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該如何形容這一週間的生活。時間好像變了另一種東西,每一天都顯得相當漫長。
醫生說,他的肋骨埋合情況理想,繼續配戴固定帶就可以。手臂上的裂口也已經拆了線,將來只會留下一道幾不可見的疤痕。
他暫時放緩了工作,一來是他還在處理資產的調整期,二來是⋯⋯他根本沒法集中精神。
前三天他還會為自己在浴室裡解決了而偷偷暗喜,但在那之後,他就覺得自己只有自作聰明的份兒。
CB的籠子做成一個朝下的弧度,令使用者在剛要勃起的時候就會束住根部、阻止更進一步的膨脹。他在前天早上首次感覺到晨勃的可怕。他本來已因為異物的存在而睡得不好,好不容易入眠,在天亮之前,卻因胯部一陣被扯緊的鈍痛而嚇醒。
他不禁回想起當時他讓Dan戴著CB時,Dan是怎樣生活。那人睡得極少,對任何事都顯得興致缺缺、了無生趣;為了減低慾望的浮現,那人也極力逃避他的觸碰,轉而把興趣投放到另一些事情上。
但他可沒能忍受不去觸碰那個失而復得的人。他沒有減少與那人的觸碰,甚至不惜忍耐著慢慢變得野蠻的慾望,也要和對方接吻。
他沒有躲著Dan,倒是Dan⋯⋯似乎總是有意無意躲避著他。
不然,他不知該怎樣解釋一個又一個停留在蜻蜓點水階段的吻,以及一次又一次沒有進行到最後的愛撫。
他從浴室洗漱出來時,黑正以不太靈活的動作脫掉睡衣。他走過去幫把手,順便把那人身上的固定繃帶拆下,檢視黑身上那些傷口的恢復狀況。
兩周過去,那人身上的瘀青和擦傷基本都好得差不多了,他不自覺撫過那些還留有淡淡痕跡的地方,惹得黑倒抽了一口氣,他連忙收回手。
「還會痛嗎?」他擔憂地問。那人搖了搖頭,他才忽然意識到讓黑困擾的是別的地方──
他輕笑一聲,替黑把繃帶重新固定,穿上襯衫,扣上最後一顆扣子時拉著領子在那人頰上親了一口,這才走出臥室去準備早餐。
回到兩人日常的這一週,他偶爾會像平常那樣觸碰黑,又或是在黑主動摟抱自己的時候回頭蹭一會兒那人的體溫。通常黑這時候會低下頭順勢吻住他,而他則會淺淺回應。但只要那人試圖加深那個吻,就會被他拉開距離。
起初他很困惑,他還記得自己當時候有多麼在意伴隨著親密接觸而來的生理反應,黑卻好像完全不當一回事,甚至會把手探進衣服裡撫摸他的腰和背,顯然不介意繼續做到他能力所及的範圍。反倒是被拒絕時,會顯得特別失落。
比起忍受慾火所帶來的痛苦,黑似乎更不願意被他推開。有點可憐,也有點可愛。
──這就對了。你要一天比一天更想我。
他知道該怎樣幫自己清潔,金屬和通洞的款式也提高了衛生度,他覺得Dan也是知道這事,所以遲遲沒提過何時會幫他拆下CB做徹底清潔。
他走路的姿勢已經比當初自然了一些,但外出的次數還是少之又少。在這個工作量大幅減少的時期,他會在家幫忙做些花費時間的菜,幫Terra做前腿按摩或者與Roy玩拋球遊戲,在焦慮中等待Dan從咖啡店下班回家。
他沒抽雪茄好又一陣子,現在又開始抽了。他寄望菸草為他減低一點焦慮,可惜他如今已經戒了酒,不然效果會更加好。
