只是想要得到那人的全部，不甘再當一個遙遠的觀賞者。
事實是，他的軀體似乎仍記得在鎂光燈下展示伎倆的感覺，皮革的味道、鞭子的重量，無不讓他記起自己曾經的身份。
隨Dan那雙高跟靴子發出的腳步聲從身後響起，他的專注力便無法再分配給台下的King。燈光之下，那人身上的皮革展現著奇特的幻色，胸前彩繪更顯妖異。他對於藝術是沒太多研究，但從觀眾的反應看來，小祐這系列大膽的創作恐怕要在觀眾眼底留下了很深的烙印。

當然，「很深」還不夠，他既是踏到台板上，便要觀眾對他、對Dan、對這皮革服裝、這些鞭子都無法忘懷。
就如小祐所說，他和Dan之間果然不需要太多排練。他不知小祐對Dan說過什麼，但只要對方是Dan，他很自然就能從一個眼神應接到下一步的動作，隨意就能發揮。後來甚至有點自由過頭了，他扯下了Dan身上的皮革服——「把服裝脫下」，感覺這就像是時裝表演中最不該出現的畫面，但Dan柔順地朝他展出一片光潔的畫布，他再無理由、也無法子忍耐來自掌心的痕癢。右臂橫向一展、一揮，那根由皮繩和透明幼膠條編製的鞭子在Dan的背上燙下一道斜行的軌跡。

——手感⋯⋯真不錯。
難怪小祐對這根鞭子有絕對的信心。事實是在他執起這根鞭子之後，就再沒半句批評了。這根奇特的鞭子不管是重量還是長度都是他最順手的，就是從沒機會用這鞭子打過人，現在叫他還怎樣忍耐。
他沒有多停頓，反手又是一鞭，烙印幾乎與之前那道鞭痕並排，玫紅色的如同冥河。
但那人也像他這般躍躍欲試，乖巧已經到了盡頭，他身形一搖，長髮在他眼前一甩，與此同時他人已站了起來，展開了一直掛在腰間那柄長如馬尾的散尾鞭。

這套科幻主題的鞭子實在創新。散尾鞭夾著幼膠線，揮動的時候閃閃發亮。但長度比一般散尾鞭要長，手臂揮動的幅度必須比平時更大。歸功於他先前為Dan訂製的那根長鞭，Dan已經很懂得如何跨更大的步伐，並用身軀的旋轉去帶動鞭子的走向。如果剛才他倆的互動是交際性的華爾滋，那現在的肯定是戰舞。Dan揚起頭、抬高手抽動鞭子，讓鞭尾擊打在地板上——兩個字：動聽。
他也沒必要有所保留了。將皇者的披風解下，他的食指扣在領口的雙排扣上，往下一拖，看似嚴實、實質巧妙的扣子隨即被解開，露出底下胸腹的部分。

沒想到黑的服裝還藏了這樣的玄機。刻意露出腹部的設計，簡直是為了配合他的鞭子而造。
他向後退開一步調整站姿，騰出足夠的空間。渾身的肌肉蓄勢待發，就等著那瞬間──唰！閃亮的鞭尾掃過那人的腹部，甩出亮眼的一記。
散尾鞭的特點是抽打的面積大，真正打身上的力道未必重，但能發出非常悅耳、讓人精神為之一振的聲響。
不等對方充分享受那份痛處，緊接著靈巧轉動手腕，在空中畫出優美的８字形。接連打了幾下，如流星雨般。那人的胸腹很快浮起一片性感的粉紅。

自那次他們吵過架之後，黑不曾再使用鞭子打在他身上。連提都沒提過，只是專心一意的教導他如何做個Dom。當然，那男人偶爾會在他調皮的時候以懲戒之名用其他方式讓他吃痛，但那種愛侶間的小情趣又怎麼能與此相提並論。
當他跪在地上，痛楚在背上炸開，他竟情不自禁發出低吟，宛如被愛撫般輕咬嘴唇。真奇怪，之前被那人鞭打的時候，從沒出現這種感覺。
在這麼多的觀眾眼前，燙下屬於對方的烙印。在他揮動手臂的同時背上的傷痕也火辣辣的疼，而他此時此刻的心情竟能稱之為愉快。

這跟特製的鞭子用起來的感覺比想像中要令人驚豔得多，也痛得多。要不是礙於服裝限制，還能有很多種玩法。比如要是他站近一些，讓鞭身觸及腰側，鞭尾就會因作用力順勢向後反打在背上。這麼做會造成什麼樣的傷痕，光是隨意猜想都令人熱血沸騰。
一個段落結束，他昂首闊步來到喘息著的黑面前，迷戀地看著那人身上的痕跡。伸出手，卻未觸及。只是抬眼朝那人微微一笑。
──要不要許個願？
他轉身俐落地收回鞭子，拎回皮衣卻沒有穿上，悠然展示著背上的傷痕。他不太記得自己最後是怎麼離開舞台，還是小祐的聲浪將他拉回了現實。

他還是第一次，明明是站在舞台上，卻渾然忘記了這件事。他在對方的帶動下自然而然踏出下一步、揮出下一鞭。過往，他在舞台上通常能保持徹底的清明。將要揮多少鞭、將要打落在什麼位置，他在踏上舞台前便計劃好。但現在，看著那把劃出流麗弧線的長髮，感受著胸前刺激的灼痛，他幾乎忘了其他瑣碎的事，只求追逐更多的肉體悅樂、與那人更多的連結——
演出的終幕凝結在Dan揮鞭轉身離開的瞬間——和去年的Gino一樣，他被留在舞台中央，但與去年徬徨失措的大男孩不同，他只是用眼神目送流星離去，緩緩把斗篷重新戴好，坐回舞台中央的皇座上。燈光熄滅之前，台下觀眾或許能捕捉到他唇角上那意猶未盡的微笑。

舞台下激烈的掌聲屬於小祐。待燈光再次亮起，設計師一下衝到台上，激動地摟住他，又扭頭去呼叫台下的Dan趕快回到舞台上，連同Gino四人一起向觀眾鞠躬致謝。

事實上，他做創作的時候並不是那麼隨性的人。做皮革講究各種各樣的嚴謹、精準，但在舞台上，他又不介意來一點驚喜，給觀眾、給自己、甚至給演出者。Dan和Black的演出就如他所想像般為大家帶來了極大的驚喜，真是一對有趣的Couple。難怪King曾經表示，在Dan和Black使用他的地窖時，他偶爾會看那房間的錄像。真壞！不過現在連他也明白為何了，連他都有點好奇那兩人在私下是怎樣互動了。是Black佔在上風，還是Dan更習慣欺負對方？

他在鞠躬後抬頭，剛好與坐在前面不遠處的King四目交投。那傢伙像是在笑，但嘴唇抿得緊緊的，一定是在生氣吧。他毫不客氣地回敬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把對方的反應看成是無上的褒獎。有什麼比得到King的妒忌來得榮耀呢？他的心情實在好，情不自禁就摟住了旁邊的Gino，踮起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要不是Black也在，他很可能也同樣對待Dan了。

他也看見King了，相信黑也是。說沒有一點勝利的滋味肯定是騙人的，儘管這場表演從頭到尾就沒有在和誰比拚，只是全心全意地展現他們自己。
小祐對Gino的親吻讓他蠢蠢欲動，然而他的手卻被被緊緊握住動彈不得。那傢伙的掌心熱得發燙，難以控制力道似的抓得他生疼。
今夜最後還有幾場演出，他們不過是其中的一段高潮罷了。回到更衣室，小祐連忙抓過他們對著兩人佈著鞭痕的傷處拍了數張照片，他能感覺到背上的傷口已經開始腫脹。
那男人興奮地說著色澤跟紋路有多好看，不知道他有沒有注意到Gino那小子臉上一片神往的光彩呢？

在小祐圍著他倆轉的時間，桃麗絲已經貼心地拿了一罐膏狀物在一旁等著了。看那氣味和質地，應該是準備要為他們敷在傷口上的藥膏。
「不，等等……晚點吧。」
在腦袋反應過來以前，他順口拒絕了桃麗絲。他就是想……再維持現狀一會，黑的表情顯然也認同他的決定。
桃麗絲只好把那罐藥膏交給他們，吩咐讓他們晚些一定得擦。小祐也湊過來說了，這次造的鞭子混了膠條在裏頭，皮膚的受創程度會比他們預期的要高。

傷處的部分先不論，他們臉上的妝和他身上的人體彩繪必須先卸掉。至於他那頭長髮，由於是用較細緻──當然花費時間長，成本也較高──的方式接上，稍早幫他編髮的女孩說他可以維持這髮型一兩個月不是問題，就這麼直接拆了也有挺可惜。在這之前他一直以為駁髮不過是貼幾片髮片就完事，能留這麼久著實令人意外。不過話說回來，真的有必要嗎……
他下意識轉頭想徵詢黑的意見，但不用等對方開口，那傢伙的眼神赤裸裸的說著希望他保留下來。視線簡直不能再更滾燙。

卸妝的時間要比上妝時快得多，小祐收拾完他們的服裝後就先回到觀眾席去了，說是有場非看不可的演出。臨走前還不忘交代他倆記得留點體力參加晚些時後的慶功宴。
桃麗絲也在替他們卸完妝之後揚起那雙紅唇告訴他們更衣室後頭有個簡單的淋浴間，最好把身體洗乾淨了再換上衣服。
門啪的一聲關上，一下子更衣室只剩他們倆了。黑那傢伙隨即放開了手腳，摸起他那頭長髮與辮子。

