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兩隻狗卸放在安南家裡後，車子的後座就只放著兩人的行李袋，還有一些零食和瓶裝水。
那隻黏人的黑狗在到達安南的家門前一刻還死活不肯離開Dan的懷抱，但當安南打開門，Terra看見那隻狼狗像一枝箭那般衝到屋裡、幾乎要用撞的衝到那些正在吃早餐的貓咪身旁時，那黑狗就馬上蹬著後腿，想跟上他的同類一起與舊室友重敘。
輕易擺脫了那兩隻狗，去程就由Dan來開車，畢竟他只知道大概行程，各種細節還是只存在那傢伙的腦裡。車子一路往東北方開去，氣溫不冷不熱，天色算是不錯。離開大城市區域後，路上綠色的覆蓋面逐漸變多，越來越有出門旅遊的感覺。

國道上一路暢通，沒多久就在經過基隆市時轉進快速道路，沿路皆是丘陵地形，行車間無時無刻被綠意包裹，偶爾穿過山洞，景色變化之大讓人很難意識到他們實際上並沒有離原本的城市多遠。
快速道路的終點就是海邊，他們並未停留，而是沿著海岸行駛幾分鐘，就在下個路口轉進山路。九濱公路道路崎嶇，彎度相當大，他自然而然也放慢了速度，十分鐘後，他們終於到達了這座山丘上的山城聚落。
從他們出門到抵達目的地，也不過花了一小時左右。他沿著道路往上開，由於路並不算寬闊，停車的地方也少，反倒是找車位時多花了點時間。

他一下車，就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伸了個懶腰，揉揉有點發麻的屁股。一回頭，發現黑正注視著遠方的海灣。他笑了笑拉過那人的手，帶著對方往老街的方向走。
九份老街畢竟屬於熱門景點，儘管避開了假日，還是有不少的遊客，剛才在路上更是時不時與遊覽車擦肩而過。古色古香的小鎮子白天在上去就已經別有風味，到了晚上，沿路高掛的紅燈籠亮起，則更添幾分神秘。
他們悠閒地慢慢逛著，沿途吃了紅糟肉圓和魚丸湯等小吃，當然也少不了一碗Q彈的芋圓。在逛到小店舖的時候，他買了一個小陶笛要送給Hailey當禮物，那個嘴上說著沒必要給小姑娘買禮物的舅舅，最後也為女孩挑了一雙小木屐。

老街這一帶階梯上上下下，他實在慶幸沒把狗帶來，否則小傢伙肯定吃不消。他發現路上偶爾會有穿著旗袍、馬褂，或是做復古裝扮的遊客經過，似乎是這裡也有店家在做服裝租借的服務，這讓他不禁想起三月份在日本穿著女式和服的體驗……
沒有時間上的壓力，他們逛得很悠閒，任何新奇的事物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甚至在階梯轉角處跟一隻街貓對峙了五分鐘，就為了等到那隻貓過來蹭自己的腳。
過了中午，他們就到著名的茶樓稍作休息，三層樓的日式風格的懷舊建築是九份最知名的景點之一，除了有桌邊泡茶服務，也提供精緻的茶點，從窗邊的位置就能眺望底下的街景。

掛滿紅燈籠的茶館依山而建，主要是木建築，看似古老，裡頭的配套倒是先進。連菜單都有多種語言，準備好迎接各國的遊客。他和Dan坐在窗邊，可以看到狹窄的石板小街上籠絡不絕的遊人。他們在這裡居高臨下地喝著茶水、吃著茶點，確實有種格外悠閒的感覺。他很少像這樣，放空著腦袋，就靜靜地和Dan一起度過悠閒的片刻。他每次和Dan出遊，總是要透過壓縮睡眠時間和加長工作時數來換取，但他現在這樣帶著，什麼都不做，倒是沒覺得有什麼浪費到。
他想起剛才在手信店看到的那些九份在晚上的明信片，不期然作出了頹廢的發言：「或許就這樣待到晚上也不錯。」
Dan卻在說著「才不能這麼便宜你」時，露出了狡猾的神情，十足像是在準備著惡作劇。

