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輔《馴羊記》(2021,時報)
透過相機的眼睛,許多雪豹、兔猻、赤狐、白唇鹿和岩羊稍縱即逝的瞬間,都成為可以反覆檢視的光的遺痕。
我偶爾會想起,不久前在拉卜楞寺的佛殿外牆見過一幅生死流轉圖ㄧㄧ渾身青藍的閻王抱著輪迴圓盤,其中分成六格,分別繪著六道景象。畜生道雖屬下三道,但壁畫所繪風景於我卻有種迷人的力量,彷彿那是一個依然棲息著渡渡鳥、長毛象、爪哇虎、斯特拉海牛、象牙嘴啄木鳥的野生動物黃金年代,彷彿那是一個人類誕生前的原野,語言不及描述的世界。
然而人必會帶著語言,前往每一片終將因其改變的原野;我們也還是需要語言,為所有逝去之事留下痕跡。那些痕跡會透過陷落的積雪、乾燥的排遺、火的聲音、光的一瞬,石頭的刻痕和遠方雨雲淡淡的影子,精準擊中另一個在時間或空間上遙遠的、敏感之人的靈魂,使之顫抖,或者流淚。