舞台的演出將他的引擎徹底預熱，主菜現在才要上場。兩個禮拜的忍耐成了最佳的調料，他執起那人的長髮，在指間仔細拈捏。他從不認為自己喜歡那些性別錯亂的玩法，他喜歡Dan，也連同他的性別一同喜歡。但不管是妖豔的妝容、高跟鞋、還是這種柔順秀麗的長髮，都能勾起他一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齷齪癖好。不，比起癖好，大概更像是因為發現了情人全新的一面而感到興奮難耐吧。他怎可能不難耐呢？當他看到Dan那頭長髮，小祐告訴過他的什麼故事大綱、創作意念，在他腦裡都變得支離破碎。他一心就是想到那人跨坐在他身上，賣力地搖晃著腰身，然後那頭長髮張狂地隨之舞動的畫面。

「『等等、晚點』。我沒有聽錯吧？你居然喜歡我在你身上留下痛楚？」
在舞台上隔靴抓癢的觸碰讓他早是熱火焚身，但說到壓垮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就肯定是Dan這句拒絕的話。他一下將對方推到牆上，背向自己，好讓自己能好好欣賞那幾道越發殷紅的鞭痕。牛皮鞭與塑膠條造成的痕跡略有不同，深淺交錯，看著居然有些像串串細長的花束。
「這裡⋯⋯都紅腫起來了，恐怕要過更長的一段時間才會消散。具體要多久，我不知道。我從沒用過這麼霸道的鞭子⋯⋯」

那兩套鞭子看起來時尚優雅，但勁道卻不比牛皮鞭弱。尤其是那根散尾鞭，纖細的塑膠尖端甚至在他胸口上刮出了幼絲一般的傷痕，造成的鞭痕且痛且癢，讓人格外難耐。現在他和Dan都已經脫下身上的皮革服，只剩下下身的褲子。往前壓去，他那發燙的胸膛就貼在Dan縱橫著傷痕的背上。好熱，他覺得自己都快要燒起來了。手掌探到對方腿上那燙貼的膠褲上，逕直撫到胯間，僅僅一層膠褲無法掩藏慾望的形狀。他又不禁回想起剛才Dan在舞台上的每一個步伐。膠褲把他的雙腿繃得緊緊的，胯部線條更是呼之欲出。小祐作為一個Dom，實在很懂猜測別人心底的慾望。對他來說，應付Gino理應毫無難度。他想不到有什麼獵物是那藝術家的皮繩捆不住的。

「啊……」
沒了別人在場，他也毫不顧忌的低喘出聲。也不曉得是被摸的舒服了，還是因為後背傳來一陣火辣的疼痛。也許兩者都有。衝至腦端的快感讓他繃緊了大腿肌肉，扣在牆上的指尖泛白。
輕吻伴隨溫熱的鼻息從耳後蔓延肩窩，沿著脊椎骨落在傷處上。在看到舞台上那把王座時，他腦內就已經跳出數種他趴伏在那人腿間，又或騎在對方身上的場面。包裹在膠褲中壓抑已久的慾望根本耐不住這樣的挑逗，熱度在跨間堆疊。他感覺再這樣下去，光是被摸著都能射出來。

「我只是不喜歡，手上嘴裡都是藥膏的味道。」他掙扎著轉過身，端詳自己一手造成的傷跡。比起親吻那傢伙的唇，他卻更優先低下頭，沿著每道絲一般的紅痕，輕輕舔拭發燙的肌膚。
「……你也一樣，不是嗎？」將一屢髮絲勾到耳後，他抬眼輕笑，自知看透了對方而洋洋得意。他伸手攬過那人的脖子，壓在唇上的吻相當粗魯，像是試圖將彼此拆吃入腹。黑開始胡亂扯起了他的褲子。

他笑著推開對方，走到椅子旁彎下腰，大方展示腿部曲線。膠褲讓他的臀部看上去比平時更緊翹。他沒耐心將整條褲子脫下，僅是褪至大腿，抬起一隻腳壓上椅子。
什麼不能在公用場所胡來的話都讓它見鬼去吧。此時此刻他只想徹底放縱慾望，和他親愛的小黑來一發。
他打開桃麗絲留給他們的藥膏，挖取一點探向身後，當著黑的面用手指操著自己。藥膏揉開就成了水一般的質地，後穴一下就變得濕淋淋的。有點涼，但他知道很快就會變熱了。

密封的更衣室令他缺氧，狠狠抽一口氣，氧氣卻像到不了肺部。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到Dan那進出著後穴的手指，濕潤的水聲在密封空間裡無限擴大，像鑽子般攻擊著他的聽覺神經。
「我呀⋯⋯本來打算留到回去之後才——算了，你根本不希望繼續忍耐，對吧？忍耐得夠久了⋯⋯我和你都⋯⋯」眼前這人比他任何的性幻想還要淫蕩，他的性器早已挺硬得發疼，把褲襠撐得高高，他又哪裡能拒絕Dan這種直白、熱烈的邀請。「在這種地方做愛並不恰當」、「會妨礙別人」、「會趕不上慶功宴」——喔，現在誰有空理會那些事了。他還來不及脫下整條褲子，就只把拉鍊拉下，按緊那人的腰身，將慾望推擠進去。他幾乎毫無難度就捅進了那被充分擴張過的後穴，一直捅到深處。

「唔⋯⋯！」
力度太大，他知道，但他控制不來。被包圍著的那感覺就如同想象中般讓他舒服，或者還比想像更窄、更緊、更熱。他激動得渾身發抖，隨即又食髓知味地繼續下一波的抽身、挺進。Dan仰著脖子，放肆地呻吟出聲。不用多想，更衣室的隔音肯定是相當強差人意，外頭澎湃的重低音音樂不知能否做點掩飾。他將人拉進淋浴間，扭開水龍頭，讓溫水嘩啦嘩啦落下。這已是他理智的盡頭。他將臉埋在Dan的耳邊，在繼續施暴的同時發出了舒服的低吟。
「丹，我真喜歡你⋯⋯喜歡、這個為了我而成為今天的模樣的你⋯⋯」快感讓他腦端過熱，說話有點語無倫次。

那人在他耳邊吐著愛語，埋在他體內的凶器毫不留情的頂到深處，將他徹底填滿。痠脹的感覺很快就被一陣陣酥麻取代。
腦袋徹底被情慾支配，腰部不由自主地搖起來迎合對方的侵犯。高高昂起的陰莖貼在冰涼的牆上，前端濕答答的流著水。他的後穴被撐得又飽又脹，肉壁深深絞緊那人的陽具。一旦嘗到甜頭，只會貪婪的索求更多。
一輪粗暴的抽插後，那傢伙開始朝他的敏感點進攻。強烈的快感讓他發出模糊的嗚咽聲，這讓身後的傢伙更興奮，操得更兇猛。他招架不住那人的攻勢，雙腿痠軟無力，幾乎站不穩。

「黑……我快要、嗚──！」他一個機靈，完全沒碰前面就迎來了高潮。那傢伙用力頂了幾下，也低吼著射在他體內。
雙雙釋放慾望之後，黑沒有馬上退出去。就這麼抱著他，讓彼此佈滿殷紅鞭痕的肌膚緊貼。那傢伙似乎很喜歡這種，把他掌握在懷裡，據為己有的姿勢。直到喘息平復了一些，疲軟的陰莖才滑出穴口。濃白的腥液從股間流出，那傢伙伸出手指擠進甬道，將自己剛才射進去的東西弄出來。

「啊！渾蛋，就跟你說不必……嗯……」
儘管黑已經為他做過很多次，他還是甩不改那種說不出的彆扭。那傢伙沒給他拒絕的權利，加上他已經消耗了不少體力，只得乖乖安分下來，與剛才放蕩邀請對方的樣子天差地遠。
兩人的褲子已經在混亂中脫下，一蹋糊塗地躺在地板。等到收拾完一片狼藉，他們身上的鞭痕總算得以被照料。藥膏抹過背部，發熱的刺痛感頓時緩解不少。而輪到他要替黑上藥時，那傢伙卻說什麼也不肯讓他碰。只讓他趕緊穿上衣服，看看小祐有沒有聯絡他們。
手機確實有兩通未接來電，和幾則訊息。小祐他們已經先一步離開，不忘將店家的資訊傳過給他們。並且特別特別強調，這家店非常棒的酒和蜂蜜蛋糕。絕對不容他錯過。

慶功宴鐵定要晚到了，收拾的過程中，最花功夫的是要徹底吹乾Dan那頭長落腰間的髮絲，而那傢伙似乎很享受服務被延長，坐在椅子上讓他幫忙吹頭髮，幾次昏昏欲睡，但當他問要不要直接回去休息時，那人卻像小孩般嚷著要吃小祐介紹的蜂蜜蛋糕。
結果當他倆到達指定的酒吧時，慶功宴已經進行到一半，正熱鬧著，不少人喝醉了，DXK的老闆到處和演出者碰杯，似乎還沒注意到他倆到來。但他看到有幾位演出者還穿著看似是演出服的皮衣，他連忙想到剛才他和Dan佔用更衣室的事。其中一位日本籍的女王率先注意到他，卻不但沒動怒，甚至還很俏皮地對他打了個眼色。他尷尬得要死了。但要讓他重來一次，他恐怕還是無法控制當時滿腦子都是性愛的自己。