從早上到中午，他倆都沒吃過一頓正式的飯，但沿路又是吃肉圓魚丸、又是吃芋圓冰，之後還有茶點，一直都飽著，就直接跳過了午餐，帶上瓶裝水，繼續下午的行程。
Dan之前說過下午要看海，事實上自從來到這地方，已不時能看到山下的海灣。當他跟著Dan來到觀光步道的起步點、看到那列連綿的梯級時，他還真不知該說什麼。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嗎？
「Dan，你要知道，我已經兩個多月沒上健身房了⋯⋯」他說著這話時，已經不自覺地開始做著點放鬆腿肌的伸展動作。

「那不是正好嗎？你是該運動一下了。」早在出門前，他就有提醒對方最好穿著運動衫出門，才讓黑放下手中那件襯衫。
簡單做過點伸展運動之後，他們便開始沿著石階向上走。九份這一帶有不少登山步道，他選的基隆山的登山主幹道，整趟路程只要莫約四十分鐘，沿途山勢陡峭，幾乎都是階梯，走起來還是挺費體力。所幸一路上有好幾個觀景台和涼亭可供遊客休息喘口氣。隨著所在的高度提升，視野也越來越遼闊。陽光灑在遍地的芒草上，一片金黃隨著風輕輕搖曳，格外悠閒。他們一路走走停停，終於抵達海拔五百多公尺的終點。

他迫不及待拉著黑到瞭望台，頓時一片海景映入眼簾。果然只有身處其中，才能體會到再好的照片也傳達不了的感動。眼前的景色令人心曠神怡，除了大海和遠處的山巒連成一片的景色之外，底下的港灣和整個小鎮全景都一覽無遺。
「怎麼樣？稍微流點汗還是挺值得的吧？」他得意洋洋地扭開瓶蓋連喝了好幾口水，望向海的那一頭：「重頭戲還在後面呢。」
他沒有明說，只是在兩人將周圍的景色看了個遍之後，和黑待在靠海的這一側，等待夕陽西沉。隨著橘黃暖陽逐漸溶入層層雲彩，底下的港灣和小鎮也漸漸點起了燈光。等到天色完全暗下，在黑夜中點亮的燈光就如同血管的脈絡般，充滿蓬勃的生命力向遠處延展。

「我們晚上要住的民宿好像是在……那一帶吧。」他隨手指著小鎮那片亮著的燈光中較高處的區域，從那裏的話，也能看見點滿紅燈籠的老街夜景。
日落後氣溫下降了不少，一陣涼風吹來，他反射性打了個顫，下意識就往黑的方向靠，緊貼著對方的肩膀。

不少遊人和他們一樣，賞完日落後沿路回去，他們前後不遠處都有人。但當Dan靠向他時，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環住了那人的肩頭。
以前他會在意別人的眼光，但是現在，卻覺得所有相聚的時光都是珍貴而奢侈。
夜色太暗，他沒法看清那人的表情。但他幾乎能猜到，那傢伙是在偷笑吧。

直到回到停車場取行李時，那來回一個多小時的步道階梯開始反饋，他會無意識捶一下有點痠軟的大腿。老街的店大多早早打烊，而他經過一輪久違的運動後，現在餓得像條狗。未免一整晚餓著肚子，晚餐就在前往民宿的路上隨意買了些滷味、肉包、甚至在Dan那不算太熱烈的央求下爽快地一起買了兩杯糖份超標的手搖杯。這麼一整袋吃的，都不及平時他在法國餐廳吃的那些只有一口份量的頭盤。居然在出遊第一天的晚餐就吃得這麼湊合，簡直像是學生去遠足般。