他收到小祐的訊息,歡天喜地地說給Dan在12月的Munch用的野獸面譜和道具已經做好,也給他做了一組,但要暫時保持神秘。
小祐傳了幾張照片過來,流線型的狐狸面譜能蓋著半張臉,眼睛的洞口彎彎的,像在笑一般。皮革用上原色配搭橘紅,加上小祐很少用到的彎彎扭扭的金線裝飾花紋、以及加入了蕾絲造成的狐狸耳朵,看起來相當華麗,實在有那麼一點威尼斯面譜的影子。
他對Munch既期待又抗拒,他不知道到了下週,到底是慾火先把他燒死,還是Dan的冷淡先將他逼瘋。
他和Dan角色互換,他現在更多負責做晚飯。他預先做了香草蕃茄燉牛肉,在Dan回家後,又添了一道牛油炒雜菌。他一直觀察著Dan的表情,在那人嚐過燉牛肉的味道後表現出滿意的神情時,他趁機開口:「那個,Dan⋯⋯已經過了一個禮拜了,等會洗澡的時候⋯⋯可不可以⋯⋯」
不出所料。那傢伙再能忍,也差不多該有所要求了。今天黑的身上依舊能聞到淡淡的菸草味,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為了緩解焦慮而抽。
「我給你配戴的是更容易清潔的款式,僅僅一週並不會在那處累積太濃烈的異味。」
他看了那人一眼,淡淡地道,把筷子伸向另一道菜,一口咬下爽脆的菌菇,適當的調味讓他很滿意。吊著那人胃口一會,他才慢悠悠的補上一句。
「但是,金屬製的CB會帶來更強烈的禁錮感,還是得定期解開,才不會給身體太多負擔。」
飯後,他幫忙洗了碗盤,和狗狗們玩了一會,那傢伙灼熱的視線始終緊跟著他,帶著期盼與迫切。等到他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才只是回頭看了黑一眼,那人就自覺的走進浴室。
他坐在浴缸邊緣,看著黑安靜地把衣服脫光,雙手放在背後,呈待機狀態。很顯然,這傢伙比他要善於服從得多。
他拿出那把小巧的鑰匙,轉開那道鎖,輕柔地拆下這個折磨了情人一週的牢籠。黑將衛生度維持得很好,腿間餘留的氣味並不強烈。他伸手輕觸那人的陽具及囊袋,確認接觸面有無磨破了皮,指腹輕輕掃過剛長出來的毛髮,才只是點到為止的觸碰,那人的下身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起了反應。
就像幾年前黑對他做的那樣,他接著在淋浴間拿著滿是泡沫的沐浴棉為對方清潔,溫柔的撫過那人的全身。黑的呼吸逐漸粗重起來,還未開始清潔腿間,那物就已經完全硬了。
他太高估自己的忍耐力、太低估作為男人的生理衝動。Dan甚至還沒幫他清潔到腿間,他已經進入了狀態。腦子淨是在祈求著Dan的手下一刻能觸碰到他挺硬得生痛的那處,而現在只是第一個禮拜,在這以後還有不可估的時光。但他不可以作清潔以外的請求,他可是在接受懲罰,當然是罰到Dan認為足夠為止。
饒是如此⋯⋯
他還是多少想知道,Dan心裡到底對囚禁他的時間長短有沒有譜。是一週?兩週?一個月?兩個月?還是更多?