喝醉了的小祐輕易成為人群中的焦點。他跟著歡呼聲看過去，果不其然看到那個酒鬼。小祐似乎早就喝高了，但被灌酒的並不是他，而是他旁邊的Gino。換上一身乾淨襯衫的大男孩與酒吧的氛圍格格不入，手裡卻捧著一杯特大號的啤酒仰頭猛灌，面前亦放了好幾個空了的酒杯。小祐是勸酒的人當中最熱烈的，那小子似乎已完全在興頭上，絲毫沒顧及Gino到底是否那麼能喝，還一邊倒著下一杯酒。當Gino乾掉手裡那杯啤酒，整張臉都紅通了，馬上就趴了下來，只懂得不停擺手，連話都說不了。小祐的注意力隨即轉移到他和Dan身上，他挪開了一點位置，招著Dan過去，又把手裡斟滿杯的清酒遞給Dan。
「敬最美的流星！」他那樣說。

「敬我親愛的瘋狂藝術家。」
他坐下來接過那杯酒，笑得燦爛。對才華洋溢的男人致敬，仰頭一口氣喝乾。甘醇的滋味入喉，他滿足地嘆了聲，展臂勾住小祐的肩膀。
「你呀！不管是上次還是這次，可真虧你敢放任模特兒在台上胡來！就不怕一個不小心毀了你的聲譽嗎？」
那男人笑得開懷，即便醉眼朦朧，拿著酒瓶的手也穩穩的再次添滿了他的杯子，一滴都沒灑出來。自早上那餐後就沒吃任何東西，這時間他早就餓了，他開始吃起桌上的小菜，小祐也不忘點一份他滿心期待的蜂蜜蛋糕。

此時他臉上的妝容已經完全卸掉，除了脖子底下露出的吻痕，身上乾乾淨淨，少了幾分在台上展現的陰柔。但那頭柔順的髮絲披在肩上也一點都不突兀。
桃麗絲說她很意外自己會決定暫時不拆接上去的頭髮，畢竟大多數男人可沒有耐心照顧髮絲。接著她頓了頓，看向黑，艷紅的唇角一勾，又補了句「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對，他確實從未將頭髮留長。光想要花多少時間在洗頭和吹乾這件事上就覺得麻煩，更別說保養了。
「機會難得，偶爾換個造型也不錯。」他聳聳肩，往女人手裡搖晃的杯子倒酒，瞇著眼笑得像隻狐狸：「反正也不難看，不是嗎？」

老闆走過來熱情地和他們碰杯，他幾乎聽不懂對方連珠炮似的日語，只從神情和幾個單詞推測大概是稱讚他們在台上的表現。幾位表演者們露骨地展現著對他們的興趣，他喝著小酒，也不吝嗇和他們用簡單的日英語小聊幾句。
一旁的Gino已經徹底陣亡，顯然已經把課業考試全然拋到腦後。他戳戳大男孩通紅的臉頰，對方雙眼迷濛，含糊的唸出他的名字。
「Gino～傻男孩，你喝得太多了。」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新玩具，他逗弄起醉暈了的大男孩，捏著對方彈性十足的臉皮。「告訴我為什麼要灌酒？不說的話我可要親你了。」

Gino真的不能喝。這二十多年來的乖孩子生活讓他沒怎麼碰過酒精，這麼一喝就面紅。沒事，酒量這回事，慢慢練就行。他要是和Gino有緣的話，Gino可真該學會喝酒呢。況且高興的酒也不嫌多，他看著那男孩爛醉在桌上，被Dan當是玩具般逗。恐怕Gino沒確實聽懂Dan說的是什麼，或許只聽得懂「親你」兩字。那雙大手一抬，竟真的捧起了Dan的臉迎面親了下去——
他們這桌一下安靜下來了。Dan一下沒反應過來，就那樣被Gino那雙大手緊緊固定在原處；Black坐在對面、正給DXK的老闆倒酒，恐怕是萬萬沒想到那種事會發生在自己眼皮底下吧，酒一下倒溢了，臉上那錯愕的表情還真夠經典。下一刻，他人才一下扔下酒瓶，傾身過來揮出手臂，拼命把爛醉的Gino推開。

而他自己，則是沒忍住「哈」的笑了出聲。太行了，Gino！他還寧願剛剛沒讓日本的朋友幫忙拍攝演出的影片，也想有人能拍下剛才這一幕呢！
但爛醉的Gino似乎比平時多了一份蠻勁，Black一下子還不能順利推開他，那男孩摟著Dan，沈吟起來：「我也想讓Dan用那根散尾鞭打一下喔⋯⋯更想試試Mr Black那根長鞭！⋯⋯嗚⋯⋯欲しい⋯⋯」
那男孩醉得國語和日語混搭著說，Dan終於會神過來，搞清狀況後卻只曉得咯咯地笑，也不主動離開Gino的懷抱，急得Black朝他罵去：「丫的，祐！管管你的奴！」
他想笑得不得了，但裝裝樣子也得把Gino拉向自己，稍微教訓幾句：「被罵了喔～Gino，乖，別鬧了別鬧了。你瞧Mr Black，再生氣下去他就得打人啦。」

「真的⋯⋯？Mr Black，打、打我⋯⋯」
那小子的身子突然繃了繃緊，好像又把他的話聽錯，就差沒當場把褲子脫掉讓Black給點懲罰。這是真醉還是假醉？不管如何，品味真不錯。由他做的鞭子，加上Dan和Mr Black的演繹，那魅力絕對難以抗拒。希望今晚有更多的人像Gino這樣對他們三人共同創造的美夢產生慾望。
所幸（還是可惜？）的是，Gino沒鬧多久就趴在桌上睡死過去。Black進來時本來是一臉饜足慵懶，現在可是戒備深嚴地緊緊盯著Dan。酒？當然是一滴都沒讓Dan碰，Dan只能連吃兩份蜂蜜蛋糕來抗議。

他怎麼也沒想到Gino這小子喝醉了後竟然這麼大膽，當下愣是沒反應過來。要是換做其他人，不用等黑出手，他老早就把對方推開……不，對方根本不會有機會得逞。
大男孩的唇相當柔嫩，似乎是抹了護唇膏。他被摟著的時候，還能聞到Gino身上清新的沐浴乳香。剛才的事情對他而言就像是，在人家主子面前逗著狗狗，猝不及防被舔了一臉──噢，他帶著狗兒們去公園散步時，十次有九次會發生這種情況。
他反倒希望黑事後別太責怪Gino，誰沒有發酒瘋過呢。小祐那副看好戲的樣子，他一度以為對方非但不會阻止，甚至會拿起手機拍照。

Gino這麼一鬧，酒精飲料徹底從他們兩人的桌面消失。在那人殺氣騰騰的監視之下，沒人敢再越雷池一步。他現在唯一能拿起來跟人碰杯的只剩溫潤的玄米茶。
他覺得有點委屈。小祐推薦的清酒相當順口，但酒杯本來就小，事實上他也才喝了兩口就被下了禁令，彷彿親別人的是他一樣。嚴格來說他才是被占便宜的那個好嗎！
在酒吧進行的慶功宴很快就來到尾聲，除了少數幾個已經醉到不省人事的，大部分的演出者們和DXK的老闆都打算要繼續續攤直到天亮。與其說是慶祝演出成功，更像捨不得這圈內一大盛事的終結。
想當然，他並不被允許繼續參加下一場活動，直接被黑拎上出租車。而小祐扛著Gino，在桃麗絲的陪同下坐上他們後面那輛。

他不至於要生一個幾乎比自己小十歲的孩子的氣，但要說他完全不在意，那當然是假的；他可沒辦法像小祐那樣在旁邊事不關己地看戲，只好遷怒於Dan：

「接下來的幾天都不可以讓你喝酒了。要不是喝了酒，你肯定能阻止那小子靠過來吧？還是說你心甘情願讓那樣的事發生？」Dan知道自己氣在頭上，很懂挑時機來賣乖，整個晚上都很聽他的。一天的勞頓終於來到終結，不，對Dan來說，應該是幾星期以來一連串任務終於來到尾聲，接下來總算可以好好休息、盡情吃喝。不用他多問，他都能猜到小祐已經準備了長長的日本甜食列表，作為讓Dan這幾星期以來忌口節食的誘餌。這夜他也沒好操勞Dan太久，在一輪擁吻後就讓那人早早睡了；沒設晨喚，讓那人睡到自然醒的時候，已經是隔天中午。悠悠在附近吃了拉麵當早午餐，小祐這才發訊息過來，說要去淺草吃甜點——不用等桃麗絲，那女人早就去池袋購物了。

Gino一直昏睡到第二天的下午。這幾天以來，這小子總是比所有人都早起，然後爭取時間唸書。他從中午起床後就一直待在那小子床邊，為求在他一轉醒的瞬間馬上跟他說：「喂，你昨晚和Dan接吻了。」
——那反應真夠經典。那小子嚇得像是見到會飛的羊。太有趣了，他真想讓Dan也看看。
即便那小子一直稱說自己宿醉頭痛，不要跟他和Dan一起吃甜點，他還是堅持讓Gino出去曬點陽光。明明當初問他到了東京想去哪玩，那小子就一心想去那個在廣告雜誌中無數次登場的「雷門」燈籠。