路上人煙漸少，民宿差不多在老街的末端，外面看起來破舊的小屋，裡面卻是別有洞天。房子裡裝修乾淨明朗，配上格調裝飾和綠色植物，是個令人舒心的環境。
他還在研究著服務台上的小擺設時，Dan已經和民宿的人員完成了登記手續。沿著樓梯下去，精緻舒適的房間配有大玻璃窗，看出去就能見到漆黑之中由紅燈籠點延的老街，再遠一些就是星河一般的點點燈火，景緻不輸洛杉磯的大飯店——咳，這一點，Dan大概不會想知道。
當他在想東想西時，Dan則是故弄玄虛地說到，要是他明早能起得了床，或許還能見到更美的景色。說著這些話時，那人已將行李隨意一扔，張開雙手呈大字型倒在柔軟的床上。

他們整日悠閒地逛，算下來也是走了不少路，腿部真正要開始痠疼估計是明天起床後的事。腳底壓力一減輕，他幾乎想就這麼賴著不動，還要黑喊著買回來的食物要冷了才肯爬起來。雖然晚餐是在路上湊合著買，味道卻也都不錯。當晚吃飽喝足洗了澡後兩人便早早就寢。
隔天早晨，天才濛濛亮，他就挖著黑起床。他們穿上外套來到陽台，一邊喝著熱茶配小餅乾，看著太陽緩緩從山的那一頭升起。底下的山城被濃霧籠罩，更添幾分神秘。只可惜氣溫還不夠低，成不了雲海。

民宿用完早餐後，他們開車來到一間外觀與民房無異的咖啡廳。這家店由老洋房改建，裝潢復古。除了賣咖啡，也兼做二手書店。這在傳統書店式微的現代來說，可說相當不容易。
由於是平日加上時間尚早，店內就只有他們一組客人。老闆是年過六十的退休教授，與妻子共同經營這家店。夫妻兩人和他們在戶外陽台區一起喝咖啡聊聊天，從以前教書的往事，說到買下這間老房子改建的過程，老教授的敘事方式相當風趣，一點也不讓人感到無聊。

老闆坦承書店的部分是基於興趣經營，本來就沒打算賺錢，他甚至經常送書給客人，並且也邀請他們挑一本喜歡的帶回去。他抵擋不了老人家的熱情，喝完咖啡就在陳舊的書架間逛了起來，最後在文學作品與偉人傳記之間，抽出一本金髮男孩為封面，有點泛黃的童書，隨手翻沒兩頁，就決定要帶走這本書。見黑一臉狐疑的看著他手上的繪本，他笑著這樣回答：「店裡有報章雜誌，卻沒有給小孩子的書，我正想準備幾本呢。」
離開咖啡店從山區來到基隆的海邊時，時間已過中午，他們在觀光漁港吃了頓鮮美的海鮮，在鄰近的海岸公園散步，下午便驅車沿著海岸往西北邊前進，到達今晚要入住的溫泉度假酒店。

連續兩天都極度放鬆，幾乎漫無目的地用非常慢的速度走著行程，遠離城市的繁囂。他很多時間簡直忘掉了在台北的工作，大自然的景色、以及Dan唇角上那淡淡的弧度，可以讓他連續幾小時都忘掉把電話拿出來檢查訊息。
天黑前他們到達了溫泉酒店，臨海這一帶附近都有不少以溫泉為賣點的旅館，但Dan挑的這一家看起來頗有規模，一進大堂，充滿特色的裝修設計與服務員殷勤的態度已讓人很有去了異地度假的感覺。那傢伙應該是挑了很久吧，所選的房間也比他想像中要豪華。加大雙人床上方有輕紗帷幔垂落，浴室幾乎比睡房還要大，臨窗放了一個比家裡的浴缸更大的湯池⋯⋯倒有點像蜜月套房了。

「⋯⋯距離晚飯還有點時間吧？」
他把行李放下，就沒忍住前去享用那個據說他會很喜歡的地方，一邊將浴缸充水，一邊開始解下身上的衣服。
他胸口的傷處埋合情況良好，已經可以拆除繃帶，只要小心別撞擊到，就絲毫不影響了。聽說這裡的熱湯都是海底溫泉，對他來說泡起來都差不多，熱湯有效紓解昨日行山時累積的疲勞，但雙人湯池的作用當然不僅僅是紓解疲勞吧⋯⋯
Dan在浴缸外用一種沒他辦法的寵溺神情看他，但這種大人的神情才裝不夠幾秒，他人已經沒忍住把衣服脫下，加了入他。
「不錯，這安排果然挺好的。」
他動了動身，展開手臂，順勢摟住那人的肩膀，故意刁難：「⋯⋯但還不算最好。你覺得我光是這樣就會喜歡？你真覺得我的要求有這麼低？」