光是想著,他就覺得下身一緊——不,他要冷靜、他要忍耐⋯⋯他粗喘了一口氣,稍微冷靜下來,注意力又集中到雙腿間。Dan手上的沐浴棉總算來到那個位置,幾乎不帶感情地來回洗刷,花在上面的時間和其他地方一樣。但這已經夠他折騰。他忍不住抓住Dan的手腕,但也只敢就這樣抓著,讓沐浴棉停留在原處。
「丹!我⋯⋯」他合上眼,努力調整著呼吸。一呼、一吸地,好不容易按捺著請求Dan讓他射一次的衝動,即使他腦裡已經閃過無限種與Dan相好親熱的虛構畫面。
「我想⋯⋯你想親你。」
他最終只說出了與心裡真正所想的距離甚遠的要求。是因為連他自己都知道,Dan遠遠還未原諒他。
「如果你許可的話,我也想幫你解決⋯⋯用手⋯⋯或者用嘴⋯⋯」
他無意識地說著討好的話,就像他這週主動擔任家事,都是無意識地為了討好對方。他真的無法從現在的自己身上看見過去那傲慢的西裝男人的影子了。原來要改變一個男人的個性,只要那麼一件小小的玩具⋯⋯
「你的要求太多了。」他拋下沐浴棉,握著黑的昂揚圈緊根部,那人頓時呼吸一窒。「現在親你的話,你會馬上射出來的吧?這可不行……」
一週的禁慾並不算長,帶給那人的影響卻比想像中更為顯卓。他握著幾乎在爆發邊緣的男根,極為緩慢的前後撸動了一次,感受它在手裡跳動,欣賞黑這副喘著氣受情慾折磨,卻又不得不任人宰割的模樣。
當然,他沒打算這麼簡單就讓對方釋放。
和黑共處在狹小的空間內,摸著對方的身軀,感受對方逐漸攀升的體溫,他不可能不受影響,腿間老早也硬了。他往牆上一靠,也脫下了褲子,黑看了他一眼,見他輕輕點頭,便毫不遲疑地跪下去為他服務。
「不准……碰其他地方。」
溫暖濕熱的感覺讓他渾身打了個機靈,他低喘著攥緊那傢伙的黑髮,發出些許悶哼,陣陣酥麻的快感直衝腦端。
以往他們倆親熱時,通常是由他為對方做口活,做這件事情時他更為熟練,也比對方更容易感到興奮。然而在這人手上,技巧根本不重要。他昂起頭不再壓抑呻吟,喉頭在頸線上滾動,那人雖然笨拙,但確實努力在讓他舒服。看在黑這麼賣力的份上,他決定也給那人一點優待。
他稍微抬起一隻腳,腳背由下而上輕觸那繃緊的囊袋,輕輕摩娑,再順著會陰處向上,用腳趾夾著那人的硬挺肆意玩弄。
他是真的想讓Dan愉快,但就如他低估自己的生理衝動,他也低估了Dan對他的影響。一旦聽見那人舒服地叫出聲,或者感覺到那人的身軀愉快地顫抖時,都直直挑動著他的情慾。更別說是他鼻間、嘴裡,感官最靈敏的部份,都充滿了那人的氣息。平常他並不常為Dan做這事,他知道他做得比Dan差得多,但看到那人的反應,他還是下意識想要賣力一些。憑著男人的本能,舌尖舔進凹溝裡的敏感帶,慢慢往往莖幹底部舐去。
「唔⋯⋯!」
他才要說「不准碰其他地方」吧。他不知Dan這算是獎勵自己主動服務,還是在懲罰他的服務太差。腳趾不靈活地在他挺硬的性器上來回磨弄,他沒法兼顧兩邊,他現在簡直就像被脫下了防咬口罩的狗,面對著一盤香噴噴的肉骨頭。透明的前列腺液很快就弄溼了Dan的腳尖,他已經無法兼顧上面的口活。死死抓緊了Dan的足踝,卻又不敢將它從自己胯部推開。若不是用盡所有力氣控制那處,他隨時會在未被准許的情況下洩射,而他知道Dan肯定會因為他再次不受控制而給予加倍懲罰。
「Dan⋯⋯為何要這樣⋯⋯」他被激烈的情慾逼得兩眼發花,慾火醞釀成躁意,他已經沒法運用漂亮的言詞,只有滿腔的不忿:「我還有哪裡說得不清楚不明白?我喜歡你⋯⋯想親你想抱你!難道你不讓我抱你嗎?我和你、明明可以和你在床上好好地做愛,為何要拐這種彎路!」
「說什麼願意接受任何處罰,才這點程度就不行了?」