把Gino趕去洗嗽，在完畢之後，他從行李中取出一套皮繩環扣組合。皮繩繞過兩肩，套過胸前的圓環作交叉狀。還可以接上更多的套件，但外出穿著的話，這樣簡簡單單的就好。
「你已經完成在DXK的任務了。接下來可以好好享受，即使在身上留下痕跡也沒關係喔。」
他幫Gino穿上白襯衫和毛衣外套，自己也束起長髮，這時Black和Dan就來敲他們的房門了。

「嗨兩位，昨晚睡得好嗎？」
小祐看上去精神飽滿，心情不錯。Gino則面色凝重站在後頭。不曉得是因為剛睡醒，還是已經從小祐口中聽到自己昨晚的驚人之舉。Gino似乎還有些魂不守舍。一見到他，便支支吾吾的說自己昨晚喝醉了，以至於有些失禮的舉動。偷偷瞄向黑的樣子像是已經做好被罵的心理準備，真有趣。
「哎，別放在心上。又沒少塊肉。記得酒量練起來之前，可不能隨隨便便在外面喝啊。」
他拍拍男孩的肩，立刻發現觸感不太對，衣服底下似乎還藏著什麼——嗯哼。他露出瞭然的神情，一回頭，果然看到小祐正對他擠眉弄眼。這對主奴可真有興致。

前往淺草的路上，Gino逐漸放鬆下來，嘴裡說著他一直很惋惜上回走得太匆忙，哪裡也沒去，這回還想上晴空塔看看。走在街道上，也對一切新奇的事物景色東張西望，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大學男孩。舉止表現相當自然，一點也看不出底下穿了特製的內衣。
到了淺草，他們在寫著「雷門」的大燈籠前面拍了幾張照留念。左右兩旁的街道已經有許多遊客，過了大燈籠後的商店街更是擠滿了人。美食小吃、土產和伴手禮的攤子一直延伸到本堂，不長的路也得花不少時間才逛得完。
他們沿路走走停停，吃遍各式各樣的點心。鯛魚燒、草莓大福、泡芙，還有一種餅乾包裹著冰淇淋的甜點，當然也不忘買些人形燒當伴手禮。

他們跟著人潮緩緩移動，忽然他注意到黑的目光被兩位穿著和服的女性吸引。她們踩著優雅的步伐走進一家賣髮簪的店，儘管一眼就能看出店內幾乎都是女性，出於好奇他還是跟了進去。
店裡的髮簪款式相當多，大部分為黑色、銀色或金色，再搭上花鳥走獸等裝飾或琉璃珠，並掛上流蘇。髮簪的價位差距相當大，有的簪身甚至還刻著精緻的紋路。小祐開始看起這些做工精美的藝術品，而店主則正在教西方面孔的遊客如何將長髮盤起。
他忍不住盯著看，幾個女人輕輕鬆鬆就靠一根簪子把髮絲一根不落的固定在腦袋後，露出白皙的頸部。動作看似簡單，他也跟著做做樣子玩起自己的頭髮，也沒真的用髮簪固定就放了下來。
離開髮簪店，前方不遠處就是淺草寺了。

他幾乎在離開旅館前就已經從Gino的肢體動作得知他身上有綑縛。對Dan來說這可能是一些不舒適的設置，但對很多有此偏好的人來說，束縛可以說是帶有休閒和娛樂的性質。
淺草寺裡面到處都是拜訪的遊人，偶爾有穿著傳統服飾的神官提著法器走過，亦有穿上和服的男女拍照留影。在小祐拉著Gino和Dan許願和抽籤的時候，他看著Dan披在背上的長髮，意識偶爾會想到剛剛路過的那家髮簪店。

「聽說淺草寺的凶簽比例比其他寺廟要高得多喔～」
當Dan在幫Black抽籤時，他有點惡作劇地如此說，這惡作劇被正義的Gino唸了下。他和Gino為自身求的籤、以及Dan和他分別為咖啡店和地窖求的籤都沒出現凶。他沒偷看Dan另外抽的一些籤，但看他沒有把籤紙綁到鐵竿上結緣，應該也是些好籤吧。淺草寺的籤有翻譯版本，身為外國人的旅客也能輕易解讀。
比起這些迷信活動，Black似乎更希望在四周走走，看看這些具歷史價值的建築物，直至回到寺廟入口處才又碰見他，像個色鬼般色迷迷地看著別的和服女孩。
「欸，Mr Black啊，難得來了淺草，不如我們也來穿一下和服好了。你瞧，附近就有和服租借店呀。可以穿著逛隅田公園和晴空塔，直到隔天才歸還。」他湊到Mr Black身邊，煞有介事地說：「當然，穿著做那種事、把和服弄髒是不可以的——」

「誰要把它弄髒了？！」
他這麼一回話，就等於答應了小祐的建議——又一次墮入了這傢伙的圈套。已經是下午，在服裝店租借衣物的人不多了，無需預約就能內進。在他聽著店員介紹時，才突然想起Gino身上的——小祐這傢伙該不會忘了那件事吧，還是說，這也在他的計劃之內？

為了方便外國遊客了解和服的穿法及選擇款式，店家給了他們每人一本冊子翻閱。女性和服的款式多到令人眼花撩亂，小紋、振袖和留袖的區別，帶揚和腰帶如何搭配，穿搭千變萬化，相對來說男性就簡單多了。選好款式後除了有專人幫忙穿上和服，對女性也提供髮型設計及出借髮飾的服務。
「真可惜桃麗絲不在……」那女人穿起和服肯定別有一番風味，沒人比她更能展現成熟女人的魅力。

男性和服多為花色簡單的條紋、幾何圖樣，或深色的素面款。像藏青或黑色這類沉穩莊重的就非常適合黑，而且必須得加上羽織！這會讓他想起這人穿西裝的樣子。
不知是否因為這兩天太多視覺上的刺激，他總覺得這些男性和服都太普通了些，即使有幾款帶花色的，也不是那麼令人眼睛一亮。正當他想把挑選衣服的重責大任交給黑或小祐，一轉頭卻看到黑正看著他，杵在那兒不知道多久了。

「你在跟我想同一件事嗎？」
他彎起嘴角，答案早已了然於心。他不可能沒注意到男友老盯著路上的和服女孩吧。
隨著社會風氣逐漸開放，他也聽說過一些出租服裝的店家偶爾會碰到要求穿男裝的女性或反過來的例子。問題通常在於合不合適。
偏偏正好他現在有著一頭長髮，正好他有著了解他的設計師隨行。沒有比這更好的時機，就看店家同不同意了。

「什麼⋯⋯同一件事的⋯⋯」他乾咳一聲，不太敢對上Dan那雙狡猾地瞇起的眼。他不時會怨恨Dan過於聰慧，總是快速地——甚至比他自己更快——察覺到他心裡那些齷齪的想法。
——口紅、高跟鞋、魚網絲襪，現在輪到女裝和服了嗎？
說真的，向天發誓！他對那種性別倒錯的玩法沒有特別喜好，也沒有說喜歡讓Dan穿女人的衣服，他喜歡的只是Dan⋯⋯各式各樣的Dan⋯⋯
「我——見到你剛才在店裡看那些髮簪⋯⋯如果是現在的話⋯⋯這把長髮⋯⋯」他已經三十多歲了，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好。
小祐聽著他的話，先是仰頭「哈」了一聲，然後把手裡的冊子翻到「女性髮型」那一頁，用簡單的日語和服務員溝通，偶爾指向Dan的腦袋，偶爾比劃冊子上的髮型。怎麼了，連這個人也猜到他的心事了嗎？

那幾人交流了一會，很順利就決定髮型和服裝了——繡滿繁花、華麗的赭紅色振袖，配墨色襯繡金線的腰帶。說真的？穿在Dan身上？
服務員給他們打了聲招呼，就和同伴一起將Dan送到另一個更衣室。小祐相當輕鬆就為仍處於驚呆中的他選了的黑色條紋羽織及紅色素面和服，接著將大部份心力投注到為Gino配搭大正時代風格的襯衫和袴。Gino的神情肯定是不安的，但當中興奮的成分恐怕比較多。還沒有喝酒，那張已泛著微紅。後來那主奴兩人到了另一間更衣，臨分別前，他看到小祐朝他俏皮地眨了眨單眼。

Black那傢伙真是什麼都放在臉上。King是這樣教他成為一個Dom的嗎？而什麼都順著他的Dan也寵他過頭了。不過，這不就是他樂見的結果嗎？
某程度上，來淺草也不僅是Gino的願望。這也是他為何在出門前在Gino身上加上了那種東西。Gino為這趟演出盡心盡力，他必須好好給予獎賞。或許Dan也是這麼想，才會順著Black的喜好而行。
正規的和服太簡單，他選了大正時代那種東西方文化交融的服裝，為Gino選的是白色的立領襯衫、袴褲，配上染藍格紋罩衫、白襪和木屐。坦白說，選什麼衣服並不重要，他大概更享受Gino被服務生安排穿衣的過程。