溫泉水還未浸熱身子，那傢伙就立刻要求他進一步表現。他挑眉看了對方一眼，挪動位置，雙手貼上那人肩膀。他施力揉按著黑略為僵硬的的肩頸，指上的勁道也同樣施加在胳膊和背部，緊繃的肌肉在自己手中逐步放鬆。
那傢伙垂眸看向他，顯然未夠滿意，他往池中央移動，捏起黑的雙腿，那人姿態愜意的靠在浴池邊，在他按到酸軟處時喉底會滾出幾聲輕哼。身體是放鬆了，倒是有別的地方在他接連不斷的觸碰下提起了精神。
他在黑的無聲催促下握住挺起的陽物，不疾不徐的慢慢套弄，並湊過去輕吻那人的唇角：「坐上去。」

那人一下明白他要做什麼，站起身往後坐到浴池邊，分開雙腿，歡迎他的貼身服務。
「你知道嗎？現在溫泉業者為了省去事後清潔的麻煩，都會貼心的在備品裡準備保險套喔……」
他手裡撸著越來越硬的慾望，笑著在脹成紫紅色的頂端吸吮一口，舌尖靈活的在溝壑來回打轉，直攻那人最敏感的地方。他感覺到黑的掌心貼著他的後腦輕輕撫摸，鼓勵他更進一步，他立刻順著對方的意，含進那人的粗大賣力吞吐。黑舒服的低吟無疑給他帶來了莫大的成就感，只不過，要是從頭到尾都這麼安分，可就不像他了。
他偷偷把一隻手探入黑身後的冷泉泡了一會，猝不及防抽回來握住那人的分身，接著很快又再次用溫暖的口腔包覆，意料外的冷熱交替讓黑狠狠抖了一下，他唇邊不禁露出得逞的弧度。

自從被那鳥籠栓起過之後，每次有機會和Dan親熱，他都特別投入和享受。男人果然是慾望的生物，又也許是因為他總有著King快將要惡整他們的無形壓力，他對Dan的渴求可以說是有增無減，更別說這傢伙特別下功夫去撩動他的性慾時，他絕對是毫無反抗之力。
「啊⋯⋯丹⋯⋯！」
不知這傢伙是從哪套A片學會這種情趣玩法。在愉虐到世界他可能比Dan認識得多，但在情趣和同性愛的世界，這傢伙的玩法總是層出不窮。
性器被冷暖交替地招呼著，他舒服得打了個顫，一陣酥麻從脊根傳到腦端。他深深吸了口氣，往前一傾就將Dan壓回水中，手臂撈起他的腰身，他將那人逼到湯池的邊沿，胸口貼著那人的背，讓人必須用雙手扶著池邊的磚塊。這時的他，顯然已經把醫生在幫他拆繃帶時叮囑的那堆「不准」全部忘光。

「你不是都付過房費了嗎？就讓他們清潔吧。我今天可不想用保險套，我想⋯⋯直接射在裡面⋯⋯好吧？」他提著已經被刺激得腫脹不堪的性器，在水裡在那人的臀瓣上來回擦著，姆指乘著熱泉鑽入秘穴的入口，餘下四指逗弄著囊袋，一時四指一同輕抓、一時在指間夾弄，只管用這種下流的方式「請求」Dan答允他。

「你這傢伙、是不是忘了，待會還得出門──啊！」
那人另一手來到前方，揉弄他已然挺起的性器，不讓他去想歡愛後的事。前後夾攻讓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全被那傢伙掌握在手裡。
泡在熱泉裡的時間太久，讓他腦袋開始有點暈呼呼的，他很快就受不了那人的「請求」，有些惱怒地伸手掐住貼在臀縫間的燙熱，對準穴口。
「夠了，快進來……」
一得到許可，那人立刻就著滑膩的泉水，擠進濕熱的窄穴。潤滑不足讓他有些難受，他趴在浴池邊緣繃緊了身體，大口喘息，感受體內的玩意慢慢挺到深處。