看著黑著急到發怒的模樣,他反而更加地從容,甚至有點想笑。要是在以前,他肯定早就心軟,而讓這傢伙得到他想要的了吧。
但是不行,還不可以。
「雖然早就知道你實在笨得可以,但沒想到會這麼蠢……明明只要說點可愛的話求我,我說不定會願意用手幫你解放,但你偏要選擇對我發脾氣。」
他調整站姿,換了隻腳,再次碾壓上那人腿間的慾望。
「好吧,可以。你可以射出來。不讓你發洩的話,就是讓你耗一晚上也沒辦法重新戴上CB吧。」
他輕笑著宣告,黑的刑期還沒結束。
比起剛才那種隨意的挑逗,他這次近乎暴力的直接往他所熟知的敏感處進攻。情慾逼至極限,一旦得到許可,其他的事就被拋到腦後。脆弱的頂端被刺激,那人一個激靈,終是釋放他腳上。即使沒有明說,他這番行動等於是回答了那句不讓黑抱的質問。
他拿起蓮蓬頭,把沉浸在射精後的餘韻中的那人從頭到腳澆淋了一遍,也沖掉腿間的黏膩,隨即把那人推出淋浴間。
「去把那玩意兒清潔乾淨,自己戴上。這裡已經沒有你幫得上忙的地方了。」
他的下身分明還硬著,卻也沒打算繼續讓黑觸碰自己,直接下了驅逐令,把對方拋在玻璃門板的另一邊。
說實話,他當然也想和黑像以前那樣親熱。只是用手讓自己解放,身體只有更不滿足的叫囂著,想被填滿的渴望與日俱增。
他必須不斷告誡自己時候未到,他親愛的野獸還能再餓一會。忍耐終將帶來甜美的果實。
結果Dan所答允許他的,就是用那種卑微的方式達到性高潮。沒有任何愛情的成分,所有都不過是最膚淺的肉體解放。他當時正被慾火燒得正熱烈,即使理智上知道這種做法極其可悲,卻無法拒絕。一旦慾火被澆熄,他的理智很快重歸主導,釋放後的那種空虛感竟是比之前更強烈。
Dan將他踢出淋浴間,他聽到水聲之間有淺淺低吟的聲音。Dan在用手幫自己發洩,而他,就只在一道玻璃門之外。
——那人寧願自己來,也不願意讓他碰。
就真的有這麼厭惡他⋯⋯?
他一直以為Dan願意回家,就是等於原諒了他。他實在不知道哪個情況比較壞:是Dan完全不回家,還是Dan回來了、卻用這種方式對待他。
他聽著Dan的喘聲,明知道他在玻璃門後正在擼動自己的慾望,他卻不敢回頭、只敢在腦裡想像著淋浴間裡的畫面。與此同時,手裡依言把器具洗乾淨、抹乾,然後在他腦裡那些腥膩的畫面把他弄得再次硬起之前,把自己的慾望鎖在籠中。
這是一場馴服體內那隻名為「本能」的野獸的戰鬥。
待Dan洗完澡出來時,他已經穿好衣服,並為對方準備好浴巾。那人的臉頰紅紅的,大概是因為剛剛洗過熱水澡、又或者是剛剛經歷過情慾的高峰。很快腿間就傳來了不適感,提醒他他的想法太超過了。
「說起來,小祐把你的面譜做好了。很漂亮,老實說不大像是小祐平時會做的作品。你應該期待一下。」
他如常幫Dan擦乾頭髮,一邊閒話著。靠近那人時他還是沒忍住親在那人頸後。照道理說,他才剛剛發洩過,現在應該是慾望對他影響最小的期間,好該把握機會,多些親近那人。
「Munch之後,你說我們好不好開車到附近小旅行?」自從幾年前去過北海岸,開車旅遊一直在他的行事曆上,只是一直沒法安排到時間。最近這禮拜Dan對他的疏遠,讓他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事。
「遠離城市,帶上Roy和Terra也可以。我最近比較空閒⋯⋯坦白說,或許從沒試過這麼閒了⋯⋯」
「你的工作不用忙了嗎?」
先前黑住院時他沒怎麼注意,回到家幾天,他就發現那人花在工作上的時間少了很多。他本以為那傢伙為了從腿間那玩意兒上轉移注意力會順勢花更多時間在電腦前,沒想到對方不只最近的晚餐,連照顧狗兒們和帶去散步的工作也包了。
