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日》
可能是這次紀錄短片系列最打中我的?
《度日》的視覺策略頗具戰略價值,尤其相對於《捕鰻的人》、《良夜不能留》等片因為著重浮顯美學動機(artistic motivation)強烈的畫面,攝影機和剪輯不免在賦型賦聲於紀錄影像時帶點可疑的黛玉葬花式顧態自憐(說真的,蔡明亮唱歌有夠難聽,而且顯然是唱來自娛或行使迷魂大法)。
《度日》那與前述二片等量等值的紙錢奇景,約莫建立在紙錢本為為死者而作的make believe prop上,然而少年人身處的金錢世界,卻又因債務與勞動而同等地虛幻不定,於是搬運紙「錢」、懶躺「錢」堆、燒化「錢」財的生財活動,成就出的不過是得過且過、無財恆常的日常,即為度日。但《度日》最有效的操作,是攝影機的態度:每每在構築出上述理所當然的聯想空間後,攝影機便自退0.5步,直言:這我拍不到,所以我就不拍了。少年郎入夜出外滋事時,攝影機此時不拍所呈現的力有未逮,剛好是我在其他參賽片中沒看見的自覺,而這個自覺極具痛感地回扣到「假錢」的視覺主題:紙錢的「假」像,就是這台攝影機觸碰世界時所能達到的限度了。紀錄影像無能解決少年郎的財務問題,也無能跟拍攝對象談感情,無怪片尾搏感情的一席話,只能在攝影機消失後才有實現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