黑靠在他肩窩旁，舔吻著他的耳朵，等到他適應得差不多，就迫不及待地挺動起來，熱泉也隨之一波又一波潑灑至外頭。
照理來說，那傢伙傷未癒，不管是激烈運動還是泡熱水都該有所節制，只不過在被情慾沖昏頭的當下，實在難以顧及其他。

他實在喜歡見到那人終於受不了、主動要求他進入。在沒有適當擴張下的性愛起初會略帶不適，但慢慢地那種野蠻而強烈的快感就會讓一切不適都變得可以忍受，甚至令人上癮。他貼著Dan的耳邊，零零碎碎地訴說著愛語，直到快感完全地貫穿他的頭腦，他連話都說不了，只能咬著那人的耳朵，加快手裡套弄的動作，在內外兩重的暖熱之中盡情釋放。Dan也與他一同越過了高潮，慾望在水中化成一朵淫靡的白花。
「看，才不需要麻煩別人來清潔呢。」他開了個不雅的玩笑，招來Dan在他肩膀上咬了一記。

湯池的四周被濺得像剛被海浪打過一樣。當Dan趴在池邊休息時，他負責為人清理體內因為沒戴上保險套而遺留的液體，接著一同沖澡，然後如常為那人吹乾頭髮。姓莫那傢伙種下的那根刺，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
他在那人穿衣服的時候打電話到前台叫了房間服務，讓服務員把晚餐送到房間。Dan懂得滿足他的「請求」，他當然也該懂得體貼對方。
平安夜的晚餐送到房間，不用那傢伙出門。小銀車直接推到床邊，讓那人可以穿著浴袍坐在床上大快朵頤。車上放著龍蝦沙拉、烤牛排、香草奶油義大利麵、巧克力布朗尼，還有配搭牛肉的紅酒，和他的氣泡水。
「我戒酒了。」他舉著用高腳杯裝著的氣泡水時，終於和Dan說清了這個早在受傷前已經對自己許下的承諾。

「為什麼……。」
疑問才剛出口，他隨即噤了聲。那傢伙最後一次喝酒是什麼時候？正是在洛城的那個晚上，他怎麼可能忘記。一想起那件事，他臉色頓時黯淡幾分，但很快的又打起精神來。
「你以後獨自在外都不碰酒的話，確實能讓我放心不少。」
他故意哼了一聲，手裡卻是切下一口中間猶帶著血色的牛排，轉頭塞進那人嘴裡，自己也嘗了一塊。牛肉鮮美的滋味在舌尖上漫開，黑有這個心他固然高興，但他覺得沒有必要做到這麼絕。

「都已經過去了，就不需要繼續限制自己了吧。難道你要我以後都一個人喝餐酒？那未免也太寂寞了……」
他在黑舉起那杯氣泡水時起身按住那人的手腕，低頭含了一口酒，就這麼湊過去輕貼著，把唇上餘有的酒液蹭到那雙薄唇上。
他很清楚，無論如何黑都不會拒絕自己的親近。果然那人明知他在玩什麼把戲，還是試探性的親吻他的唇，在他攬上黑的脖子後，就順理成章的撬開他的唇，將那口酒渡了過去。幾滴遺漏的酒液順著下巴滑進浴袍，留下點點紅漬，清潔人員肯定要恨透他們了。
帶著葡萄酒香的親吻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徹底品嘗過之後才捨得將對方放開。