他知道黑的事業因為之前的事情重挫,他一直想找機會安慰對方,但那個笨蛋大概是面子掛不住,一直不肯提起後續的情況。就連現在,他一問起就躲著他的視線,打開吹風機想糊弄過去。
──到頭來還是沒學乖啊。這個蠢傢伙。
黑幫他把頭髮吹乾,整個人暖烘烘的,很舒服。他拉過身後那人的手,貼在頰邊輕蹭,低頭輕吻對方的掌心。
「……黑,有什麼煩惱就告訴我吧。即使幫不上忙,我也不希望你獨自扛著重擔。你說努力是為了我,就該連痛苦的部分一併讓我知道。你什麼都不說只會讓我更擔心。」
他只是在情慾方面拒絕黑,可從未放棄要更貼近那人的內心。
「我知道向家人證明自己對你而言有多重要,如果你仍然想完成目標,我可以等。所以放慢腳步,不用著急。」
老實說,他還是不贊同這個石頭腦袋的邏輯,但他更不想再給對方更多的精神壓力。與其讓這個笨蛋拚死拚命,他寧可多等幾年。
離開了情慾的範疇,他的情人依舊是個體貼的聆聽者。他一直沒跟Dan說關於工作上的事,很多時候,不是因為Dan不懂、或者幫不上忙,而是因為他不希望讓對方看到他挫敗的一面。
他安靜地任由對方親吻他的掌心,深深嘆了口氣,才悠悠道:「我可能沒法再在大陸市場做生意了,至少⋯⋯上海就沒有我能容身的地方。」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他將Dan領到陽台,替彼此加了外套,才慢慢說起他這半年做過的事。先是把資產變賣、成為流動現金,初期作為姐的公司的代表,與其他公司商談在大陸的發展機遇,之後就開始用自己公司的名義,正式到大陸發展。那段時間他幾乎不記得自己每天買賣多少家公司,資產也是前所未有的多。之所以能進展飛快,是因為他手段不大光明磊落。有時候是利用政治消息,有時候是用財力或人脈施壓。他的事業得到進展的同時,也得失了黑白兩道間不少人。本來有King的財力支撐,沒人敢動他。但現在他和King反了面,許多商業承諾無法兌現、計畫泡湯,他急忙調動資產,勉強才能填補違約的補償金,不致破產倒閉。他的公司現在說是重回起點,可能也說得太樂觀。至少他現在即使想重新出發,也不知該從哪裡開始。
「⋯⋯能怪誰呢?做生意本來就是這樣,從沒有說穩賺的。我做得最錯的,是過度自信,以為自己有那樣的能力,也太過倚仗King的人脈和財力,賭得太大。萬幸的是那些都是我以自己的名義做的生意,和姐他們的公司無關。」
他或許從未試過和Dan如此坦白地談論他工作上的事。但就是談了,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實質作用,他只有覺得更慚愧,甚至有點自暴自棄:「等?你可以等多久?我可能一輩子也得不到爸的認同。你能等我一輩子嗎?」
「當然不能。」他翻了個大白眼,沒好氣的戳了戳那個蠢男人的眉間:「我才不要在沒有半點法律保障的情況下,跟一個笨傢伙度過下半輩子。要是我們倆以後誰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他要的並不只是名份,他想要有更多權利保護彼此的未來。在需要的時候,能夠挺身說出「我是他丈夫」。
「黑宇麟,你真該改改你這頑固過頭的毛病。我知道渴望被家人認同是什麼感覺,所以我一直不忍心阻止你。但是……老實說吧,你有什麼根據證明,將你的事業做得出色,買下你爸的公司,跟你爸人認不認同我倆有什麼關係?這可不是什麼考試拿到滿分,就給你買台玩具車這種小孩子氣的交換條件。關乎人權的事情豈能夠標價?」