年輕的女服務生在發現皮繩後表現得相當尷尬，而那大男孩的臉簡直紅通了，他僵硬了身子，直勾勾地看著跟前的大鏡，佯裝身上並沒任何奇怪的東西。該不會勃起了吧？如果是那樣的話，他或許會偷偷高興。誰叫Dan之前講了那些什麼關於Gino會飛走的蠢話呢。對那種胡話，他居然出奇地在意，在意得想要透過這點小小的惡作劇證明自己對Gino這大男孩的擁有權⋯⋯
換衣服的過程很短，但恐怕已經夠Gino日後回味。在扣上有點像軍帽的制帽後，那人果真有那麼一點大正學生的模樣。

他的配搭則是更浮誇一些，墨紫色的着物帶有花鳥圖案，配淺灰色的袴褲，之後是西洋圍巾和紳士帽，這樣的配搭再穿上他的黑色馬丁靴也不覺突兀。
他倆換好衣服後回到公共休息室，Black早在那處坐立不安地等候著。Dan的話應該還要處理一陣子吧，畢竟女裝的衣服要更繁複，更別說要弄髮型。既然要弄髮型了，當然也要化點妝吧。

協助他更衣的店員有兩位。較年長的女性為他整理襯衣，並用一根簡單的素色簪子把他及腰的髮絲暫且盤在頭上以方便作業。
女人會以簡單易懂的手勢讓他知道接下來該怎麼配合，顯然已經相當習慣為語言不通的客人服務。為他穿衣的部分主要由男店員進行。對方看上去和黑差不多年紀，一聲不吭地專注手裡的工作，彷彿眼裡只有他身上的衣服，而沒有他這個人。
在換上那件振袖前，得先穿一層領口繡花的襦袢並綁上腰紐。墨色的袋帶在身後打上太鼓結，過程中還得以腰封、帶揚及帶締輔助或裝飾。每個細節都非常講究，即使是他這樣的門外漢，都能感受到店家的用心。

雖是租借用，但布料的質感一點也不馬虎。除去長袖子讓他有些無所適從，以及腰帶層層纏繞帶來的些許壓迫感之外，整體感覺還算得上舒適，意外的並不悶熱。
離開更衣室，他直接被帶往樓上的造型間。及腰的長髮經過編髮與燙整，盤起來蓬鬆自然。拜他混血兒的精緻面孔所賜，並不會顯得突兀。再來就只剩髮飾的部分了。
這裡出租的髮飾全為手工製，他挑了一支古銅色步搖髮簪，以鏤空蝴蝶為主要裝飾，底下垂著幾串細鍊，走動起來格外有飛舞的意象。

妝容的部分相對簡單。不同於演出時的冶豔張狂，只在眼尾暈染兩抹勾人的朱色並塗上唇彩，增添幾分嫵媚。化妝只是為了讓臉看上去足以搭上這身振袖，並不追求要多女性化，他穿這套衣服本就不是為了「像個女人」。
回到休息區的路上，由於下擺限制了活動空間，他的步伐一下小了許多。大概是看他走起路來相當彆扭，女服務生忍不住替他調整儀態。腰桿挺直，肩膀放鬆，腳尖稍微向內，真的不適應的話，至少要保持平行。走路時膝蓋放低，腳跟不能抬得太高等等。高跟鞋習慣了以後至少能自由走動，而和服講求的是隨時隨地保持姿態優美，遠比他想像的要累人得多。

到了休息區，其他人早已在那等待。穿著時髦的小祐和他招了招手，身邊的Gino整個人彷彿是從時代劇中走出，青澀的學生模樣帶點禁慾的味道……哈，黑框眼鏡可遮不了臉上微紅的色澤。大男孩額際沁著薄汗，不知情的人也許會以為他是穿多了──呵，這也不算錯。他實在很好奇兩人在更衣室玩什麼花樣。
「如何？花費的時間比想像中要多，但我覺得……很值得。」
他站到黑面前，穿上木屐後兩人的身高差距又拉開了一點點。為了這次的演出，他知道這傢伙也是在工作中拼命抽出時間準備。想給對方一點甜頭、好好享受假期。他自己也不知不覺樂在其中。

來人步伐太小、太安靜，他還得花了幾秒來確認這個穿著華麗紅色和服的人是不是Dan。他忽然大感去年滿足於看Dan穿浴衣的自己是有多愚蠢。那長髮被盤到頭上，銅色髮釵隨著細碎的步伐晃動，髮間甚至還襯了點低調的小花飾。不得不再說，紅色確實很適合Dan。眸旁那抹紅色的眼影讓那碧綠的瞳仁看起來更明亮了。Dan見他遲遲不回話，輕輕笑了，伸手過來捏他的掌心，那笑容比春日的陽光更暖。
他這才捨得將目光從對方身上收回來，反手握起那手，搭落到自己的手臂上：「⋯⋯挽著我走。我——可不想看你在街上跌倒。」
那傢伙順理成章挽好他的手臂，甚至得寸進尺地靠到他身上。他心裡暗地想，之前極力反對Dan來當小祐的模特，但在這一刻，好像什麼都值了。下意識看向小祐那邊，他看到的是那男人剛剛放下手機，一臉賊笑的模樣。

『能被Mr Black調教，你真是一條幸運的狗。』——他好像曾經在首次見面的場合對Dan說過類似的話，現在他要把話收回來，並把主語和賓語互相調換。能被Dan寵成這樣，Mr Black真是太幸運了吧？他已經把那男人沉浸在幸福的蠢樣拍下來了。真想把照片私訊給King。他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沒這樣做。
他身邊的大男孩好像欲言又止，他打開著玩笑說：「怎麼了，你也要挽著我的手臂去逛街嗎？還是說⋯⋯」
他指了指頸項，給予一個別有意味的笑意。在愉虐的關係中，還是牽上牽繩溜狗，更讓人愉快吧。
「我可不像Dan那麼會寵人，但是，你想去的地方我會陪你去喔。咱們先去看看櫻花，接著到塔上去，差不多能看到日落了。」

小祐熟門熟路地帶著他們到達附近的隅田公園。一列櫻花樹沿著河岸盛放，實在是個美景。步道下不少賞櫻的遊人，沿路拍照、賞花。Dan身上的和服讓Dan走得比平時要慢，他也不太習慣穿木屐，所以一度落後於小祐那兩主奴。但走走停停，他反而更有閒心看花——不，是看那又一次給他驚喜的人，在抬頭看花時的各種神態。
他一方面後悔沒把那單反相機帶出來，另一方面也慶幸現在身上就只帶著手機、錢包和行李寄放卡，簡直就像特意來散步般輕鬆。

此行正逢櫻花季，六種不同的櫻花盛開在河川沿岸。午後天氣晴朗，不少遊客聚集在樹下野餐，耳邊時不時傳來孩童的嬉鬧聲。
他從空中接下一片飄落的花瓣，抬眼正好撞上那人的目光。微勾的嘴角像是在笑他孩子氣的舉動，彷彿一舉一動都沒能躲過這傢伙的眼睛。
「你呀，沒忘了我們是來賞花的吧。」他拉起那人的手繼續前進，享受這久違的愜意時光。
特意穿著和服來賞花的遊客不算罕見，但他們四個風格迥異的男人站在一塊，還是相當惹眼。
正如他所想，黑非常適合黑色的羽織。那傢伙的站姿本來就端正，眉宇俊朗，自帶幾分威嚴。唯獨看向他的時候，眼神總會多幾分溫柔。

他們停在咖啡屋附近喝點茶水稍作休息，輪流為彼此拍照。遠遠的就能看到他們下一個目的地，晴空塔。
幾個穿和服的少女們在幾步外的距離竊竊私語，盯著他們看了很久。最後終於鼓起勇氣推出一位代表前來搭話。女孩們很聰明的從看上去最為人畜無害的Gino下手，表示希望能和他們拍張照。
大男孩似乎沒料到會被搭訕，窘迫的看向他的主子尋求協助。小祐爽朗一笑，自然不介意這點小事。不由分說的拉上他和黑，就在女孩們的擁簇下拍了張照。
拉近距離後女孩們一下就看出他是個男人，驚訝得瞪了圓眼。然而她們非但不排斥他的異裝，反倒說著「綺麗」、「似合っているね」之類的話，嘴甜得很。

趕在太陽開始下山前，他們乘坐出租車前往晴空塔。途中他給桃麗絲發則訊息，問對方晚餐有什麼打算。
這座高塔並不只是能從高處鳥瞰城市的東京地標，底下緊鄰的複合商場更是吸引人潮的原因之一。佔地面積寬闊，分了好幾個區域，包含服飾、餐廳、甜點專櫃，甚至是水族館。真要逛起來一整天都不夠。
登塔的票小祐早就事先買好了，他們使用快速入場卷，很快便搭上電梯。不用一分鐘的時間便來到距離地面三百多公尺的瞭望台。
走出電梯，玻璃窗外的景色讓他忍不住輕呼一聲。Gino經過他身邊，比誰都更快貼到玻璃窗前。一雙眼睛閃閃發亮，著迷的望著腳底下的城市。

很多時候看起來比小祐可靠、老成的Gino，現在徹底回復身為涉世未深的學生的身份，肢體語言都掩不住那份興奮，他拉著Dan踏到透明玻璃上，兩人玩得可高興了。小祐在後面遠遠看著Gino那小子，偶爾拿起手機偷拍幾張照片、甚至一些短影片，臉上那笑容似乎比起攤位大受歡迎時更滿足。正值黃昏的時刻，夕陽餘暉把建築物染成金黃。隨著夜色降臨，燈火逐漸亮起，東京市成了一片燦爛的星海。