「你知道嗎？你真的很任性，現在還要我打破自己訂的規矩嗎⋯⋯」他嘴裡斥責著，同時卻也貪戀著那個帶著酒味的吻。在他成年之後可從沒戒酒戒過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就為Dan一句話、一個吻，他就破戒了。但他什麼時候不是向著這人，一心為他？
「⋯⋯依你說的。以後你在身邊的時候才喝，你不在的時候就不喝⋯⋯你也要這樣。」
他直接拿過Dan手邊那杯紅酒喝了一口，再繼續吃餐盤裡的牛排。配上紅酒的牛肉層次更豐富了。

「之前⋯⋯那個沒姓莫的男人問了我一個問題。他問我，有沒有自信讓你像以前那樣對我展出笑容。」
這兩天以來他倆大多是安靜地欣賞景色，無聲相伴，這夜他卻想把一些心裡話、特別是那些最不光彩的，都說出來：「老實說，我若說我有那樣的自信，就肯定是托大。發生了的事無論如何都不能重來，你心裡會有刺，我絕對能夠理解。所以，就像那天我在安南家樓下說的，無論要花多少時間，我還是要重新追求你，直至將你心裡那根刺去除。我時常以為我倆還有很多時間，但在那事之後，我才發現原來我們相處的時間是多麼珍貴。從今以後，每一頓晚餐，每一個親吻，我都會好好珍惜。」

他本來只是想傾訴上半部分，不知為何說著說著就越來越肉麻了。肯定是被晚餐的氛圍影響到吧。他一口把Dan那杯紅酒乾了，還是決定繼續說：「丹，你記住我的話，今後不管我發生了任何事，你只管好好照顧自己，千萬別強出頭。」
那人噘起了嘴，一臉不服氣，似乎還想說什麼反駁他，他馬上補道：「我知道這不中聽，你又要罵我窩囊、沒用，但我想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

明明只喝了口紅酒，他卻像灌下一大杯烈酒那樣耳朵通紅，都怪那傢伙突然間說出這番感性的話。他都已經回到黑身邊好一段時間了，他沒想到這人會提起追求的事。
他倆和好之後，看似已經回到以往的日子，可仔細一想就會發現，事情過去至今，他從未要求黑說出以後絕不再欺瞞他的誓言。也許是他內心深處終究會怕，怕黑無法遵守承諾，再次食言。就像那人說的，那根刺依舊扎在他心上。而他在黑身上做的那些小懲戒，說白了，其實都是不安的表現。
「……我想相信你。」他去把黑的那杯氣泡水倒掉，給兩人都重新添了杯紅酒：「記住你說過的話。我會等你。」
比起口頭的承諾，他更需要黑以時間和行動證明自己。

「……知道了。我答應你，要是我自己遇上什麼事，我會以保護自己為優先，不會逞強。但牽扯到你可就不一樣了。」
黑皺著眉，似乎不是很滿意他的回答，他抓起那人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就如同你會擔心我，我也不希望你再出什麼事。今天要是我們立場倒過來，我相信你也會做出一樣的決定。」
他想起醫生提到的後遺症，儘管這段時間以來並沒有發作的徵兆，他不免還是有些憂心。他沒將這事說出口，只是將餐點推到黑面前，提醒他好該繼續享用晚餐。

回去以後再過兩天就是那個特別的日子，接著即將迎接新年。在今年的最後，只要兩人都能好好地度過，那就足夠了。
說到新的一年，最令人期待的事情之一就是羅亦那傢伙的孩子吧。聽說是個男孩，長大後會不會像他呢……
忽然間，他想起自己好像還沒告訴黑那件事。
「對了，明天去接狗的時候，可得好好跟安南道謝。那小子最近忙搬家，本來不想麻煩他的，可他堅持沒關係。」
黑一臉困惑，不明白對方為何突然搬家，他回以狡詐的笑容，公布真相。
「那小子，現在可是人夫了喔。」他舉著叉子，指了指左手無名指：「雖然上班時不會戴著，但店裡的小朋友們都知道喔。」

剛剛含到嘴裡那口紅酒就直接噴出來了，他跟前那塊布朗尼逃不過變成紅酒口味的命運。
「⋯⋯別告訴我我是店裡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他詫異之後就是生氣——那幫人憑什麼一直瞞著他呢？他好歹是店裡的老闆吧？每個月是誰發薪水給那些沒心肝的，都忘了吧？
但他顯然是最後一個才知道，恐怕連Gino那小子也比他更早知道這消息。他問到安南是什麼時候結的婚，和誰結的婚。Dan這傢伙才訕笑著說那個人他也認識。