他終於說出在心裡憋了很久的話,那人當下並沒有太多反應,於是他換了種說法。
「試想一下,我要是在北中南開上十幾間分店,變成連鎖咖啡店的大老闆,或是在世界級的咖啡競賽中獲得名次出了名。你覺得我爸會突然對你和顏悅色,覺得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沒什麼了?」
一陣冷風吹過來,他不由得縮瑟起來,靠在那人身邊蹭一點體溫。
「你想跨過心裡那道坎,我可以理解,但我並不認為個人成就能當作什麼籌碼……呵,也許這件事根本不需要什麼籌碼呢?再好好想想吧。其實從頭開始也沒什麼不好,一夕之間半輩子的心血毀于一旦的生意人多的是,而你也不過花了半年。」
悲觀的人一個就太多了,他試著讓黑稍微打起精神,也沒有急著要黑立刻改變想法,而是留給對方一點沉澱的時間。他握起對方的手,突然轉了個話題。
「……你不是想知道,那天在陽台,我被人做了什麼『失禮』的事情嗎?」
他雙手穿過那人的腰側,把黑困在自己與欄杆之間,他笑眯著眼,伸手貼上那人同樣冰涼的臉頰。他盯著那雙眼眸,緩緩貼近,礙於該死的身高差距,在貼近那人臉時他必須偷偷墊一下腳尖。
兩人的距離近到可以感受彼此的鼻息,那人絲毫不敢動,和那天的他有點像,只不過當時他是警戒著準備擋掉任何過頭的舉動,不想這傢伙一臉複雜的不知道該不該期待接下來發生的事。
他輕笑一聲,什麼也沒做就退開。就如那天一樣。
這可不是什麼考試拿到滿分,就給你買台玩具車這種小孩子氣的交換條件。
Dan這比喻忽然讓他意識到自己的思路跑進了死胡同。可不是嗎?但他從來就是這樣與父親相處,沒有好成績,就沒有好待遇。
他也忽然想起他剛剛認識Dan的那段日子。他總想在Dan身上打上價碼,要不是Dan提醒他,他便下意識地覺得父親也是個會這樣為所有事情打分數、打價碼的人。
所以說⋯⋯即使他這半年的心血沒有付諸流水,他所做的努力都是白費的嗎?搞不好就像Dan開著玩笑說的那樣,要是Dan拿到把分店開到全國、還拿到世界大賽冠軍,葉老先生當然不會對他怎樣,只是搞不好他自己的爸就會對Dan另眼相看⋯⋯
Dan似乎想鼓舞他,一下換了話題,講到那個他很關心的事情上,他馬上把生意失敗的事忘掉。Dan突然靠得極近,暖和的氣息直接落在他臉頰上,要不是他剛剛釋放過,身下又要傳來痛楚。陽台昏黃的燈泡把那人的綠眸映得帶點金黃色,那人幾乎要吻他,他想!他在浴室裡以說過很想親吻Dan,但假如這是那夜那姓莫的做過的事,他又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想繼續下去。就在這時,那人卻忽地抽身離去,什麼都沒做。
「不,就這樣完了?你們不是親嘴了嗎?靠得那麼近,我明明見到——」一激動起來,他不小心就把那夜的事說漏了。那人馬上轉過身來,雙眼敏銳地瞇起,一雙手帶有質問意味地撐到腰間。他知道他不可能再作隱瞞。
「那晚⋯⋯我特別想你⋯⋯所以就到外面逛著、想碰碰運氣。剛好就見到了⋯⋯那真是讓我差點氣瘋了⋯⋯」他越說越小聲,因為他實在是理虧。
那天和莫老闆在陽台上的互動,全被黑看到了。這就解釋了為什麼黑會那麼剛好就在同一晚去堵他。
「……那該說是你運氣好,還是我運氣好?要是沒讓你撞見,你打算什麼時候才要來找我?」
他一下又一下戳著那人的胸口,戳在心窩上那個傷處未完全癒合的地方,力道不大,卻頗有教訓的意味。
「人家可是比你主動多了,看我恢復單身馬上就來約我……哼,他知道我在堤防他才沒有再進一步,早知道你在看我就讓他親了,最好氣死你這蠢蛋!那個人的吻技一定很不錯──唔!黑、等……嗯……」