但這美麗的夜景並未留在他記憶裡，像去年那樣，他整天整夜的目光只顧追著Dan，說他的目光熾熱得像個跟蹤狂也不為過。想當初他曾經是多麼的不安，總在害怕這人會離開他。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兩人經歷了那麼多事，他還是無法確定什麼時候才能徹底安心，總要貪婪地緊緊把人盯著。仔細點想，今天在Dan身邊的三人，哪個不喜歡Dan？Gino和他自不用說，小祐對Dan的偏愛，恐怕比他眼見的還要更深。
不過，Dan總能找對時機靠近他，安撫他所有不安。穿著女裝的Dan比平日更不忌諱，但不能否認，他也很享受這樣的親近。

晚餐決定在晴空塔旁邊的天空酒廊享用，不愧是桃麗絲，居然能在這種熱門餐廳即時訂到位置。餐廳位於三十一樓高空，能飽覽夜景的同時，也能看見一部份的晴空塔。Gino的願望可算是超額完成了。小祐在和酒保攀談時，Gino心情愉快地前去為兩人翻譯。不知Gino曉不曉得，除了日本，在德國、義大利、法國、荷蘭、英美等國家，都有相當多的愉虐活動。他不難想像這男孩在數年後練就一身多國語言的技能，前提是他和小祐能在一起這麼久。

小祐捧著幾杯特製雞尾酒回來，說是這店的酒保招待的。Gino那杯是滲了萊姆酒和梅酒的烏龍茶、小祐那杯是龍舌蘭特調，配有一顆黑櫻桃的紅色馬丁尼被放到Dan跟前，他那杯則單純用兩款威士忌混合而成。
桃麗絲在他們入座後三十分鐘才提著大大小小的時裝店紙袋出現。他們四人被命令得單獨與她拍過照才准點菜，最後那女人挑了Dan身旁的位置坐下，並說那是景致最好的位置。

「我說，這裡的餐點呀，隨便吃一點好了。」桃麗絲隨意翻著菜單，最後只點了一份沙拉和一杯紅酒：「你們等下要不要跟我去看看東京的女王俱樂部？這可是連King都沒法帶你們去的喔。」

那女人一派輕鬆，彷彿只是在問待會要不要和她去逛街。喔拜託，這說的可是女王俱樂部！在場的四個男人沒有一個有理由拒絕吧。
涉世未深的Gino就不用說了，眼神充滿期待，一張臉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酒精作用，變得粉嫩可口。連黑也明顯動搖，彷彿在回憶著什麼似的走神片刻。
還有心情吃些東西的就只剩他和小祐。他們點了做成縮小版晴空塔造型的多層小菜盤，上面擺滿八種小份量前菜。如果在平時，他肯定還有興趣點一份這兒的冰淇淋甜點。但說實話這身腰帶捆得紮紮實實，讓他始終沒什麼食慾。
──話說回來。他們要穿著這身衣服直接過去？

他低頭摸了摸袖子，內心所想的事被那女人一眼看穿。桃麗絲微微一笑，抿唇喝著紅酒。表示在那裏，無論穿什麼也不稀奇。
好吧。只是去「看看」，不至於把租來的衣服弄髒吧。踏進圈子已有一段時間，他去過的地方也只有King和小祐的地窖。對於Mistress Club他多多少少也有些好奇。

「嘿，Gino。喜歡大姊姊嗎？說不定會遇到心儀的女王喔。」他喝乾那杯馬丁尼，捏起櫻桃放進嘴裡，一臉壞笑。再次吐出時，櫻桃梗已經在他舌尖上完美地打了個結。
他故意逗著大男孩玩，卻注意到坐在隔壁的主子似乎有些……不以為然？他不敢肯定。老實說，他覺得這男人有時還挺難以捉摸。

離開餐廳時，桃麗絲帶來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紙袋，理所當然的分配到他們幾人手裡──除了他。黑堅持他提著和服店附贈的小包就夠了，於是勾著他走的人成了桃麗絲。那女人不知踩著幾吋的高跟鞋，並肩也不比他矮。走在前方氣勢十足，相當享受多了幾位護花使者。
他們從台東區來到澀谷，車子從燈火通明的大街轉入一條巷子。俱樂部位在一間愉虐道具專賣店的二樓，從店外的樓梯直接上去。門口的招牌是低調的黑底和被后冠圖案包圍的燙金Ｍ字，進門之後還得走過一條長廊，更添幾分神秘。

日本的俱樂部幾乎不招待外國人，除非有關係者介紹。他們跟著駕輕就熟的桃麗絲進入俱樂部深處，偶爾跟店裡的人打招呼。這女人很可能是這家店的客席女王吧。
昏暗的走廊盡頭是俱樂部的大廳。店內採哥德風格，四處都見黑色的蕾絲帷幔和水晶燈飾。他們來的時間正好，穿著皮內衣和高跟鞋的女王正在一側的小舞台上，對一個發福的中年男客人熱烈地揮著散尾鞭。他們被安排座落在小舞台不遠處，又有幾位穿得熱辣的女郎過來招待他們。為了給桃麗絲添點面子，他主動點了些高價位的香檳來捧場——只能用這種方法來給予支持了，他根本不可能帶任何人出場吧。

那個看起來跟桃麗絲差不多年紀、卻比她穿得更火辣的姊姊親熱地靠到Gino身旁，一邊逗著他的眼鏡、一邊問他喜不喜歡Spanking，害Gino極為尷尬，腰板全程挺得硬直。小祐則對店員們身上穿著的皮革衣物最有興趣，坐下不久，已幾乎想脫了身旁女郎的皮革胸罩來研究，結果被輕輕打了掌心作責罰。
至於他和Dan這邊——在他嚴正拒絕女郎的觸碰後，女郎就只有給他倒酒的份，直到桃麗絲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女郎突然高聲笑了起來，又靠到他跟前，故意擠壓胸部，讓他看那深邃的乳溝⋯⋯喔，桃麗絲該不會是對她說了他倆以前的事吧⋯⋯Dan在旁邊笑得燦爛，似乎是看戲看得挺愉快，他倒是一點都笑不出來。

舞台上的小演出告一段落，台上的女王似乎才剛熱好身的樣子，她束起一把栗色長髮，朝台下的人作出邀請。
「過去嘛。你想嚐一下日本的女王的技術，不用猜都知道了。」
他喝著Black招待的香檳，推了推身旁的男孩。自從他倆確認了關係，這男孩做任何事前都下意識要徵詢他的意見。小至和街上的和服女孩拍照，大至被別的人調教鞭打。說實在，他的容許度很高，Gino想做什麼都可以。但他發現任何行為都需符合一個要求，就是那得是由他給予准許。這還是他總掛在口邊的「開放式關係」嗎？
Gino在被給予綠燈後主動走到台上，幾乎沒有猶疑地脫下外面的罩衫，襯衫及裡面的單衣則因為束在袴褲裡而只能半脫到腰上。動作是這麼俐落，但在裡頭那套皮繩暴露在眾人眼前時，那張年輕的臉還是紅得像熟透的蘋果，實在有點可愛。

舞台比小祐那兒的要大一些，後面有張結實的黑色桌子，讓人能夠躺或趴在上面。他注意到天花板甚至安裝著懸吊組，玩法豐富得很。
女王昂首打量大男孩。Gino耳根子都紅了，卻乖巧的站得挺直，皮繩緊貼他結實漂亮的身體，想必已經在底下勒出漂亮的痕跡。女王伸出塗著黑色指甲油的指尖捏著男孩的下巴轉正，讓他收回往座位區飄過來的視線。接著她示意台下待命的女奴送上一根蛇鞭。鞭子由黑白兩色交織，花俏的外型並非虛有其表，不算長但看得出頗有份量。女王顯然比剛才抽打中年男人時要有興致多了。

男孩被命令著雙手交疊在前方，將背部完全展開在女王面前。鞭子以極快的速度襲上，有如真正的毒蛇般毒辣。男孩背上浮出一道俐落的鞭痕，接著很快就迎來第二下。
女人乍看之下沒用多少狠勁，鞭子發出的聲音卻非常響亮悅耳。揮舞的動作靈活輕巧，有如貓兒在玩弄著獵物。Gino的身體逐漸變得通紅並冒著汗，女王時不時會和Gino說上兩句話，男孩則會點頭或搖頭作為回應，只在挨鞭時會發出誘人的聲音。

「這小子，成長不少嘛。」
他輕笑著舉起杯子啜飲──先是調酒，再來是香檳。黑昨天才說這兩天不許自己喝酒，看來也不過是一時的氣話。他不知不覺喝掉了半杯，唇膏在玻璃杯上留下顯眼的印子。
一名短髮的女郎取代Gino的位置坐到他旁邊，把他當作小姑娘似的稱呼他「蝶々ちゃん」，並告訴他她們也提供其他服裝。喔，對方肯定是誤會了什麼。

「啊──！」
他重新將注意力放回舞台上，Gino不知何時已經脫了那身皮繩。整天下來，皮革在男孩身上捆出均勻漂亮繩痕，沒有一塊地方過緊或過鬆。
女王給Gino一點喘息的時間，與此同時將手中的蛇鞭換成了馬鞭，接著玩弄男孩的乳尖，在胸膛上打圈、摩擦，最後是力度較輕的揮打，直到它們變得又紅又腫──不用說，那孩子肯定勃起了。
從台上歸來的Gino整個人呈現恍恍惚惚的狀態，乖巧的坐在小祐旁邊，讓主人端詳他身上殷紅的花紋。