和安南共同認識的女人極少，是店裡的工讀生嗎？不對，安南怎麼看也不像會喜歡那些小屁孩。那對象搞不好是客人吧？他把幾個女孩的名字，連鄰店的服務員都提出來了，換來的只有Dan越來越深的笑意。
當那人終於願意揭開謎底時，他成功讓那口沾有紅酒的布朗尼把自己嗆倒。
——居然是那個人？！
「可惡，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你說他們都在一起多久了？」Dan看著他發飆，顯然是極有優越感，剩下的謎題也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解答，似乎是很喜歡看他一個人被蒙在鼓裡那迷茫的模樣。

「結婚津貼發了嗎？禮金和禮物呢？我們回去就準備一下⋯⋯可不能隨便啊。」
他默默把剩下的甜點吃完，可心思早不在餐點上了。比起羅亦，這下突然告訴他安南結了婚，他更有一種被過頭、被超越的不忿。他雖然知道這不是比賽，但他對於自己準備給Dan的生日禮物，還是有點自信的。畢竟對方之前已經明確地下了單，連這麼簡單的指令都無法完成，他就跟智障沒什麼分別了。

「這也只是沒多久前的事情，我也不是故意不說，只是剛好錯過了告訴你的時機嘛……至於那群小鬼們，大概也沒想到老闆沒聽說這件事吧。」
黑那天去安南家樓下找他的隔天，那小子手上就多了枚戒指。只不過那陣子他心思太亂，沒有細想，還是後來回到店裡上班後，才想起這事。
「說起來，那戒指是他送的吧？」
「嗯，婚戒。」
「……我剛沒聽清楚，你再說一次？」
「我結婚了。」
小學弟爆炸性的發言沒有害他弄掉手中的咖啡，反倒是在旁邊偷聽完整段對話，當下立刻大叫出聲的芊芊嚇到了不少店裡的客人。

「別看安南那樣，那小子可是看對方長得好看，酒一喝把人家給睡了的超級行動派喔。」
他嘿嘿笑著，欣賞那人震驚的表情。他當初聽到這件事時，也是相當不可置信。畢竟他那小學弟生性淡漠，連談戀愛的對象他都沒聽說過幾個，怎麼也不可能把他和酒後亂性幾個字聯想在一起。當然，這件事他沒有跟其他任何人說過，如果是黑的話，安南應該不會介意吧。
「不說別人的事了。現在時間還早，不如來想想睡前的這段時間怎麼打發。聽說樓上的露臺視野不錯，或者我們可以去酒吧聽現場演奏，還是說……你想再泡泡湯呢？」

「再泡泡湯？還真敢，不是說了明天要回咖啡店看看？如果你不覺得累，我們就到出去聽音樂吧。」
他是中意那個湯池，卻是不信賴自己的自制力。酒吧裡人還不算太多，他倆坐在鋼琴接近的位置，可以近距離看到樂隊的演出。剛剛才被給予准許喝了紅酒，他可不敢沒節沒制，就只點了一杯淡啤酒，Dan則點了一杯插著一顆用草莓弄成的聖誕老人的調酒。現場是鋼琴和小號的演奏，由初期低緩的慢板，到後面越來越輕快的爵士小品和耶誕音樂，他都喜歡。但他最喜歡的，還是當身旁的人喝到微醺，跟著節奏輕輕搖著身體，然後傾到他身上靠著，在他耳邊說了聲「Merry Christmas」。

短短兩三天的旅程在愉快的聖誕音樂中到達尾聲。隔天在吃過一份相當豐富的自助早餐後，他負責開車回台北，Dan則在副駕上建議著送給安南和羅亦家的孩子的禮物。
綠意連綿的公路總有終結。
但如果這樣平和的日子如果可以一直延續，那會有多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