乾冷的雙唇堵住那些氣話,不許他再繼續說下去。那傢伙壓著他的後頸不讓他躲,用行動表達有多麼不願他讓別人碰,並且逐步深入,急欲重新標記領地的所有權。他一找回呼吸節奏,很快就轉守為攻,纏上那人的唇舌,雙手也爬上那人的腰。
這一個禮拜以來,他們從未這麼親密,兩人緊貼著,不但驅散陽台的寒意,他甚至開始覺得熱……太熱了。他意識到不妙,趕緊以殘存的理智打斷這個吻。連他都明顯感覺到身體的躁動,那人不可能無動於衷。他很清楚,再繼續下去黑會難受,所以必須停下。
他抬頭看到那人緊蹙著眉頭的模樣,心想可能還是晚了一步。他淺淺的喘息,任由那人抱著自己不放,鼻息就呼在他的左耳上,有點癢。
「……告訴你一件事。」他把臉埋在那人肩窩,有些彆扭地壓低了聲:「你不在的時候,我每天醒來第一個戴上的不是戒指,而是你給我的耳釘。」
──刻有你的名字的耳釘。
在早晨的梳洗後戴上那枚耳釘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他刻意忽略這個行為與他當下狀態的矛盾,只當作自己不過是在戴普通的飾品。
但其實,他早就知道那道名字就和他腰腹上的刺青一樣,早就刻在心裡,怎樣也抹不去了。
「⋯⋯你還是喜歡我的。既然是這樣,就別再拒絕我吻你了。」他已經如願盡情親吻了懷中那人,卻還想要更多,即使腦內的胡思亂想會害他得到懲罰。這禮拜被Dan多次冷落和拒絕,他都幾乎以為Dan不再喜歡他。他吻在耳垂那耳釘上,心裡實在不介意在Dan身上落下更多屬於他的記號。
「不久之後,或許你醒來後第一個戴上的,是另一個東西。」
他沒再多說,就是在對方唇上再貪了一口,然後他在陽台那片小森林裡摘了幾片薄荷葉,和Dan一起回到溫暖的室內,泡了兩杯檸檬蜂蜜薄荷茶。
Dan總是對的,即使是不美麗的事實,只要坦誠相對,結果總比他拼命掩飾來得好。即使身上還附帶著那牢籠,但他確實覺得輕鬆了些。
「我說想去趟小旅行是說真的。畢竟,十月底那趟不能算數⋯⋯」他將薄荷茶捧著、暖起掌心。他漸漸習慣用軟飲取代了酒精:「在那之前,我會好好把落後了的進度追回來,我現在這樣其實⋯⋯挺能集中精神的。」他說到這裡,Dan馬上給了他一個古里古怪的表情,他幾乎嗆到,連忙答辯:「咳,我並沒有要你一直栓著我的意思⋯⋯」趁著這機會,他也大著膽子開口問了:「Dan,你到底⋯⋯有沒有想過⋯⋯什麼時候才算是懲罰夠了⋯⋯?」
「什麼時候啊……」他啜著溫熱的薄荷茶,轉了轉眼珠子,勾起一個耐人尋味的笑:「這才只是第一個禮拜,你也太心急了。」
他把兩人的茶放到桌上,緩緩朝那人逼近,直到把對方壓在沙發上。
「你忙著在國外東奔西跑的時候,我可是一個人忍耐了很久、很久……」回暖的軀體貼著對方,如貓兒要把氣味沾到屬意的人身上那樣輕輕蹭了一下:「……你不明白我有多寂寞,多不安吧?」
他說著撒嬌般的話,眼眸卻沉了下來,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要不是我太相信你,沒把你看緊,就不會──」
──就不會體會到,什麼叫噩夢成真。
他喜歡黑,喜歡得毫無保留獻出自己。然而這一跤實在摔得太痛太狼狽,他沒有那麼容易釋懷。
他舔了口黑上下滾動的喉結,輕吻沿著頸線來到肩膀,他拉開衣領張嘴咬上,慢慢加深力道,直到烙下自己的標記。他滿意得看了眼那排齒印,替那人整理好領口。
「決定這個期限的人,是你,不是我。」
他沒有正面回答黑的問題,靠回沙發另一側,喝了口薄荷茶,把話題拉回出遊的事情上。