Gino的成長速度確實驚人。這除了因為有小祐細心培養，更重要的還是這男孩對愉虐的熱衷與投入度。就如小祐所說，Gino和他黑宇麟一點都不像。Gino比他大膽和主動得多，或許隨著Gino經驗累績下去，就連小祐的皮革都會無法滿足他。不知這天會否比想像中更快來臨。
若他是小祐，為了把奴留在身邊久一些，肯定不會願意讓他的奴嘗試太多新事物。但小祐要不是把這段關係看作短暫的遊樂，就是對自己的魅力有絕對的自信吧。

「怎麼了，你也想在那方面成長嗎？」
剛才Dan看演出時看得可入神，可他知道的，和其他沈浸在慾望與氣氛的人不一樣，Dan在留意的是女王揮鞭時的動態和鞭子的應用方法。Dan一直聲稱自己對愉虐的興趣只為他而滋長，他對此不以為然。至少Dan就從沒在股票市場上表現過這種熱心和觀察力。
「你要是想成長，多跟不同的人練習是最好的方法。但你先得肯定他們的技術要比我好。不過⋯⋯我覺得要找到技術比我好的人還不太容易。」他在昏暗的環境下偷偷摟住對方的腰身，讓他稍微遠離那個短髮的女郎。

Gino該慶幸自己身上穿的是這種即使起了生理反應也不明顯的服飾。他本來可以讓Gino再堅持一會，但他並不是Black那種無趣的忍耐派。這麼一整天下來的束縛也差不多要把Gino逼瘋了，剛才由女王帶來的刺激恐怕一下把他推向耐力的邊沿，再讓他忍耐下去，就有點殘忍了。
「真不好意思，但我想——我們得提早退場了呢。桃麗絲，謝謝妳們的招待。想辦法幫我弄到皮革師的聯絡方法吧，小姐姐身上的皮革內衣真好看，蛇鞭造成的紋路更不用說。」
他邊說邊幫忙Gino穿好衣服，一靠近就聽見那傢伙粗重的呼吸聲。看來趕不及回旅館了，還是在附近找個時鐘酒店吧。

小祐和Gino臨走前，他被拜託明天得負責繼續帶Dan去玩，出門前記緊請前台把和服宅配回店。是啊，看來直到明天下午前，都不會看到這對主奴了吧。舞台上的演出還繼續下去，又換了另一個男子到台上接受調教。他們這桌因為有桃麗絲在，比起接受服務，更像是女子會敘舊。真奇怪，他對女性的喜好居然減退了這麼多。他的眼球仍然受豐滿的胸脯和白嫩的長腿所吸引，但至少已不會輕易因這些畫面而產生生理反應。這下他更肯定自己並非因為想把Dan看成女人而喜歡那人的女裝了。

他倆也只多待了一會，便結帳離開。桃麗絲還得繼續留下來給她的好友捧場。計程車後座只有他和Dan，這片刻忽然顯得特別安靜。但這只是外在的表象，他心裡倒是累積了一整天的興奮，琢磨著要從哪裡開始脫那套看起來極其繁複的紅色振袖。

今早出門時，他絕對想不到會穿著一身女性的和服回到旅館。他想起那對匆匆離開的主奴，忽然笑了起來。這次的日本之旅，肯定會成為Gino至今為止最為難忘的回憶吧。
除了用鞭的技巧，他從來不對其他Dom感興趣。但如果是祐，他必須承認他還挺好奇那男人私下會如何調教Gino。
無論如何，他相信今晚男孩會得到他想要的。畢竟小祐是那麼疼愛他──比那男人自己所想的還要疼。

不過他還真沒想到。最後竟然是小祐他們更急著要回去。對。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黑會是最先按耐不住的那人。就跟每一次他為了黑穿上特別的服裝一樣。如同現在。那男人若有所思，手指無意識的輕點著椅面，腦袋裡在想著什麼，他很快就會知道了。

回到旅館，他放下提包，才剛抬起了手，就看到那人一臉緊張的差點喊出聲的模樣。真傻。脫下這身衣服的權利，打從一開始就只在對方手中。
他眯起眼笑了笑，走向窗邊。房內這塊區域特地做成日式風格，鋪著榻榻米且放置了矮桌與軟墊。說實話，穿著這身和服並不比踩著高跟鞋逛街輕鬆。整天下來，他已經很習慣這套拘謹的服裝。從原先連走起路來都時不時絆到腳，到現在可以很自然的壓著下擺入座。
「這次的和服體驗，感覺還不壞吧？」他以左手拉著右手的袖子，悠悠哉哉的倒起茶水。
「我們自己好像沒拍到幾張照片，到時可得跟桃麗絲他們要了。你說，要是我把照片發給睦和那小子，他會不會嚇一大跳？」

「小祐就這麼把Gino帶走了，真是有點可惜。我還想玩——我是說，問一下被女王打的感想呢。那男孩在臺上挨打時，我忍不住想那根鞭子有多痛，揮起來的手感如何。同時也想著……什麼顏色更好。」
「雖說皮繩也不錯，但要是搭上和服……我猜，你應該更喜歡麻繩吧？前兩天在臺上獲得熱烈掌聲的那位繩師，他的女伴就是穿著漂亮的水藍色，搭上粗麻繩……」
就如同黑總會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這傢伙鍾情的事物，自然也全被他看在眼裏。他明知黑內心躁動不已，卻不介意將對方的思緒攪得更亂。

麻繩——原色、或者紅色也同樣好。或許是因為今天整天都在跟小祐在一起，他的腦筋幾乎都鑽入了皮繩的死胡同。Dan這麼一說，他突覺一道熱流衝到腦端，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他幾乎能想像到自己會在身穿和服的Dan身上結下怎樣的繩結。龜甲縛、高手小手縛、束乳反縛⋯⋯
「你有看見Gino身上的繩痕嗎？非常漂亮，深淺度控制得極好。你對小祐調教的手法肯定會有點好奇吧？在我認識你之前，在小祐還在探索的階段，他也有在King那兒的舞台玩過幾次繩縛和鞭打。但現在的話⋯⋯如果現在我還讓你有餘裕談論其他男人的話，那我也太沒能耐了吧。」

他靠近過去，對Dan遞過來的茶杯沒有絲毫興趣。雙手往下一探，從腳跟開始，撫進了那人雙腿深處。和服之下除了內褲外什麼都沒有。他灼熱的掌心貼著大腿的肌膚往上爬去，指尖勾住內褲的邊沿，往下拉去，將之脫下、丟開。足袋倒是留著，來滿足他的惡趣味。
耳邊悠悠響起小祐的警告。他會盡量不把和服弄髒——盡量。
伸手解開帶締，腰帶稍微鬆開，好讓他將領口往下撥去，將那人的肩膀與胸口裸露出來。彎身拾起落在地上的帶締，他將Dan的雙手壓到頭上，於手腕至上臂處打了一組雙股結，奪取身下人的自由，宣告獨裁時段的降臨。指尖遊到那人髮間，握起那把銅色步搖。拉出的時候並沒想像中那種長髮流瀉的畫面出現，為了保持造型，長髮早被多個髮夾固定著。他隨意弄走了幾個，一縷縷棕色髮絲隨意垂落。一縷落在那人上勾的唇角旁，他終是忍不住親上那雙殷紅濕潤的唇。

層層疊疊的布料穿了整天，他還是到現在才感覺熱。被那人觸碰過的肌膚像是點起了火花，燥熱難耐。
他挑釁似的輕咬口那人的下唇。即使被限制行動，盈滿笑意的翠眸仍顯得游刃有餘。以和服包裝的優雅端莊的表象逐漸剝落，那人聰明的先一步牽制他的爪子。
帶締雖幼，卻非常紮實。紮實得足以讓那傢伙牢牢的束縛住他的雙手。將他像個洋娃娃一般任人肆意擺弄。細碎的吻伴隨吸吮與啃咬，在他脖子與胸膛留下大片愛痕。

不知是否是女王對Gino的調教讓那男人來了興致，黑一個勁的把玩他的乳首，反覆揉捻舔咬。他耐不住這過度的刺激低喘掙扎，但黑一隻手就能輕易壓制他的不安分。熱流迅速往下腹集中，他開始覺得繼續下去不太妙。
「喂……衣服……」那人的掌心探進和服下擺，撫摸他的腿。想當然他已經徹底起了生理反應，要是再繼續下去，租來的襯衣很快就會染上污痕。
但即使這樣，那傢伙似乎也不介意。黑樂得欣賞他難得試圖與理智搏鬥的模樣，愉快地親了他幾口。才總算脫起衣服──他自己的那件。

男人的和服相對來說要簡單的多，解下腰間的束縛就能敞開布料，他的腦袋被按在那人的雙腿之間，早已處在備戰狀態的堅挺直往他的臉上蹭。雙手被限制，他只能靠嘴來取悅他的君主。他沿著莖幹吮吻，舌尖靈巧的沿著壑溝打轉，陽物在他口中變得更加炙熱硬挺。但這樣還不夠。貪得無厭的傢伙按著他的腦袋，讓他吞的更深。綠眸泛起水光，他有些怨懟的抬眼瞪著那人，卻也沒做出什麼抵抗的舉動。
──你這渾蛋到底玩夠沒？