「現在天氣那麼冷,去泡溫泉怎麼樣?要走遠一點的話……啊,我猜你應該沒逛過九份吧。不過那邊階梯多,Terra可能會吃不消。」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旅行的事嗎?呵,那時你的體力可比現在差多了,你肯定沒想過出去玩還得載著狗狗們騎車吧。」
他記得波光粼粼的湛藍海面、海水的氣味;和那人一起踩在沙灘上,看著第一次看到海的狗狗們興奮的追逐浪花;還有在夏日的暖陽下,看著一襲白紗的伴侶,笑得燦爛的新郎——
Dan給的指示已經很明顯。他的刑期,至少不能比Dan孤獨地守在家裡的那段時間短——那是三個月?半年?想想就覺得恐怖,但是,Dan承受著孤獨的痛苦時就沒投訴過,他現在又有什麼資格討價還價。
他暗暗決定不能再主動提這個話題,雖然,他覺得他的自制力實在難以被信賴。
「我沒去過九份。事實上,我認識你之前,一直只待在台北⋯⋯想去哪裡都可以,隨你喜歡。如果怕階梯太多,把Terra丟在旅館裡不就行了。」把那隻黑狗溺愛到極點的Dan馬上向他投來刺人的目光,他連忙改口:「或者走慢一點⋯⋯好吧,要我抱牠走幾個階梯也不是不行⋯⋯」
他們第一次旅行的事,他怎麼可能忘掉。才短短幾天的旅程,發生過太多的事:Dan在大海裡教他游泳、他們帶著兩隻狗踩單車、那個香豔的浴缸、他最初送給Dan的皮革品⋯⋯還有Dan在海邊對他回頭綻放笑容的瞬間,他全都記得。應該是說,正是因為他太想念那個溫暖的笑容,他才提出要去旅行。
莫老闆在咖啡店裡說的那句話,還真該死地刺在他心上。
「那就去九份吧。但要不要帶狗去,等我評估過Terra的狀況再決定,就我們兩個出去走走也挺好。其他還要去什麼地方,我們再一起慢慢想。」他斜睨了黑一眼,不是很滿意隨他喜歡這種說法:「聽好了,我們兩個是一起出遊,不光是你陪我。你也要告訴我你想去什麼地方,就像我們每次出國,你都會為我安排些我會喜歡的景點,不是嗎?」
老實說,他有些意外黑會那麼執著要和他出遊,甚至在明白出遠門的期間也許還得繼續服刑之後,也沒有退縮。就有這麼想和他出去嗎?
「Terra~小寶貝,回被窩裡睡吧。」
他柔聲拍了拍安靜趴在腳邊的黑狗,讓牠半跳半走的往鋪著保暖毯子的狗窩移動。一旁的狼犬見狀,也搖晃尾巴跟著跳進狗窩。他給狗兒們蓋好毯子,發現黑一直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看。
「知道了,待會也會幫你蓋被子。」故意曲解那人的表情,彎身在對方頰上親一口:「該睡了。你還有很多時間慢慢考慮行程。」
他看著那人溫柔地哄著家裡的狗兒們睡覺,沒說出「只要和你一起,去哪裡都好」這種過於肉麻的情話。他缺乏遊玩的經驗,主意還遠遠不及姐或者小祐那麼多,要問他想去哪裡玩,他一時間也沒有頭緒。在過去,他的週末通常花在地窖。
「⋯⋯我想去能和你安靜地處著的地方。」連他自己都覺得這答覆太模稜兩可,只好這樣加了句:「若是要泡溫泉,你會選房間有私人風呂那種吧?你知道⋯⋯對了,還有咖啡店⋯⋯找一兩家特色的咖啡店去參觀吧。你說得挺對的,與其讓我的事業發展,不如你變得更優秀。我爸就是喜歡有能力的人。」
Dan看他又把遊樂的事情扯到正經事上,一臉沒他好氣地拍了拍他的臉頰,然後那手垂下去牽起他,將他帶回睡房就寢。一週以來的壓力得以釋放,加上和Dan好好談過之後,他覺得輕鬆多了,與Dan相擁入眠,這晚睡得特別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