「你呀，到現在還有餘裕在意這身衣服，就是代表我還不夠努力吧？」
他被那兩個字稍微觸動到了，所以接下來的舉動說不上溫柔。讓那人為自己做口活的同時，他手裡慢悠悠地把髮間的髮夾拆下。縷縷棕髮披落，配著那人倔強泛淚的碧眸，頗有狂亂的意味。昨晚在更衣室裡就只淺淺嚐過味道，害他饞著了，如今面對著如此佳餚，可得飽餐一頓。但事情太如願了，在他開始懷疑懷中這傢伙的乖巧到底什麼時候到盡頭，Dan已經耐不住露出狐狸尾巴，犬齒在他敏感的頂端輕輕一碰，足以讓他驚恐地鬆開對人的箝制。回報他的是Dan一臉報仇成功的得意笑容，那張嘴勾著邪氣的笑意，唇角卻猶帶著唾液的晶瑩。他也笑了，伸手解開對方手腕上的枷鎖，無任歡迎來自那人的挑戰。

得到自由的Dan徹底把本性表露出來，就像剛才的乖巧順從完全是為了騙他鬆懈下來。他的命根被抓住，甚至被那人在掌中把玩了好一會，才願意撩開和服的下擺，將他的手拉到兩腿之間，讓他幫忙做些準備程序。他的手只潛進華麗的衣擺內，甚至沒看著手裡的動作，但這反而讓他比平時更興奮。在匆匆進入那人體內、被溫暖緊窄的肉壁包圍著的瞬間，他除了認知到肉體上的愉悅，僅餘的一絲理智竟是想到這套和服是肯定要被弄髒，就別多想，直接買下吧。反正他也挺喜歡那把銅簪。

他分不清自己更喜歡像傳統日本婦女般乖巧聽話的Dan，還是像現在這樣、把他推到塌塌米上，狂妄地騎在他腰上放肆馳騁的Dan。長髮隨著那人激烈搖動的動作而舞動，在那人低身貼近他時，髮絲撩在他身上，皮上癢、心上更癢。Dan沒有抑壓喉間的吟聲，他也沒有保留什麼，每一記挺刺都直搗那人身體裡最柔軟的那方寸，直到吟聲中帶著愉悅的哭腔。反正他倆都是過客，而且，就算真被隔壁聽到了，又有何所謂？最終，在一輪盡興的歡愛過後，Dan身上那層層疊疊的和服已經衣不蔽體，僅僅只是披掛在身上，同時無可避免地，似乎是每一層都被歡愛的痕跡沾污了。那畫面相當色情，色得他覺得自己幾乎可以馬上又提槍上陣。

或許早在他穿上這身赭紅色和服的那刻起，就知道最後遲早會變成這樣。從什麼時候開始，黑也變成了會為了享樂不計後果的人了？
罪魁禍首懶洋洋地從那人身上爬起，隨手將披散的髮絲往後一撥。掛在身上的華美布料大方敞開著，從胸膛蔓延至大腿內測的吻痕充滿淫靡的味道。而他樂得在這男人面前展開蝶翼炫耀這身戰果。
當著那傢伙的面，一邊走向浴室，一邊將和服一件件脫下。黑很快就跟了上來，他們沒花多少時間在淋浴間清洗，因為他說想好好泡個澡。

隻手靠在浴缸邊緣，濕淋淋的長髮一半披在身上，一半散在水裡。他眼帶笑意望著對面的黑。水底下，腳丫子正貼著那人的腿撩弄。他無辜的歪著腦袋，腳上的動作越來越放肆。
是他胡鬧在先，黑也沒再客氣。抓起他的腳拖了過去，於是他順勢貼在那人身上。也不知到是浴池裡的熱水還是他倆的軀體更滾燙。
結果想當然，他被按在浴缸上教訓，浴缸裡的水最後被潑了大半出去。倦意在那人最終為他吹乾頭髮時襲上，一沾枕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隔天，他睡到近中午才被那人叫醒。黑聲稱已經把他倆的和服處理好了。而他知道所謂的處理絕不會是請旅館代為送回店裡。吃早午餐前他去敲了那兩主奴的房門卻沒得到回應，似乎是整夜都沒回來。想來玩得可盡興了。
午後他們來到上野公園散步。公園占地面積非常廣，這時間也正開滿了櫻花。加上周遭有博物館、美術館等設施，可說相當熱鬧。
當他發現公園裡竟然還有動物園，二話不說拉著黑前去買票。說來也奇怪。他在台北住了那麼多年，卻不曾想去那裏的動物園。對於園區內的認知僅止於電視上的畫面。
「不知道Hailey有沒有來過動物園呢。那小妮子肯定會玩得很開心的吧。」

「哼，那小鬼，不管是在哪裡也能玩得很歡快吧。」
Hailey已經是快兩歲的小人，家裡任何一件傢俱都是她的遊樂設施，除了會說更多的話——句子通常是中英夾雜，還會用蠟筆把藝術觸覺展現在家裡的牆上。
上野動物園說小不小，東西兩區之間還有單軌電車連接，如此漫無目的地閒逛，不知不覺就耗了好半個下午。走累了，就站在動物園的熊貓館裡，遠遠看著明星熊貓懶洋洋地咬著竹葉的蠢樣子。想他連劇情比較幼稚的舞台劇也不會去看，他已經想不起上次去動物園是何時。是國中嗎？還是小學？若他現在牽著的人不是Dan，他可能要到有了孩子，才勉為其難帶著孩子去一趟動物園。

他還不敢胡亂稀求在不久的將來裡會出現屬於自己的小孩，但他相信只要時機到了，一切都會有所安排，就像毫無預警地Dan走進他的生命一般。
現在，他的生命只要有Hailey一個小屁孩就已經夠勞神了。
「⋯⋯我說，小妮子也差不多要生日了，要不去禮品店挑個東西給她吧。你說她會喜歡什麼動物？順帶一提，我姐最喜歡的動物是老虎⋯⋯希望那小妮子的品味能可愛一些。」
結果是由Dan來挑了一個鯊魚娃娃小掛包，掛包的拉鍊口子就是鯊魚的嘴巴。那小妮子長大後要是像她媽媽那樣養成奇特的喜好，那肯定要算在Dan頭上。

離開動物園後他和Dan一起在附近做了點小購物，比起去年，今次要買的東西絕對少了一半，Dan放進購物籃裡的除了買給家人的東西，就是一些看上去精緻花巧的糖果甜點。明天就回台北去了，Dan肯定是想死那兩隻蠢狗，也沒少給牠們買玩具和零食。到了差不多七點半，他才收到小祐的訊息，說要在最後一夜請他們吃和牛烤肉。
說起烤肉，他就想起以前睦和將大塊大塊的肉放到烤爐上的畫面。同是大學生，Gino的食量就完全比不上，整晚坐在烤爐前盯著爐火，有點魂不守舍，就小祐和Dan一直塞肉給他吃。不難注意到那大男孩頸項上的吻痕和勒印，但硬是要炫耀的話，Dan身上的戰績也絕對不會失禮。

小祐推薦的店從沒讓人失望過，這回當然也不例外。送上來的牛肉油花分布均勻，肉質鮮嫩。無論部位品質皆優，給的份量也相當足夠。貼心如他，自然不會忘記傳些照片給自家弟弟分享這滿桌子的肉。
他們的位子算不上包廂，兩側有鏤空屏風隔開，多少也提供了些許遮蔽性。持續神遊的大男孩慢吞吞的解決著碗裡的肉，身上那些若隱若現的痕跡讓這小子看上去比前幾個晚上都要更為可口，衣領下的風景肯定更精彩。不要說牛肉的滋味了，他甚至懷疑不管他在Gino碗裡放進什麼，大男孩都會渾然不覺的吞下肚。

「小祐啊，你該不會把這孩子折騰到天亮吧。魂都不知道飛那兒去了。」
他舉起生啤酒和小祐碰杯，另一隻手故意在Gino面前揮兩下，大男孩一下子紅了耳朵。那心情極好的男人曖昧的笑著不置可否，一轉頭反過來問黑今天早上有沒有好好把和服送還給店家，害那傢伙嗆到一大口啤酒。見狀他很沒良心的大笑出聲。
當晚回到旅館，黑委託送洗的和服已經整整齊齊的送回房間。他才要拿起放在最上頭的那根髮簪，就被黑趕去洗澡。等他出來時，那套「新衣服」已經被收到行李箱的最深處。

他們在隔天午後搭上返回台灣的班機，天色變暗前就去接了狗兒們回到家。他忙著安撫躁動不安、幾乎黏在他身邊不肯離去的Terra，行李則由黑負責整理。他一手抱著黑狗，一手忍不住扳著手指細數起至今為止他到底擁有幾套皮革衣。

奇怪的是，他們家的衣櫃就這麼大，他平時是怎麼也不會翻到那些皮革製的服裝，但黑總會在需要的時候讓它們出現在玩具箱裡或床鋪上。他始終不知道黑都把它們藏去哪了，他以後也絕不會為了翻出睡褲而把那套和服給挖出來。
無論如何，今後他的衣櫃只會越來越豐富。而在繼續添衣服之前，他可不能忘了得找個機會用用小祐送的生日禮物。一想到那傢伙聽到他表示想穿上那套衣服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他就忍不住偷偷彎起嘴角，滿心期待著機會的來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